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意咗個網故女作家，但佢真人好樣衰。

live

「好食喎！」翩翩尚未吞下，已經誇讚。

其實，她完全沒有任何專業的味覺，所以不能準確地說出好食在何處，但是，至少她知道——這味道中她意。然後，如果有人願意花心機下廚，那就必然要第一時間表達欣賞，這是禮貌。

「下晝食一定會仲好食。」阿謙難掩婉惜。

「下次囉！多謝喎，我有食神。」

他看見她吃得舒爽的樣子，縱有滿足感，但卻因「這不是最好」而不敢將開心表現。他很肯定會有更好。

他確信自己能有更好，與她，不應停留此處。

翩翩往屋子裏拿了個月餅鐵盒，帶同手提電腦，和阿謙一起出發去士多。

「今日你出題！」阿謙說。

「俄羅斯方塊啦，你話你好勁嘛，我挑戰吓。」她說。

結果，阿謙大獲全勝，全程以絕對的壓倒性實力贏了翩翩；他在後面的局數已盡量放水，減低二人差距，然而實力不允許。

「哇你好勁喎，我輸勁多。」她稱讚。

「都話㗎啦，俄羅斯方塊呢啲毒撚一個更開心嘅game，無敵。」他說。

「和別人一樣的話，會消失的喔！」她假裝正經。

阿謙察覺到，今天翩翩似乎異常快樂，兼且衣着比平時美麗。於是，他也比以往更勇敢地、說些不知如何開口的話：

「好彩，你令我都有啲好特別啫。」他轉頭，眼角微微互相牽引地看着她：「唔講以前啦，而家，我竟然都可以約到自己鍾意嘅作者出街，仲做到朋友喎。」

他嘗試調整呼吸，試探她的反應，如果她有些許抗拒神色，他便暫不再提。

所以她總笑他，比當代中學生都單純。

「吓？」翩翩笑，之後若無其事將目光放到電腦上，指住螢幕：「咁特別又唔會消失嘅話，就會好似我，畀你掟過嚟嘅戰機炸死。」

「吓？」他模仿她的語調，無法判斷其想法，但至少應該不是抗拒吧？

翩翩關上俄羅斯方塊遊戲的頁面，盯着電腦螢幕。

阿謙真誠得可怕，使她心虛。

他不知道——她不止與他出外，要約會她，根本不難；只是他比較慢熱和隱忍，頻繁地聊了一年，才提出邀約。出街而已，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意義，當人數多了，連怯生都消彌。

他不知道，其實誰都可以。

原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有這個特別的位置。

作為朋友，她是應該告訴他，其實她不是他想像那樣的嗎？他因這個誤會而開心是嗎？她沒有刻意撒謊，心卻忽然有要吞三千根針的罪惡感。故作隱瞞，與撒謊又有沒有分別？她敲問自己。

如果，如果，你問我今日去咗邊嘅話，我就會同你講。

「你今日心情好好咁喎，去咗邊？」阿謙問。

噢，你竟然真係問咗？

「冇啊，約friend見面囉。」她答。

翩翩不敢告訴他。

如果坦白，她會失去什麼？如果隱瞞，她會得到什麼？

只是，她突然害怕，萬一，他因此討厭她。她也不肯定自己為何按捺自己講出事實——又不是在犯罪，至少她能自由地約會所有她想約會的人吧？不需他規管。此刻，她意識到他心中的「她」，與現實有一點距離。

