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甜］［非真人真事］《陰影國民》正式開始連載 每日更新

唔通所謂解剖只係虐待

呢樣真係要等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章 寶物

午飯時間過後的小休期間，空地上，里安鎮長的兒子華特正在向圍坐在他身邊的同學們講解關於帝都的一切。

「我聽說在帝都吃的肉都是從屠宰場新鮮運來的肉，還有很多不同種類的蔬菜和水果供應，是不是真的啊？」坐在頭排的男生問。

「是真的。」華特神氣地回答，「帝都有很多個很大型很先進的溫室可以種植蔬果，所以人和動物都可以吃到新鮮的植物。用新鮮飼料養大的動物的肉質特別鮮嫩多汁，並不是你們平日吃的醃肉能夠媲美的。」

孩子們不禁發出一陣讚嘆聲，接著又有人問：「那些溫室到底有多大型才足以種植夠帝都那麼多人吃的植物？」

「我去年就參觀過元首宮殿裡的那個全國最大的溫室，我想那溫室起碼有這個鎮的一半那麼大。那裡種植了多種不同顏色不同種類的蔬果，還有些來自遠古的果實，本來都已經絕種了，全靠帝都的科研人員重新培植它們。溫室負責人更加請我們吃了其中一款遠古果實，而且是元首最愛的水果，那是一種叫做芒果的東西。黃色的芒果又甜又香又多汁，它馬上也變成我最愛的食物。」

在華特回味著來自帝都的香甜味道時，凡妮一直注視著他。華特的五官雖然跟萊特的幾乎一模一樣，但是華特看起來卻與萊特截然不同，可能是華特臉上有股發自內心的自信吧。

「你在看什麼？難道你也對鎮長之子或帝都的生活感興趣？」艾雲心中不是味兒地問。

「是啊，怎麼了？」就在凡妮理所當然地回答的時候，那邊廂的華特正被多名女同學要求撫摸他那條琥珀色的長毛尾巴，華特看起來也非常享受被人簇擁的感覺。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也過去圍在他身邊聽故事？不用委屈自己在這邊跟我們堆泥巴啊。」艾雲的語氣夾雜著醋意，但是凡妮卻渾然不知。

「不委屈啊，跟你們堆泥巴最好玩了。」

「你們看，我堆了我今天早上拉的屎。」莊臣興奮地向凡妮和艾雲展示他的作品，更高舉油燈好讓他們能夠看清楚。

天娜老師見他們堆泥巴堆得那麼興高采烈，也走上前湊熱鬧，「你們在堆泥巴嗎？在堆什麼啊？」

「天娜老師你看，這是我今天拉的屎！」莊臣熱情地介紹，天娜老師看得眉頭緊皺，「哪有元首的好孩子每天的腦子裡面就只顧著屎尿屁那些沒素質的東西，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學學華特呢，你們看他是那麼有教養，而且是那麼的見多識廣。」

凡妮聞言立即拿起莊臣的作品，扮演起華特來，「讓我來為大家介紹，這就是從帝都大型溫室培育出來的大便，特別鮮嫩多汁，並不是你們平日拉的屎能夠媲美的。」

凡妮維肖維妙的模仿令艾雲和莊臣捧腹大笑起來，雖然天娜老師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凡妮決定不理會天娜老師，繼續表演。她將背後那條沒有毛的長長尾巴甩到半空，畫出一個又一個圓圈，「大家來看看我這條來自帝都的超帥尾巴，要不要來摸摸看，但是只准摸不准拉扯，不然會令我放臭屁的。」

艾雲和莊臣笑得更厲害，他們笑得肚子抽搐，幾乎跌倒在泥巴上，而他們的笑聲亦吸引了空地上的人的注意，包括華特。華特忍不住問身邊的女同學：「那個女生是誰？」

「那是比我們低一級的凡妮，不用理她，她可是常常被老師懲罰，是個愛搗蛋的壞分子。」其中一名女同學不屑地說。

「夠了！取笑同學不是一個元首的好孩子會做的事！你們快去水井給我洗手清潔，準備上課。」天娜老師說完便轉身離開，不再理會那三個淘氣鬼。

凡妮回到課室後，上課鐘聲已經響起，所有同學都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待上課，除了麗卡。

