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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賢先生
2018-09-08 16:25:12
這一晚很漫長。
佩盈不知道是忘記了我,還是故意不理我,久久都沒有回來。
洗澡後,煮了飯。
她和爸爸一起在客廳吃飯。
留我一個飢荒的人在房間。
洗碗後,她又跟爸爸聊天,直至十點半左右。
的確,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留在爸爸身邊,多聊聊天。
哪怕是些鎖碎的事。
後天她離開了這裡,就算會有書信來往,就算偶爾會通一個電話——
也及不上像現在這樣的見面,這樣的一頓飯。
快十一點的時候,佩盈才回到房間,穿著淺黃色的睡衣和睡褲。
原來她並沒有忘記我,還拿了一些剩飯給我。
我離開床底,把胸罩還給她,是她不見了很久的胸罩。
裕賢先生
2018-09-08 16:27:01
窗外的月光,灰白白的。
房間一直只有月光,沒有開燈。
我拿著一碟飯,坐在地上,背靠著床,吃了起來。
「唔好意思,比你聽到……我屋企啲家事。」她坐在床上說,在我的後面。
「唔緊要。」我扒了口飯,低著頭。
「唔好意思,仲要話你係貓。」她在我頭頂上。
不知道,她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你心情唔好,唔需要顧慮我。」我說,「想喊,就喊啦。」
「點可以,點可以隨便係人……係人面前……」她說不下去,扁了嘴。
淚水滴在我肩上。
我繼續扒飯,當一隻寵物的本份。
裕賢先生
2018-09-08 16:30:56
吃完飯後,她遞上一杯水,然後放下一袋錢。
她已經沒有哭了。
我還沒喝完一口,就看見了比拳頭大的錢袋。
「唔好意思,都係散紙,平時用黎找錢比人。」她說,「總共係九十九個半。」
我沒有去碰它。
「你洗唔洗數下?」她問。
沒等回答,她就把錢袋的錢倒出來,十分熟練地,按紙幣、硬幣的種類分列排放,數夠了九十九個半。
我點頭確認,她就把錢放回錢袋。
「我收左啲野先。」她說,把碟子和筷子收走了。
我把手伸向錢袋。
就這樣,我要回去了嗎?明明……
從輕觸到用力,我拿住了。
——交易完成。
裕賢先生
2018-09-08 16:57:47
「咔。」黑皮箱發出了聲音。
我伏下來,瞧瞧黑皮箱,發現提手右邊的「銀鎖釦」,冒著柔和的白光,還打開了。
左邊的銀鎖釦很正常。
一手把黑皮箱拉過來,之前,從沒見過鎖釦發光。
我把左邊的鎖釦打開,雙手一起推高上層皮箱。
裡面不再是什麼衣服,一切都不同了——
深灰色吸震綿中間安置了,一部復古的照相機。
這是明月姐用來拍攝我的照相機,是以銀色為主的相機。
我拿起來,抱了起來。
發現底部留了一張紙——
1. 只要自拍一張照片,就可以結束行程。
2. 請在變成灰色之前完成自拍。
by 塵明月
我看著銀色照相機,機頂右方有一個圓型按鈕,微發白光。
只要按下它,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把手指移到按鈕上。
青山院長
2018-09-08 17:06:30
灰色同彩色係佢對活着的實感既體現?
裕賢先生
2018-09-08 17:07:26
「咔嚓——」開門,佩盈回來了。
我馬上把照相機塞回去,合上皮箱,推回床底。
她小心翼翼地關好門。
我重新背靠著床,坐在地上。
「我老豆仲未瞓,門縫仲有光。」她上了床,爬到我旁邊,「你諗住點啊?」
「一係今晚過夜,瞓床底。一係再夜啲,靜雞雞走。」她提議,在我耳邊問,「你揀咩?」
我轉頭,與她的臉很近。
嚥了口水。
我望回原先的位置。
「我揀……瞓床底。」我說。
「咁好啦,晚安。」她坐好,把被子拉上來,就躺好了。
我滑了下來,滾兩圈,滾進床下底,也躺平了。
當然,我不會睡著,睡不著。
床上的她輾轉反側,似乎也難以入眠。
我在想她要去媽媽那邊讀書的事,是不是有什麼盲點?
會不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只是我們忽略了。
裕賢先生
2018-09-08 17:19:31
「何常,你瞓左未?」她問,側身向床邊。
我側身,也到了同一邊,迎著月光。
月光沒有被高樓大廈遮擋,月光一直照進來。
「未瞓。」我說。
「你諗緊咩?」她問。
「諗緊點解你唔可以留係爸爸身邊,同時又可以去讀書。」我說。
對了,這不就是我要突破的盲點嗎?
「因為入學院讀書既人非富則貴,要洗好多錢。」她自卑地說,「我地係比唔起架。」
「幾多錢,先叫『好多錢』?」我問。
「最平既一間學校,據我所知都要七百蚊。」她說,「老豆話賣身都唔掂。」
我想了一想,好像有六百九十多元。
在我走之前,不如——
「不如……」我要探頭出來,「我資助你讀書,有啲錢,我可以比你。」
「點解你要咁做?」佩盈彎身看我。
她的臉又離我很近。
我伸手想摸著她的臉蛋,差一點,我就……
然後鬆了手。
「因為我錢多。」
裕賢先生
2018-09-08 17:23:04
暫時咁多
青山院長
2018-09-08 17:26:50
「因為我錢多。」
笑咗
裕賢先生
2018-09-08 18:01:15
喜歡故事,請給個正皮,謝謝大家
精神分裂病患者
2018-09-08 18:28:03
皮已正
初戀7個月15日
2018-09-08 18:47:40
又追完啦
皮已正
Mr.Weak
2018-09-08 22:19:01
Push
裕賢先生
2018-09-09 02:26:55
推
理想很遠
2018-09-09 04:13:45
好有味道,推俾多啲人睇到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02:20
多謝巴打支持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03:29
即將出文
精神分裂病患者
2018-09-09 08:09:46
巴打咁早呀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12:48
06 尾班車
灰色人群熙來攘往,川流不息。
陽光跟昨日一樣,曬在火車站月台上。
「一張飛,尾班車。」我正在買票。
昨天晚上,佩盈拒絕了我的資助,說不可以收我這麼多錢。
的確,她連九十九個半,都分毫不差地找給我,又怎會一下子收下大筆錢財?
