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電車】《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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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8 02:11:45

《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恐怖‧懸疑‧人性‧絕望‧離棄】



「被離棄於孤雨裏既人,係咪應該都好孤獨?」

從00:47:16,電車駛動的一霎起,誰也再無法下車……

137號,全港島最遲駛出的尾班電車,00:39由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

這輛駛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終點竟非任何電車站……

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若果還來得及的話。

我叫關天翔,中五學生,墮進深淵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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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言:https://www.shikoto.com/i/Bdx

事不宜遲,繼續向各位呈獻呢趟驚悚旅程,祝各位旅途愉快! 😉

2016-11-28 02:12:24
留名
2016-11-28 02:13:37
呢幾日都上紙言追故
2016-11-28 02:20:07
歡迎新舊讀者
之前係HKG+ post到22話
我會係呢個post由頭重post呢22話的,每日post2話(4篇),方便新讀者
如果巴打絲打想追快d既,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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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會先post 第23話、第24話先
之後就會開始重post
2016-11-28 02:26:27
2016-11-28 02:27:03
終於喺LIHKG等到夢巴
忍性埋嗚留名
2016-11-28 02:30:59

第23話:《屍體都失蹤了》





【這裏的荒謬事情之多,實在讓我筋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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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

取得共識後,文杰便帶領眾人離開了死靜的醫院餐廳,往著10樓進發。

為了方便行事起見,我們沒有從醫院取走什麼,除了小穎堅持手提一包8塊裝生活麵包以外。

「我好似乜貢獻都冇咁,好唔慣啊。」小穎鼓著臉笑道。

當眾人步出餐廳的對開門時,我目睹著滿地濕漉漉的鮮血,感到一陣揮之不去的悚然:那些血液,都是屬於我的。

「Nobody。」James提著電筒對醫院大堂照射一番,把食指擱在鼻子下,似乎又在測試自己是否「仍然生存」。

果然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驀然,內心想到一件事。

「我……我地不如去廁所睇下……條屍體仲係唔係度……」我吞吞吐吐的道,腦海浮現著女子被白髮怪女用電鋸屠宰的血腥一幕。

「嗚嗚……真係要睇?」韻初猶疑不決的站在對開門前。

「我同天翔去睇,你地留係大堂。」James一臉漠然的將電筒拋給文杰,拉著我往廁所走去。

再次回到大堂的漆黑之中。

曾經有那麼一刻想過,會否踏出餐廳門口,便會回到現實世界,可能是在電車上……可能是在堅尼地城吉席街上……

少年,你太年輕了。

窗子傳進細雨的微響,似乎安和醫院仍然被困霧海之中。

我倆僅靠電筒的微光在走廊摸索前路,我勉強目睹男廁的牌子,拐彎便是白髮怪女曾出現的女廁了。

前路一片漆黑,地面是血淋淋的顏色,令我被迫記起被追殺的過程。正當我慄慄危懼之際,James的步伐卻越趨急促,若無其事似的……

「你唔驚女廁危險咩……」我壓低嗓子,總是感覺前方藏著什麼,哪管是否白髮怪女……

他沒有吭聲,拔腿往前走,在女廁的門口停下。當我步至他所在的位置時,他卻淡然的微笑:「條女屍,唔見咗。」

「咩話……」我心底裏是一寒,「點可能──」

電筒光線照亮了無人的女廁,洗手盆下是噁心的內臟和血,卻真的不見那具女屍。



恐懼佔據了漆黑的空氣,讓我窒息萬分。

「同1樓個小穎媽媽一樣,死咗之後就消失咗。」James毫不猶疑的踏出女廁,彷如知道了一切秘密似的,「Nightmare comes adorably。」

「死咗既人,都會消失……」我如芒刺背的,倒抽一口氣。

那些屍體都……失蹤了。

「我地都係儘快上10樓算喇。」James已經拐彎步向醫院大堂,而我在女廁門口待了數秒,腦海是一幅幅萬般驚悚的過去,卻無力思考一切的因由。

這裏的荒謬事情之多,實在讓我筋疲力竭。

大家會合後,我們便往10樓開展征途了,想起要走10層的樓梯便喘不過氣來。

文杰扯開防煙門後,James走在樓梯前方,與其他人解釋著女廁屍體失蹤的事情。

後樓梯仍是撲鼻難聞的血腥味,氧氣明顯不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樓梯空間並無傳來任何怪聲,發出聲響的就只有我們的雙腿。

我則和小穎走在最後,手中提著那條怪異的萬字夾鍊。

「小穎……」

「嗯?」小穎轉過頭來,失色的花容明顯沾染了恐懼。坦白說,她絕對是個讓男生產生保護慾的女孩。

「真係唔係你既?」我向她再次展示那條萬字夾鍊。

「傻啦……真係唔係我……我發誓!」小穎雙手掩臉,踏上第一級樓梯,我則沉默了下來──要不然能怎樣。

從她堅定的神色看來,她真的不像撒謊……但是,除了小穎,誰又在我去女廁前碰過自己的襯衫呢……明明,我只給予過小穎穿這件衣服啊……
2016-11-28 02:31:22
小小的萬字夾鍊,看上去是無聊的玩意,放在手上卻總讓我心緒不寧……是心理作用嗎──