麗卡已經缺席快二十天了，不過大家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件事般。校園生活終究回歸平常，大家繼續上課學習、練習射擊、歌頌元首，沒有人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無論是鞋匠還是麗卡。

那個晚上很快便被鎮民歸納為另一件不好的事情，鎮上回復和諧穩定。大人們努力佯裝那天晚上的事已經過去，孩子們也只好配合地不提不問不說，深怕觸碰到大人的敏感神經，導致更多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過凡妮知道她和她的同學們都沒有忘記那天的事，甚至所有人都被那天改變了，現在大家上行軍和射擊課時不再像以往那麼積極，唱歌頌元首的歌曲時也不像往常那麼投入和大聲。

在麗卡不再上學後，菲比也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就算艾雲和莊臣邀請菲比一起玩遊戲她也對他們不瞅不睬。菲比上課時更常常魂遊太虛，課餘時間則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迴避所有人。

凡妮了解她的心情，那天早上要不是爸爸強迫她上學的話，她也會想一個人靜靜窩在被子裡，不跟任何人說話，不做任何事，不想感受任何感受，而只是一個人待著，直到所有不好的事情都過去為止。

因此凡妮從來沒有強行接近菲比，她只是如往常一樣繼續跟艾雲和莊臣連群結隊，找到機會時便在課堂上講一兩個笑話，又或是搞一些惡作劇。
凡妮一如既往的負責提供點子，然後由莊臣執行，艾雲則如常地在一開始時會努力勸告他們不要犯校規，但是卻期待看到事情的最後發展，因此抱住既害怕又興奮的心情陪他們到最後。
要是好運的話他們會一起以笑聲作結，要是不走運被人發現了的話，輕則罰企，重則罰留堂，但是他們很少經歷計劃失敗。

睇嚟凡妮搵到咗最好嘅夥伴

平安夜快樂呀Ching

每當凡妮向萊特說起她和艾雲莊臣的「英勇事蹟」時，萊特都會顯得十分興奮，像是置身其中般為他們成功作弄他人而哈哈大笑，又為他們的計劃遭遇阻滯而緊張不已。
萊特感興趣的不止是惡作劇，就連尋常不過的課堂內容、學校午餐的餐點、鎮民的日常活動、人民商店的缺貨情況，以及凡妮以往在森林裡爬樹和摘蘑菇的情形，萊特都會一問再問，務必要凡妮鉅細無遺地告訴他所有細節。

每天放學後，凡妮都會先到麗卡家，為她送上當天的課堂筆記，並期待她會閱讀。正確來說凡妮只是將筆記交到麗卡媽媽手中，因為麗卡從來不肯接見她，麗卡和菲比一樣，只想一個人靜靜待著。

有時候艾雲和莊臣會陪同凡妮一起到麗卡家，再順道看看路上有什麼可以讓他們打發時間的人事物。不過凡妮倒希望他們放學後不要跟著她，因為要是她放學後跟他們一起玩的話，她便需要先跟艾雲一起走路回家，回到家後才又偷偷溜出門去找萊特，這樣子很麻煩，她不喜歡，不過又沒其他辦法，畢竟萊特不希望她向其他人提起關於他的事，而凡妮也答應了他。​​​​​​​

萊特從未曾邀請凡妮進入家中，他只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將梯子放在石牆邊，跟站在石牆另一邊的凡妮聊天。

今天是萊特與凡妮早已約定的寶物分享日，兩人都要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寶貝向對方介紹。
萊特從他那載著各種寶物的木盒中抽出其中一個小布袋，並將布袋裡面的各種果核逐顆逐顆在石牆上方舖展開來，像展覽一樣供凡妮欣賞。萊特逐一向凡妮介紹，「這是芒果核，這是水蜜桃核，西瓜核，葡萄核，櫻桃核，蘋果核……」

