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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聽見阿謙開屋門,她也開門,和他打招呼。樓房的間隔音很差,有人在半夜三更扔垃圾,開門的「呯嗙」聲仍響絕層間。
「Hi!去邊?」她比以往說話高音,表現得異常活潑。
她知道他昨日不快,她想安撫他。
阿謙看她一眼,隨即面無表情地說:「我要落去寄信,但係好趕,下堂lecture好快到。」
「咁不如我幫你?」
「吓?你得閒?」
「Yes,我已經由九半上到三點三,之後都冇堂啦。」
「哦……好,麻煩你。」他又猶豫:「或者我自己落堂後擺落去郵箱都得。」
「冇緊要啦,我當落去透吓氣。」
外面下雨,翩翩於是戴上漁夫帽,以免頭頂打濕,又小心地將信於在手提袋裏,她看到信封上,寫住「Dear Ceci」。
下樓,走了一段路,她發現有封條圍住郵局入口,因旁邊的樓宇被圍封、進行強檢——她如此猜測。她去問身穿保護衣的工作人員,他們面面相覷,然後指住郵局說:「你窿入去就得。」
她用極度親和的聲音和笑臉說:「唔該你吖。」
工作人員像在休息還是不知怎樣,全部圍起來聊天,也沒人管她。她順利寄信,怎知已到四點,是郵局關門的時間。郵差着她從後門出去,讓她表示自己從郵局出來、可以直接走。
馬上有人截停她:「你喺邊度出嚟㗎?」
「郵局。」
「唔得喎,呢度係圍封範圍嚟,你要做埋檢測先走。」
……郵差叔叔你騙我?翩翩愕然。
「哦、哦,好。」她應道。
翩翩覺得有趣,這正是她有點期待的、不如日常的生活小插曲,她想拿來做寫作題材。她在心裏默默抱怨這奇怪的安排,不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染疫,因早排她已感染並康復,應在短期內都有抗體。
她前去登記檢測,再撩鼻、探喉。
正打算去做快速檢測,便有工作人員問她:「你有冇做訪客登記?你冇白色手帶喎。」
「冇呀。」她答。
「咁我帶你去登記返先啦,個到訪原因寫寄信,然後再返嚟做fast test。」
工作人員撐傘,與她保持一點距離,雨愈下愈大。翩翩又跟他繞了一大個圈,走到圍封樓宇前面,登記姓名、身份證號碼,套上白色手帶,又繞一大個圈,做快速測試,等候結果。
她覺得整件事都無聊得令人發笑;她誤闖了圍封範圍,但明明沒有進去,腕上的白色手帶其實是供人在圍封範圍中自由出入、作識別之用,但她已經要走了,那到底有什麼用?
「陰公,冇得走住。」她拍照,附上正等候結果的檢測棒,傳給阿謙。
最近,他們也有傳訊息,不過不再經由Instagram。
阿謙秒回:「???」
此時,工作人員來與翩翩聊天:「你係訪客?」
「唔係,我去郵局寄信咋。」她已將原因解釋很多次,每次,聽者都會笑出來,像為他們焗悶的一天提供娛樂似的。
她發揮平日社交技能,找些話說:「點解呢度會封嘅?有人中?」
「係呀,應該封到今晚九點。你都係等多陣就走得啦,就嚟出結果。」
翩翩多等十分鐘,期間看着牆壁發呆,又見其他人不願檢測的人與工作人員爭執;她取笑自己的配合。有時,同樣莫名其妙闖進來的老人家不知為何要撩鼻,她便代替距離感較重的工作人員柔聲解釋一番,然後展示:
「我都係呀!唔小心入咗嚟,激鬼死我!但唔做冇得走,仲衰。」
她真是良好市民,配合防疫,順從政權;她想着,除了微笑,無法給任何反應。躲在瓦遮頭之下,看雨水紛漫,她只心想:有戴帽真好、點解啲雨咁大、幾時可以走、我實negative。
她被通知能夠離開了,又去填寫快速測試結果,然後離開檢測範圍。
離開後,白色手帶仍在手腕懸掛,鬆散地垂落——喂,所以這條手帶對她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