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甜］［非真人真事］《陰影國民》正式開始連載 每日更新

第十一章 提姆與露柏

愛瑪是第一個離開慶典的人。

看到有人步出廣場卻沒有引發任何不好的事情後，鎮民們都逃難似地飛奔離開。
一路上，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大夥兒不時回頭查看有沒有帝都人在後頭跟蹤。

當鎮民往各自的窯洞住所離開，漸漸遠離戰爭勝利廣場，遠離那些悲歡交纏的音樂聲與該死的帝都人後，所有人才終於能放下心頭上那一塊令人喘不過氣的巨石，大夥兒終於有時間消化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可怕的事。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會比以往更加難過。

凡妮跟著鎮民走入沒有街燈的道路，她腦海中沒法停止回想剛才在廣場發生的每一個畫面。
她記掛麗卡，她記掛李察一家，她沒法忘記那些帝都人在抽打李察時的嘴臉，那些嘴臉明確地在訴說著他們在用力抽打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隻無關痛癢的害蟲，就連他們望向李察的家人的眼光時也彷似在看著一堆不值一顧的害蟲般，凡妮沒法忘卻那種輕率人命的眼神。

一路上，沒有人點亮手中的油燈，一行人在漆黑一片的路上默默地向前走，在黑暗中為即將逝去的年輕生命默哀，為他們的無能為力致歉。

某位鎮民從口袋掏出一個銅製口琴，開始吹奏起一首講述離別的童謠，樂聲打破了近乎靜止的空氣，泛起了淡淡的哀愁，其中一個鎮民開始隨著旋律哼唱起來，然後越來越多人加入。

這是凡妮在學校學過的最喜歡的一首歌，只是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到歌詞的意思，然而經過這夜後，她開始懂了。



聽說天亮後你就要離開

離開吧 我的朋友 我的快樂

離開吧 我的愛人 我的苦澀

我們將懷念你比太陽更溫暖的笑容

太陽會代你擁抱我們



聽說天亮後你就要離開

忘記吧 我的朋友 我的快樂

忘記吧 我的愛人 我的苦澀

我們會祝福那比星星更燦爛的遠方

星辰會代我們引領你

回到家後，凡妮不肯睡在自己的房間，非要擠在爸爸媽媽的床上不可，她更強行擠在爸爸媽媽的中間，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沒法入睡。

「媽媽，你見過九星族敵人嗎？我意思是，你有親眼見過他們嗎？」

露柏和提姆面面相覷，看來這一夜比他們想像的更難熬。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露柏輕撫著女兒的頭髮，希望能安慰她並讓她早點入睡。

「因為你們都經歷過過戰爭，不是嗎？我只有在書本上和圖畫中見過九星族敵人。課本裡的九星族敵人長得跟我們很不一樣，不論是哪一個星族的敵人都沒有尾巴，而且每個都長著一個血盤大口，還有方便他們吸小孩子血的獠牙。老師說他們在戰爭時以殘暴的手法虐殺了很多我們的同胞，九星族敵人甚至連手無寸鐵的小孩子也不放過，更會將所有向他們跪地求饒的孩子們活活打死，只是為了得到殺戮的快感。」

「這些都是課本上面說的對不對？別想那麼多了，快睡覺吧。」露柏避重就輕地回應。

「但是課本上從來沒有說過我們的同胞也會這樣子對待我們。」凡妮哽咽著說，「里安鎮長和微笑卡斯他們剛才對李察家人做的事，不正正是九星族敵人曾經對我們做過的惡行嗎？要是他們認為九星族敵人這樣子不對，為什麼他們還繼續這樣做，為什麼他們連手無寸鐵的人也不放過？鞋匠雖然認了罪，但是為什麼里安鎮長要在他們的家人面前將他毒打成那個樣子呢，不就為了殺戮的快感嗎？」凡妮說這話時，露柏和提姆真不知道該感到安慰還是該感到擔心。

