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窮追不捨,傑拉背上的洞縫合好,十條尾巴又從背後伸出來向你發射光束。
每一秒都極度漫長,不,你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連自己在多少秒內躲過多少次致命攻擊也數不清。大腦就像被重物壓著,暈眩感漸漸湧到頭頂,肌肉也因為高強度飛行而酸痛。痛楚讓你體會到生存是多讓人興奮的事,你不能在此死去。
你再次運用步槍的傳送機制閃避。這一招對大腦的負擔不少,但你要速戰戰決。傳送一次,你就頭痛一次。你並不像曼賈般利用外物傳送,而是軀體本身傳送。沒有移動的記憶,你便懷疑自己是否失憶。
傑拉的右手變成一根大圓柱,「將你和那些光一同打碎!」
她高速飛向你,理解到不能再逃的你也正面飛向她。
「去死!」她揮動大圓柱,你在被擊中前傳送,她只擊中光粒。
她轉身,看不到你,抬頭低頭也找不到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傳送到城牆外再傳送到她身後的你沒有答她,扣下扳機發射第九個階段光束。
「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傑拉上半身蒸發的瞬間,蟲子和翅膀亦全數化作白粒,只剩下人形的下半身墜落到水面。
你深明不能留後患這個道理,落地向她伸出球棒,說:「把她燒得一顆原子,一顆粒子都不剩!」
咒語並沒有發揮作用。在你說完咒語之後,球棒突然變回腰帶,槍口上的光束,還有纏繞你的紅色粒子全都回歸虛無。
剩下的魔力少得不足以使用任何一種魔法。
傑拉的上半身再生完畢,浮在水面的她見你一臉疲倦,又用手摸著頭,笑著說:「被搾乾了嗎?真可憐。」
你舉起槍,打算用刺刀刺死她。她撿起一把剛好漂到身邊的刀劈向你,你只能收手後退。
傑拉喘著氣,向你提議:「不如我們放對方一條生路吧?沒必要趕盡殺絕。」
她似乎為了讓上半身復原,用盡了所有能量。你從她的記憶得知,她在托拉姬薇達和迪斯普參與第二場遊戲時就在研究自行注入魔力到生物體內的手段。
她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成功製造出魔物,兩個星期前在帝國境內發難的魔物僅是當中僅僅數隻。至於被她請來看管魔物的平民,只是她用來欺騙帝國,好讓你們以為她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大量製造魔物的手段。她也發現人類對魔力的反應與其他動物不相同,也因此著手研發能注入魔力到凡人體中的方法,那些會毒啞人的液體便是失敗品之一。
傑拉在曼賈死前抽了他不少血,也在他血液內找出「魔力」。她運用血液複製魔力,再用人工魔力製造不同實驗品。她透過觀察頭幾隻魔物得出生物接觸到魔力會失去生命,但不會失去活動能力的初步結論,再發現人類不會對魔力產生排斥反應,在完成對動物的研究後便著手研究人類。
她的研究尚未完畢。唯一能使用的成品被她注射在自己身上,使她變成你要稱之為怪物的生物。在貝吏刻唐殺死她時,身為人的傑拉已經死了,但死啟動了潛藏於體內的魔力,讓她重生。
你感應不到魔物和她的魔力,應該是因為他們的魔力不純淨,說是另一種能量也不為過。
換言之,用盡能量的她與普通人無異。
「很抱歉,我死也要拉妳陪葬。我不會重複貝吏刻唐犯的錯。」你舉槍瞄準她。
「哈哈!想嚇我?沒那麼容易。」傑拉舉刀指著你,說:「那把槍要用魔力吧?你的魔力夠開槍嗎?」
如果槍用不了,你就剩下刺刀可用。刺刀是衝鋒用的武器,與會拖慢腳步的水極不合拍。
「要賭嗎?」你問。
「我不賭博──」傑拉跑向你,你開槍擊中她心臟左邊一點點的位置,她立刻倒進水裏。
你掉下槍,拉起水裏的她,大聲問:「妳有遺言嗎?我會好好記住。」
奄奄一息的傑拉看著你,說:「哈......你說......我一定要死嗎?」
你很想說「是」,卻說不出口。她當然要死,但和她差不多的人呢?人不會無緣無故就想復仇,一定是被奪走了甚麼才想奪回來。被傷害卻選擇原諒,心不會痛嗎?如果有人奪走了凱倫,奇諾會不復仇嗎?奇諾說在未來,沒有人會傷害他人,你想像不到那是怎樣的世界。你想像到很多美好的世界,但唯獨是奇諾口中的世界,你連一丁點也想像不到。
今天,你又殺了一個人。
托拉姬薇達和安列加選擇隱居,是不是也打算斬斷仇恨的連鎖?岡原反對帝國去找她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們比你離下一階段的人類更近嗎?你已經分不清楚。
在未來人出現之前,你相信沙卡美他們在做正確的事,但你在這刻迷失了。
傷害人的人一定要死,那麼因為被傷害而傷害人的人用不用死?你肯定有人一定要死,但除了那些人,要怎樣分辨甚麼人該死甚麼人不該死?