凡妮拿起芒果核和西瓜核在油燈下作比對，好奇地問：「芒果核這麼大，但是西瓜核卻這麼小，它們吃起來有什麼分別嗎？」

「分別可大了，芒果又香又甜又軟綿綿，而且它的果汁又濃又稠，喝芒果汁就像在喝黃色的蜜糖一樣。而西瓜卻有著堅硬的外殼，必須劈開外殼才能嚐到裡面的清甜紅色果肉。最神奇的是芒果核這麼大顆，可是芒果卻只有這麼小，而西瓜核雖然這麼小，但是西瓜卻長得這麼大。」萊特用雙手在半空中比劃著芒果與西瓜的大小，凡妮看得嘖嘖稱奇，聽得口水直流，她也很想嚐嚐芒果那甜膩的果肉和清甜多汁的西瓜。

「華特的學校常常帶他們去參觀不同的溫室，我才不想去呢，又遠又累。反正家裡隨時會有人送來新鮮的水果，還是留在家裡舒舒服服吃水果最開心。」

凡妮已經很習慣萊特的口不對心，每次他酸溜溜地提到他不稀罕一樣東西時，則代表他內心其實很想要，但是凡妮從來不會拆穿他，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他們的陰影，沒有人是完美的。

平安夜快樂

睇嚟凡妮會帶佢去冒險

希望凡妮做到嘢

萊特又拿出一個凡妮從未見過的東西，一個紅色底配有金色不同圖形的圓柱體，「這叫煙火筒，是帝都已經下令禁止生產的東西。我的家教老師一直收藏著這一個，並在我搬離帝都時送給我當離別禮物。」

「所以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凡妮不解地問。

「戰爭前的人們都會放煙火來慶祝特別的日子，聽說煙花會在天空中爆發一個又一個五彩繽紛的圖形，很漂亮的。」萊特一臉憧憬地說。

「這個東西能夠爆出圖案到天空？」凡妮拿起煙火筒仔細研究，可是左看右看也猜不出到這東西是怎樣運作的，「怎樣做？」

「我也不知道，畢竟自從所有人都不准抬頭後，便沒有人看過煙火了。」

萊特收起煙火筒後，便輪到凡妮了。凡妮從一個手工精美，繡有她名字的布袋中掏出更多個大小不同，繡著她名字的的布袋和手帕、數枝已經所剩無幾的顏色筆、多張陳舊得已褪色的糖果包裝紙和多塊刻有她名字的不同形狀的石頭。

「這些包裝紙都是我這麼多年來在不同慶典中收集回來的，我最喜歡這一張黃色的，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只要用力一點嗅，還是可以在這張包裝紙上聞到巧克力的味道！而這些布袋和手帕都是我媽媽親手造的，這些石頭上的字是我爸爸用刀刻上去的，全都是我爸爸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幾枝顏色筆是艾雲和莊臣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很珍惜它們，只有在畫賀壽卡給元首時才會拿出來用……」

萊特留意到凡妮提到元首時，臉上的表情變得黯淡無光，於是問：「怎麼了？」

「沒什麼。」這回輪到凡妮口是心非。

「你爸媽都會親手造禮物給你，真令人羨慕。」

「你爸媽也有送很多很先進的東西給你啊，例如你的手搖電筒。」

「那只是一些以前想討好我爸的人送來的東西。我爸媽從來不會為我們慶祝生日的，他說只有像元首那樣的偉人才有資格慶祝生日。小時候我跟華特會在生日時偷偷互相送禮物給對方，但是長大後就漸漸沒送了，這世上唯一會為我慶祝生日的就只有我的家教老師，不過他也已經不在了。」

凡妮沒想過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又擁有那麼多先進物品和嚐過各式各樣水果的萊特竟然會沒有人為他慶祝生日，這樣子的生活實在太孤單了，因此她向萊特承諾：「你今年生日，我們一起慶祝吧。」

萊特驚喜不已，本來黯然的眼睛綻放出光芒，喜出望外地說：「真的嗎？你真的會為我慶祝？」

「當然，朋友當然會互相為對方慶祝生日啊。」

「朋友？我們是朋友？」萊特驚訝地問。

「是啊，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萊特雙眼發光，但是卻神情傲氣地說：「我還不確定呢，再看看吧，我對朋友可是很挑剔的。」