露柏思考了好一會兒後，才想到一個能夠不讓他們惹上麻煩，而又能幫助女兒理解這個難以理解的情況的解釋，「凡妮，管理人民有很多個方法，而恐懼管治是其中一種。只要每個鎮民都恐懼自己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鞋匠，他們就會乖乖聽話，不敢做出任何有機會被捕的事，也會更努力地對國家和元首效忠了。」

「所以九星族敵人以宗教迷惑人心，而帝都則以恐懼治國？課本上明明說我們和敵人有多不同，但可能我們跟敵人之間比我們以為的更相似。」

露柏一直知道女兒十分聰明，對此她沒有一天不提心吊膽，因為生長於這個世代，聰明是危險的，最聰明的做法是裝傻扮懵，但是露柏不希望女兒從小已經要像她跟提姆一樣假裝，這並不是該由孩子承受的事。

露柏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認真地看向凡妮雙眼，「凡妮，聽著，你還記得今天溫蒂警長跟你說過什麼嗎？」

凡妮點點頭，於是露柏繼續說，「記著，這些事你只可以跟我們說，你絕對不能夠在學校與老師或與其他同學討論，知道嗎？」

「不然我就會跟鞋匠一樣嗎？」凡妮邊說邊落下一顆豆子般大的眼淚。

露柏緊緊擁著凡妮，心疼地說：「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們也不可以有事！爸爸、媽媽和凡妮，我們三個要永遠在一起。」凡妮哭著回頭看向爸爸，向來不擅擁抱也不擅表達感情的提姆也只好伸出雙手擁抱妻女。​​​​​​​

鐘樓響起十二下鐘聲。

「媽媽，是不是已經十二點了？」

露柏喉頭一陣酸楚，勉強說出：「是的。」

十二時正，代表元首誕辰日已經過去，代表鞋匠已經被處決。

凡妮嘩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剛才一直被她壓抑著的情緒傾瀉而出。
凡妮一直不想承認自己的恐懼，因為她不想讓里安鎮長和微笑卡斯得逞，可是她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害怕，她沒法想像要是剛才被帶上台的人不是麗卡的爸爸而是自己的爸爸或媽媽那該怎麼辦，要是情況發生了她可以怎樣救回她的家人，她不知道，她越不知道，便哭得越厲害。

良久過後，凡妮的哭聲漸慢變成抽泣聲，再變成淡淡的喘息，她終於倦極入睡，露柏和提姆也不禁鬆一口氣。

係革命黨

凡妮個𡃁妹又幾聰明

唔錯㗎

「醫院地牢你調查成怎樣？」露柏刻意壓低聲線問。

提姆對露柏突然間這樣問感到很驚訝，他也壓低著聲線說：「你確定我們要現在討論？在凡妮面前？」

「不然你還有什麼時間可以？明天你又要回醫院當值，然後不知道多少天後才能回來。」

「那要不要換個地方再說？」

「放心吧，凡妮睡著了，她聽不到我們的話的。要是我們移動的時候吵醒了她會更麻煩。」

提姆屈服了，並回應：「我終於知道他們今天為什麼突然讓我休息了。」

「早猜到他們不會那麼好心，那到底是為什麼？」

「今天我在醫院幫忙的時候，看到又來了一批。」

露柏心情往下一沉，「數量多少？」

「一卡馬車，看樣子他們還未能完全相信我。」

「他們該不會懷疑你是—」

「不會的，應該說他們只相信來自帝都的人，對浪濤人還多少有些保留。而且新鎮長派了更多人來醫院，守衛比以往更森嚴。」

「那你想你還需要多久？」

「這個就是問題了，」提姆直視露柏雙眼，「我們要思考的是，要是我永遠無法進入地牢，要是我們的任務永遠無法成功的話該怎麼辦？」

「不可以，」露柏必須壓制自己的怒氣和聲線，以免吵醒凡妮，「你必須進入地牢，這是我們任務最關鍵的一步。」

睇嚟要潛行

緊唔緊張

「我知道，但是我們必須做好最壞打算，也要做好後備計劃，那就是若然任務真的沒法執行，我們是要離開，還是要繼續留在這裡。」

露柏從沒想過她會在任務失敗的情況下離開這裡。同樣地，她也沒想過自己要整輩子留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鎮上終老，畢竟完成任務就是支撐她度過這段黑暗歲月的原因。