他心中的「他們二人」，也許又有不同。

「姐姐！哥哥！」

昨夜來過的小孩今天依然走得飛快，翩翩問：「做咗功課？」

「係！我要睇徽章！」

她於是走進士多收銀櫃底，拿出一個月餅盒，裏面放滿所有她儲過的超人徽章；如今已是絕版。小孩便不斷伸手摸徽章、發出渴望的感歎。

翩翩感覺到他的期待，她只等小孩開口。

「好啦，我睇完啦。」小孩說。

「你唔想要？」她微微低頭。

「婆婆話，我要咗嘅話就好似攞人啲嘢咁，而且會好似以前啲玩具咁，只係擺埋一二邊，咁就唔可以要姐姐失去心愛嘅珍藏。」

他很乖巧。

「哇，咁似中文書會有嘅道理。」翩翩意外：「送幾隻畀你，要唔要？我有好多呢幾款。」

小孩看一看婆婆，婆婆點頭，他便開心地接過。

全程，阿謙沒有插話，他很享受此時此刻的一切，好像更了解翩翩是一個怎樣的人；她有愛心，亦懂得哄小孩。

翩翩一直和小孩聊些天，不着邊際，關於玩具、動畫、遊戲，一半確實出自真心，至於另一半，則是她不想坐在滕椅上，與阿謙對視。

他喜歡她的善良，耐心地與小孩和老人相處，即使有時聽不清他們的話，甚至不明白說話內容，但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眼神，又用笑臉釐清。她的情緒，總是很平和。

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為什麼會困擾她呢？她知道，他未曾與網上結識的任何異性見面，所以，她佔了一個特別的位置。

她在別處的所作所為，也許會傷害到他。

他忽然希望，以後的每一天，都有她在身邊。

她不是他想像中、或認知之中——那麼好。她感到害怕。

阿謙這份盼念亦使他的危機感瞬間上升，一個人留在另一個人的身邊，需要很多條件。至少，在一切之初，最緊要她不能感覺到他有這一個念頭。

他羨慕所有能勇於表達自己情感的人，但他慶幸自己的膽怯。

如果最後，她真的不喜歡他，然後離去——至少那一天，能夠在久一點的後來。

阿謙越過和小孩聊天的翩翩，幫她取出懶人摺枱，讓她等一會兒舒服地做事。

他喜歡她。

今日係咁多了

咁就沉船

懷疑個「王子」之後會鍾意翩翩

Live!

女主係善良既人，會諗到男主可能因為佢呢個行為而唔開心。
但其實道理上佢無做錯咩，單身個陣約多幾個男仔，無壞；佢又唔係有追既對象，最多有鍾意既人啫。

Live

推

好易

你容易鍾意人嗎？
是
否

但人地唔鐘意我

因為我死毒撚嚟，出街、social、傾偈好攰

差2個正皮就有加更了！推！

唔推唔得

俄羅斯方塊正，毒L寫照

推！

爭22正皮先有更呀
幫幫手吖

推呀推

那天之後，阿謙好像確定了自己是喜歡翩翩的。

或者，不要講得那麼沉重——應說：她是他遇過最有好感的女子。在未見面之前，在這一個時空，是；在見了面之後，在過去的時空，是。

什麼是喜歡呢？他倒是不如以前心跳加速，但是有強烈的欲望：想見她。

阿謙不再對「偏偏愛你」的樣子感到失望。

翩翩的樣子平凡、普通，也僅此而已，像街上那些不會被注意到的路人；只是，他對她的第一眼觀察與對「偏偏愛你」的過高期望相差太遠，所以他覺她「樣衰」。看久之後，她的臉容還是沒有變得更加美麗，但仍是他認知的李翩翩。

很緊要嗎？

真要說的話，翩翩有點似年輕時吳倩蓮，不過各個五官都更平庸了。

她的眼形是丹鳳眼，今天，她踢着人字拖與他閒聊：「點解啲beauty blogger教人化單眼皮，一定要貼雙眼皮貼啫？」

她在看化妝教程，努力增進自己的化妝技術。

「咁係咪會易化啲？」

「咁單眼皮本身就一定醜咩？Base on單眼皮再放大、廷長，都會好睇㗎喎。不如教人消腫仲好，而唔係消滅個人特色。」她眨眨眼：「你睇吓萬綺雯都係單眼皮，人哋夠好靚啦。」

翩翩以前很想要雙眼皮，覺得好像比單眼皮靈動。有幾天，起床後捽眼，發現竟有了一摺內雙痕跡，她高興得不得了；即使在別人眼中，那只是一道小小的、無關緊要的摺痕。第二朝，她又「變回」了單眼皮，於是，她去了Living Plaza買雙眼皮貼、用上，雖然不是很自然，但竟勝過原本。不過再後來，她嫌麻煩和看起來不夠真實，便沒有貼了。