「既然我們每天都會見面並一起聊天玩耍，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凡妮沒好氣地說。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拿你沒辦法。」萊特一臉為難，卻難以隱藏內心喜悅。

不一會兒後，萊特表情突然變得認真，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後說：「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這東西我可從來沒讓其他人看過，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又要我保守秘密？當你朋友怎麼這麼累，你也有太多秘密要人保守了吧！」凡妮半開玩笑地哀歎著。

萊特不理會凡妮，他再次打開木盒，抽出一塊夾層，露出裡頭的暗格，凡妮從來未看過有這種暗格設定的盒子，饒有趣味地看着。
萊特從暗格抽出一張紙，正確來說，那是一張照片。凡妮知道有關照相機與照片的事，但卻從來沒有看過實物，所有關於照相的知識她都是從天娜老師口中獲得的。

「你在看這照片前，要先答應我你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照片的內容。」萊特一臉認真，言辭嚴肅地說。

「好，我答應你。」

萊特得到凡妮的承諾後，才將那張照片翻到正面。照片上有很多人，前排的人都坐在椅子上，後排的人則站得直直的。
前排坐在正中央的身影是凡妮十分熟悉的人，那是胡佛爺爺，是國家偉大的元首。而坐在他身邊的人的衣著都十分奇怪，是凡妮從未見過的打扮。
有些人明明是男人卻穿裙子，還有一些人戴著凡妮從沒見過的誇張的頭飾，而且還有幾個衣著不得體、袒胸露臂的男人或女人，而最令凡妮在意的，是那幾個衣著奇特的人看似都沒有尾巴。

「這些人是誰？」

「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

「你看清楚，這些人並沒有尾巴。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敢說呢，凡妮？」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怎麼這樣說呢？」凡妮帶點惱怒地說，因為她被萊特說中了，她隱約猜到這些人是誰，但是她不敢說，她也很生氣自己竟然不敢說出心中的答案。

「好吧，是我不對。」萊特不曉得凡妮心裡的看法，他還以為自己惹怒了凡妮，因而急忙道歉，「是我不對。我這樣說你可能覺得難以置信，因為我將要說的事情跟你以往所認知的完全不一樣，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因為我希望你知道真相。」

「快說吧，萊特，這群奇裝異服的人到底是誰？」

「九星族人，也就是大家一直說的九星族敵人。」

九星族人竟然有份管個國家

好似係冇嘅

凡妮倒抽一口氣，這確實是她意料之內的答案，然而在聽到答案的時候，她還是沒法不震驚。

「這是我的家教老師送給我的，他是這個人的孫子。」萊特指向站在後排最右邊那個擁有一條深藍色尾巴的短髮女人，「老師跟我說在戰爭爆發前，元首其實很想拉攏九星族人，可是在戰爭後他卻將九星族人形容成惡魔一樣。」

凡妮逐一仔細研究九星族人的樣子，他們不僅不似惡魔，而且五官精緻，笑容可掬，無論男女也十分漂亮，他們既沒有會吸孩子血的獠牙，也沒有專門為抓孩子而長成的利爪。除了沒有尾巴之外，他們看上去跟鎮民們並沒有任何分別。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我就知道。」萊特看著凡妮說，凡妮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選擇沉默。

萊特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突然抬起頭來，凡妮下意識立即伸手按下萊特的頭，緊張地說：「幹嘛啊你？」

「怎麼了，你還是不敢抬頭嗎？在你得知九星族人根本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之後，還是不敢逆他們的意嗎？你果然只是一個只會聽大人話的小孩子。」

「才不是呢！全校裡面就我最不聽老師的話！」

「我不相信你。我認為你始終不敢抬頭看。」萊特說這話的時候，又再一次抬起頭來。

不好的回憶襲上凡妮心頭，她開始害怕起來，「好了，是我不對，求求你不要再抬頭了好不好？」

「我不要。」萊特堅持抬起頭，雙眼瞪向上面。

「不要再抬頭了，我求求你。」凡妮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生平第一次看到女生哭的萊特驚愕不已，「你為什麼突然哭起來呢？」

