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所有人都無法單純的做自己呢】棟篤笑小說《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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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4 13:15:19
「大家好,哎好耐無見,大家最近過得好嗎?」

Peter投放的廣告似乎有起到一定的效果,會場內的上座率達到了八至九成,相信從台上看下去應甚是熱鬧。阿實繞到觀眾席後方,看著台上的阿歡已一掃在後台時的緊張和憂慮,以往那種嬉皮笑臉的喜感又重新躍然臉上。

「在場嘅男士都有睇A片嘅習慣架啦下話?吓?呢位先生無睇過?喂小姐你要小心啲喎,可能危險人物嚟架呢個。」而觀眾也確實很受他那一套,可以感受到整個劇場都彌漫著歡愉的氣氛,阿實心裡也著實佩服阿歡這種炒熱會場的能力。「話說呢,我老婆最近先生咗個女出嚟,咁佢大住肚嘅呢十個月入邊呢,基本上我都需要……啊你哋明啦。男人,就係要自己解決問題。」

嘉儀坐在會場的中間區域,以阿歡的說法是如果她坐太前的話會讓他太在意而影響到發揮,所以每次有演出的時候,嘉儀都會坐在沒那麼當眼的位置觀看。聽到這些類似話題的梗時她也會笑得前仰後合,絲毫不會感到難為情。

「咁但係片啊網啊呢家嘢呢,個個男人收藏嘅都唔同。就好似可能大家都係玩模型,但係你玩四驅車,我玩高達,然後佢玩直升機咁。就算係大家都玩高達,都可能你玩BB戰士、我玩一比一百,佢玩場景模型嘅。所以偶爾呢,大家會交流下,甚至交換下,嗱我唔係講緊老婆或者女朋友下,唔好誤會。」觀眾的笑聲接連不斷,阿實也聽得咧開了嘴。「因為有一次我想轉下口味,想試下搵啲有中文字幕嘅,嘗試去融入劇情去感受下呢啲影片嘅藝術成份。所以我就問阿老友阿龍,有無啲有中文字幕又高清嘅模型,啊唔係,網介紹嚟啊。」

「咁阿龍份人比較善忘,佢就淨係記得我問嘅前半part,即係淨係有中文字幕而唔係高清嘅網畀我。當日我拎住個網址滿懷期待咁坐喺部電腦面前,褲都除埋……一打開個網啲片,全部都係360P,大佬啊起格架,而家都2013年啦,啲女優粒lin望落去正方形架,點睇啊!?」
2018-04-14 13: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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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巴打
2018-04-14 13:38:04
阿歡是個肚子裡沒有什麼墨水的人,但是他對於「搞笑」這件事有著獨特的觸覺,他能想辦法用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來堆砌出一段又一段能讓人捧腹大笑的笑話,哪怕是黃色笑話也好,取笑弱勢群體或是內地人的口音也罷。在他看來,買門票進來的人都是為了笑而來,所以自己也應該用盡一切方法去讓他們笑,而到底用的是什麼方法這並不重要。

而這種笑話擁有最壓倒性的優點就是誰都能聽得懂,除了個別極度討厭低俗的人以外,基本上誰都是受眾。所以當阿實自己也笑得拍手連連的時候,他的心裡頭也在想:到底「棟篤笑」這事情,應該要怎麼樣去做?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在台上表演的時候,台下可從未有過這種排山倒海的歡笑歡呼跟拍掌的聲音。