她對貼出來的雙眼皮又愛又恨，一邊擔心眨眼時會被人看到，雖然被發現也不會怎樣，一邊欣賞眼皮摺痕能加深雙眸。

阿謙不識美妝之事，又問：「咁你鍾唔鍾意單眼皮？」

「坦白講，麻麻哋，覺得雙眼皮對眼都大啲吖嘛。不過咁，阿爸阿媽明明係雙眼皮，但生到我係單眼皮，都係一種緣分。大大吓就覺得冇乜嘢，我對眼睇到嘅嘢都好多啦！單眼皮都少少型。」她又想了想：「不過我想個女係雙眼皮喎，好似香港人都覺得雙眼皮靚嘛。」

「我係雙眼皮喎，你要唔要攞少少我啲DNA？」他大笑。

「妖，呢句好娘。」

「唔似偶像劇對白咩？」

「偶像劇咁㗎咩？比較似——射喺對眼度，等你睇到BB嘅樣。」她說罷便大笑，總喜歡調侃這樣的話語——雖然聽來粗俗，卻頗有創意。她常跟女性朋友在嬉笑之間說點色情的話，負責在乖巧的朋友圈子當中，製造言語大膽的氣氛。

其實她也很「乖」，個個都覺得她乖；個個都覺得她乖，沒法不乖。

「我嗰句明明浪漫啲，」他說：「好少講呢啲咁嘅嘢添，怕醜。」

「係咩？咁你要訓練吓，我成日都講。」

「呢啲咁難為情嘅說話，點可以畀咁多人知？我淨係會同你講，淨係得你聽到咋。」

雖然他嬉皮笑臉，但實則內心有股嚴肅認真在浮浮湧動。

而他的正經，早在她心中淹留；她想起他說：你令我都有啲好特別。

此時阿謙給她的這份獨特，這份「淨係會同你講」，是一種交換嗎？如是，她似佔了他便宜，好像得到一些她不夠資格、沒有權限獲取的東西，譬如：他的真誠。

很多人都說她善良，看她的文字，然後如此稱讚。她自我責備於時常欺騙人，這是否善良？即使明白善與真並無必然關係，但「真善美」三個字卻一直扣連。她一直自省。

翩翩的心跳得很快，像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急促。

她不想令他失望，但更不想欺騙他。

「My pleasure，」翩翩誠懇地笑，隨即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又係有讀者講過呢啲嘢囉，有個我見咗真人，佢都有講，仲講得有啲OVER添；不過大部分都係真人怕醜同乖啲，同網上有啲唔同。」

曾經她也很熱情、很真心。可是她已非十五歲，已非沒有見識過口上說喜歡她的人做出傷害她的舉動，已非允許自己過分在人身上投放感情。她只想要快樂，如此淺薄的世俗欲望。

她不是所謂好人，她不過利用了讀者對文字的幻想，讓自己有一刻安慰。

「啫係——你仲有見其他人？」阿謙捉住重點。

「係啊，有你，就緊係有其他人啦。」翩翩站得筆直。

「我以為你淨係約我一個。」

他語氣中的失落，非常明顯；她像做錯事後的心虛狡辯，不斷左顧右盼。

「噢，special offer好危險㗎嘛。最好一視同仁，就算唔可以全部都一樣，至少唔可以有一個係特別，係咪？」她沉聲說，隨即又開朗起來：「哈哈！不過我純粹想同多啲人出街，開心囉，而且又冇人理管。」

「失望添。」

他原本想以開玩笑的語氣稍稍調侃她，違心地；不過說出口後，卻似認真的責備。他有些憤怒，不是要向任何人發洩的憤怒，只是，為自己傾情而感到委屈、愚蠢。

他真以為他是特別的一位，與「偏偏愛你」聊天逾一年，才由淺入深；原來一年也很短時間吧。

「先生，約吓其他人出去玩唔得咩？犯法啊？」她假裝理直氣壯。

阿謙認真地看她：「唔犯法，但我以為，我係特別啲嗰個。」

只不過是見見面、吃吃飯，你何必在意？阿謙反問自己，卻依然有掩蓋不住的落寞。

「你的確係特別——啲。」

翩翩不否認，畢竟，他都和她相處了好一陣子，不再流於網絡。他見到她穿人字拖。

真要比較的話，她感受到他比其他人更喜歡她。他有齊她的套裝書，訂閱她的收費平台、每次都給她寫書評、時常回覆她的限時動態、分享她的帖子；他如此樂意花時間和心神在她這萍水相逢的人身上，她很感激。她也當他是特別的一個，但這種話，慎說為妙。