「因為我不想你死，我不想看到你變成鞋匠那樣子。」

從來沒試過有朋友為著擔心自己安危而哭起來的萊特感到又驚又喜，但是傲嬌的他仍然想說服凡妮，想要證明她一直以來相信的東西都是錯的，「只要你抬頭看一次，你就會知道頭頂上面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我不是怕頭頂上面有什麼，我只是害怕帝都的人，他們會把抬頭的人通通殺掉，然後將那個人的屍體掛在廣場門口赤裸示眾。那真的太可怕了，我希望自己從來沒看過那個畫面。」

萊特內心交戰了一會兒後，才戰戰兢兢地問：「我也是帝都來的，你也害怕我嗎？」可是萊特沒想到凡妮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便堅定地搖頭，「不，我不怕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一個連泥巴球攻擊也躲不過的大蠢蛋。」

萊特感到哭笑不得，繼續說：「那麼你認為這國家為什麼不允許國民抬頭呢？」

凡妮不假思索，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九星族敵人需要吸食陽光，天遮是保護國民的保護網。」

「那個只是天遮的功能啊，凡妮。」萊特嘆了口氣，一臉無奈，「課本上說『因為九星族敵人需要吸食陽光，所以我們需要天遮，同時也需要國民不應該抬頭的自覺』，你不覺得這句說話很有問題嗎，他們只是將兩件沒有關係的事情放在一起，然後用語言藝術將兩個根本沒有關連的事串連起來，再用同一個原因去解釋。但是從來沒有人想過去質疑這些課本內容，這才是我覺得最奇怪的事。」

這就是凡妮在這些日子以來在心中產生的疑問了，她很感激終於有人代替她說出來。

曾經，凡妮從來沒想過去質疑課本的內容，無論是課本還是元首的話語，她也從來沒有質疑過，甚至思考過，不對，她是有思考過的，但是為了便利，為了不用再去思考，她才會選擇將一切話語照單全收。

「而我覺得最糟糕的是，我認為所有大人都知道真相，就像我的家教老師一樣，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將真相說出來。」萊特說。

第二十五章 國旗

自從工廠的加班令頒布以來，露柏和所有工友也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都筋疲力竭地離開工廠，相隔不到幾小時又拖著沒精打彩的身軀回到所屬單位繼續勞動。大家都累得沒有精力閒聊或說話，甚至連微笑都缺乏力氣。

露柏已經有很多天趕不及回家煮飯給凡妮吃，今天好不容易終於到她早收工，卻在快下班的一刻被廠長召見。廠長很少理會廚房的情況，更加甚少約見廚娘，因此露柏在走向廠長辦公室的時候，對這次會面的原因多番思索，只希望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露柏敲門走進廠長辦公室，豈料她推門後除了看見廠長外，竟然還有幽靈姬絲。

「對不起，或許我先在門外等一下？」露柏急急說道。

「不需要，你進來並關門吧，姬絲是自己人，這工廠沒什麼不可以讓她知道的事。」

廠長和姬絲正圍坐在辦公桌旁邊的長桌子，桌子上放了好幾盤上等醃肉、香腸和醃黃瓜，還有一瓶露柏從未見過的酒，想必是來自帝都的最新佳釀。

不過廠長並沒有邀請露柏一同坐下，因此她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候。

「廠長，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露柏知道她應該給點耐性等廠長先開口，但是她並不想看到這兩人大吃大喝，她只希望盡快了結這件事情，然後早點回家見凡妮。

「你之前的糧食申請我已經收到了，不過這次的申請是不會批准的。」

「什麼？」露柏感到萬分震驚，她沒想過如此合理的申請竟然會被拒絕，「要是不批准的話，我該如何在每天加班的情況下一天供應三餐，餵飽一千張嘴？」

「我們工廠的伙食一向是全鎮最好的，我們的其他福利也許比不上岸邊基地，但起碼比市政廳和警察部都好。這全都因為偉大的元首尊敬勞動階層，特別體恤工友的恩典。而現在是我們報恩的時候，為了配合元首的最新軍事計劃，所有糧食暫時不會輸出至殖民地，我們暫時只能夠依賴鎮上的儲糧。而且當初我們答應在加班期間供應三餐，可沒說過是怎樣的三餐。一餐可以有多種含義的不是嗎？豐富飽足的是一餐，僅夠果腹的又是一餐，我認為如何使用有限資源去達成目標，正是考驗你們這群廚娘能力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同心協力完成這次任務，不要讓偉大的元首失望。」

