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一片死靜,耳際只傳來小穎漸趨急促的喘息。在電筒的照射下,還是看不到走廊的盡頭,反映它至少長達20米,跟大型醫院的規模不相上下。
這層……似乎有大量的病房。
走廊是灰白色的地磚,兩旁似乎都是房間,除此之外我也沒有留意任何事情。通道天花是一束束不發光的長燈,在缺乏窗戶透光的環境下,走廊比起底層大堂昏暗得多……這裏……會否有某些東西在監視我們……
「入去。」James開啟了走廊右邊的第一道白色門,我隱約目睹門上的「104」標示。
是病房,按照常理來說,還可能是什麼。
眾人闖進了104號病房,James第一時間關上了白色的房門,扣上了門鎖。
「靜,絕對靜。」James撐著房門,示意我們不要吭聲。
「嗚嗚……」小穎低聲抽泣起來,她的情緒視乎完全不受控制。
大家聽了James的指示沒有出聲,病房維持了數十秒的死寂。
「千祈唔好發出巨響,」James終究打破了沉默,這句話明顯是對小穎說的,「否則性命難保。」
「媽咪……佢……」小穎淚如雨下,胸前的白色背心濕透大半,我這才恍然瞭解事態的嚴重。
起初,我還以為小穎是一時認錯或胡言亂語……外面的那具女屍,真的會是小穎的母親嗎?
但是,她的母親怎可能在這裏?想必是她認錯了人吧?
我握著小穎冰冷的手,嘗試平撫她的情緒:「可能唔係佢呢,可能你認錯呢──」
「一定係媽咪!我認得佢件衫……認得佢個樣……冇可能認錯!」小穎靠在一個鐵櫃旁,虛弱的顫抖不已,大腿及白色地磚染滿了無可挽回的淚水,「你根本就咩都唔明……」
韻初徐徐走過來,示意我讓開一下,隨即擁著小穎嘗試予以安撫。小穎躺在韻初的懷裏,哭得更厲害。
嗯,或許我天生並非懂得安慰別人的傢伙。
「你咩都唔明白……我討厭你。」
芊琴於電車上委屈的哭訴突然浮現於腦海,我不禁想起她縮到電車椅子一角,抗拒我的淚容。
對不起……
連自己也慰藉不了,又如何去慰藉她。
「天翔,我地出去睇下,」James指著門,不冷不暖的語氣很讓人不適,「文杰,你睇住──」
「得得得,呢個場我睇既。」文杰頭也沒有回,「你地慢慢。」
James領著我打開門,再次走出無人的走廊。他放輕每一步,把104號房門小力關閉。
我提著電筒,魂不守舍的照著走廊盡頭──沒有什麼,薄弱燈光下,還不是並列的白色房門,還有蒼白的地磚──
我慄慄危懼的死盯著地板,已經不知第幾次雞皮疙瘩起來。
地磚上,除了最詭異的白色,還滿佈了長長短短的黑色頭髮……還有零散的血漬……
很恐怖。
「唔好理。」James拖著我,再次推開了對開門,回到了女性屍體的位置旁。
對開門徐徐自然的關上,樓梯外的空間只剩下我倆。窗外近乎無光,似乎黑夜已黯然來臨,我即將迎來的,相信會是一個血淋淋的詭夜。
「暫時未發現近距離既陌生者。」James將食指擱在鼻子下的位置,那是他一直依賴的癖好,「奇怪地,頭先我地製造咁大既聲響,都冇引來任何危機,呢個係意料之外既。」
難怪James連忙將我們拉到104號病房,原來是為了減少被不速之客找到的風險。
「呢個女人……真係小穎阿媽?」我如芒刺背的盯著那具蒼白的屍體。
「Who knows。」James的語氣毫不沾染情感,「唔可以否定呢個可能,就算小穎同我地一樣係137號電車既乘客,佢家人都可以係車上,只不過因為某原因失散咗,而佢阿媽自行走到呢間廢棄醫院。」
「安和醫院。」我補充道,忍著陣陣腥臭端詳著屍體的情況。
那真的是,慘不忍睹的畫面,我只能以魔鬼的傑作歸納之。
女人雙眼孔血肉模糊,繼續滲出陣陣污血,就像雙眸是不久前脫落的。無眼的詭異臉孔神情扭曲不已,想必她在死前感到了極度的怨恨抑或恐懼……身上露出的肌膚都是爪痕,似乎是人類的指甲造成。血痕有深有淺,有一些甚至抓破了肌膚,露出了血淋淋的肌肉組織……
到底,一個人要變態至什麼程度,才會對別人做出如此噁心血腥的虐殺行為──
「手。」James的手仍然放在鼻子下方,卻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屍體攤開的蒼白雙手。我才望過去,冰冷的驚悚便從四方八面纏著四肢,讓我無法脫離畏懼的深淵。
怎麼……可能……
女人的右手……竟然……
很噁心,噁心至無法抵受的程度。
我按捺不住洶湧而來的違和感,奔到通風的窗前,軟弱的俯身嘔吐著,把一直以來苦苦忍耐的詭異感吐出。
「天翔,」James道,「呢個時候,更加要保持理性。」
受不了,怎麼可能受得了。我從未見過血腥至此的畫面。
那無眼的女人,右手緊合,掌中抓著一隻濕漉漉的,沾滿血漿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