「唔知點解呢,而家市面上啲著名連鎖米線舖呢,一定係要請啲廣東話講唔正嘅阿姐嚟做架喎。嗱『墨演』啊、『懶肉』啊、『山小辣』啊呢啲你哋一定聽過架啦。即係我係好認同話請新移民啊師奶啊嗰啲做員工,好正常嘅,流失率低,又勤力又肯做係咪?但問題係我食咗幾年,大大話話都試過六七間分店,真係一個廣東話講得正嘅阿姐都未見過。我都懷疑過呢個係咪入職條件嚟,即係面試嗰陣聽到你廣東話正嘅,咁其他嘢都唔洗問啦,下個啦。所以我諗唔明,查實咁樣係改善唔到呢班阿姐嘅口音架喎,因為你呢個圈子嘅所有人,都同你係一樣架嘛。即係同你去外國讀書想學英文,但由頭到尾都匿係唐人街係無分別架喎。究竟係呢間連鎖米線舖個老闆自己都係講呢類型嘅廣東話啊……定係佢就係想呢種口音成為呢個牌子嘅特色呢?即係等於你喺香港食日本嘢嗰陣門口班人一定會嗌『21314!」咁樣?」
2018-04-14 13:59:34
阿實在下面看著四周滿臉笑容的人群,突然想起了當初Peter問他為什麼想做一個棟篤笑藝人。

「因為我想用棟篤笑嘅方式去帶畀大家一啲我自己嘅諗法,我想改變呢個城市。」

「你唔係大學講師,亦都唔係去中學禮堂演講嘅傑出青年,你係一個表演者,嚴格嚟講你係一個藝術表演者。」當時Peter就與他對坐在連鎖咖啡店內,這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經紀人當時臉上總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感。「你要為自己嘅表演賦予靈魂,並且對佢負責-而棟篤笑嘅本質,就係要為買飛入場嘅觀眾帶嚟歡笑。」

雖說風格有點奇怪而且不像會受大眾的歡迎,但在聽過三分鐘的試講以後,他又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內向小子似乎是個可塑之材。因此他猶豫著到底應該怎麼去培養眼前這個叫林華實的年輕人,是不顧一切地將他引向主流之路,還是放任他在麥克風前肆意流竄?

阿實沒有回話,只是雙眼閃縮地看著旁邊,然後不時瞄他一眼,不發一言。

Peter像是看透一切般笑了笑,無奈地搖搖頭,彎腰摸索著公事包裡事先準備好那幾紙不同內容的合約。

「你要用你嘅方式去做無問題,你鍾意用棟篤笑嘅方式去表達你嘅思想、抱負、評論等等任何嘢都無問題。只要情況允許,你所有嘅內容我都唔會干涉你,但我只係有一個要求啫:」他面帶微笑縮回剛才伸出的那根食指,然後從公事包裡抽出了一個透明的文件夾放在桌上。「無論你嘅表演要做成咩風格都好,『令觀眾笑』呢一點-永遠都要擺喺第一位。」

看著阿歡在台上純熟地轉換著話題,以非常自然流暢的節奏進入到下一個段子的開頭。阿實忽然感到有點羞愧,這三年來他一直都往著一個偏執的方向走著,忘記了凡事有首次之序,而看著自己的師兄在台上用盡渾身的氣力,摒棄掉所謂的內涵,竭盡全力地去追求著讓觀眾大笑的目的,這種純粹反而是阿實所沒有的。

回到後台,看見Peter跟紅哥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偶爾聽到阿歡收梗時會發出連串的笑聲。而他們看到阿實回來時也沒說什麼,只是甩甩頭打個招呼,不過當然,這兩個老江湖也看出來這小伙子的表情似乎起了什麼變化。
2018-04-14 14: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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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4 14:33:23
「點解話人係好奇嘅呢?潘朵拉的盒子大家都聽過啦?我以前都唔明,即係一件事你都明明知道係衰嘢嚟嘅,點解仲會去做嘅呢?唔合理架嘛係咪?直到上個月,公司嚟咗個新同事叫阿達,平時唔點出聲嘅,做嘢啊外貌啊所有嘢都平平無奇……但佢痾屎真係非常非常非常臭,係只要你行去廁所,你都未到個廁所啊,離十米左右遠就已經會知道:哦阿達喺十五分鐘之內應該喺度開完大嚟。係呢種程度嘅。第一次出現呢種情況嗰陣呢,有幾個同事係走嚟我哋幾個吞pop友隔離係咁講,『嘩新同事啲屎臭到呢,喂唔係講笑你真係要去見識下』。喂屎梗係臭架啦,仲要講到明俾你聽話係非常非常臭嘅級別,即係一個正常人點會特登走去索呢?」

