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意咗個網故女作家，但佢真人好樣衰。

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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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種反差好搞笑

留名

唔得要live

翩翩氣餒，就算每次和其他人見面，她都暗盼王子能給她傳訊息、打電話，假如他真的如她意願，她也會拋下眼前一切飛奔找他。

可惜，他沒有。

她理直氣壯地想：所以，我都要約人。

--

結果又過了一天。

翩翩與讀者吃飯，完場之後，她只依稀記得他最近失戀，因此很寂寞，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有感情。他們糊糊塗塗地聊天，她淺淺地安慰他。失戀是很傷心的事，她毫無與他調情的意欲，因他句句都在訴說對前度的依戀。

行街、食街、拍膊頭、離開、回家……

翩翩已經懂得拎着沒有任何波瀾的心出門，再將它平平穩穩地帶回家。

她知道別人對她平庸的長相失望，恰恰這一點，相對地，她沒有什麼愧疚感。既然大家都沒有發展愛侶關係的打算，那麼，輕輕鬆鬆傾談，二人都開心。

食飯付款是AA制，她做了免費樹洞，他免費地講了故事。姑且，她聽得津津有味。

至於她的長相，或真與他們預期中的不同，這樣雖然會在最初影響相處的流暢度，但聊着聊着，就沒有問題了。外形的衝擊不會維持太久，只要不是過分地美，或者過分地醜——所謂中庸。

其實她應該要出一本《李翩翩的說話之道》。

意外地，雖然喜歡在深夜埋首寫作，但在日間社交也不是難事——她能輕鬆地展示外向活潑的一面。

從小，她便懂得自嘲，日子有功，什麼話都能接；一個人若然擅長自嘲了，幾乎百無禁忌。

Err……

不外乎，如果對方傷心，你就不要說什麼「加油」、「下次會更好」，問問他今次怎麼了，由他一口氣講出來。如果對方分享一件喜悅的事，就多問他細節，盡量找些事誇他，但又不會太誇張。如果對方沒有話聊，你可以試試定神看看他，對望的時候，你可以忽然燦爛地笑，到時，他就會問你緣由，即使你故弄玄虛，氣氛還是輕鬆起來……

看書看到喜歡作者，多是寂寞人。

好啦，好啦，知道沒人想知這些誰都懂的東西啦。

總之呢，她在外頭快快樂樂、和和善善地與男子交際，是沒有任何難度；相反，愈傾，對方會愈喜歡她，即使無關愛情。所以，她也能乘機靠近，感受對方的溫暖。即使不會牽手、相擁、接吻，但是她放軟的眼睛裏，也能看到一種親密。

光是氣息的流轉，已令她感到安全。她要的，不過如此。

本來，她已經到家樓下大門，但竟收到王子的電話，於是又趕到商場附近水池邊，看見他。

王子是小學時班際話劇比賽的男主角，最終，她無緣與他在舞台上牽手。

現實中，他有牽過她，在過馬路匆匆忙忙之時。

他知道她喜歡他。

初中的時候，她被取笑長相不如班上其他女生，他出言阻止別人，這麼簡單的舉止已令他與眾不同。他常常稱讚她的性格，仿佛能看穿皮囊以外的更多、更多。

她表過白，神色生怯，已盡最大勇氣在情人節當日送上朱古力；他真與她交往了五天，又提出分手。

這其實就是她寫作能力突飛猛進的原因，當時，她很不開心，覺得他在玩弄感情，於是以書寫寄存哀愁。其時，文筆青澀、內容也不是寫得很好，但感情十分真摯；如今一切都是砌詞硬寫，多了公式套路，少了幾分意韻。

她記得被分手的那刻，整個人都呆住，急起上來便無法思考，她竟馬上說：「好叻咩，我一定可以搵到下個好過你嘅男人。」

至今，王子偶然還會拿這件事出來笑她。

他知道她一直喜歡他。誰不知道呢？即使，他在同學面前笑她不如他後來的女朋友、卻對他虎視眈眈，她只有一刻憤怒，但未曾死心。

她知道，他知道她喜歡他；準確點說，是感受得到。即使「分手」之後，她看他的眼神分明更熾熱一些，就算他在說些旁人覺得無趣的說話，她也會笑出聲來，情難自禁。以前，她時常製造機會偶遇他，不同班時，則在課間、小息的學校走廊徘徊；同班的課，她會裝作和後座聊天，再偷偷看他，心裏有那裏一點希望引來他的注目，可是他看過來時，她又會怯怯地避開眼神。