「真的沒辦法嗎？」露柏沉思一會後，一臉落寞地看向提姆。

同樣落寞的提姆嘆口氣後說：「已經試過很多方法，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了。」

「再嘗試一下吧，如果連我們都放棄的話，那一切也就完了。」

提姆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說：「你不覺得累嗎？我們根本連戰士都算不上，卻要我們承擔這一切。」

「要是我們是真正的戰士，問題就可能會變成『為什麼非得要我們承擔這一切？那些死老百姓就不能幫點忙嗎？』」

提姆聽到露柏的話後忍不住笑了，「你是在模仿札米拉提嗎？」

「當然，偉大的札米拉提，想不到我也會有想念他的一天。」露柏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她的思緒很快就回到它應該待的地方，「重點是，要是我們凡事都只看自己的話，覺得累或是想放棄是必然的。但要是我們每做任何一個決定，都是為我們所愛的人做的話，即便是累，那就怎樣呢？」

提姆思考著露柏的話，靜默了好一會後，才再開口說：「我只想讓你知道，要是任務最終失敗的話，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會離開這裡，希望你明白。」

「我怎麼會不明白呢，我們根本不屬於這裡。」

「所以你也會跟我一起走？」

「當然會。」

「那凡妮呢？我們要帶她一起走嗎？」

露柏驚訝得瞪大雙眼，沒法相信自己剛聽到的話，「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當然要帶凡妮一起走，她可是我們的女兒。」

「你確定？」提姆冷冷地看著露柏，一股寒意從露柏心底竄出來。

「你確定凡妮跟著我們一起生活真的會比較快樂嗎？」提姆問。

我不確定，可是我不願意離開她。露柏在心裡說，但是卻沒辦法說出口。

提姆見露柏沒再說話，於是從凡妮身上抽回雙手，還在睡夢中的凡妮抽動了一下，就又繼續沉睡。提姆輕輕地走下床步出客廳，讓露柏獨自思考。

希望可以成功
自由必勝！

多謝Ching 我都祝你成功

第十二章 失語症(上)

早上六時，鎮上一片漆黑，敲鐘人如常地敲出六下鐘聲，可惜這一天並不如常，而這個鎮亦已經沒可能回到昔日那如常的生活。昨夜沒有一個鎮民能安眠，今晨沒有一個人敢提起昨夜的事，這個鎮就像患了一種可怕的集體失語症。​​​​​​​

額頭和上半身都佈滿子彈孔的李察被掛在戰爭勝利廣場的入口處，他嘴裡被塞滿石頭，這是為了妨止死刑犯臨刑前喊出反元首的言論，讓其無法發聲的手段。李察頭上戴著一頂認罪的帽子，聽說是他在遭槍斃前，帝都人強迫他用自己的鮮血在帽子上寫的罪狀：『元首的敵人，人民的公敵，罪該萬死，以死謝罪』

為了警惕鎮民，里安鎮長安排李察的遺體吊在廣場上赤裸示眾三天，並於李察旁邊增設了兩排火把，務必要讓每個經過的鎮民都看清楚不聽元首話的人的下場。

本來已經患上失語症的鎮民也因此患上失明症，他們皆對李察的遺體視而不見，儘可能快步走過。連身型圓滾滾，平時步速非常慢的雷克太太也忽然見步如飛，以破紀錄的速度經過廣場，務求盡快遠離李察這位以往對她十分友善，常常主動幫忙替她提重物的年輕人。