「……但我最後都係無抵受住呢個誘惑。」

聽著台下又再傳來一陣笑聲,阿歡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並舉高了右手向在場的觀眾致意。

「多謝大家!下次再見!」

阿歡九十度彎下腰向在場的觀眾長長地鞠了一躬,連綿不斷的掌聲從擴音器傳到阿實三人的耳中,Peter一臉滿足地點著頭,像是當舖的掌櫃在盤算著什麼一樣轉著眼珠子,但不管怎麼看,這次肯定算是非常成功的一次演出。
2018-04-14 14: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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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2018-04-14 14:56:04
慶功宴上,阿歡最近這一兩個禮拜埋在臉上的陰霾一掃而清,滿面的狂喜傾巢而出,眼看著他舉起杯杯黃湯倒進喉中,想當而然地又是酩酊大醉的一晚。阿實跟紅哥也喝得有點頭昏腦脹,Peter索性叫了輛高級房車送阿歡回家,嘉儀在旁邊一直攙扶著他跌跌撞撞地離開酒樓。

離開的路上他一直咕噥著什麼「我要成名」、「我要變大紅人」之類的說話,掛在兩耳的白色膠袋裡裝滿著嘔吐物。阿實抓準時機快手替他換了一個,然後他又突然大哭了起來,抱著嘉儀將頭塞到她懷裡,流著淚一直在喊「對唔住」、「對唔住」的。嘉儀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向阿實和司機表示歉意,並溫柔地安撫著痛哭的阿歡。

車子在太子道西高速馳騁著,兩旁安靜的景色悄然流走。那兩人在車廂裡不發一言,坐在副駕駛席的阿實通過車內倒後鏡看到阿歡側臥在嘉儀的大腿上睡了過去,而嘉儀則是臉帶微笑地看著前方,眼神裡滿是寵溺,沒有任何的不滿或是不耐煩。阿實看著窗外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了阿璃,拿出電話打開了與她的對話頁面,但貿然之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猶豫了數分鐘但還只是一直呆呆地看著她的頭像,到最後也沒有發出什麼訊息。

將阿歡放到床上安頓好後,阿實也跟嘉儀道別離去。他們的女兒因為今天是特別日子所以被送到外公外婆那裡去暫時照顧著,因此也不怕吵到她睡覺什麼的。

「嗯?」正準備開門離開的阿實不經意瞄到了右邊的木櫃上,一塊獎牌端正地放在一張阿歡女兒的照片旁邊。獎牌上寫著2004年全港中學棟篤笑大賽季軍,雖然有點氧化,但從其乾淨及亮麗的程度不難看出,阿歡應該不時會擦拭一下。

「哦,嗰個係阿歡中五嗰陣屎忽痕突然話想參加嘅比賽,然後就贏咗個季軍返嚟。」嘉儀看到阿實一臉好奇的樣子,笑著答道。「當年條友讀書又唔得,運動又唔得,邊有人諗到佢可以為學校贏個咁嘅獎牌返嚟。」
2018-04-14 16:56:51
阿實決意成為棟篤笑藝人是在大學畢業後的半年,那時候他拿著中文系的畢業證書,沒有什麼工作經驗,找了幾個月結果只有一家金融公司肯找他面試。然後便在裡頭當了一年的文員,過著每天影印、掃描、打字、整理文檔、結算金額的生活。

「佢話好似突然發現咗人生意義咁,因為成世人無做過其他咩可以俾人認同,」嘉儀抱著手肘,溫柔地嘆了口氣。「但你知啦……喺香港食呢行飯……」

「我明嘅,但歡哥已經踏出咗成功嘅第一步,只要努力做落去,之後一定會愈嚟愈多機會。」阿實看著那塊像是隱約閃耀著的獎牌,微笑道。

「你都要加油啊,」嘉儀笑道。「唔好再返返以前嗰種機械人一樣嘅生活啦。」

阿實苦笑著點點頭,再與她道別了一句後便開門離去。離開了家三年,阿實有想過為自己設下期限,若是還沒打出名堂就放棄一切,重新投入社會化身齒輪,做個普通的打工仔。只是每當想起那時候日復一日重覆又重覆的生活,他無法提起勇氣去制定這個計劃,或許正是這種害怕失敗而又沒有多大壓力的心態,導致他還沒有將自己放到背水一戰的境況當中。

