[短篇/恐怖故] 魚師 (恐怖好睇就俾負評/唔恐怖就比正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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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2 23:04:47

(七)



Sally從櫈落地,走過小妺妺背後,向我遞上紙巾,我接過來抹手,Sally就開始掃我背脊。

「點解會哽親,咁論盡架咩?好大粒蟹和尚喎!」又開始找錯處了,她最愛每件事都捉壞人。

我覺得喉嚨劇痛,實在沒好氣答她,生理上如是,心裡面如是。

「好彩我勸返蟹哥哥出黎咋!」小妺妺出口攞埋尾彩。

「如果唔係會點?」Sally追問。

「會食哂你啲腸!漁師幫眾生兵解,骨肉散盡,元神就會化形成為花蟲鳥魚等等形相,第一個典故入面就係變蓮花,而白龍就變成螃蟹,魚師再將形相入菜,煮比其他人食,元神就可以係口腹之中重塑肉身。蟹哥哥本身就係蛟龍,入到你肚仲唔咬到你腸穿肚爛咩!」

「有無咁恐怖!」Sally的反應很大。

小妺妺的話我不知應否全信,但至少也得信邪,不信邪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至於Sally,我說過她迷信。

「其實我食到有啲驚,不如我地埋單先?」她又轉而向小妺妺講:「搞到咁唔好意思,如果你已經準備咗野食,我地俾埋全數吖!」

小妺妹與師傅一個對望,又向Sally點點頭:「唔緊要!我地舖頭都唔好意思啦,唔會收你地錢!」

我開口:「唔洗埋單,我抖抖就可以再食,最多請你地遲啲再上菜。」

「吓,但要咁堅持咩?」

「我想食,陪我食到最後。」我語氣堅決。

Sally有點發嬲,掃我背脊的手一個彈開,坐回自己位置,開始飲今晚第一啖綠茶:「成日咁硬頸,我唔知你!」

小妺妺不怕氣氛緊張,合上菜譜在先,再說道:「埋唔埋單你地慢慢諗,既然唔急上菜我就食晚飯先。」

Sally幾啖飲完一杯茶,又從熱水喉斟滿一杯水,打開裝抹茶粉的自助木罐起勢潷粉落杯。

「長庚⋯⋯長庚⋯⋯」小妺妺兩手拱在嘴前做一個大聲公形狀,用撒嬌的語氣呼喚著,「我想食香魚!」

師傅沒有點頭,沒有回應,眼尾望了望小妺妹一下。

我心寒,望向Sally。

她專心吹涼滾水,兩眼就被水氣焗得越來越紅,見她一聲不哼,我又覺心煩勝過心驚。

這時師傅揭起他身後角落一塊蓋在架生上面的黑布,布下傳來攪動水花的聲音,到師傅把布收好,我才得見被蓋住的是幾個白漆鐵盤,因為幾個盤身都與我水平高度,我只聞水聲,見不到盤中是甚麼在翻騰。

我從後側邊見到師傅把食指伸出舉到下巴高度,大概是在對魚豎手指。

盤中物十分聽話,水靜一時。

突然「噗通」一聲,師傅伸手入其中一個盤,抓出六條黃鰭黑背,白肚紅側的魚仔,再用另一隻手逐一將魚放置在我們前方的竹砧板上,雖然壽司吧檯的頂部有高度阻隔,但只要我坐直腰骨,仍能輕易見到六條魚仔頭尾全部,一間一間,整齊直躺在砧板表面,完全不見抽搐彈跳。

要不是魚嘴開開合合,我還以為魚是死的。

這時師傅轉個身,手拿竹籤一支,把魚仔的一邊眼逐粒篤穿。

「點解師傅要咁做?」Sally放下茶杯,望住個真,她未重新開聲,所以講話時有點沙啞。

「一陣燒香魚果時,呢邊眼睛會向內望到自己身體,拮穿咗唔洗嚇親,咁就唔會痛。」

甚麼道理。

「你講到似層層,魚師究竟係咪真?」我忍不住問,隨即又覺得講錯野,如果小妺妺質疑我唔信又點解要返來,我就自己攞嚟衰了。

「當然真!好多時俗家人見到魚師,唔知同神仙有乜分別,就起廟供奉,香港都有漁民拜天后娘娘啦!」

「天后都係魚師?有啲格硬黎喎!」她沒有說破,我放了個心。

「咁直頭叫魚師廟嘅話無得格硬啦掛?象山、大陳同宜蘭都有魚師廟!」

「係咪台灣嗰個宜蘭?但象山、大陳又係邊?」

「象山大陳都係浙江,大陳拜張志和,象山拜嘅其實係長庚,不過象山人都未必知,佢地叫長庚做魚師大帝。長庚係果度解過一條鯨魚我食,村民後來用剩返的骨頭起咗一座魚師廟。」小妺妺兩手托臉,凝望住師傅,笑得甜蜜:「而同一屋簷下,仲有一尊女菩薩叫魚師娘娘。」

