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
[神犬勇救大學生 箭俠飛斧力敵死神搶命]
跌打鋪的鐵師傅垂下手上的報紙,老花眼鏡後的視線看看標題,然後又看看正上半身赤裸伏在床上,被藥料敷著肩膊和背肌的我。
在那時接住植嵐晨和做cpr時拉傷了肩膊的我,在當晚已痛到覺得差點想把手斬下來,而這是英姐介紹的跌打師傅。
「就係你?」他說。
「係…我。」我說。
「……今次唔收你錢。」他放下報紙。
「下?點好意思。」
「英姐介紹唔緊要喇,咪撚婆媽。」
「咁多謝晒,鐵師傅。」
「你講多次個魚腩盃係幾時?」他走到百子櫃抽出一格後不知在抽屜中弄著甚麼。
「下星期。」
感到鐵師傅的視線斜眼看過來。
「練習係無可能,死左條心佢。」他掏出一根香煙塞到口中,他點煙還是用火柴,是個相當老派的人。
和這兒裝潢一樣呢,倒不知說是懷古還是破舊。
「嗄…但係…」
「唔使但係喇,你想成世變獨臂刀既就去練啦。」
獨臂刀,好像是老電影,他用字也很老派。
「但係如果我完全唔練習就落場既話…」
「安全第一,健康第二,友誼第三,比賽第四。」鐵師傅靠在窗邊抽煙,我現在才發現他連煙也是手捲的,是很仔細用紙捲起一縷煙絲的那種,恐怕就是剛剛他在百子櫃那邊弄。
「……」我不甘地垂下了頭埋回床上。
「你依加唔練,專心養傷既話,好彩既下星期你或者都可以上場。」鐵師傅說,「但如果你監硬去練習既,後果自負,唔好話我無勸過你,不過就算上場你要用輕D既弓。」
「下,咁樣手感會唔同晒…」
鐵師傅怒瞪我一眼。
「好啦…」我投降說,畢竟皮膚黝黑的他加上身上的紋身那一瞪還是挺有氣勢的,待會兒開罪他被他追加正骨便不好了。
「放心呀鐵師傅。」我身邊的童桐說,「我唔會俾佢踩入箭會一步,我同箭會老板娘講左,列左呀遊入黑名單,佢上到去都唔會有門口入。」
「嗚…」我哭喪著臉說。
「你都攞晒彩,上晒報紙啦。」鐵師傅說,「個比賽贏唔贏有咩緊要。」
但如果我說其實是我害到植嵐晨自殺呢?所以根本不是甚麼攞彩,簡直是良心有愧,如果我還有這東西。
當然我不會說。
我打算餘生都不說。
「咁我都算運動員既,身為運動員…」
「運動員更加要識放棄。」鐵師傅,「盲目堅持,只會自取滅亡。」
他語氣中似乎有點噓唏。
放棄嗎…我的話,除了童桐吧。
「我會好好睇住佢架啦,鐵師傅。」童桐說。
「有個咁好既青梅竹馬,執到喇你。」
我明明還期待他會誤伯我和童桐是男女朋友呢?!
「你…點知我地係…青梅竹馬?」我問。
「一睇就知唔係情侶。」鐵師傅說。
可惡!
鐵師傅看到我的失望樣子,冷笑一下轉身再抽一口煙後把煙蒂扔到窗外花槽上的鐵罐中,使那座小山丘又再高了一點點。
「小妹妹,講多次點敷。」
童桐拿出手機看著剛剛的筆記:「每晚敷一次,每次一個鐘,要全程伏係度,敷緊個時唔準掂,一個鐘後要清走所有藥膏,然後用熱水抹乾淨。之後只可以自然風乾,但唔可以用風,用冷氣吹,然後乾晒先可以著衫,呢段時間唔可以做粗重野,包括放狗…」
「岩啦,依加我再示範一次點樣刮走藥膏,留心睇。」
「唔該師傅…係呢我可唔可拍片?」
「隨便你,唔好影到我個樣就得。」鐵師傅說。
弄了一大輪後,鐵師傅把一大堆藥和敷料交給童桐。正當我下意識打算幫她拿著時…
「喂!!」鐵師傅把手縮回,「屌你呀?!咪講左唔準做粗重野!」
「我黎得啦呀遊。」童桐拿過,馬上被重量把身子拖彎了背。
「唔重咩?」看樣子就很重,我心疼童桐。
「少少啫,我無你想像中咁潺囉。」童桐說,「你唔好拎。」
「…幫你地叫左的士,我請。」鐵師傅看樣子挺欣賞我們,剛剛只收了診金,然後開了一大堆藥分文不收,還預先幫我們叫的士,他其實是口硬心軟的那種?