只有一個人沒有將李察當成瘟疫般躲開，那就是瘟疫的母親。

李察媽媽由知道李察的遭遇開始，便好像失去了對外界事物有反應的能力。年幼的子女在她面哭訴，她沒反應；知道李察已經被槍斃了，她沒反應；一隊士兵突然於深夜闖進她家門大肆翻箱倒櫃，試圖找出這家人也在對抗元首的證據時，她沒反應。

在敲鐘人差不多起床，準備敲響早上六時的第一下鐘聲時，士兵們才一無所獲地離開李察家，驚魂未定但幸好最後有驚無險的李察弟妹們忙著收拾家中物品，回過神來後才發現媽媽不見了。

媽媽去哪兒了？

媽媽來陪你了，李察。

看守遺體的士兵們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李察，李察媽媽只好站在警戒線外，心碎地看著被打至不似人形的兒子，她痛徹心扉，卻欲哭無淚。

呢啲暴政一早需要滅亡

真

但係好可惜 歷史好似喺度無限輪迴

但現實係，呢啲獨裁政權每一次都會輸，始終仲係要民主化嘅

期待

兩百年前，全世界得兩三個民主國家
而家無一半都三分之一

露柏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凡妮正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日安，寶貝。」露柏擔心地親親女兒額頭後說。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上學？」

換作是以前，露柏一定會半拉半扯地拖凡妮下床，但是經過昨晚後，就連露柏自己也不是太想到工廠上班。

「好吧，你留在家裡好好休息，媽媽會弄點湯和麵包，你餓了就吃。」露柏說完後，凡妮以一種不想再張開眼睛的態度緩緩閉上雙眼。

露柏走出客廳，提姆已經準備出門回醫院當值，「我這幾天都會留在醫院，你們有什麼事就找人傳口訊給我吧。凡妮呢？」

「她不想上學，我等一下會到學校幫她請假。」

提姆隨即放下隨身物品，走到睡房，露柏擔心他會責罵女兒，於是趕緊跟上去。

凡妮用被子緊緊包裹著自己，瑟縮成一團。

提姆坐在床邊，聲色俱厲地問：「為什麼你不上學？你身體不舒服嗎？」

「就這麼一天而已，讓我睡吧！」被窩裡的凡妮突然尖聲吼叫，嚇了露柏和提姆一跳。凡妮雖然愛頂嘴又調皮，可是她從未試過發這麼大的脾氣。

「那麼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上學？要是你以為躲在被子裡，昨天的事就沒有發生過的話，那你可是大錯特錯。」

凡妮拉下被子，向爸爸露出滿臉淚痕的可憐模樣，令提姆心頭一緊，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兇了。

凡妮聲淚俱下地說：「我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我都看到了，我看到麗卡指證了鞋匠，要不是麗卡，鞋匠就不會被虐打，也不會死，所以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麗卡。雖然我以前也很討厭她，但是她現在是我的朋友了，我已經不想再討厭她了，可是經過昨天晚上這真的很難做到！所以我不想上學，我不想看到麗卡，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提姆和露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開解女兒，露柏走到床的另一邊，擁抱凡妮給她安慰。

提姆嘆了口氣，語氣轉趨溫柔，「要是你真把麗卡當朋友看，你就更加應該上學去。因為今天對麗卡來說將會是非常難捱的一天，學校的同學可能也會因為昨天的事而討厭她，甚至欺負她。你作為朋友，很應該要在她身邊支持她和保護她。要是今天你沒有上學，那就等於背叛朋友。作為我們的女兒，背叛朋友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凡妮止住了眼淚，默默消化著爸爸的話，爸爸很少跟她說那麼多話的，因此她必須想清楚，確保自己每一字一句都聽明白。
「可是，」凡妮心中還有一個最難解的疑問，「如果麗卡背叛我呢？要是我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她像指證鞋匠那樣指證我的話，那該怎麼辦？」