師傅又望了小妺妺一眼,然後回頭取多幾支竹籤。

這時師傅拿起一條香魚,從無壞的一側魚眼底把竹籤伸入,在同一側的身體穿出一次,再刺入,最後在同一側的魚尾將籤刺出,在籤頭撐穿魚皮之時,我見尖尖插住一個黃色小球,似乎是魚的某種內臟。

我看著覺得痛,不禁「嘶」了一聲,好像是自己被拮穿了。

「唔會痛架喎,魚師係入籤時係魚眼底穿過,出入嘅地方都係魚身體嘅天然竅孔,魚望唔到嘅話根本無感覺。」

我看住六條香魚乖乖被貫穿,每次最後都從裡面篤出一粒黃色器官來,雖然過程無血流出,但點會唔痛。

魚嘴如常開合,然後就咁被放在一個燒烤爐架上,師傳扭開煤氣掣,兩排赤紅熱浪就吞沒了魚。

「竹簽串入去魚都唔痛,咁監生火燒痛啦掛?」Sally問中我心裡質疑。

「都唔痛架!頭先師傅幫咗香魚兵解,元神都唔係度,得個軀殼係唔會有痛苦!」小妺妺講到煞有其事。

沒多久香魚燒好,師傅在長碟上撒上鹽粒,再將魚仔條條排好,遞到小妺妹面前。

香魚香魚,明明是魚,卻有青瓜香氣。魚身曲住串燒,就曲住上碟,魚嘴張開,好像未死,浮在碟上游水一樣。

這時師傅從他頭頂懸空的架上取下一支生酒,打開樽蓋,把剛才六粒從魚體內篤出來的黃色物體丟入樽中,我看著黃物在透明美酒中展開,經過玻璃的折射,再在我眼裡現出真身。

那是六盞金黃胎菊。我的腦海亂七八糟。

漁師幫眾生兵解,骨肉散盡,元神就會化形成為花蟲鳥魚等等形相⋯⋯

小妺妺用筷子夾起一條香魚,直接咬開魚頭,擠得一嘴香油,又斷斷續續地說話了:「以前魚師係河邊生火釣魚,用直針代替鈎,魚會自己將身體撲上針,求魚師幫自己火解。」

「能被魚師分解烹煮,係一種運氣。」

「能夠被食,係一種福份。」
2020-11-12 23:56:28
臨訓前再推
2020-11-12 23:57:58
唔恐怖 又呃正皮
2020-11-13 08:15:33
多謝支持!出咗文啦
2020-11-13 08:16:01
出咗啦
2020-11-13 08:16:38
Lm
2020-11-13 08:18:31
琴晚出咗一集,等你睇
2020-11-13 08:19:55
多謝支持
2020-11-13 08:20:20
多謝你
2020-11-13 08:26:36
十幾集應該就完
2020-11-13 10:04:06
好睇,將啲中國神話放咗入去
今日最尾係姜太公釣魚?
2020-11-13 12:03:34
趁大家放lunch time, 推個文
2020-11-13 12:30:20
好不安
2020-11-13 17:14:32
加埋啲神話故事落去
我鐘意
2020-11-13 18:34:03
Lm
2020-11-13 19:37:40
2020-11-13 21:53:09
留名
2020-11-14 14:21:40
有文未
2020-11-14 20:27:44

(八)



小妺妺食完六條香魚,打了一個大嗝,師傅把手伸來將長碟收走。

「係咪唔想食架啦你地?」小妺妹問。

「食。」我答得堅定。

Sally不望我,望住手中茶杯,冷淡答道:「食咪食。」

小妺妺這時轉過臉看住我的眼睛,又問道:「你頭先鯁得咁緊要,不如去廁所洗個面先?」

我疑惑,對她細力扭頭。

她瞪我一眼,態度堅持。

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站起身,對Sally說一句:「哦,咁我去一去洗手間先。」

Sally沒有應我,我則揭開廚司吧最旁邊的橫板,走入廚房範圍的邊緣,那裡有一排竹簾,簾後是出後樓梯的走火通道和廁所。

我望向那幾個白鐵盤,裡除了一盤裝住淨冰水,其餘裡面全是香魚,層層疊疊,一盤裡至少養了二十條,腹背厮磨,比鱗接尾,而水才有半掌深,牠們倒不覺窒息,想起師傅剛才靜靜燒魚,在我眼裡這一池池都是地獄。

香魚見有人探頭,紛紛把頭朝向我,後來又像失去興趣似的各自望開。

「啊,你又會咁知埞嘅?」趁我沉思,Sally離遠問句。

「牆上面有寫住洗手間架嘛!」我反應快,膽跳心驚,揭起竹簾,順手打開走廊燈掣,這時我又背脊一僵。

「嘩!連燈都知點開!」

我扮聽唔到,急腳行到走火通道的另一邊,走廊筆直一條,盡處左邊一道走火門,上面鑽了一條插銷,雖然鎖頭打開,亦有心插實防盜,右邊就是洗手間,我入去,有心大力關門,不知幾時可以出來。