但阿歡不同,他每天都與壓力為伴,家中的女兒嗷嗷待哺,同時又不想讓妻子操勞-這些都成為了他工作和創作的動力來源,而這正是阿實所沒有的。
2018-04-14 17:13:17
「下一站,九龍塘。The next station is, Kowloon Tong……」

列車停站,閘門打開,在外面等待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湧入車廂,過去朝八晚六的生活悄然湧入阿實的腦海當中。摩肩接腫的車廂彷彿塞滿了平日匆忙上班的打工族一般,四周同樣可以看到那些疲憊不堪、正在昏昏欲睡的西裝青年、師奶與少女。

是的,自己說什麼也不想再活成這個模樣。

想到那些什麼資金報表、會議紀錄、商家訂單、交易紀錄之類的亂七八糟東西曾佔據著自己每天一半的時間,阿實就打從心裡覺得噁心。

但是縱使如此,你又有什麼能耐去改變現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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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4 22:27:32
表演究竟係為自己定為觀眾
要平衡兩者恐怕先要有一定名氣同經驗
2018-04-14 22:51:04
表演究竟係為自己定為觀眾
要平衡兩者恐怕先要有一定名氣同經驗

呢個故事大概就係講呢樣嘢
2018-04-14 23:14:56
第三話


「IPhone5出咗咁大家都知啦,香港一向都係一個崇尚自由交易嘅發達城市。就算你無業啊,只要喺電腦面前捕住個網係咁禁,bid到嘅話一轉手就賺兩三千,好彩嘅多幾部抽中嘅話,難聽啲講句真係好搵過賣保險啦下話。」

台下的聽眾們立馬轉來一陣大笑的聲音,阿實擺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待笑聲漸減下來後繼續著自己的表演。

「我老細呢,係一個非常非常要面嘅男人嚟。咁上兩個禮拜IPhone5發售……即係可以拎貨嘅第一日呢,我係要返工嘅,嗰日好多同事都係喺度呻話哎呀抽唔到啊,賺少幾千啦呢樣嗰樣。然後老細11點半鐘返到,咁我哋就見到佢隻手呢,就已經拎住部IPhone5啦,但其實佢平時部電話永遠都係放喺褲袋好少拎出嚟嘅,咁啊……可能佢咁啱嗰日兩邊褲袋都穿窿啦。」

「然後我哋就圍埋一齊,話啊估唔到老細平時咁Q度縮,而家竟然一朝早就換部最新嘅IPhone返嚟喎。咁阿經理喺隔離聽到就笑咗一聲,同我哋講話唔好玩啦,你都識講老細啦,要出去見人傾生意架,當出面個個都拎住部IPhone5嗰陣你仲拎住IPhone4S點同人傾偈啊?『咦?嘩你睇下陳總,仲用緊4S,證明咩啊?生於亂世,出淤泥而不染,對潮流事物係充滿不屑啊。』」

信誠保險年度員工晚宴十隻金色大字赫然於舞臺的紅色背景牆上,阿實略顯尷尬地表演完以後便敬禮下台,從現場的聲音聽來反應還算不錯,但坐在一旁的Peter當然知道這次演出效果不算太好。這已是阿實出道以來的第六次酒會暖場,但顯然他依然不懂如何去掌控這場合的氣氛,其段子的質素只能算是差強人意。
2018-04-14 23:37:54
甫步出半島酒店的門外,Peter便急不及待地點起了煙,阿實在其身後不發一言,有點羞愧地微微低下頭去。九月雖過去了但香港可一向沒有什麼秋天的氣息,縱使海風輕撫而過,天氣依然一片悶熱。