他們仍是朋友。

後來，高中因選科原因，二人同班，他只要和她說話，她便唯唯諾諾，即使心頭有種不被愛的忿恨。

二人逐漸親密，凌晨時分，他會打電話給她傾訴家庭壓力、學業壓力，但偏偏，不和她講正在追求女神、表白、成功戀愛的經過；如此刻意規避。誰都知道的事，她作為密友，竟然從他人聊八卦時截獲枝節，才能組拼成完整故事，像見不得光的窺視。她忽然很心酸，和他，是否連朋友也稱不上？他怕她難過？那麼，為何與她走得極近？

結果，大家心知肚明，誰都沒有說破二人的關係，總靠一方的愛欲來維持。有次她半開玩笑說，他追到女神也不請出pool飯，真不當她是朋友；他很尷尬，但神色間又有種鬆馳，自那之後，他和女友吵架，都會找翩翩聊天。

至今，他肆無忌憚，隨時找她。

他好像有很多心事。他常說：「都係你好，你做樹窿真係冇得頂。」

翩翩練成一身做樹洞的好本領，聆聽、回應、吸收負能量對她來說，不算太負面；因她眼睜睜地愛而不得，更加痛楚。

不開心的時候，她便寫作。其實成名，也拜他所賜，不過他不知道她是「偏偏愛你」，那十萬個追蹤者中，沒有他。她沒有提起，相信他也不關心。那些矯情的文字，還是不要讓他看到更好。網故而言，她算很有名，每年都能出版兩本書，圖文廣告、商業活動，她都無一落下；不過她再受讀者喜愛，回歸現實，平凡得有着輕薄的哀愁。

「點呀你，畀女飛？」翩翩問。

「佢好煩呀，成日管住晒，我咁後生出去見吓人又唔畀，大佬，朋友唔係男就女㗎啦。」王子向後方的空氣靠倚。

「你見咩人呀？」

「大學啲friend囉，疫情咁耐冇見，約返U LIB溫書咋嘛，又冇做咩。」

「咁佢又畀你見我？」她明知故問，盼望有與昔日不同的答案。

「你點同，」他嘻皮笑臉地說：「你喺佢心目中地位極高，話我一定唔會同你有嘢，我淨係鍾意靚女咁喎。」

「收皮啦。」這樣的話，她已聽過數百次。

但是，每次聽到，還是會不開心；只是人愈大，愈懂得掩飾情緒，她不會再板起面孔了，而是落落大方地自嘲，裝作毫不在意。

王子的說話，一聲聲地宣告二人不可能相愛，他已提醒她了，清清楚楚，她還要繼續喜歡他，便是無怨無悔。但有時，他會認真地看着她，說她很好，她又心潮澎湃起來。

她寫過很多「收兵養性」的故事，字裏行間的諷刺，都刮不醒現實中的她。

二人沒有戀愛。

可是，光是喜歡王子這幾年間，早就沖淡了翩翩對愛情的期待，一口被包在嘴中又反覆吐出來的水，即使不摻雜什麼外來廢物，也只會愈來愈混濁；卻澆不熄她對他的愛。真像一種不滅的詛咒。

翩翩與王子聊天。

「佢係好煩……但佢都係愛我啫。」

她清楚，自己不必談任何感受和結論，如果光是用問題和無聊的說話，讓當事人自行得出感受，他會有最恰當的舒懷。她訓練有素，自然擅長。

她只是不擅長讓人看着她的臉，仍然說出：你很好。

「哎喲，反省時間。」然後，她多以漫不經心的揶揄作結。

所以，他喜歡與她傾心事，喜歡這種柔和。

所以，她只能停留於此。

王子開心了，二人便解散，翩翩拖着疲倦身軀回家。她對他，沒有很心動了，看過太多故事、年長幾歲之後，衝擊的感覺隨年下降。但是，她相信自己是喜歡他的。

他是高明的「觀音」，她只好俯首稱臣。

梳洗之後，Himmm615（阿謙）找她，附上一條連登帖文網址：

「呢個post CLS。」

她有些愕然，以為那天已經見面，他就不會再找她了。畢竟，她的外表也許有點嚇壞他了，才讓他止不住地失禮說話。

她如常地回覆：「#18，笑死。」

心頭縱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尷尬，但是，在社交媒體上，都不能表現得不禮貌，以免得罪人，甚至留下確切的證據。