廁所沒有鏡,四壁鋪了藤蓆,用小竹枝撐穩,洗手盤靠住的一面牆上往內凹陷,打直方向鑲住一把團扇,紙黃骨爛,頂黑柄霉,看來年代久遠,上面正中畫有一個褪色的大蝴蝶。

我老實洗面,等人敲門,手震不已,差點連水龍頭都扭不開。

「去廁所咁耐,有野食啦!」這時小妺妹叫我了,我深深呼吸,走出洗手間。

我腳下踏到了東西,低頭看,有個鎖頭,是從走火門上跌落的。

我擔心,想開門檢查,突然聽到小妺妹催促,又收回想推門的手。

我走回原路,揭開竹簾。

小妹妺見我終於出來,又叫我趕快入座,師傅要上菜了。

師傅搓好一件白淨透明的魚肉壽司,掃上醬油,頂頭再放上一抹像是魚肝碎的小點綴,然係上碟放在我檯頭。

「準備好未?」小妺妹問。

我靜靜點頭幾下。

小妺妹一早打開了菜譜,低頭就讀:

從前有對雙飛蝶,每飛十餘年就會擇一主好人家,撲進炊事柴火中,這時家中夫妻如常食飯菜,就會依照男女之別吞下或雌或雄的蝶元神,元神雙雙奪舍,再世成人間夫婦,憑魚師道法懸壺濟世,到體衰力弱之齡,就會夫妻相食,兵解化蝶,又飛一個十年,到底兩人先天就是神蝶,還是作為夫妻魚師在先,兩人早已忘記不清。

戰國時代,雙蝶成了莊周與田氏夫婦,獨煮一味川芎白芷天麻燉活魚頭,飲之能治頭風,遠近馳名。

一日莊周外出買煎藥扇,路過山頭,見一女子手執蝶圖團扇,在土丘前撥風,莊周好奇問之,知道原來丘下是女子亡夫,死前遺言女子要到墳土乾透方可改嫁,女子心急,就每日上山撥扇。

莊周驚異女子薄情,但事不關己,多句無謂,不過既然自己家中缺扇一把,而女子手中扇又畫住大蝶一隻,覺得註定,心生一計,勸說婦人不如不扇,因為晨間起霧成串,搭正春時又有雨連綿,亡夫說不定有意為難,反正墳頭是不可能乾的,不如對人宣稱墳土早乾,不過後來雨水淋濕,有人質疑的話,莊周甘願作證。

女子如夢初醒,不住謝過恩公點化,就將畫蝶扇獻之還恩,下山嫁人去。

莊周把扇交給田氏,又將奇遇講出,田氏聽罷笑他道行未夠,貞烈情意,非人盡皆有,自古都有夫夜殺妻女,另結新歡,又有妻毒殺相公,再嫁情郎,該女子扇墳心切,不甚出奇,倒是莊周念念不忘,睇怕實情記掛女子,才有意取扇。

莊周不答,轉而感嘆道:

不是冤家不聚頭,
冤家相聚幾時休?

早知死後無情義,
索把生前恩愛勾。

生前個個說恩愛,
死後人人欲搧墳。

畫龍畫虎難畫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田氏不以為然,又見莊周望住她講,話中似乎有劍,立即怒罵道:「人類雖同,魚師脫俗,你何得輕出此語,將我看做天下婦道家一例?卻不道歉人帶累好人,你卻也不怕罪過!」

後又補駁:

龍虎背後眼兩振,
魚師捉來百斤骨。

人面當前皮一浸,
老者食過萬両心。

莊周道:「莫要彈空說嘴。假如不幸我莊周身死,你這皮囊又如花似玉,難道挨得過三年五載?」

田氏氣得太過,乾脆一句「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然後去堂前煎藥,不再多講。

後來莊周腦中瘤病突發,元神又被腦肉鎖住,無法可治之餘,又不能就地兵解,田氏黯然神傷,心不在焉,日常煎藥贈人時,竟將新採的川芎連花帶梗掉進藥煲,莊周見之,便安慰田氏不必徬徨,待莊周身故七日,便可趁腦肉糜爛,元神未散之時,開頭食瘤,大蝶就會從她嘴中飛出,到時只需沿用舊法,把蝶捉來煮火煎藥,再讓青壯男子飲用,元神奪舍之,不就可以再續良緣!

田氏聽完,破涕而笑,點頭允諾⋯⋯
2020-11-14 20:28:30
典故太長,唯有分兩章出
2020-11-14 20:37:05
2020-11-14 21:06:59
多謝留名,出咗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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