「你talk show份稿仲有幾多未寫?」Peter噴了口煙,突然轉過身去問道。

「呃……爭……兩三成左右。」阿實想了想,答道。「都差唔多架啦,好快可以搞掂。」

「唔係唔係,我唔係催你。」Peter否認著揮了揮手。「相反,你要真係對你寫嘅嗰段嘢有信心先好擺落去個表演度。你睇今晚……唔洗我講啦,你自己應該都明。」

「嗯……」阿實心虛地點了點頭。「Frankie有無講啲咩?」

「咁又無,佢呢啲人不嬲都唔會講啲得罪人嘅嘢……」Peter吐了口煙,笑道。「但掉返轉諗,佢無講啲乜嘢亦都係一個問題嚟,證明佢覺得你呢個表演無咩特別值得稱讚嘅地方。」

阿實慚愧地點了點頭並應了一聲,Peter也沒多說什麼,把煙頭扔到垃圾桶後便朝停車場走去。
2018-04-14 23:39:42
紅哥兩個月前的個人演出大獲好評,現在打開電視見到他的頻率亦漸漸高了起來,據說很快就會在週末黃金時段的娛樂節目中作為嘉賓出席;另一邊阿歡也因為那次Talk show的精彩演出而聲名大噪,說上網看AV那一段的影片在社交網站上被瘋狂轉發,不過幾天的時間他便搖身一變成了網絡紅人,有時候阿實在巴士或是地鐵上也會聽到幾個人在模仿他那段子。

但只有阿實,彷彿還在原地踏步,絲毫看不到前方的大門裡有透出任何曙光。即使個人Talk show的評價不錯,但知名度跟銷量就是沒有什麼起色,這種彷彿地下棟篤笑藝人的無力感每次在看到兩位師兄時都會倍感強烈。

Peter的車上一直在播著電台節目,阿實剛好想起阿歡會出演今晚九點的電台招牌節目「湯艾力主場」。即使是電台早已沒落的今天,這節目在香港依然備受聽眾歡迎,那兩位主持Tom和Eric也是有名的全能藝人組合,能夠上這節目宣傳一下自己打響知名度對很多人來說都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喂九點鐘又係我哋『湯艾力主場』啦。大家好我係Tom。」「我係Eric。」「好啦今日嘅嘉賓呢就犀利囉,近排成個香港嘅後生一輩可以話係無人唔識佢啊。」「係啊就好似當年巴士阿叔一樣,周圍都聽到佢啲金句嘅!」「好咁有請我哋今日嘅嘉賓,正方形lin頭,阿歡!」

在他倆清脆的笑聲當中,阿歡開口向觀眾打了個招呼,聽起來有點羞澀,有點不好意思,相信外人也想像不到這樣的人居然會是一個專職創作黃色段子以及低俗笑話的棟篤笑藝人。
2018-04-15 00:28:51
「你做咗棟篤笑幾耐啦?」

「都……成七年啦,之前一直都係同啲同門嘅……師兄弟夾埋一齊開show多,當然一啲小型嘅個人show都有,但你話一個正式嘅大型個人Talk show呢,咁最近呢次就真係第一次啫。」

「嘩咁都……算係捱過好長一段時間喎?」

「即係全香港嘅每一個人都知道丈哥余一丈,咁一講到棟篤笑第一時間就一定係諗到佢先架啦,所以掉返轉你哋呢班可能仲未上到一線……甚至可能再後啲,就會變到真係……無乜人識得你哋咁,事實係咪真係咁呢?」Eric補充道。

「呃……基本上都係咁,如果你話出到街呢,好偶爾好偶爾都會有人認到你嘅,可能離遠指住你口嗡嗡咁,又可能係突然擰轉頭望住你咁,亦都有試過俾人認出嚟話想一齊影張相啊嗰啲,咁呢啲都有嘅。」