「可能係韻初姐姐偷偷地比你架呢。」小穎突然挨近我,壓低嗓子笑道。

「點解?」

「翔哥哥,原來你唔知架?」小穎裝出高高在上的淘氣樣子,「咁我等你心思思喇。」

「哦。」

「講笑姐。」小穎湊得很近,在我耳邊道,「萬字夾鍊好似係有守護既意思架。」

「護身符?」我愕然的凝望手上的手鍊,那不過是十數個普通的萬自字夾而已,誰也弄得出來。

「女仔既玩意。」小穎嘟著嘴,「通常都會送比鐘意既人架。」

「聽講講大話,長唔高架。」

「冇啊冇啊冇啊。」小穎俏皮的戳了一下我的小腹,「翔哥哥你收到呢D野,唔係應該開心咩。」

我結束了對話,腦海比起房間書櫃還要凌亂。

如果小穎所言屬實……到底是誰放這種玩意在我的襯衫袋子裏……

儘管聽起來,所謂的萬字夾鍊有著美好的意思,在此際而言卻只是氾濫的詭異。因為,感覺就像是誰碰過我的身體似的……

是人……是鬼……抑或更可怕的東西……

「啊。」我撞倒前方停下的文杰,他的背部硬邦邦的。

「做咩停低啊你?」我不忿的道,卻發現他正站在1樓的防煙門外,一臉愕然:「你……聽唔到?」

我這才注意到同伴們均一聲不吭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什麼刺激到。我才靜下來,已經隱約聽到1樓防煙門傳來的異響。

像是……哀號……

不知哪裏來的衝動,我拉開了防煙門,一把勁的進入了1樓的範圍。漆黑無聲的1樓,前方是中翼走廊的對開門,哀號正從裏面傳來。

是誰發出的……是誰發出的……

「翔哥哥,小心啊……」後方好像是小穎的聲線,可我無法抑壓內心的焦急,疾步走上前,拉開了對開門,電筒立時照亮了中翼走廊的一切。

而我,亦目睹了那震撼的畫面。

怎麼……怎麼可能?
2016-11-28 02:33:29



「翔哥哥……嗯……點解……」小穎走到我身旁,同時目睹對開門內的情況,臉色頓然化作蒼白。

當下,一切話都啃在喉嚨裏,只因眼前畫面太出乎意料。

「行咗1層就停低,依家係咪玩緊魔塔打怪先?」文杰從後喋喋不休,卻被James的一句「Silence」終止了。

James的做法明智不過,只因我們不知白髮怪女身處哪裏,稍微的聲響都可招致殺機。

數秒後,我禁不住衝動,手提電筒跑進中翼走廊。

走廊中段,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泛起的,是壓抑已久的激動。

每踏前一步,那人的輪廓逐漸清晰,而我的情緒亦步步進逼。走廊兩旁迴盪著異響,漆黑之中似乎藏著什麼,可這刻我全然漠視。

因為,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我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俯視躺在地上的少女。及下巴的平陰齊劉海短髮,白皙的臉容沾了一滴滴的血。黑色冷衫裏是粉紅的襯衫,下身是灰色短裙,染滿血漬。

女孩雙目緊閉,雙腿有多處腫傷,似乎因屢次碰撞而產生。

哪管女孩的臉頰沾滿血,我還是一眼看出了她是誰。

「小琴……小琴……」我激動的蹲下來,雙手搖動著她的雙肩,「你醒下……」

她沒有反應,一動不動的躺在灰白地磚上。

「係我啊,係天翔啊,」我鍥而不捨的搖曳著她,卻漸漸發現她的膚色蒼白得離譜。

怎麼會這樣?

她沒有動。

「唔可能既……暈咗姐……一定係……」我擱下了電筒,可思緒卻漸趨失控。

「翔哥哥……你做咩……喊?」側旁傳來小穎疑惑的聲線,我拭抹著滿臉的淚水,頓失鎮靜的大力搖動著芊琴:「快D醒啊……」

她沒有動。

腦海裏湧現虐心的答案,可誰會接受之。

「唔會……唔會……」我哭不成聲的把冰冷的軀體擁著,切膚的痛吞噬著僅餘的理智。

她……死了?

再次折返異世界,就是為了拯救被困地獄的她……但是……

這是我的錯……那晚是我帶她乘坐137號電車,才導致這一切的……是我的錯……

周遭的空氣染滿苦澀,包圍著墮進絕望與愧疚的我。

直到,被我擁著的女孩咳嗽一聲。

這一聲如上帝的呼喚般,將我從煉獄抽回凡間。

「小……小琴?」我愕然的扶著連咳數聲的芊琴,她仍處於昏迷狀態,我卻終究感覺到她的薄弱氣息。

「翔……翔……」她閉眼呢喃著,淚水從眼角淌下,似乎尚不清醒。

我呼出一口氣,心悸的將她再次緊抱,聲線沙啞:「我係度……」

剛才……真的嚇死我了……

至少,沒有失去她。

那已經足夠了──

身後猝然傳來一陣喧鬧。當我回過神來仔細一聽,悸動的心瞬間凝固,隨即是一陣毛骨悚然。

身後的走廊,亦即我走過來的路段,迴盪著怪異的聲音。那好像是從走廊兩旁的病房傳出的──我這時才察覺到部分房門敞開了。那些哀號聲好像來自很多把聲音,有男有女……

聽起來,是多麼的詭異可怖,就如地獄裏絕望的吼叫。

「翔哥哥……係咩聲黎……」小穎跟我一起扶著芊琴,走廊中明明只有我們三人,James等人都身處對開門的位置。

「快D翻入黎啊電車!好危險啊!」文杰撐著對開門喊叫,令我察覺到事情的不妥──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走廊間驀然傳來嘈吵的叫聲,如地獄的嘶叫,充斥著絕望與怨恨。

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千琳焦急如焚的跑向我們。

「千琳!」韻初在對開門後提心吊膽的呼叫著,似乎生怕千琳下秒便身首異處似的。

數秒後,我才意識到,深陷走廊空間絕對是最危險的局面。

千琳只距離我們數米,而她身後的走廊兩側,同時爬出數個黑影!