她已寫作五年，經營社交平台五年，理解網絡的可怕，再不能似最初什麼小事都放上網說，那十萬個追蹤者，也不是個個喜歡她吧；她很肯定，一定有人討厭她。

「你喺屋？出嚟傾吓偈？我諗住大家係對面屋，唔好淨係靠ig dm講嘢咁尷尬啦。」阿謙秒回。

「唔好意思啊，我有啲攰，出咗成日街，有機會啦。」

「好，早啲休息。」

她從不是溫潤善良大愛的女子，相反，骨子裏冷漠，有點無情。不過她疲累是真。

如果阿謙真的喜歡寫作的她，那麼，她不想和他靠得太近。

她本人，並非自己用文字修飾得那麼溫婉可人，無論性格，抑或外表。

下次加更係150正皮！
夜晚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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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樓主

Live!

Live

Live咗啦

雖然有機會被人話係星座撚，但都想講下⋯
唔知點解覺得樓主你真係巨蟹/雙魚
寫既野似係呢兩個星座既人會諗既野

青！

水象正正子

二、浪

第二天，翩翩母親闖進她的房間：「等間我去對面屋食飯。」

翩翩說：「你自己去啦——咩話，對面屋？」

「係呀，你之前日日住宿舍，都唔知道林太佢哋搬咗嚟住，快啲去打招呼啦。以前你唔係同謙謙好friend㗎咩，咁耐冇見，敍吓舊都好吖。」

「吓，你同佢哋又係friend咩？」

「你哋同小學㗎嘛，師奶之間見面傾偈有咩出奇。」

翩翩頓感無言，已經過了那麼久，為何她的生命仍要與過去交纏？

但她說不過母親，於是急急打扮，化上妝、梳好頭，然後穿上拖鞋，按阿謙家的門鈴。

她想起那個夢，那個他在控訴她口出惡言的夢，便覺得很尷尬，她是否應該為着曾經的失言道歉？喂、喂，可是，他現在已經又高又帥了，都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就忘記吧。

林太應門，翩翩乖巧地說：「姨姨。」

「哇，咁大個女啦你而家，真係好耐冇見，我叫謙謙出嚟同你打個招——」

「唔使啦唔使啦，等間都會見到。」她連忙說。

「邊個呀？」阿謙伸出頭來看，見是翩翩：「咦，Hi，咁早嘅。」

她深呼吸，點了點頭。

「你哋見過啦，聽你媽咪講吖，你一直都住喺大學啲——屋度，所以之前都見唔到你……」林太重複着翩翩母親所說的話，然後對她招手：「快啲入嚟食飯啦。」

翩翩堆起笑臉，親切地與林太聊着。

一看到阿謙，那麼轉瞬即逝之間，她心頭便泛起對他的愧疚，雖然微弱，卻有柔弱餘韻一直飛揚。她點頭，希望接下來至少在席間對他友善一點，以消磨自身的不適感。

他們食飯。

「係呢，讀緊幾年班呀？」林太問翩翩。

「大學三年級呀而家。」翩翩答。

「大謙謙一年喎，你哋可以多啲傾偈，功課有咩唔識都可以問對方吖嘛。」

「媽，」阿謙將雞翼夾到母親的飯碗裏：「我哋唔同年級，又唔同科啊，點問功課。」

「嘻嘻，唔好意思吖翩翩，姨姨讀得書少，成日講錯嘢。」

「唔會啦姨姨，我有時都以為自己仲讀緊小學，小息有得去小食部買撈麵添。」翩翩說。

「見到你哋仲和和氣氣就好啦，謙謙轉校之後就成日粒聲唔出，幾驚你哋嗌大交。」

說來，翩翩真的不知道阿謙為何轉校。雖然當時她察覺到他悄悄地疏遠了她，但同時，她被王子拒絕，一直陷入自卑自憐的循環，無心在意其他事。很快，他便退學了，但她仍然沒有注意。

不應多管閒事，王子教她的，她便牢牢記在心裏。

「冇啦，我哋點會嗌交。」阿謙說。

「放心啦姨姨，佢咁乖仔，最多係我野野蠻蠻咁蝦佢啫。」翩翩說。

「邊係，你都好乖。」

翩翩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成績好，時常端起一副甚有禮貌的姿態、大方微笑。可能正因如此，她筆下的角色也參考了自身成長，設定上都那麼單一，並無新意。寫作五年之後，靈感乾枯，畢竟自身的故事，已模糊地說了太多遍。