「咦咁聽落都OK啊,起碼無平時啲人傳到咁……咩啊?」

「有係有嘅,但相比起其他領域嘅藝人嚟講我哋嘅知名度係確實低好多嘅。好似我師兄江漸紅咁,喺未上電視之前其實佢嘅棟篤笑無論係評價啊定係……即係賣得都唔錯嘅,但出到去又或者喺網上都係……係囉,無乜人講無乜人識,但其實佢喺棟篤笑界都已經算係一個唔錯嘅人物嚟。」

阿歡說的正是目前棟篤笑所面臨的窘境,余一丈獨攬整個香港的市場這自不必說,而事實上他演出的實力、內容以及質素都遠遠拋離著所有的後起之秀,所以這之間的斷層只會愈來愈大。

余一丈曾經在訪談中提起過這個情況,他也一直在發掘及提拔新人,以他的原話來說是:「我無當過棟篤笑係一盤生意,我熱愛佢,我唔會將一哥嘅位置拱手於人。但同樣亦因為我熱愛佢,所以我唔想望住佢慢慢咁消亡。有人問我話驚唔驚我提拔完啲人之後教識徒弟無師傅啊,搶我市場啊之類,我淨係一句嘅啫:你有實力,怕咩人搶?係咪?如果你自問對呢一樣嘢嘅理解、研究同深愛都係勝過呢個世界嘅所有人嘅,咁試問點會有人搶得走你手上嘅嘢?我最驚嘅只係過多十年、二十年,粵語棟篤笑呢樣嘢會喺香港消聲匿跡,甚至可能係講普通話嘅,講英文嘅,講韓文嘅,呢啲都係我最驚會發生嘅事情。」

後來他提拔過兩個人,都曾經成為過城中的熱門話題,但其中一個跟余一丈鬧翻了,當中的細節誰也說不清;而另外一個則是抵受不住壓力以及認為這行的前景不明朗,最後選擇了淡出這個圍子。自此之後他也不再扶持後輩成長之類的,只醉心創作著自己的段子。
2018-04-15 01:14:51
唉 子華神漱口...
丈哥擔心嘅 香港面對緊
2018-04-15 08:49:01
唉 子華神漱口...
丈哥擔心嘅 香港面對緊

諗起子華咁就引退
2018-04-15 09:35:25
「丈哥……其實我同佢接觸唔多,但有次喺電台都撞到佢,有傾過兩句。佢係一個非常……文靜同……gentleman嘅人,而且聽得出佢好有智慧,唔似我呢啲,就……係囉。」收音機裡傳出阿歡自慚形穢的聲音。

「咁又唔好咁講,你又唔需要話特登走去貶低自己嘅,可能你只係未搵到個……突破點啫,況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嘅長處架嘛。」

「係囉,而且棟篤笑呢家嘢即係同……唱歌啊拍戲嗰啲係同一個道理嚟啫,唔同人會有唔同風格架嘛。」

「雖然講係咁講,但我好清楚自己嘅定位同風格嘅,我覺得……即係呢啲嘢係要浸返嚟嘅,同人本身個習慣有關,所以……因為我對嗰啲咩文學、政治、哲學、藝術啊嗰啲係……確實無乜興趣,但我又好羨慕可以駕馭到呢啲話題嘅人,件事係……有啲矛盾嘅。」

「即係你都鍾意好似余一丈咁,講多啲稍微有深度少少嘅話題嘅?」
2018-04-15 09:47:05
「呢啲話題嘅Gag呢,睇都算係鍾意睇嘅。但你叫我寫呢啲嘢出嚟,或者去學啲相關嘅嘢呢,就真係無乜可能啦,所以我都覺得自己唔會話去改變個風格嘅。」

「都係嘅,以我自己個人角度嚟睇呢,丈哥嗰隻玩法係真係……好難做到。佢就好似一個學者咁,但又可以將嗰啲你平時唔會諗到嘅嘢,用一啲好通俗嘅方式嚟表達,呢一樣嘢我覺得係真係……非常之犀利。」

「我有個師弟呢,叫林華實,佢個風格就有啲似余一丈嗰種,但係其實呢種類型呢,好多時候啲觀眾又未必賣帳。講真我都好佩服佢,因為……即係都細我幾歲,但諗嘢會比我豐富好多,至少睇嘢無咁窄無咁膚淺。」