「係咩黎……」小穎的臉色煞白不已,而當我看清那畫面時,喉嚨亦被灌進恐懼的冷水。

走廊的數個病房同時闖出數個姿態怪異的人,他們有男有女,膚色蒼白如紙,頭頂大部分頭髮均脫落了……

或者說,被自己拔掉了。

他們為數至少十數人,有些直立著,有些因失去平衡而躺倒地上,姿態怪異的爬動著。他們的四肢以誇張幅度扭動,發出詭異的「咯咯」聲。

他們似乎……是因為我們而闖出的。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他們重複著無意義的話,有些抱頭尖叫,散發著地獄的氣息。

眼前……是成群瘋子,而且似乎帶有極度危險性。

「跑!」那邊廂傳來James的呼叫,我們與James等人已經被那些姿態恐怖的怪人阻隔,無法對望。

我驟然回過神,恐懼和求生慾驅使我彈了起來,腦海只浮現一個字。

逃。

「你拖住傻妹,快D跑!」我嚷叫道,將電筒塞給千琳。她還未回答,我已疾速的將芊琴的手搭在自己雙肩,猛力的背負起她。

我也不瞭解為何反應如此純熟,或許是大禍臨頭的求生本能驅使。
2016-11-28 02:33:40
千琳已拖著小穎,往走廊另一邊狂奔。我硬著頭皮,背著芊琴往走廊盡頭跑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背後是不絕的怪叫聲,隨之還有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不用回眸,也知道那些怪物正追趕著我們……

「嗚嗚……佢地……係咩黎架……」小穎在前方一邊跑一邊哭。

對,這些人是什麼來的……抑或,他們根本不是人?

我背著芊琴,吃力的跟隨在千琳和小穎之後。我低頭看著被我雙手托著,屬於芊琴的雙腿,那腿上傷痕累累,真的不敢說她在昏迷前遭遇到什麼……

「呼哧……呼哧……」我勉力的跑著,儘管芊琴身體輕盈,頭部是一陣暈眩。

不……不可以死在這裏……我是為拯救芊琴而來的……

我拼盡全力,跟千琳平排的跑著,這時我們已到達走廊盡頭,背後的怪物仍然在叫囂──

映入眼簾的,是走廊盡頭的對開門,而且是緊閉著的。

千琳加快腳部奔至對開門,卻驚叫一聲:「道對開門鎖咗!」

「吓?唔係掛?」我被迫停下,三魂出竅。

小穎迅速的嘗試兩旁的房門,卻六神無主:「兩邊病房門都鎖咗……」

我焦心如焚的回眸,目睹了那個畫面。

十數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人,大多都在地板上急促爬動,姿態如妖怪般誇張詭異。某部分怪人則以奇怪的姿勢狂跑,雙目是泛濫的殺意。他們如魔鬼般叫囂著,就像要將我們碎屍萬段般。

他們……怎可能是人……

這些怪物只跟我們只相距不足10米,而對開門卻鎖上了。
2016-11-28 02:36:23

第24話:《煉獄走廊》





【可惜的是,現實是場無法重來一趟的絕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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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

滿地爬動的瘋子。

還記得數年前的某晚,隨意在HMV購置了一隻特價的恐怖電影,名為《切爾諾貝爾屠亡實錄》,內容講述一班闖入切爾諾貝爾核災區的旅客,被困恐怖的荒廢市鎮,入夜後全市出現大量受核污染影響的精神分裂者。

這些瘋子跟當下所見的怪物,都是在地上爬動的。

而且,他們的眼神同樣透露著嗜血的欲望,而囊中物是我們。

我們,被困於中翼走廊的四名中學生。只是中學生而已,怎麼要承受如此血腥絕望的煎熬?

很窒息。

「點算啊……嗚呀……」小穎提著一包生活麵包,驚懼的瞧著張牙舞爪,似人非人的癲狂瘋子。她撞到對開門上,卻再無退路。

千琳貼著門,不斷的在嘗試著什麼。

「死死死死死死……」瘋子在地上嚎叫著,如果我稍用電筒照向他們,想必會目睹一班準備大快朵頤的魔鬼。

天……他們……到底是什麼來的……

我看著最前的瘋子,已經爬動至我腳前兩步的位置。我清楚看見那喪失理智的男人張開血淋淋的嘴巴,紅筋滿佈的雙眸朝我看來,撲鼻而來的是死亡的腥臭──

「吚呀──」

我疾速回眸,驚見千琳拉開對開門的右側門,涼氣從門外滲進。

「翔仔,跑啊!」千琳氣急敗壞的牽著小穎衝出對開門。儘管疑惑不已,我仍拼盡全力往外衝,躍出了中翼走廊。

「啪!」

我一邊跟著千琳往前跑,背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碰撞聲。我才回眸,便發現那些瘋子都撞倒在半閉上的對開門上,因為對開門在走廊內是要「拉」,而非「推」的。

數隻染血的白手從門縫伸出,卡住了正閉上的右側門……再這樣下去,他們很快便會突破對開門,追上我們……

「一定要搵個可以匿埋既位置……我地唔會夠佢地跑……」千琳比我想像中表現得鎮靜,換轉是韻初,早已六神無主的跪地嚎哭。

我用電筒掃射周遭,發現我們腳下便是西翼走廊。這條走廊比較特別,右側是窗子,左側並非普通病房,而是一整列林林總總的特別用途室。

而最接近的,是離我們僅兩步之遙的一道白色木門,緊閉的門上標示著「娛樂室」。

「我地入去!」我聲嘶力竭的叫道,千琳亦隨即奔至娛樂室門前,扭動著門柄。

「鎖咗……」千琳緊咬下唇,透露著些許的惶恐。

該死的!怎麼在這些時候,才出現如此情況?

