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中】 死後清算你一生恩怨緣孽嘅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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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07 13: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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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菲林播映完畢。銀幕前的投影機閃出火花,傳來微微焦味。
批文上的部分文字被火花灼掉,只剩下死者本人的一個名字。

看到這裏我才鬆一口氣。批文只剩下本人名字,代表原先積存的孽債已被化解,再不會對她的靈魂造成危害。
她和被背叛的丈夫就此各無拖欠。孽債就如火花一樣在漆黑中融掉。


這就是我們在孽債府的工作。
設定來生需要考慮諸多可能性。我在算盤計算過,要是來生給她一個人的軀體,她還是會多情。
為此,我不得不在針筒加入鸚鵡的羽毛碎屑。唯有在上鎖的籠中,她才能專注為他一人唱歌。


顧氏在前生為錢大軍許下過很多承諾。
答應過要為他唱歌,卻成為了她出軌的基石。
在結婚誓詞答應要分擔他的悲傷,自身卻成為了他最大的傷口。

在今生她換個軀殼,換個名字,換到他們再無法認出對方,但總算有一次沒失約。


錢大軍本性敦厚,她的背叛即使讓他傷心欲絕,他對她的孽債亦不算深。
因為他認為婚姻的失敗,或許是自己不夠上進,或許是自己不夠有趣。又或許,因為自己不是袁世文。

他可能不太懂得愛一個人,只是很懂得去包容。我在計算時也訝異,他的包容大得原來只要她的一首歌,就能化解前生所有孽債。
前生她欠他一首歌,今生以別個身份為他唱,這種就算「緣償」。

即使她在這生仍然離他而去。一曲過後,當中也再無孽債。



剛離開黑房,雙眼總是難以適應光線。一圈圈光暈交疊在影像之上,讓本來已經不怎麼真實的零和空間變得更虛幻。
還好。只要算盤仍在手上,這一切就是真的。

我們的算盤以木製成,有十三行幼杆,代表人類的七情六慾。
七情為喜、怒、愛、欲、懼、憎、憂;六慾為見慾、聽慾、香慾、味慾、觸慾和意慾。

每行幼杆象徵一種情感或慾望,當中每行又再細分成七項具體的行為。整個算盤合共九十一顆算珠,將每人的債項和盤托出。

生者之所以會有所虧欠,全是源於情的繁重和慾的無盡。
2018-07-07 13:13:11
零和空間共有四十多個部門,大至我們孽債府,小至處理動植物轉世的無國界翻譯組。所有部門全年無休,只要有人死我們便得工作。


「獵戶,今天這麼閒?」一個男人從我的屏風外探頭:「我都送三個死者轉世了,你才送了一個。」

這名司書位於天兔座。就夜空或孽債府而言,它都在獵戶座毗鄰。


他和我入職時間相約,換言之,我們是在差不多時間死去的人。或者因為這樣而特別契合。
我說我們投契的意思,只是我不討厭他。儘管他有個很壞的習慣,雙手一閒著就會按捺不住要把玩算盤。

人間不少故事都會提到,侍者工作滿幾千年就能轉世為人,甚至成仙。可是這裏沒有時間,我們的合約自然亦不帶期限。
時間於零和空間而言,好比人間看待鬼神這回事。信其有,不信則無。
一旦相信,兩者都是一種不能觸及,卻無比強大的存在。


正想把天兔打發走,我又脫口叫住了他。

「那個,」我一下子支吾以對,不知如何開口:「你有試過把死者的來世設定成動物嗎?」

他先是一想,勉強榨取塵封的久遠:「當時大概是把一個從事倫敦金,騙了老爺爺棺材本的經紀設定成一匹馬,在來世向夢想成為騎師的老爺爺賣命。」

這樣聽起來也挺合理,不過我想問的卻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她……牠們在轉世後會再次成為人嗎?或是在無國界翻譯組那邊核債,會有特別的處理?」


我想起了人間所芸六道中的畜牲道。
他們普遍認為人類作孽太多,來世便會遭打落畜牲道甚或餓鬼道作為懲罰。


「你多慮了,」天兔聳聳肩,說:「人間所說的六道並不存在,你知道的。」

隔世橋架在三途川之上,彼岸就是失記食堂,最後一站就是把死者送往投胎的輪迴旋處。
這些與孽債府相距甚遠的部門,就留待有機會再談。
反而有趣的是,人間有說法指三途川是位於地獄的分界河,便以為三途就是六道中的三惡道。