「乖咩吖佢，成日喺大學住，又唔返嚟，係咪就嚟唔記得阿媽啦，都唔知有冇識埋啲壞人……」翩翩母親不斷嘮叨。

「冇啊，佢冇識壞人。」阿謙答。

他跟據她的隨筆散文內容，知道她的生活單調、討厭社交、喜愛離群，就算真的無故結識異性，也——譬如說是：他？何況，她大概是個慢熱的人，能與她見面的，應該沒幾個吧。

翩翩自是唯唯諾諾，將話題轉移到稱讚餸菜好食。

吃飯後，阿謙和翩翩一同洗碗。

「你做客嘅點解要洗碗呢？」他說。

「吓，我有份食，當洗我媽咪嗰份。」她便答。

「係呢……你過成點？」

「邊個我？」

「你就係你。」

「「偏偏愛你」休息緊，」她平靜地笑笑，卻不確定他在問誰：「李翩翩就普通香港人生活咁。」

「我前晚夢到你。」

「係？」她心想她也是，頓覺邪門。

「係翩翩，我夢到嗰個係翩翩。你知唔知我以前嬲過你？有同你冷戰過？」

夢告訴她了，她點頭：「我知道，係我錯嘅。」

「嗰陣細個，我真係hurt，但係大個咗都明，邊個想畀人話同當時嘅我有嘢先——嗱嗱嗱，我唔係話而家就好好，只係當時冇咁好啫。」

「當時都好好。」

翩翩虛偽地稱讚他以往的形象，可是她其實只欣賞靚仔。

她當在隨筆散文上寫關於外貌的文章，請讀者不要過分注重外在美，宜覺察更珍貴的內在美。她卻十分清楚，這番話於寂寞的人來說，完全是廢話，他們不是缺乏鑽研內在的機會，只等人前來賞識豐富的內心；因為沒有外在美的話，很難吸引人駐足、欣賞內在美。

就像一個初階段的愛人，希望給對方展示的是最美麗的臉，因此次次化妝、不願素顏，害怕對方見到自己的瑕疵；她也努力恪守「偏偏愛你」中的內涵，絲毫不想透露膚淺的一面，因為他現在認識的，不再是她本人。

雖然二人情分生疏，但她為了自己的形象（即使沒其他人在意），還是清晰地將「自己」分得清楚。

阿謙說：「我冇嬲你呀其實，如果唔係你幫我，我小學同初中會成日畀人笑。」

翩翩看他：「舉手之勞，呢啲小事啫，就算係其他人都會幫。」

他一直在誇她，誇獎「李翩翩」，她竟然覺得很大壓力，喜悅沒有幾分，不比以前年少時為此暗暗高興了。

「就係冇其他人肯。」他小聲地說。

她沒有答話，都差不多忘掉了這些事，也沒法答話；他又說：「係呢，你寫嘢好好睇。我買齊你所有書㗎。」

「多謝你。」她微笑。

「我同學係大作家喎，我鄰居係大作家喎，我好proud㗎。」他愈說愈起勁。

「哈哈，唔好同其他人講我係我。」

「知道。」

他沒有開口說更多，但是，他很喜歡她——「偏偏愛你」。

從她的散文開始，他便一直追看她的故事，人夾人緣，他只喜歡她，這一種偏愛實在太過可貴。想不到時間匆匆，如此就五年多，如今都快要大學畢業了。雖然僅僅流於文字，但他覺得她好像貫穿了青春。

不過這話太肉麻，他不敢講。

面對面跟一個人談喜歡和愛，到底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出自真心。

「見到我真人有冇失望啊？」翩翩自我調侃：「一啲都唔靚嘅點解？」

確實，阿謙原本以為，作者是美人。

他確實有點失望於「偏偏愛你」比想像中貌醜，也許是文字將人修飾得太有氣質：她時常描寫細緻的情景，使他的心常有「哇，點解可以講得咁中」，或者關注過某些社會議題，展示着某種熱心。因此，他想像她是一個充滿書卷氣息和知性美的女生。