「點算啊……」小穎全身顫抖著,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地……試下其他房!」我說罷,背著芊琴往走廊漆黑的身處跑,千琳和小穎亦跟隨之。

走廊的地上是大量頭髮和血漬,與背後的叫囂拼成最詭異的地獄畫作。

前方的門寫著「多用途活動室」,同樣是緊閉的門。

「鎖咗……」千琳焦急的奔往下道門,「呢間係祈禱室……都鎖咗……」

電筒所照,祈禱室後僅剩一道門了,原來我們已經到達西翼走廊盡頭……

我越過千琳,率先來到最後一道門,目睹門上的「洗衣房」門牌。我迅速扭動門柄,內心縈迴一句話:一定要打開它,一定要打開它,一定要打開它──

打不開。

命運從來就是作弄人的悲劇。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我恍然回眸,目睹數個姿態怪異的瘋子已經撲到西翼走廊,娛樂室前的灰白地磚上。他們聚焦於我們身上,揚起的嘴巴透露著極端的亢奮──

這種眼神,好像在哪裏見過?

瘋子一個個闖進西翼走廊,對我們步步進逼,而我們卻被困死胡同裏,手足無措──

「呼哧……呼哧……」千琳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出了一圈鑰匙──那是James一隻手提的醫院鑰匙。

其實我早該察覺到的,若非千琳手中的鑰匙,剛才她又如何突破對開門的封鎖呢?

「洗衣房……洗衣房……」千琳焦心的在無數條鑰匙中尋找著適合的鎖匙,但那難度似乎堪比大海撈針。

「快D……快D……」我口中呢喃著,儘管心裏清楚,這些話只會令千琳心煩意亂。

瘋子成群的接近著我們,不少揚起怪異的笑容。腦海驀然閃過驚悚遊戲《絕命精神病院》的種種畫面,讓我毛骨悚然。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他們彷如死神委派的手下,宣判著我們的血腥下場。

「手術室……體檢室……實驗室……搵唔到啊……」千琳雙目瞪大,額頭冒出冷汗。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2016-11-28 02:37:36
瘋子在地上緩緩爬動,侷促的走廊散發著陣陣惡臭。

「搵唔到……」千琳急促的喘息著,彷如身處零度寒氣裏似的。

下一秒,我們會被碎屍萬段嗎?

當初為了逃出地獄而選擇離開隧道,想不到結局是如此的坎坷。

我拉著哭不成聲的小穎,後退至牆角……退無可退。最前的瘋子張開骯髒的大口,就像要將我們咬成碎片似的──

「喀嚓!咿呀──」

電光火石之間,千琳扭開了洗衣房的門柄,使勁將門撞開。我從無盡絕望裏醒覺,背著芊琴闖進洗衣房空間──管它裏面有什麼了。

若果裏面有著什麼危險,那只能算是我們窮途末路了。

「啊──」我成功衝進洗衣房,卻失平衡撲倒地上,幸好我雙手連忙撐起地面,防止了芊琴倒地受創。芊琴此時才慢慢從我傾斜的背上滑下,安全著地。

膝蓋很痛……

「翔哥哥!」

我猛然回眸,卻看見了觸目驚心的畫面。

千琳、芊琴和我已經抵達洗衣房內,可小穎卻卡在半敞的木門中……不……她……

她欲闖進來,右腳鞋子卻被門外的瘋子咬住了,使她卡在門前無法動彈!

「救我……」小穎淚如雨下,卻只能乏力的慘叫。

門外是越來越多的猙獰面目,若果再不想辦法,小穎可能會……

我猶疑半秒,按捺膝蓋撕裂般的痛,便一躍而起捉住了小穎纖瘦的右腿,大喊道:「千琳,刪門啊!」

「但……穎妹隻腳仲──」

「刪門啊,快!」

我堅定的語氣嚇得千琳連忙將門往外推,不花半秒便能關上。

而我於這一刻拼盡全力,手握小穎右腿的手猛力一拉──

「死死死死死死……」

「啪!」

我和小穎跌倒地上,接著是全身的劇痛。我回眸一瞧,洗衣房的木門已經關上,而千琳已機警的連忙鎖上之。

「死死死死死死……」

門外繼續傳來無意義的吼叫,以及撞門的聲音。千琳連番退後,我亦喘不過氣來。

若果他們撞開了門……那麼真的終結了……

忽然想,若果這趟地獄旅途是個懸疑逃脫遊戲,我們應該走到了一個Bad Ending吧?

可惜的是,現實是場無法重來一趟的絕望遊戲。

「死死死死死死……」

半分鐘過去,門外的叫囂漸趨微弱,我們亦再聽不到拍門聲。不知過了多久,周遭再次回復死寂,若非地上的電筒照亮了千琳和小穎,我真的以為自己死掉了,墮入混沌之中。

外面的瘋子們,想必離開了,還不知會否重來。

千琳跪倒在地,心力交瘁的喘息著。我此刻方醒覺到,若非千琳在危難時刻果斷跑進中翼走廊,提著鑰匙圈帶領我們逃走,此刻根本無可能撿回小命。

「多謝你。」

千琳拉扯著修短的灰裙子,對我害羞的甜甜一笑。或許是節後重生的緣故,她的笑顯得很動人──

「嗚嗚……」

嗯?

我看著淚流滿面的小穎,她的右腿沒有被瘋子咬傷,但淺藍色的布鞋卻不見了──想必是剛才猛力拉她的腿,以致鞋子丟落在門外。

從她蒼白的臉色也看得出,這小妹妹被嚇壞了。

我徐徐走過去,嘗試安撫小穎,可她卻狠狠的戳著我的腹部:「你唔好過黎啊。」

我傻眼的盯著她,直到小女孩別過臉,淚水如泉的湧出。

「對唔住啊……」小穎愧疚的飲泣著,「我成日累事……搞到哥哥咁危險……」

我靜默片刻,擠出最勉強的笑容:「咁對鞋被咬住……你都唔想既──」

「我唔想架!」小穎抱頭痛哭,「對唔住啊……」

我愣住了,不禁回想,小穎好像很在意我的安危似的……儘管我一隻對她關懷備至,也只是跟她相識半天,怎麼……

「翔仔,你都係睇下小琴既狀況先啦……」千琳將小穎擁在懷裏,對我示意「這邊就讓我來處理吧」。

我點頭,轉身察看著芊琴。她身上沒有嚴重的傷勢,這已經是非常的幸運。她依然處於昏迷狀態,氣息卻似乎平穩了起來,看來沒有大礙。

我鬆了一口氣,讓她平躺在灰白的地上──

怎麼……

我皺起眉頭,仔細的察看著芊琴的脖子……

我倒抽一口氣,渾身雞皮疙瘩。
2016-11-28 02:37:46
她的脖子前,是一條3公分長的血痕。

儘管傷口血液已凝固,但看似是可割破喉嚨,於半分鐘內致命的。

眼前的芊琴……到底怎麼了?