「妳自有答案。」你跟傑拉說完,她便從下半身開始慢慢化作白粒。
「你也在......質疑吧......」她留下這句話後便完全成為你魔力的養分。
「哈啊......哈啊......」你一放鬆下來就渾身乏力,雙手撐著地面跪在水裏不停喘氣。
要休息多久這股痛楚才會離開你?
「轟」的一聲從後方傳來,不管是甚麼危機,你也再沒有氣力應對。從傑拉得到的能量也需要些時間才能轉化成魔力。
回復少許精力後,你站起來轉向後方,一個穿著白色衣服,雙手各拿著一把劍的人在皇宮上方飄浮。
你向凱倫揮手,大聲喊道:「喂!我在這裏!」
凱倫發現了你,飛過來並抱起沒有氣力移動的你,帶你從內殿殘骸上的缺口進入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滿佈瓦礫,你和凱倫經過一段很明顯是被人開出來的路,來到地下通道的第三層,再前進一點點後便見到沙卡美等人。除了原本在內殿的人,負責檢查損害的魔法部隊也在,唯獨歷素不在。
他們都坐在牆邊休息,臉上充滿疲勞,相信是經歷過一場血戰。
「利華特!」沙卡美笑得合不攏嘴,走到凱倫面前。
「我以為你們......」自傑拉死後,你又感應到其他人的魔力,她一定用了某些把戲來阻止你們感應魔力。
凱倫放下你走向撫著胸口咳嗽的B,身體發出一道短暫的白光後便變回原狀。
「我也以為你......」沙卡美抱緊你,你卻不怎麼覺得高興。
「那個......陛下......」
沙卡美察覺你的言詞有異,像不小心抱錯人般放開你。
你見她放開你,也有勇氣說下去:「我不是利華特,我是杜萊,利華特已經死了。」
「你沒必要再說謊。伊達斯都向我們解釋了,你是為了怕有賞金獵人抓走你才易名......」沙卡美臉上寫了「希望」二字,她定必連孩子的名字也想好了。
你望向正暢談的岡原和繪絲,再看著沙卡美。
岡原是外在不同內在相同,你是外在相同內在不同,你和他的狀況剛好相反。
說到外在......
你搖頭,說:「既然陛下提到伊達斯,我也不得不說了。我這副身體是岡原林崎的,靈魂是杜萊·拿斯哈的,陛下想從我的哪一部分找到利華特?陛下只是在追尋一個可能從不存在過的幻影。」
眼淚自然從沙卡美雙眼流出。沙卡美沒抹走它們,任由它們像河水般在臉上流過。她扣著雙手,似乎終於從困擾她多時的惡夢中解放一樣。
「對......對......」她微笑著,但你仍感受到那份傷心至極的心情。「他......他死了......」
沙卡美跪在你面前,看著你但又彷彿在看某樣位於遠方,飄渺不定的事物,說:「他......我很愛他......但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