「那你會嗎？」露柏看向懷中的女兒，「要是麗卡做了些不該做的事，你會指證她嗎？」

凡妮搖搖頭。

「那我相信她也不會的，因為你們是朋友啊。」提姆說。

第十三章 學校

早上八時，鎮上一片漆黑。

凡妮提著油燈步向學校。學校是由數個面積寬廣的窯洞打通而成，洞口有一塊空地，那是低年班的鍛練課及高年班搏擊課的上課地點。
在學校正舍轉角還有一個小小的分舍，是高年班和老師們的射擊課課室，岸邊基地會定期派士兵來為大家上課，讓師生們學習槍械彈藥方面的知識和練習正確的射擊姿勢，凡妮今年也終於能夠開始學習射擊了，那是她最喜歡上的課程，但是現在她卻沒有心情迎接今天的射擊課。

上課時間快到了，凡妮卻一直站在空地，遲遲不願走進課室，雖然她明白爸爸的話，可惜在實踐上還有一定難度。凡妮在空地上徘徊不前，連尾巴也跟著她一起垂頭喪氣。
突然，一輛馬車迅速靠近，不，那是一輛沒有馬的馬車，只有一個人在前面拉著車子走，兩個輪子上面有一個足以讓兩個成人並肩而坐的座位，座位的兩側安裝了兩盞油燈。
車伕停下腳步，放下車柄，座位向前傾下來，里安鎮長的兒子跨腳下車。
不出凡妮所料，這車子想必又是跟里安鎮長一起從帝都而來的最近交通工具。
換成是從前的凡妮，她一定會對此感到興奮和好奇，並且會想方設法找機會坐上該車子，然而現在她只感到一陣厭惡，不止對這輛車，還有對里安鎮長，以及那些從帝都而來的一切。

里安鎮長的兒子走向學校時瞪著凡妮，想必在奇怪為什麼她不走進課室，凡妮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看到他走進比自己高一個班級的課室後，凡妮才鬆一口氣，今天要面對麗卡已經夠困難了，她可沒有多餘力氣去應付來自帝都的新同學。
這時候，老師們站在各自負責的課室門口，一同吹起快要上課的口哨聲，凡妮這才迫不得意地提起腳步，走向所屬課室。

一入課室，凡妮已感受到課室內的異常氣氛，麗卡獨自一人坐在她的座位上低頭不語，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本來跟麗卡坐在一起的菲比則坐了在另一個同學的位置，並伏在桌上痛哭。凡妮走向自己的位置—艾雲的鄰桌，邊放下書包邊問艾雲：「菲比怎麼了？」

艾雲無奈地低聲說：「原來菲比的男朋友是鞋匠的弟弟，而且麗卡早就知道這事，所以菲比剛才一回到學校就責怪麗卡害死了她男朋友的哥哥，更加罵她是比九星族敵人更可惡的邪惡女巫，她要跟麗卡絕交。」

正當凡妮還在消化著整件事之際，天娜老師便捧著一堆作業，笑咪咪地走進來，「各位同學，日安。大家快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們準備上課嚕。」

這是史上頭一次，沒有人聽從天娜老師的話。
本來圍著菲比的同學繼續圍著她，天娜老師意識到菲比原來正在哭泣的時候，立即送上殷切問候，「菲比，我都聽說了，但記著一切苦難都是元首偉大的安排，『今天的苦痛是明天的甘露』嘛，所以現在快快回到座位準備上課吧，乖乖上課才是元首的好孩子。」

「我不要坐在麗卡旁邊，她才不是元首的好孩子。」抽噎著的菲比，斷斷續續地說。

「怎麼會呢？麗卡她勇敢地指證了元首的敵人，她不止是元首的好孩子，更是我們的榜樣，我們都要學習麗卡，不管犯錯的是我們的鄰居、同學、爸爸、媽媽，甚至是老師、校長、警察、軍人，我們都一樣要見疑即報。來，大家一起給麗卡一點掌聲。」