我退後著,一種莫名的詭異感竄上心窩,可我卻隨即看到了更為不該看到的事情。

「點……點解……」

我一臉詫異的,盯著芊琴的右手,一條長長的血疤。

然後,腦海裏隨即浮現的,是137號電車越過爹核士街後,身處椅子底下,右手詭異地扭曲的「芊琴」。

這些……是巧合?

「咳咳……咳咳……」芊琴驀然咳嗽著,接著雙目微微睜開。

「小琴,你醒啦?」千琳溫柔的道,我卻只是不聲不吭的盯著她。

「嗯……嗯?」芊琴全然張開雙眸,數秒後恢復了清醒,眼眸裏卻是無盡的錯愕。

「呢度係……邊度?」

「吓?」我雞皮疙瘩起來,「你……」

芊琴以怪異的目光看著我,勉強的坐了起來:「點解……你係度……」

怎麼她這樣問,她剛才不是曾在對講機……

「你……」我抵受著怪異的衝擊,「你唔係……用過對講機聯絡我咩……仲叫我地儘快離開呢度,如果唔係會比人侵蝕……」

芊琴皺起眉頭,右手無力的擱下,更讓我骨寒毛豎。她環視周遭,眼神空洞。

「我……邊度有用對講機搵你啊?」
2016-11-28 02:38:29
繼續追
夢巴記唔記得我
2016-11-28 02:38:59
2016-11-28 02:40:05
為方便新讀者 宜家開始post 第1話
2016-11-28 02:44:42

第1話:《我,絕對不該乘搭這尾班車的……》





從00:47:16,電車駛動的一霎起,誰也再無法下車……



它來了。

但是,既然被離棄了,為何還要來呢。

137號,全港島最遲駛出的尾班電車,00:39由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

聽著,千萬,不要乘搭,不管發生什麼事。

這句話聽起來荒謬至極吧?

反正,這城市只是無限重複著一式一樣的晝夜,乘搭一趟電車又會潛在什麼風險?

誰又想到,這輛駛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終點竟非任何電車站……

這班車通往的,是永無止境的驚悚,是萬劫不復的絕望。

那一切一切,你絕對不會想經歷的。

它來了。

但是,既然被離棄了,為何還要來呢。

時間牢牢凝固,腦海不斷浮現同一句話,使思緒痲痹卻又繃緊。

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若果還來得及的話。

===

「2016年9月10日,星期六,00:31」。

手機的屏幕顯示著時間,以及寫著「人生夢一場革命至蒼老」的白底黑字背景。

我擱起多處刮花的銀色Iphone5,盯著對面的短髮女孩。

當然,臉上的焦躁是裝出來的。

「走未啊,勤力才女。」我脫下她右耳的JBL銀色耳機含笑道,「你再溫就變Wikipedia架喇。」

短髮女孩聽罷,只是再次把耳機塞進耳朵,把我當透明似的。身穿黑色冷衫的她手執鉛筆在桌上的單行紙疾速抄寫,字體的凌亂多少呼應著諾曼第登陸的戰亂氛圍。

踏入凌晨時分,M記職員比顧客還多,櫃檯的兩名售賣員都在自顧自掃動手機屏幕,其中一名提著泰坦銀Noted 7的M記妹令我時刻提心吊膽。

快餐店的喇叭播放著陳奕迅的《黑洞》,我已經可以完整唱出每一句的歌詞。店內除了我倆,只有幾個在旁的妙齡男女,這班噪音製造者一邊吞食薯條一邊大吵,弄得芊琴要戴上耳機方能集中。

而我嘛,則無所事事的伴著她,反正我沒有隨身攜帶Canon相機,沒事可做。

攝影是我的課餘興趣──曾經是夢想。

「尾班電車仲有幾分鐘就到啦,又係你話搭電車翻屋企既。」我毫不客氣的再次脫下她的耳機,還隱約聽到耳機播放著的男聲。

心早已屬於你 就算世界把我唾棄推到絕地
2016-11-28 02:45:26
我先是一愣,接著淡然微笑:「係咩歌?」

芊琴用左手掩著嘴呼氣,黑色冷衫袖掩蓋了大半手背:「嗯……走。」

她害羞或情緒波動時,總會以手掩嘴呼氣。儘管似乎掩蓋不了什麼,那小動作卻散發著淡淡的可愛。

「你冇野啊嘛?」

少女含笑,甜美地藏起牽強。

我留意到,她一直在重複聽同一首歌,至少這兩小時以來如是。

我,關天翔,和沈芊琴都是跑馬地林逸山紀念中學5B班的學生,而沈芊琴是跟我最相熟的女同學之一。她留著及下巴的齊劉海短髮,白皙的臉蛋,水汪汪的雙眸配以小鼻子及小嘴巴,是個標緻的妙齡少女。她的身高頗為標準,大概163公分──別問我怎樣知道。班上的同學總說她的樣貌和打扮7成像本地藝人袁澧林,我說……

嗯,我說,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像吧。

芊琴的臉孔,配以黑色冷衫、粉紅色的校服和灰裙,散發著活潑可愛的氣質。

相信是夜她有點不適,才會顯得寡言吧。

至於我呢?平平無奇的中五男生,至少我是這樣自視的。成績中游,中三下學期考過全班第四,但老實說那次是走運而已,期終考前一天我還在逛街。說到特別之處……髮型總是側邊剷青加劉海黑髮,很是清爽的模樣。半個電車迷,最喜歡坐電車攝影,儲起繁華下的人與車,哀與樂。

