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帶住一人一雀再往前走,前方走廊的一邊站了個女仔,她兩臂密鋪了紋身,一頭黑短髮齊陰,腳邊擺放了一個大紙袋,裡面塞住一大嚿婚紗。
「呀慧!呀慧!」了哥放聲大叫,痴痴地線,我俾牠嚇到僵直了身子。
由我留意到跌出紙袋的婚紗腳起,心中十有九成都估是那個呀慧,我帶住客人一路走來,除了剛才那兩個仙姑佛爺,倒是一個普通人都未撞過,這下呀慧聞聲就轉個頭望過來,我諗起自己膊頭上企住一隻了哥,腰後面綁住個啷啷,而呀慧個未婚夫則衣領染血頭紮膠袋,真是痴線至極。
「咁大聲!撞鬼你咩!」我壓低聲線對了哥說。
「係咪見到呀慧?」客人拍一拍我,他大概知我失措,又說:「我地行快啲,雪房就係前邊,揞住頭呀慧見唔到我,最多望到你同雀仔。」
我見呀慧開始朝我走來,時間無多,有理無理她見到不見到,馬上把握機會跟客人把話說完:「佢行緊過嚟啦!但你揞住點見佢?」
「遲啲都會面對面,我唔急。」
「頭先係咪你叫我?」客人話口未完,呀慧就走到我面前來。
「欵⋯⋯」我唔識解釋。
「咁你哋傾,我入去先。」客人也幾不負責任,一心只想逃離現場,一支箭貼住牆走。
他與呀慧擦肩而過,明明兩人互相揩到了膊頭一下,呀慧還真是不知不覺,眼尾都沒睄一下,我諗起陰陽相隔四字,又唔知點解諗起陳奕迅果句只差一個眼波,其實兩人的緣分已比其他情侶多,相隔卻仲能夠相逢多次,差個眼波但至少剛剛擦過。
我向呀慧身後張望,眼見客人頭也不回,我都顧不得這麼多,直接向客人呼喊,嚇到呀慧退後兩步。
「師傅話我可以幫你,我可以點幫你?」我這樣說。
客人身體一震,留了腳步,「無啦!師傅一開始就估到我想點,我本身諗過你幫我俾戒指呀慧,但咁咪仲吊住吊住!」
他講得灑脫,卻又不再前行,我見他已從褲袋拿出一個灰藍色絨面小盒,緊緊握住。
「你俾唔俾到佢手都吊住架啦!」客人自己要鑽牛角尖,但我陪他走過這一程,點都戥佢唔抵,所以閒人一個仲心急過新郎哥,「至少送到咗,終於都送到咗,唔好咩?」
我向客人伸手過去,這時呀慧卻叫住我,她說:「喂!你同緊邊個講野?」
我留意到她兩眼大瞪,一時分心,突然一個開門關門聲,我舉目只見遠處盡頭那道門就快關上的一下,我手心覺得一墜,客人早走了,不知蹤影。
我把手臂收回,手中已拿住那個小盒,我都沒心機雕琢辭令了,只是直接把盒遞向愕然的呀慧。「我唔識解釋,但新郎想俾呢樣野你。」
「吓⋯⋯咁。」呀慧緩緩接過小盒來,凝望住手中物,喃喃自語,「唔怪得一聲唔出走咗去,就係咁?去拎戒指?怕我鬧咩?咁心急揸車。」
「唔好喊。」了哥細聲講。「呀慧唔好喊。」
呀慧滾起眼珠,視線落在了哥身上,聲都震埋:「仆街仔係咪你?」
「對唔住呀慧!呀慧唔好喊!」
「仆街!⋯⋯仆街仔啊你!」呀慧一個掩嘴按在口罩上,兩眼就爆出眼淚,「我咁惡咩?做咩咁驚我鬧喎!」
「你唔惡!你好靚!你最靚!」
「仆街嚟㗎!宜家講我靚有咩用!」呀慧用手背擦眼淚,我見她手刀處,還確實紋了「仆街仔」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