「哎咁啊……夠鐘係時候去一去廣告,轉頭返嚟我哋繼續再同阿……正方形lin頭一齊探討下佢背後嘅一啲趣事。」「哈哈哈哈哈……」

阿實完全沒想到阿歡會在節目中提及自己的名字,而且還附以如此正面的評價,身旁的Peter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只是隨著廣告和笑聲的交叉淡出淡入,關於阿實的話題也自然沒能延續下去,相信也沒有多少人會在聽到這個名字以後特意上網搜索。

「上個禮拜我同阿歡喺銅鑼灣食飯,食完之後佢話想去隔離好出名嗰間書店度行下。」雙手握著軚盤的Peter看著前方,淡淡地說道。「你識你師兄都有一年啦,講熟可能唔係話好熟,但佢呢挺人話想行書店呢件事……我覺得同……梁特首去……哎算啦呢啲唔係我本行,總之就係覺得啊……好格格不入啦下話?」

阿實偷笑了一聲,緩緩地點頭。
2018-04-15 09:58:38
「結果佢行咗十分鐘左右就走咗……」Peter欲言又止地輕皺著眉頭,在琢磨著該怎麼說下去。「雖然作為一個經理人嚟講呢,呢番說話講出嚟唔係咁妥當。不過我覺得好多人到咁上下歲數呢,其實所有嘢都已經整定,你嘅後半世就係取決於你二三十歲以前係一個咩人。我唔敢講所有人全部人都係咁,但絕大部分人都適用於呢個理論。」

Peter看了阿實一眼,他看起來似乎有點抓不到重點,或者說聽不出來Peter想表達什麼。

「咁講啦,你覺得自己可唔可以成功?I mean以一個棟篤笑藝人嘅角度嚟睇。」

「吓?」阿實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措手不及。「嗯……會呱。」

「會『呱』?喂大佬,你入行兩年啦!」Peter一臉不爽地看了阿實一眼,他也只好以點頭回應。「英文台嗰啲咩動物世界你睇過架下話?而家你身處嘅地方其實同嗰度係無乜分別架咋,你一個唔小心後面可能有一堆鬣狗獅子老虎隨時就食咗你架啦……到今時今日你居然仲抱住一個咁嘅心態向前行?」

車子在太子與深水埗交界的路燈位停下,四周車來人往,燈火璀璨,阿實看著漸暗的前方,又點了點頭。

「我再講一次,藝人,係一個無時無刻都身處險境嘅職業,特別係你哋呢班搞棟篤笑、搞話劇、搞歌劇嘅藝人。你哋唔係朝九晚五嘅文員仔,日日print下嘢scan下文件食飯等收工又一日,你哋係要出去戰場度搏殺架,你哋必須要擊敗其他存在同唔存在嘅競爭對手,踏過佢哋嘅屍體攀上高峰……因為你哋可能隨時都會被人取代,然後被觀眾遺忘,可能每隔幾個月會有人喺Forum度突然醒起你拎出嚟吹兩嘴,但好快又會唔記得咗你……你明我意思架可?」

阿實點頭應了一聲。

「我相信你有潛質,你啲師兄都相信你會成功,你睇下阿歡,專登喺電台節目上面用寶貴嘅時間嚟讚你……你個show無幾耐就到架啦,我知你一直都有畀心機去準備,但我亦都知道你做得未夠,因為你仲未逼自己到絕路。」Peter一路踏著油門,一邊說道。「如果你想要成名,想要成功,最最最低限度,唔該你每一日都諗辦法,去超越昨日嘅自己……」

「呢個係我畀你嘅忠告。」

輪胎轉動,Peter的寶馬高級房車隨之遠去,阿實站在原地一直看著車子的蹤影,直至其消失在視線之中以後,突然彎下腰來鞠了一躬。
2018-04-15 10:24:04
然後睜大雙眼時,正午和煦的陽光已透過窗簾照射至阿實的身軀,他艱難地睜開了矇矓未醒的睡眼,才驚覺自己伏在電腦前睡著了。文檔裡滿是阿實昨晚邊打著瞌睡邊寫下來的笑話,而想到距離自己首個正式talk show的日子只剩下一個多禮拜,但整份稿的完成度也不過七成多左右。