我跟你不差太遠,就是一個在容不下夢之地有夢的人,至今我依然猶疑,該醒來還是繼續自欺。

芊琴把桌上抄滿的單行紙捏成紙球塞進垃圾桶,只拿走鉛筆,便跟我步出光線柔黃的M記快餐店,走到景光街上。

我居於上環,芊琴的家則在堅尼地城。每逢週五放學,我也會跟芊琴乘車回港島西。放學後,我倆習慣把書包擱在課室儲物櫃裏,解決了揹書包上學放學的麻煩──如此懶惰的點子,當然是傑出的我想到的。

然後,我會跟朋友揮霍光陰,再到街上逛到10時許。芊琴則逢星期五放學都補習直至10時15分。

我倆自中四下學期相熟起,漸漸養成了一同回家的習慣。我們最常選擇坐港鐵,即使過去我曾提議坐電車,每次均被芊琴堅決拒絕,有一次甚至因而吵起來。我常調侃道,芊琴跟電車有仇似的,她也不曾解釋過原因。

最令我詫異的是,今晚她竟然主動提出坐電車歸家,「Impossible is Impossible」看來是金科玉律。最後,我倆在快餐店溫習歷史測驗,一坐下便是兩小時。

才剛走到跑馬地電車總站的站蓋下,傾盆的雨猖獗灑下,黑漆漆的路軌瞬間鋪滿鬱悶的水滴。電車總站內只有我倆,數個撐傘的路人從身旁略過,正暢玩著手機遊戲Pekomon Go,卻並非來候車的。

被離棄於孤雨裏。

香港電車是全球唯一現存採用雙層模式的電車系統,殘舊的軀殼飽經歲月洗禮,仍舊在城裏晝夜穿梭,在現代化都市實屬罕見。車站守護著時代記憶,諷刺地不知何時被失憶時代淘汰。

「天翔……」芊琴無神的雙眸凝望著站外的朦朧,「你肯定尾班車未開?」

我瞄了一眼刮花的Iphone屏幕:00:43。作為電車迷,我固然清楚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是00:39開出的,這是全港電車線中最遲開出的一班。

過了標準時間4分鐘,尾班電車尚未抵站,實在讓我掉了半邊眼鏡。難道它提早開出了?抑或電車班次作出了改動?


我秒速搜尋香港電車公司的網站……對,明明是00:39,怎麼此刻仍然……
2016-11-28 02:45:37
「我地都係去搭港鐵算啦,宜家仲趕得徹。」我含笑,卻立時想到雨傘遺留在學校儲物櫃,此際滂沱大雨,到底如何不失霸氣地達陣銅鑼灣站呢?

哈,或許這就是懶惰招致的惡果──

「唔好啦。」芊琴輕拉我的純白襯衫,眼神沾滿落寞,我則是一臉愕然。

昨天她還視電車為情敵般,今天怎麼突然堅持乘搭?那明天我是否付得起首期了?

「我厭倦喇。」

厭倦?

我愣住,直到雨霧現出一片深綠……

到了。

深綠色的電車緩緩停下,我在雨裏勉強目睹車頭「堅尼地城」的綠色牌子,卻看不清司機的容貌。雨水擊打著金屬車頂,「噠噠噠……」的聲響很是煩厭。

芊琴不語,步向車尾上車處,我卻久站原地,莫名的怪異感湧上腦海。

這種不安感……自從來到電車總站便萌生,只是此刻更顯猖獗。

或許以往都是日間乘搭電車,習慣電車滿載的喧鬧,此際的空空如也多少有點詭異……

總覺得,這班車有那裏不對勁……卻無法清晰描述……

嗯,看少點小說吧關天翔。

我尷尬一笑,終於踏進狹小的車廂,跟隨芊琴步上梯級,在上層車頭右邊的橫座坐下。

雨如千根針,密密麻麻得前方的路不見蹤影,就像電車從不處於熙來攘往的街上。

芊琴把身後的窗關上,注視著窗外,我則沒趣的斜視著走到上層的數名乘客。

電車緩緩開出,車窗外的都城一片死靜,一切也如常的重複著,儼如我們枯燥乏味的昨天與明天。

是夜的黃泥涌道比起以往都要寂靜,但是,應該沒有什麼值得詫異的吧?

因此,我又怎會料到,這班車的目的地絕非堅尼地城,而是滿載夢魘的地獄,充斥血腥的深淵。

從00:47:16,電車駛動的一霎起,誰也再無法下車……

而於上一秒,我已經錯失唯一可以挽回的機會。

「2016年9月10日,星期六,00:47。」
2016-11-28 02:48:10

第2話:《竟然沒有在總站停車……》



【自以為知道很多,怎麼卻無法涉足她那淌淚的世界?】



直覺總是說,是夜的德輔道中異常靜謐。

電車再次停站,我凝視滿佈污跡的玻璃窗,傾盆的雨把摩登建築溶化,我僅能目睹左側的匯豐銀行總行,灰黑的外牆是城市的寫照。

凌晨的行人路上是兩、三個狼狽撐傘的OL,也有一個中年西裝漢貼近銀行大門前避雨,他們似乎都是秉承獅子山精神的勤奮香港人。

「叮叮、叮叮。」

電車駛動許久卻才到達中環,時間簡直流動得慢如凝固。是緣於鬱悶?抑或等待?