然而在零和空間沒有善惡之分,自然也沒有六道。

這裏指的三途,只是凡道、冥道和獸道。
凡道指的當然是本屬人間的死者;冥道是我們侍者;獸道則是流螢和千紙鶴等等活在零和空間的靈物,土氣點說就是神獸。

人間說,死後有三善道三惡道。從善者行上三道,惡者行下三道。
然而,在我們眼中來世成為畜牲亦未必為壞事。
動物的壽命大多比人類短,思想亦沒人類般複雜,在世時作孽的可能性亦相對較低。


我向他坦言,我把一個人好端端的變成了鸚鵡,不知道是否恰當。
懷疑之際又連忙為自己開脫,我補充說可是在算盤上的確顯示,要是她來世仍然為人,是沒有辦法向錢大軍還償的。

「城隍爺說過的,你忘記了嗎。」他故意模仿城隍爺的口吻:「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幫死者還債。」
「況且啊,你想想。」他又冷笑一聲,終於肯停止撥弄算珠,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誰說做人一定比較快樂呢。」

不那麼快樂,也許就能沒那麼悲傷。
或者他說得對,要是死者可以自由選擇成為人或動物的話,也不一定會選擇再次為人。
2018-07-07 13:13:25
生者在陽壽耗盡後,會在速報司的護送下走好一段路才會抵達零和空間。
速報司屬侍者的一種,他們身穿黑色西服,執勤時戴上牛馬面罩,從不向生者顯露真實臉貌。
所謂速報司,亦即人間熟悉的牛頭馬面。

先前提及過,死者會以死去的模樣來到這裏。
唯一不同,就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會全部變成白色。

箇中原因是從人間前往零和空間的話,必需穿過九里雲層。麈世的染料不及雲朵頑固,衣物才會被漂染成白色。
反之在零和空間,不同崗位的侍者即使有不同衣著,顏色均以黑色為主。
一黑一白,生死要分得清楚。

天兔座離開屏風後,我喚來了下一名死者。
我把眼前的人盯了好一會。
這個死者身上的白恤衫、白領帶、白皮鞋,還有襟前的白色徽章,無一不是血跡斑斑。
曾經有死者問過,雲層既然都把他們一身衣物染成了雪白,又何不連這些死時造成的傷口、血跡。要知道,有些亡者的死相的確狼狽不堪。

但我說傷口全都要留下,它們是你踏過活著和死亡交界的足跡。
2018-07-07 13:17:15
唔好意思又遲咗出 啱啱出嘅文係噚晚嗰更
今晚會如常繼續連載
謝謝大家支持


紙言追故:https://www.shikoto.com/i/P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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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07 13:18:20
LIVE
2018-07-07 13:26:16
幾驚轉咗早更
加油
2018-07-07 15:20:58
2018-07-07 16:47:37
2018-07-07 17:48:29

連載加油
2018-07-07 17:49:40
放心,有拖無欠
只係夜晚一直出唔到先變咗朝早
2018-07-07 21:43:26
入黎推post
2018-07-07 22:11:35
6/

「死者,」我嘗試把低下頭的他喚起:「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男生的聲音很輕。加上旁邊的司書金牛座的嗓門特別大,即使屏風配備隔音功能,他談得興起時,聲線還是會一字不漏的傳過來。

「死者,請你抬頭。」
我故意把聲線放大,就此向金牛作出一點控訴:「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男生緩緩抬起頭,仰起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吳、吳家佑。」

此刻我終於明白吳氏低頭的原因。雖然每天都見不少死者,可是對著七孔流血的臉龐談話還是不太自在。
我抽出幾張蠶絲織成的面紙,放在銀盤。他也識趣的用雙手取去,不忘道謝。


「車禍嗎?」
趁他在整理的時候,我和他調侃:「還是爆炸甚麼的。」
他輕輕搖頭。蹙眉時額上湧現的橫線在說很多事,明明他還很年輕。


「無論如何,你應該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吧?」
他狼狽地擦拭臉上的血漬,說:「這個、當然。」
「我是、是跳樓、來的。」他結結巴巴地補充,炫耀的語氣使他把這回事說得像一個成就似的。
後來我才知道,於他而言的確如是。


人的頭髮長度各異。可是在信箱分解出來的批文還是一樣大小。順帶一提,禿頭的人會以眉毛代替,一樣可以轉化成批文。
沒有煩惱絲,還是一樣會有煩惱。
一張小紙卷就記載著一生的債務,輕飄飄得很沉重。