我付了款,取了票,買的是這個月台的最後一班車。
因為她正在跟爸爸一起,在這個月台上賣帽子,說要賣到最後一班車的到來。
今天是她和爸爸相處的最後一天,明日就會有車,來把佩盈接走。
我戴著黑帽子,站在陽光下,愈來愈不舒適。
明明她在陽光下,是如此地耀眼。
「小姐小姐,你睇下,哩頂帽好襯你。」佩盈精神奕奕地推介,身邊的大袋子有很多帽。
灰色月台上,就她最色彩照人了。
「哩位靚姐,試下頂帽丫,靚野黎架。」爸爸在努力賣笑,嘗試不同的客源。
他身上也有一些色彩,雖然偏向灰色。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18:21
我由吃饅頭當早餐,到中午在小餐館吃了個炒飯回來,她和爸爸都沒賣出多少頂帽子。
試戴的人多,買的人少。
佔著月台上的坐椅,我一直觀察著佩盈和爸爸。
佩盈也知道我在場,知道我要乘尾班車離開。只是她不讓我幫忙,不想我參與到她和爸爸的最後一天當中。
我很理解,所以袖手旁觀。
太陽愈來愈猛,我也愈來愈不對勁,甚至覺得陽光有毒。
去了一趟廁所,鏡中的我也愈漸變成灰色。
我不明白,變灰的原因是什麼。
不過說到底,這黑白世界是怎麼一回事,我根本不清楚。
話說回來,她爸爸好像發現了我。
「阿盈,你發唔發現嗰個男人,望住左我地成朝?」她爸爸說,「條友仔好可疑!」
「老豆,唔好理人啦。」佩盈看著我,想拉走爸爸。
我避開他的視線。
「佢唔敢望我,肯定身有屎。」爸爸不被拉走,「你睇佢個樣,又唔似等人,又唔似等車。」
「如果係等車既,頭先咁多班車,佢一早上左啦。」爸爸說,斷定我是壞人。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20:25
我忍不住了,主動走上去。
「你……你想點啊?」爸爸有點警惕。
我拿下頭頂的帽子,讓他看一眼。
「我之前買左你地既帽,覺得手工好好,想入一批貨,去遠啲既地方賣。」我說明來意。
聽完我的一番話,佩盈皺了眉,她很不喜歡我用錢來幫忙。
相反,她的爸爸很高興,想介紹一堆款式。
「款式由我揀,可以?」我直視爸爸。
「當然可以。」他客氣地說,「未知先生點稱呼?」
「我叫何常。」我走向大袋子,盯著其中幾款帽子。
「何先生你好,我姓鄭。」鄭爸爸說。
「鄭先生,我要哩幾款,全部比晒我。」我蹲下來,指了幾款,都是賣不出去的,再指了兩款比較流行的。
「好好。」鄭爸爸說,催促女兒,「阿盈,快啲執比人。」
我跟鄭爸爸算好了錢,交易完成,再從佩盈手上拿貨。
她皺起了眉,死盯著我。
我眉頭開揚,一副壞壞的笑。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23:15
一手提貨,一手提著黑皮箱,我戴著帽子,從六號車廂走到八號車廂前方。
乘客下車,紛紛走過。
我拾了一份報紙,攤開放在地上,再把帽子放出來擺賣。
剛才每頂都是用五毫買的,現在就賣一元吧。
「一蚊頂!一蚊頂!」我偶爾叫一下。
佩盈看見了,鄭爸爸也看見了,立即生氣。
但很快,他就覺得我是傻的。
因為很多人看完之後,又走去佩盈那邊問價,發現佩盈那邊便宜一半,但款式差不多。
便都光顧佩盈那邊了。
半天下來,我賣了不過幾頂帽,可是佩盈那邊卻快要賣完了。
說不定,還沒到尾班車的時間,她和爸爸就收檔了。
「女,你話……嗰個人點解要咁做呢?」鄭爸爸疑惑。
「我都……唔知。」佩盈說,看著我。
裕賢先生
2018-09-09 08:30:18
我為何要這樣做呢?我都想問自己。
有婦人在佩盈那邊走來,問價。
「一蚊頂。」我沒禮貌地答。
「痴線架咁貴?」婦人訝異。
「三蚊頂,唔鐘意就過主。」我說。
結果她走了。
——又被鄭爸爸拉回去買帽。
天黑的話,應該很難賣帽子了。
因為誰會在夜晚、沒太陽的時候買帽子?
下午六點四十五分,一架蒸氣火車開出。
佩盈和爸爸賣出了九成的帽子,剩下一些較舊的沒能賣出,便收檔了。
最後的火車在下午七點開出,還有十五分鐘時間。
看著她和爸爸收拾好東西,正在離開月台。
我心想,旅程終於都結束了。
也不用再裝「賣帽子小販」了。
佩盈離開時,只顧跟爸爸聊今天的收獲,正眼也沒有望我。
使我,可以無顧慮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