凌晨的金融中心洗脫了喧鬧的日常,剩下「嘩啦」的雨鳴,偶爾是電車的響鬧。無數棟甲級商廈如電影鏡頭從兩旁掠過,偶爾竄出一輛半輛私家車。

窗外是尖銳的摩擦聲,車廂內卻異常靜謐,令我頓覺M記裏的吵鬧男女其實不算惹人討厭。

向來享受坐「叮叮」的我,此際不怎麼感到悠然,只因芊琴不聲不吭的靠著窗,儘管透過玻璃不會看到什麼。

不知從何時開始,每逢芊琴安靜不語,我都會不自覺端詳她一番,原因卻說不準。或許因為她絕少有心情低落的時候;或許因為她的及下巴短髮真的很配合她纖瘦的身材和活潑開朗的氣質;或許因為她的黑色冷衫Size大了一個碼,把手背掩住了一半。

我在意她,則絕非什麼或許。

說起來,明明正值炎夏,她仍舊會穿著冷衫上學,換轉是我一早中暑了。

腦海縈繞著芊琴是夜重複聽很多遍的歌。
當一切也失去了 沒有預料 至少都可擁抱你哭笑

或許心裏總有點在乎。日常開朗的芊琴總愛找話題聊……此刻她似乎被一個解不開的鬱結纏住……

我不禁回溯著今天上課發生的特別事情……數學課的飛機劉一如既往對欠交暑期作業的文杰破口大罵,那跟芊琴沒有相干……歷史科老師Miss Ng生病,代課老師目睹譚海文被男生們Happy Corner 30回合慶生,芊琴甚至置身食花生的行列外……

她,到底為何鬱鬱不樂,為了什麼,為了誰?

摸不著頭腦的我轉而打量上層的其他乘客。

上層僅坐了數人,此人數在凌晨時段來說正常不過。蒼白的燈光下是一對年齡比我倆稍大的情侶、一個穿著浮誇的OL、一個白髮阿伯,以及……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女人。

我不禁吞下一口口水。

她就坐在我倆正後方,欄杆後的二人座位,不動的注視著車頭。潔白的布衣既奪目又怪異……膚色蒼白,無神的雙目讓人不敢久視。不過,倒沒什麼離奇,對吧?

電車車廂顫動不斷,金屬幼柱傳出輕微的碰撞聲。窗外大廈的密密麻麻提醒我這裏是現實。

現實得令人厭倦。

這裏,還可以有何新鮮的事物呢。港人的日常,就是日以繼夜的重複規律。或許正因這樣,大家愛幻想著城市裏滿佈神秘,為乾枯的生活注入水份,哪怕水份略高。

電車匍匐駛過恆生銀行總行,上層乘客都沒有下車,奇怪地沒有中途上車的人。德輔道中的多條行車線均再沒有車輛來往,再沒有人影走過。

凌晨的港島街道,沒人也……不值得詫異吧?

死靜的氛圍使我禁回溯著種種的西港島都市傳說。自問了解不深,一切都是從上課鄰座的恐怖故事迷──James聽回來的。

聽聞港鐵曾在西港島興建林士站,然而建工途中發生命案,後來陸續傳出有白衣女子從該站月台墮下……

另外一個是高街鬼屋,該建築曾是精神病院,於七十年代被空置。傳聞不少人路過建築時,聽到屋內傳出哭聲……

還有一個,傳聞某女生深夜歸返堅尼地城的家,卻在無人街巷中迷失,最後她竟走到了一所醫院,但該醫院在現實是不存在的……

堅尼地城位處「四環九約」劃分中西環的第一約,堅尼地城的盡頭俗稱「西環尾」,為西環及港島市區的西面盡頭。位於一切繁華的終點,充斥著怪異的秘密,也並非難以想像吧──

「天翔。」

我從幻想瞬間抽離,凝視著身旁的芊琴,黑色冷衫、粉紅襯衫及灰色校裙映得她有點不過份的淘氣,雙目卻……

「點解你咁鍾意搭電車上層第一排右邊……」芊琴雙眸水汪汪的,左手再次掩著小嘴呼氣──這是情緒波動的憑證。

我把「你都係想串我係電車男姐」這類惹人討厭的挑逗啃在喉嚨。事實上,她並非第一次提出這疑問。
2016-11-28 02:48:29
「係咪因為你都厭倦咗太快既節奏?」芊琴別過臉面向身後的窗,我卻注意到那沾了數滴淚的冷衫。

她……哭了?

我只管愕然,儘管與女孩相熟,卻甚少目睹她淌淚,她遭遇到的事情想必嚴重……

「有咩事可以同叔叔講,生命滿希望,前路由你創,聽日一定會好天㗎。」我調皮憨笑,試圖舒緩氣氛,她卻從未轉頭:「好……好殘忍……點解命運咁殘忍……」

日以繼夜,日以繼夜,日以繼夜。

「好窒息……明明已經好努力透氣……」芊琴依舊面朝窗子急促喘息,雨如淚的灑往粉紅水手服。

似乎是讀書壓力大的關係……

我面向她,隨意的安慰著:「今日唔得未聽日再嚟過囉,辦法總比困難──」

「你唔明……你點會明……」她低頭喘息著,無力從悲鬱的雨中釋懷。

事實上,我也自知這些俗套的安慰說話,在這時代或許比粗口還要難聽。

中五了,尚有一年便要承受DSE的洗禮,諷刺的是,即使跨過這一關,下一步亦不知可前往哪一片風景。即使受盡鼓勵支持,或許還是抵不住壓力,在乏力的某夜以眼淚逃避。

尤其是芊琴,儘管她甚少談及自己,我也清楚她家境欠佳,家人對她成績期望很高。儘管,她根本不享受讀書,儘管她想成為的,或許並非於46樓辦公室打鍵盤的勞工。

步步擱下夢,步步走向人群,這就是路。

很窒息。

目睹芊琴楚楚可憐的樣子,一陣不忍直搗心頭。我情不自禁的,把手輕搭在她的肩頭上──

她敏感的輕推我,縮到窗邊。

「你想點……」沾淚的眼眸流露的絕非尷尬,而是被侮辱被蹂躪的哀傷。

兩行哀淚從柔弱的臉灑下,就像我的觸碰牽動了她全身的神經。

我徹底愕然,意料不到她的如斯抗拒。

我跟她儘管並非情侶,卻算是深交吧?我只是想予以慰藉,既然她瞭解我的為人,又怎會忌諱到此程度?這對知己來說……不算太冒犯的身體接觸吧?
2016-11-28 02:48:43
數秒之間,我倆的距離被拉遠,而且不僅是一點點。