露柏再次看向那整桌子的美食，她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因為她很清楚這群口口聲聲與國民站在同一陣線的權貴，其實一直都站在國民的對立面。

離開了工廠的露柏還是沒有按照預想趕回家陪凡妮，她沒法抱住現在的心情回家，她擔心會在家裡說出「帝都是狗屎！常常搞出那些狗屁般的垃圾政策卻要我們來執爛攤子！」這種心底話。
這是露柏跟提姆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商量過的事，絕對不能帶私人感情回家，絕對不可以在女兒面前說出任何會讓凡妮感到困惑的話。凡妮必須全心相信元首的話語，這樣她才會安全。

因此越想越不忿氣的露柏提著油燈往家的反方向走，一直走到戰爭勝利廣場，希望到廣場門口的祭壇為鞋匠點上一根蠟燭，同時燃點內心的平靜。
然而，露柏早料到會來的那天終於來到，祭壇的位置已經被清理乾淨，還被當局用板子圍封起來，就連廣場正門也被封條了，鎮民要出入廣場只能使用其餘三個側門。露柏只好繞到另一邊，走進廣場，坐在一張對著噴泉的長椅上。

以往她有時候會在晚飯後帶凡妮來這裡散步，她會跟其他鎮民坐在長椅、圍在噴泉邊談天說地，凡妮則和其他小孩玩行軍遊戲，更加多的時候露柏只會看到凡妮跟其他小孩在廣場上追來跑去，露柏從來搞不清那些捉迷藏的遊戲規則，她懷疑孩子們其實也搞不懂，甚至根本沒有任何規則，孩子們只是在互相追逐之中找到快樂。那個沒有任何規則也沒有任何煩惱的世界令露柏心生羨慕。

現下整個廣場杳無人煙，自從鞋匠被掛在廣場示眾後已經很少人再進來消磨時間，再加上工廠的無了期加班，更令一眾鎮民沒有多餘時間消磨。

露柏看著噴泉上的胡佛雕像，那個為這個地方設下諸多限制的男人，甚至為了面子而封閉整片天空，不但禁止所有人抬頭，而且還常常無先兆地執行一些勞民傷財的政策，並要所有人陪他承擔後果，但是這個男人卻永遠不會被批評，甚至無論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還是會有無數人走出來為他辯護，然後大家將黑的也說成了白，而那些滅絕人性的罪行也被會扭曲成救國救民的英勇事蹟。
有時候露柏真的搞不清楚，是元首比較瘋，這世界比較瘋，還是裝作一切若無其事的自己比較瘋。

就在露柏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犯了法的時候，她已經向著元首雕像扔了一塊隨地撿起的石頭。
石頭先擊中了元首雕像的臉龐，然後「咚」一聲跌在沒有噴水的噴泉池中。露柏擔心地左顧右盼，幸好附近沒有人，也沒有民居，但是露柏也不敢再扔第二次了，畢竟誰也不想不好的事情發生，誰也不想變成另一位鞋匠。

而且將石頭扔出後，雖然露柏的確成功將情緒發洩出來，但是隨之而來的除了擔憂外，還有強烈的無力感。
她知道無論向雕像扔多少塊石頭，也沒法改變現狀，明天她將會繼續加班，繼續煩惱如何餵飽工廠的所有人，而她的家人卻仍然吃不飽，前路仍然不見光明。

露柏曾經以為自己長大後會成就大事，卻在此時此地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多麼卑微渺小的存在，既沒法改變世界，卻被世界改變了。

「真的嗎？你被世界改變了嗎？」一把熟悉的聲音在露柏心中響起。

「我不知道，莎莎，我不知道。」露柏默默在心頭回應那來自回憶的聲音。

「不知道也沒關係，迷惘也沒關係，就做你知道的事情就好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愛你的家人，好好愛你自己。」