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的長度可一點都不容易應付,上百頁的A4紙密密麻麻的塞滿了文字,看著這份尚未完成的東西,阿實覺得自己以往中學跟大學所背過的考試範圍都顯得溫柔多了。

中午的鴨寮街跟夜晚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光景,街上雖然密密麻麻的全是各不相同的中老年人,也同樣偶爾會有一些年輕人經過,但晚上的喧鬧感在白日之下全然不見,若是非假日走在路上會有一種異樣的安靜感隱藏在空氣當中。當然同樣的話如果跟Peter說他應會冷笑一聲然後徹底無視你。

最近幾個禮拜阿實喜歡中午到附近一家比較舊式的冰室,雖說香港近年興起了一股懷舊的風氣,什麼冰室老式茶餐廳舊餅店都會突然變成各路年輕人的攝影及打卡聖地。但或許地段比較混雜,也沒什麼能吸引大眾眼球的食物款式,因此這冰室還一直保持著安靜的氛圍。

阿實最合心意的是這裡顧客不太多,基本上不會出現排隊的情況,所以自己總能拿著筆記簿坐在角落的卡位處靜靜地提筆創作一整個下午,偶爾跟旁邊的侍應或是中老年顧客聊兩句。有時候他也會覺得自己像老了一圈,因為自己身邊認識的人可沒有誰會有這種不符合年齡的生活習慣。

「椒鹽豬扒飯,凍華田少甜,唔該。」

「咦今日唔係雪菜肉絲飯啦咩?」

「哎食咗兩個禮拜有啲悶啦,想試下新嘢。」阿實笑道。
2018-04-15 10:51:44
好故留名
2018-04-15 10:59:54
好故留名

多謝支持
2018-04-15 11:07:57
餐廳內本來客人不多,加上阿實也只有四五個人,但他還沒下筆寫出幾個字來,便有幾個穿著地盤工人裝束的人走了進來,並在阿實的附近坐下。

「椒鹽豬扒飯,凍奶茶少甜。」「兩個。」「三個。」「我要粟米肉粒飯,凍檸茶。」

「X你老味,係要人哋煮多個唔同嘅,」第一個開口的地盤工人開口笑道,他看上去滿面鬍渣,但不知怎的其笑容卻給人感覺異常燦爛。「你不如去坐去隔離檯食啦。」

他們的談笑聲粗獷而霸道,吵得阿實完全集中不了精神寫作,但當然他又不好意思開口,結果坐著坐著就變成在聽他們聊天。地盤工人的話題一般離不開黃跟賭,偶爾會討論一下香港的政治和民生,雖然聽起來有點像吵架,但聽著聽著感覺又好像挺有趣的。

「喂講真我真係未X聽過話邊個國家嘅人會話因為個政府唔X批個電視牌畀某個電視台,然後一X成十幾萬人走X曬上街遊行架喎,X你老味係咪先。」

「X而家啲後生仔乜X都要遊行一餐架啦,之前嗰個乜X嘢大學教授話要搞個咩……乜X佔領中環,X你老味呢啲唔X係犯法嘢咩?講民主都要奉公守法架。」

「一樣還一樣喎,我申請個牌,X你老母個龍門搬X到呢度又搬返去嗰度,過幾日又搬去你老母個X度,點都唔X畀我嘅,喂唔X係咁玩架下話。」

「X,係咁架啦,而家你求人又唔X係人求你,睇你唔順眼就X你老味一X伸開你架啦,駛X同你客氣啊?」

阿實聽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沉浸在這種市井之地,竄入耳中的盡是粗言穢言與那些煙花之地的經驗之談,還細緻地描述著與鳳啫們魚水之歡的過程與感受,雖然偶爾會有種不堪入耳的感覺,但阿實聽著又覺得是種難以再遇的珍貴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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