「死者吳氏家佑:
欠吳宏達 、梁少慈一債
舉吳宏達 、梁少慈一債」


這次的案例顯然沒顧氏只欠丈夫一人的輕鬆。這個小子又有欠債,又有舉債,而且所欠和被欠的都是同樣的兩人。


「自殺者,欠的通常都是父母。」我向他展示批文,問道:「是嗎?」
他想要開口說點甚麼,可是口吃得太厲害,只是點點頭了算。

我將掌心放在批文之上。當批文接觸到熱力,生者的姓名會發出微光,反之死者就不會。
我利用這個方法來查詢到底他的父母是否尚在人世。兩人的名字在受熱後散發出微弱的光線;相反死者吳氏的名字仍然黯然無光。


孽債府的其中一道原則:還債是欠債人的責任。

我們規定每宗債務,都應交由欠債者的司書負責設定清還。
換言之,我只需安排他還清自己欠下的債。
至於父母欠他的債務會等到二人離世,來到孽債府時交由他們的司書處理。


「既然我、我和他們互相拖欠,」 他像突然想起甚麼的提問: 「不能、不能抵銷嗎?」
「小子,」我向後一仰,在狹小的工作間伸了個懶腰。
「你未免把做人想得太簡單了。」
要是人生能像算式一樣,在對等式刪刪減減就能抵銷。那你們也不需要孽債府。

我不禁嗟嘆,活著就是白幹活。
「你剛活過,比我記得更清楚吧。」難以置信的是,我在說完這話後竟然有點好奇自己曾在人間經歷過了甚麼事。
或者我也和吳氏一樣,曾經活得很痛苦。


在人間的他想來;在零和空間的我偶爾也會想走。
要是人生是代數式的話,他來代我,我又代成他。那多簡單。
只可惜生而為人是一門最教人苦惱卻耐人尋味的課題。既使是和算盤形影不離的我們都無法算清。


「那麼、」他看我的眼神充滿好奇:「你、你是畢業了嗎?」
由穿著校服的他來問,更是有趣。
我的笑聲帶點不屑:「我是給趕出校的。」
還在學的小子聽不懂。我說,我是被人間遺棄的人。


他從銀盤拿起批文,猶如雙手接過這張概括人生的成績單。
「我的債務那麼複雜,這生是活得一塌糊塗吧。」

我不會欺騙死者,如實回答。
「有欠有還,這種才算人生。」
2018-07-07 22:11:57
不少死者也會問及:要是一生人既沒欠債,也沒被欠的話,來世會怎樣。

回答這道問題,每每會觸及侍者內心深處的一道瘡疤。
疤痕是已經再不會感到痛楚,卻會讓你清楚記得自己曾經怎樣痛苦過。


「無緣無債之人,直通隔世橋轉世。」


換言之,司書不會為這類死者作出任何設定。
沒有設定干預的人,他們大多一生平淡,沒過得比別人好,也沒比別人差。
這種人即使投胎轉世多少遍,通常都會一樣無緣無債的歸來孽債府。


「然而除了轉世,」我繼續說:「這種人還有另一個選擇。」


他輕抬眼鏡,等待我的答案。
我饒富意味一笑,屏風外面剛好走過一名司書,正在低頭打著算盤。
我們不分晝夜,為別人的轉世而忙碌著。



零和空間的眾多侍者,都是無緣無債之人。

我們在人間沒遇上深刻的人和事。
亦沒有成為被任何人認為深刻的人。
2018-07-07 22:15:47
今日係咁多先 明天待續
覺得啱睇嘅不妨留個正皮or留言畀小弟 ,有大家嘅意見故事會更精彩
再次感謝收睇嘅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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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07 22:24:53
2018-07-07 22:25:52
留名
2018-07-08 00:14:18
2018-07-08 00:14:33
做侍者嘅job requirement都幾harsh
2018-07-08 00:14:33
感謝留名
2018-07-08 00:15:31
沒有遇上深刻的人,也沒成為被別人認為深刻的人=毒撚
2018-07-08 00:16:37
2018-07-08 00:50:19
呢個有d sad

侍者主角既過去似乎會係高潮位
2018-07-08 01:07:33
2018-07-08 01:08:24
這個猜測非常合理
2018-07-08 11:11:49
睇到有啲感觸, 家母上個月走左,希望佢都可以順利投胎轉世 btw巴打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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