阿謙問：「咁你之後仲會見其他人嗎？」

「會啊，」她猶豫：「有男朋友就話啫。而家當識吓朋友，生活好悶。」

阿謙不再說話，似在蘊釀一種悽絕的氛圍，包裹他本人，希望能稍稍感染方圓區區幾米的她，也能察覺他失落背後的更多、更多。

翩翩感覺到，也有些些難過，不過僅僅如此。

她已沒有欺瞞他了，至於其他的事……她不會管；即使已對雙方坦誠，但她其實悶悶不樂異常，只是無資格表達。

「今日休戰一天啦。」他說。

不鬥了，他沒有心情——原本他想說得更清楚，像一種別緻的撒嬌，但又覺得不恰當。

「好啊。」

阿謙看着她若無其事的神色，疑問她的冷漠，同時疑問自己過份在乎。他又有什麼資格管束她呢？他知道沒有，然而，依舊難過。

二人沒有對話。

然後，他和組員一起傾Project，但心不在焉，無法專心在功課之上。他一直有偷偷觀察翩翩，但又不想表現出異樣，於是仍然高聲說話，足以讓她聽見內容。她對他笑一笑，示意：加油。

他因而洩氣。

晚上十時半，他們回家。

阿謙馬上在網上搜尋「偏偏愛你 真樣」、「偏偏愛你 黑歷史」、「偏偏愛你 仔」，統統沒有結果關於翩翩跟讀者約會的資訊，不論是圖片還是文字，即使是她的長相，也沒有被公開；只得一些書迷在討論、好奇。

按照她這樣與讀者約會的頻率，應該會被放上網大罵她私生活放蕩——是嗎？即使，她和他出來時，也只是吃了個飯。

但是，一張邊邊角角的照片也沒有，亦無人使用加密功能之後，說她壞話。

他鬆一口氣。

他不希望翩翩被罵。

很奇怪的感覺，他放鬆了一點。

「原來佢唔止見我一個……」阿謙傳訊息對樂仔說。

「屌啊？臭㗎？」樂仔回覆嘔吐的表情。

「唔好咁講，我意思係，我原本以為佢淨係見我，而家我好失望。但又覺得佢冇做錯。」

「啫係臭囉。」

「喂你唔好咁講啦……」阿謙倒又不是這個意思。

「哦！哦！仲幫住人，睇嚟你今舖真係冇啦，鍾意人鍾意到渣都冇得淨。咁佢見唔同人，又關你咩事呢？人哋又唔係你邊個。」

「我知道呀，但個心唔舒服吖嘛。」

「咁算囉，媾第二個。」樂仔回覆睡覺的表情。

「唔係……我更加肯定好似真係鍾意佢，我返去search見到冇人鬧佢，覺得好慶幸，就算我唔開心都仲咁樣喎？」

「沉晒——表白！表白！」

「妖。」阿謙沒好氣：「無啦啦表白，實食檸檬。而且我啱啱見佢嗰陣黑晒面，又好似唔知想點咁。」

「咁傾返偈先囉。唔好煩啦，打LOL？」

翩翩想起，與他沉默並肩離開士多時，他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也許是覺得自作多情嗎？她不確定，可是，真想告訴他：你沒有做錯。

屌好撚煩呀都唔知唔開心啲乜——她明明會這樣想。

條友好似真係好緊張我喎——但她此刻這樣想。

唔係吖嘛你冇見過男人着緊自己咩個個讀者都係咁扮㗎啦——她又這樣想。

喂但佢唔同喎好似真係好上心咁特別sweet喎——她自我回覆。

最後，翩翩竟笑了出來，擁有好心情。

她想向他首先示好，當作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