史上第二次，沒有人聽從天娜老師的話。大家一臉困惑地看著天娜老師，因為大家心目中已經將『指證他人』跟『害死他人』劃上等號，大家心目中有千百個問題，卻不知道問問題會否導致更多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不要跟麗卡坐！」菲比再一次厲聲道，凡妮看向麗卡，只見麗卡仍舊保持同一姿勢，低頭不語，彷彿執意地把自己從這裡正在發生的事抽離一樣。

「學校有學校的規矩，規矩就是要到新學年才能重新調位置。不過老師體諒你的情況，現在以偉大的元首之名格外開恩，要是有同學願意跟你互換位置，老師就批准你調位。有沒有人願意坐在眾人的榜樣—麗卡旁邊？」

同學們你眼看我眼，沒有一個人舉手。你作為朋友，很應該要在她身邊支持她和保護她。凡妮回想起爸爸的話後，鼓起勇氣舉手，可是艾雲卻制止了她，「要是你去了，你也會被排擠的。」

「要是我去了，你會排擠我嗎？」

艾雲被凡妮堅定的眼神懾服，只好放下手臂。凡妮提起書包，直接走向麗卡旁邊坐下來。

「我不要跟你坐。」一直沒有說話的麗卡突然開口，不過她並沒有看向凡妮，她的雙眼仍舊瞪着空無一物的桌面。「我不要跟你坐，你給我滾！我只想自己一個人，你們都給我滾！」

麗卡近乎歇斯底里地呼喊，臉蛋因激動而變紅，連一直伏在桌上哭泣的菲比也忍不住回頭看向她。

麗卡終於看向凡妮，聲音尖厲地喝罵凡妮：「滾！滾！」

凡妮還未想到該怎麼辦時，身體卻下意識地行動了，她張開雙手，環抱麗卡，就像剛才媽媽擁抱著大發雷霆的她一樣。
露柏曾告訴過凡妮，人們發脾氣的時候，其實是代表他們在向外界求救，脾氣發得越大，表示他們越需要人幫忙。

麗卡在凡妮懷裡拼命掙扎，她又打又抓，令凡妮手臂和臉蛋也被弄得紅痕處處，不過凡妮依然沒有放開手，反而抱得更用力。
久而久之，麗卡慢慢放棄了掙扎，開姑抽泣起來，聲淚俱下地說：「你就不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嗎？我活該一個人，我是殺人兇手！」

凡妮的眼淚也沒法制止地滴滴答答的落下，「你並不是殺人兇手，你只是想救你爸爸而已。你並不是故意要害人的啊，在你爸爸差點出事之前，你也一直幫鞋匠保守秘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抬了頭，不是嗎？」

「我真的不知道會害死他的，我只是想救回爸爸而已，對不起，對不起！」麗卡幾乎是用大喊般的聲量表達她的歉意，對鞋匠，對菲比，也對所有曾經信任過她的同學、朋友和老師。

「對不起，麗卡，你不應該承受這麼多的，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凡妮與麗卡相擁而泣，菲比也再次伏在桌上放聲大哭，同學們也都悲從中來，每個人也淚流滿面，哭喊聲響徹課室。

天娜老師沒預料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只好用盡方法分散眾人注意力，努力讓課堂回到正軌，「同學們，想不想看看上次的作業誰最高分？最高分的人會等到獎品一份喔。要不要看看老師今天帶了什麼獎品？」

可惜並沒有用，同學們的哭聲越來越大，完全掩蓋了天娜老師那故作開朗的聲音。

互相舉報嘅世界真係好恐怖

摧毀人與人之間嘅信任同連繫
令大家只剩下愛國呢個精神寄託

但係咁嘅社會就會好低效
打仗唔會夠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