「多…多謝鐵師傅!」
「快D扯,蝕大本呀今日,無拎漏野啦嘛?下個!」
是的,他就是那種人。
「無漏野喇,拜拜!」
身後的鐵師傅關上門。
「呀遊你行到?」這是唐樓單位的跌打醫館,所以沒有升降機。
「我又唔係傷腳。」我說。
「嗯,咁你慢慢行,小心D。」
「你岩岩拍個條片Send俾我阿媽啦,同埋筆記。」我說,「佢應該唔識。」
「唔使啦。」
「嗄?」
童桐這時在樓梯上超車,我沒法看到她的表情:「我…我之後每晚都過黎幫你敷,咁咪唔使煩到…姨姨,我仲可以同亞基里斯玩,嗯,仲睇埋之前個堆戲…」
她一口氣摔出一堆理由,不過每晚能看到她我也樂見。
而且童桐這樣一邊亂說理由一邊說服自己的樣子也很可愛。
某個晚上,又回到網吧當中。
「如果係咁,至少你係童桐面前型左一次啊。」情聖說,「好感度應該都升唔少。」
「………」Beta不發一言,他的IPAD屏幕上看著一個…日曆?行事曆?
「一次就話巧合啫。」他低頭說。
「Beta?」我問。
「咁未好囉。」他關掉IPAD,「唔使客氣。」
因為事件始終是由Beta仔細搜集植嵐晨的往事,選擇最大破壞力的人或渠道,最後由我引爆,始終是不見得光的事,所以我和他在情聖面前也沒有說這件事。
「唔使客氣?」情聖,「你有份幫手架,Beta?」
我連忙說:「個時係佢屋企搵唔到佢下落,係Beta建議去睇佢電腦。」
「哦…」
「依加童桐每晚黎同你敷藥?」Beta凝重地問我。
「係啊,同你講真係好撚爽,有次佢沖完涼先過黎搵我,個陣洗頭水沐浴露香味真係正到癲,好在我係伏係梳發度,有幾次佢直頭放個枕頭係佢大脾上面叫我扒落去,嘩屌!我幾撚驚自己唔小心連梳發都隊穿…」
「你你你你冷靜D先!」Beta的眼鏡倒映著剛剛的日曆,「佢大概係幾點過黎?」
「下?你問黎做咩?」
「無,問下啫。」他說,「有無試過十二點後?」
「佢早就訓左啦十二點,佢話女仔要早訓唔係好易殘。」
「……即係無啦。」Beta說,「祝你比賽趕得切。」
超生硬的話題轉換。
「唉我唔想去了…依加咁唔練兩星期,都唔知會輸到幾難睇,仲要係童桐面前輸,唉慘啦咁次…」我掩著臉說。
「如果佢真係鐘意你,又點會介意一場比賽輸贏。」情聖說。
「咁贏左追點都好過輸左追既。」我搖頭否認。
「我反而覺得你依加係佢面前救左佢咁重視既朋友,應該加左唔少分,係時候乘勝追擊。」
「追擊?」我放下手說。
這時,桌面上除了我們每人面前的一支手工啤外多了一個小錦盒。
上面是一串法文,是某個珠寶牌子的名字,一看就知超貴。
這尺寸是…戒指,鍊墜之類?
「我問你,你幾乎最恨拍拖,最想有女朋友?」
「大時大節掛。」每年聖誕我連下樓放狗也沒動力,連樓下公園也是一對對狗男…一對對情侶,不過最後還是被亞基瘋狂抓門逼著我下去,人家牽著女朋友,我牽著亞基…
「點解係節日?」
「因為一街都係情侶囉,你想講咩呀。」我有點煩躁。
「無錯!就係呢種心理!連平時話唔會結婚,唔鐘意小朋友既女,係見到人靚靚著婚紗,扔花球個時,一定都會心郁郁!呢個就係兩性關係專家口中所謂既伴娘效應!!同你大時大節見到情侶會特別灰,特別恨拍拖一樣!去婚禮個時特別想有男朋友,有關係,有結婚既機會!呢個就係伴娘效應!」
「邊個專家。」我問。
(陳立正)
「我。」情聖答。
「挑!!」我竟然差點信了。
「Any肥,簡單黎講就係我要做老襯結婚了。」他打開那個小錦盒,入面是一隻戒指。
「下?!咁突然?!」
「背後…有原因,總之,我的確係想同佢過人世,我亦自問玩夠。」情聖說,「你就當係我最後獻身黎幫你追童桐,我可以安排佢做伴娘之類,你做我兄弟,利用伴娘效應激發童桐既空虛寂寞凍,絕對係百利而無一害。」
我想起那天我離去後Beta和情聖私下在聊不知甚麼,大概就是和這件事有關。
似乎我和他都分別私下自己找Beta。
「我諗童桐咁貪玩都應該得既…」我說。
「咁你問下佢先。」他收回錦盒說。
結果當然毫無疑問地,事後童桐一口答應了這件事;就說我了解她,至少我自認為是這樣。
[你仲唔返黎敷藥?]童桐傳來訊息。
[返了]
當然回去躺童桐大腿比起在這兒和兩個男生來得愉快,所以我別過了二人站起來回去。在路上的時候我順便搜尋了甚麼鬼伴娘效應,果然是情聖隨便亂掰出來。
但似乎有點說服力。
從網吧下樓時,我以為自己巧遇了一個人。
「唷,呀遊。」
是很久不見的妍妍。
「妍妍?咁岩既?」
「唔係咁岩。」妍妍走過來,「我係專登搵你。」
「係…咩事?」
她把嘴巴湊到我耳邊,以耳語向我說:「植嵐晨,係你害到佢咁係咪?好似係叫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