「你咩都唔明白……」她的手遮蓋著被我觸碰的肩膀,低下頭。

「我討厭你。」

東亞銀行大廈的德輔道中路段淡入,按捺不住的雨,欲沖洗城市的鬱悶種種──它是自作多情。

途中我倆剩下沉默,侷促的尷尬並無出口。

女孩漸漸擱下繃緊的情緒,或許是疲憊的關係,不久後便昏睡過去。

情緒交疊的我,終究找不到適宜的說話。

或許,我真的不明白,連要明白什麼也不瞭解。

我以為,她是個堅強的女孩,永遠笑顏相對從不淌淚。

我以為,我倆的距離跟牽手只差些許,儘管那是不見盡頭的些許。

自以為知道很多,怎麼卻無法涉足她那淌淚的世界?

這就是都市人的寂寞,孤獨的聚在一起。

想著想著,一陣倦意襲來,視線隨著鬱悶的旋律變得模糊……

「叮叮。」
2016-11-28 02:49:37
我勉力睜開雙眸,目睹窗外的景象……

糟了。

本來,我應在上環干諾道西站下車,沒記錯芊琴的家位於山市街附近……

但我竟睡過頭了,此際映入眼簾的是堅尼地城盡頭的吉席街,下個站便是堅尼地城總站,電車西行線的盡頭。

兩旁是密密麻麻的舊式單棟住宅,白色的電車站牌置於前方左側的行人路。

我真是太不爭氣,本來應保持清醒,直到電車駛到山士街時叫醒芊琴。

幸好總站跟山士街也只相隔三個站,就算芊琴步行回家也不費太多時間,只是我的歸途較吃力就是了──

等等。

我往身旁一望,臉色隨惶恐變得蒼白。

橫凳原來只坐著我一人,芊琴並不在。

我連忙掃視車廂,背後是五名乘客,他們都筆直的坐在密密麻麻的啡色硬座上。一對情侶、OL、阿伯、白衣女人……

奇怪,怎麼從頭到尾都是他們,難道他們都在總站下車?

沒記錯,這5名乘客是在初段上車的,抵達堅尼地城總站前,電車駛經20多個分站。試問他們全都坐到總站,而中途沒有新乘客的機率,有多大?

嗯……或許是偶然中的偶然?或許只是我太敏感?

他們坐得筆直的面朝前方,對我的注視置之不理。

嗯,先不要管……芊琴到哪了?

一個可能性立時浮現:她自行下車了。

不,不,不,我敲打著額頭,懶理此舉會引來目光。

芊琴絕對是個體貼的女生,她知悉我會在上環先下車,倘若她醒來了,怎會不叫醒我便下車呢?

但若果是我睡得不省人事,60分貝的Side Angle Side也叫我不醒呢?我端出Iphone5,開啓Whatsapp,上次與「芊琴」的Whatsapp對話在昨天21:52,她此刻她也不在線上。

電車向無人的總站徐徐駛動。疑惑往四肢蔓延,不知從何而來,也不打算離去。

窗外雨勢不曾緩和,電車彷如置於濃霧裏,能見度不超十米。吉席街的地產舖、洗衣店全都關門拉閘了,街上是一片異樣的冷清。

我苦笑著,不斷自我安撫:小事一樁,在總站下車再致電芊琴就是了。

我暗地祈求電車儘快在爹核士街總站停下,好讓我從驚懼逃脫。

數秒後,違和感鬼竄的滲進每一滴血液。

電車駛近總站,不是必定會剎車減速嗎?

廢話。

但是,此刻電車的速度絲毫不減,就如目的地尚在很遠很遠之處。

電車以一貫速度駛過堅尼地城總站,「爹核士街 Davis Street」的站牌從左側的車窗掠過。

作為半個電車迷,尚清醒的我絕對肯定,電車是不可能繼續往前駛的!
2016-11-28 02:50:35



因為於任何情況下,西行線電車駛過堅尼地城總站後,會轉左到爹核士街兜一個圈,經卑路乍街及加多近街回到泓都前的吉席街路軌,那就是東行線路段的起點。

因此,我們的電車越過總站後,必然要隨著左拐的軌道向左轉!

超脫常理的是,此際電車還是直駛,沒有轉彎。我還隱約目睹,電車前方是兩條平行的鐵軌,不見盡頭。

印象中,這條路軌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安沾滿車窗,讓我不敢久視。戰競的我回頭掃視其他乘客,他們對此理應都感到詫異吧?

不。

手心冒出的冷汗如雨,眼前的畫面,教人入骨的寒心。

剛才的5位乘客,僵直的身軀坐在深啡色塑膠硬座上,沒有交談,沒有發出聲響,也沒有朝我看來,就是不動的凝望著車頭。

他們……就像……

異樣感佔據脆弱的思緒,我轉頭望向玻璃窗外的詭異,車廂的搖搖晃晃顯得微不足道。

駛過了總站後,車窗前看不見任何建築物,我在一片朦朧中僅目睹兩條電車路軌……

絕對零度的恐懼滲進血液,脊背是洶湧的寒涼。

理性告訴我,前方不可能是堅尼地城,不可能是港島西。

但是,怎麼可能。

芊琴的失蹤,目無表情的乘客,不往堅尼地城的往堅尼地城尾班電車。

它在理應不存在的路軌行駛著,目的地,不詳。
2016-11-28 02:5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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