應該，她有斯文眉毛、溫婉大眼、小巧秀鼻、芬芳嘴唇、白晳皮膚。應該，她有玲瓏身段、誘人體香、絲滑聲音、散漫長髮。

「實有啦係咪，」她見他不應，便自問自答，自如十分：「我咪有PO吓皮膚白，或者靚頭髮嘅相嘅，係咪都呃到人吖？」

他太久沒有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皮膚和頭髮，依舊默然不語，又埋首擦着平板鍋。

「點解要咁做呢？」他總相信，她做事自有原因。

「吓，幻想嘅嘢……」

他說：「其實你唔使咁介意個樣啦，大家又唔係鍾意你外型，都唔知你咩樣。我——我哋鍾意睇你寫嘢咋嘛。」

不過他也心怯，畢竟曾想像她是美人。

一個人是先有氣質，還是先長得漂亮？長得不漂亮的話，還有沒有氣質？腹有詩書氣自華，但如果沒有明麗五官，別人真能感受到內在豐盈的精神世界麼。

不過，他想，她真人也不是很醜——你知道的，一個人要「很醜」其實很難，根據正態分佈，她倒是沒有特別到成為最少撮人。她是不美，是有點太平凡，五官沒有出挑的，拼拼湊湊，像重組句子中偶然的亂骨頭意外。

「哇，多謝你喎。」

她知道他在盡心安慰，但她無法因此感到舒心。畢竟，如果她長得好看，就不會被心上人的女友當成毫無威脅的對象，這一點，讓她有點不忿，但又只得乖乖妥協。

什麼才華？仍無法消彌天生的差距。

二人又無言。

「洗完啦，走。」翩翩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說話想跟阿謙說。

「Err……」他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麼能夠講，又提起舊事：「你記唔記得中一嗰陣，有蜜蜂飛入嚟課室？」

「咁突然嘅——你呢個topic開得。唔記得吖，成日都有蜜蜂飛入嚟㗎啦。」

「嗰陣好似係一隻大黃蜂嚟，勁大隻，全班都喺度叫晒救命，好嘈，堂都上唔到吖，同學又周圍走。」

翩翩心想：你到底想講乜鳩？中一咁耐以前。

下一秒，她又忽然心驚，因他不知道她會說粗口，所以，她應專心提醒自己保持優雅形象。

「然後，你呢，女俠，得你去幫手開窗，想請蜜蜂飛出去。但係，佢突然停咗喺你面前張枱度——其他同學張枱嚟，個個叫你幫手打死佢，話晒你平時都比較英勇。」

翩翩忍不住懷疑這事的真偽：蜜蜂無啦啦停飛？做乜？

「你話：『雖然我哋未必咁歡迎佢，但佢都係一條生命，唔可以因為我哋嘅喜好，就扼殺佢生存嘅權利。我哋係人，應該要有人性。』類似咁樣，嗰時大家都好細個，我覺得你好型。我知道你擔心個樣……但係，你嘅諗法同性格都好值得欣賞……所以，唔使咁擔心。」

阿謙把這件事記在心頭，一直、一直。有時，價值觀偶爾扭曲——他很慶幸自己曾被惡霸欺騙，才能被翩翩幫助、再與她相對地熟悉一點。他很欣賞她仗義執言的勇氣，也深深被那非常偶然的說辭吸引。

他感覺到她對外形不自信，於是嘗試安慰。

翩翩對上他的眼眸，自然地移開目光。

她記得這件事，因她太記得那番說話，已非什麼蜜蜂、開窗、枱子；那是她參加演講比賽時，反覆雕琢的講辭——查透世界流行價值觀，問準老師毒辣眼光，最後才成為一篇完整的稿子。

她一直以「助人為樂」聞名於同學之間。她敏感，清楚一個人的容貌若然不太吸引，只好「善良」、「做好人」。不殺生，又帶出大道理，這就是十一歲的她認知中的善良。當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人動不動就要殺動物。

王子當時也在課室，她的話——在自己的想像中，有一箭雙雕的功能。

「你竟然仲記得呢件事，好犀利。」

對不起。翩翩在心裏想，她不再懷疑故事的真實。她知道他想安慰她，應該感動，然而，她無法接受這關心。

她自嘲：李翩翩從小已得益於文字功力，真是天生食這行飯。

「係呢，我覺得你…….」

「唔好意思，我有嘢做，有咩遲啲先講，走先啦。」

她感到壓力；與阿謙、林太告別後，便急急逃回屋去。

他將她看得太好。萬一他知道，其實她將Instagram當Tinder玩，即使沒有約炮、戀愛，那會怎樣呢？到時，是否哪個她都忽然完全破碎？

這是頭一次，她感到快樂、感動，卻極有負擔感，源自她脆弱的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