「除了這些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我能做的事嗎？」露柏在心裡頭問那來自回憶中的身影，卻沒有再得到回應，因為她早已知道答案。

露柏撿了數塊石頭，走向廣場正中央，也是當日鞋匠李察被判刑的地方。露柏將石塊堆疊起來，疊成悼念亡者的小石塔，疊完一個又一個，然後在旁邊點起一直在袋子裡的蠟燭。
即使原有的祭壇被圍封，但並不表示她就要停止悼念，除了吃飯睡覺外，她能夠做的事情便是一直悼念，一直記住，不要讓這瘋狂的世界改變她的記憶。

露柏回家的時候，看到她的鄰居都已經在家門前掛上國旗，這數天以來已經越來越多戶人家掛起國旗。
現在除了她們一家外，就只有不足十戶人家還未以掛國旗表忠，露柏猜測菲比和愛瑪住的那一邊的窯洞情況也是差不多，而不掛國旗的人只會一天比一天減少，直到被人認為是異類或是被當局扣查。

凡妮已經睡著了，家中一片靜謚，露柏趁機從廚櫃最底的箱子裡翻找她跟提姆私藏起來的酒。
每當有大型慶典，她和提姆都會趁眾人都已經喝醉後，偷偷將酒瓶藏在大衣中或袋子裡帶回家，雖然不算是什麼好酒，但對於生活在黑暗的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選擇。

每當提姆回家過夜的時候，他們都會等到凡妮睡著後，一起小酌一杯，一起懷緬舊日的美好時光，借此麻醉現實沉重的壓力。
而這個晚上，露柏實在很需要來一杯。

露柏翻找箱子裡的酒和酒杯，忽然看到壓在最底的那面綠色的旗幟，是這個國家的國旗。
露柏已經不記得這是那一年的戰爭紀念日由市政廳所派發的紀念品，她只記得自己一次也沒有拿這面旗出來用過，因為這從來不是她的國旗。

但是露柏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現在是時候拿出來用了，也許在引起大家注意前掛起來會是不錯的選擇。然而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不出幾秒後露柏已經將國旗收好，開始自斟自飲。

露柏決定了，她不要因為恐懼而改變原有的生活方式，選擇不屈服也是她現在能夠做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 秘密

萊特那張九星族人與元首的合照令凡妮內心受到極大衝擊，這衝擊絕不比鞋匠被當眾毆至半死來得小。

第一個衝擊令她開始質疑自己至小已深信不疑、植根於血液的真理，那就是元首愛所有國民，元首愛國民的程度甚至比愛他的獨生子更加多，因此她沒法相信那麼愛國民的一個偉人竟然會派人來虐打一個被稱為罪人，但是在鎮民心中卻是樂於助人、溫柔體貼的年輕人，而他犯的罪只是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時候抬了頭，就像凡妮平時在家會做的那樣。
即使判了鞋匠死罪，卻仍然沒有人問過為什麼，為什麼鞋匠會抬頭，還有為什麼元首不允許國民抬頭。

第二個衝擊則直接展示了凡妮至小已深信不疑、植根於血液的真理，其實只是一個謊言。為什麼元首要說謊，她不知道；大人們真的都如萊特所說，每個人都知道真相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她嗎，她不知道；那麼從此以後她能夠相信誰，遇到問題時又應該問誰呢，她不知道。

心裡有太多疑問，令凡妮覺得很累。因此昨天凡妮並沒有上學，也沒有出門找麗卡或萊特，她甚至沒有下床，一整天都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她不明白為什麼在室內就可以抬頭，在室外就不可以，元首更規定所有小孩子在室外一定要戴帽子防止他們抬頭，然而成年人卻沒有這個規定。

這令她更加確信大人的確是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至起碼他們一定知道為什麼元首不容許國民抬頭，但是即使她問了，他們又會願意將真相說給她聽嗎？
還有，在室外抬頭究竟會看到什麼呢？她有點後悔前兩天因為太害怕而沒有問萊特他到底看到什麼，到底為什麼萊特會那麼大膽那麼若無其事地抬頭呢，難道他不怕死嗎？

露帕幾勇敢

睇嚟凡妮就嚟可以加入反抗軍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