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甜][非真人真事]《陰影國民》正式開始連載 每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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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8 21:11:22
第一次借朋友account出post
第一次連載小說
十五萬二千三百六十三字
希望各位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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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這個故事能夠陪伴所有生活在陰影之下的人走過黑暗,
找到屬於你們的光明。」

故事簡介:
一個被黑暗籠罩的地方,一個不能抬頭的國度,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人都是名乎其實的陰影國民。
主人翁凡妮是一個愛搗蛋的平凡十歲小女孩,她的生活就只有學校、家人和元首。
凡妮對於元首的話語向來照單全收,對元首於戰後為了保護國民而架設天遮遮蔽整片天空,並隔絕所有陽光以阻擋敵人獲得力量這個豐功偉績,凡妮絕對心懷感恩,並發誓這輩子也要追隨元首,成為元首的英勇小戰士。
可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晚上,將會顛覆凡妮自小所相信的一切,並開始令她對她所敬愛的元首的所作所為產生疑問,亦令她最終拋開枷鎖,無畏無懼地抬頭。


第一章 元首誕辰日快樂

早上六時,鎮上一片漆黑。
敲鐘人走上位於戰爭勝利廣場那座鐘樓的樓梯,對著那銅製大鐘準確無誤地敲出六下鐘聲,鐘聲吵醒了大部分鎮民。十歲的凡妮是其中一個。
凡妮熟練地伸手在床頭櫃摸到火柴盒,從裡面掏出一根火柴來劃,火柴的微弱火光將床邊的油燈點亮。
她那頭天生鬈曲的長髮胡亂地在頭頂及肩上飛舞,凡妮一手提起油燈下床,一手用手指試圖梳平那頭亂髮,卻徒勞無功,不過這仍然無阻她的好心情。
換著是平日的上學日,她可是會懶床懶到媽媽發火才會步伐蹣跚地下床,但是今天可不一樣,今天是鎮上的大日子,不,正確來說是全國的大日子,今天可是是元首誕辰日!鎮上會舉辦一連串的慶祝活動,期待已久的凡妮早在好幾個月前已經和同學們喋喋不休地討論。

昨天晚上更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凡妮為了要令她親手做給元首的賀壽卡變得完美完美再完美而遲遲不肯上床睡覺,令媽媽生氣不已。
凡妮知道除了自己,全國還有很多小朋友和大人都會寫賀壽卡給元首,所以她誓必要令自己的賀壽卡成為最突出最漂亮的一張,因為唯有用這個方法才能令元首知道她是最乖、最祟敬他的小孩子。
「元首才不會有空一一看過所有卡片,而且賀壽卡最重要是當中的心意。已經很晚了,連敲鐘人都經已停止敲鐘,你還不快點給我上床睡覺?」凡妮媽媽露柏看著女兒在油燈的昏黃燈光下專注地在卡片上塗塗畫畫,暗自慨嘆女兒竟然在一張卡片上就用掉差不多半枝珍貴的顏色筆,未免太浪費了。
「胡佛爺爺一定會把所有卡片都看一遍的,因為他對人民的支持永遠心懷感激。」凡妮以堅定的語氣說。
從小到大,凡妮都愛稱呼元首為胡佛爺爺,因為在她心中元首就像是她從沒機會擁有的爺爺一樣,永遠的慈祥,永遠的公正,而且會永遠守護她。
正當露柏對女兒無計可施,打算來硬的時候,凡妮爸爸提姆卻提著油燈,一臉疲憊地開門進屋。露柏和凡妮都顯得十分驚訝,凡妮更以為自己將會被大罵一頓,然而爸爸只是吹滅了手上的油燈後便自顧自地倒水喝,幾乎連正眼都沒有看凡妮。
「你不是說這幾天也要留在醫院當值嗎?」露柏問丈夫。
「不用了。」提姆回答,內容一如既往的簡潔,沒有解釋,沒有後續。
爸爸在凡妮的印象中一直不多話,而隨著凡妮年紀越來越大,爸爸的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媽媽向凡妮使了一個眼色,凡妮立即乖乖收拾好東西返回房間,雖然她向來勇於挑戰媽媽的底線,卻從來不敢挑戰爸爸的威嚴。

雖然學校在元首誕辰日都會停課,凡妮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張賀壽卡放到課本中然後收到書包裡,這樣才不會弄皺卡片。
接著就到梳洗時間,凡妮將油燈掛到牆上鐵勾,再站在橢圓形全身鏡前面,鏡子中的女孩既蒼白又瘦小,不過臉頰卻不合比例地渾圓,胖胖的臉兒上有兩個小小酒窩,一雙細長的眼睛骨溜溜地轉了幾轉,轉向鏡子旁的那套筆直地掛起來的全新兒童兵制服。
昨天學校除了派發新制服外,還有新文具、新皮鞋和新帽子。元首在誕辰日也不會忘記他的人民,他總是會在誕辰前夕派發由帝都運來的禮物送給孩子們,讓孩子能夠穿上新簇簇的衣裳和鞋子參加慶祝活動。
而大人們則會得到額外的配給卷,通常是白糖卷、麵粉卷和醃肉卷,然後人們又會利用這些額外的禮物製作出各式各樣的糕點,在晚上的慶祝派對上與眾人分享,因此到商店排隊換領物資便是各人今天的第一個活動。
凡妮提起鏽跡斑斑的水壺倒水到盤子,洗過臉刷過牙後便換上尺寸稍大的墨綠色短袖上衣和短褲,套上同色系的長襪與黑色皮鞋,戴上墨綠色、配有寬大帽沿的軟帽,然後就是凡妮每天裝扮中最困難的環節—到底要不要露出尾巴?
2024-09-19 14:42:47
凡妮的尾巴又瘦又長,而且還未開始長毛,常常被同班同學麗卡笑她那條是老鼠尾。
每次凡妮聽到類似說話時,她的無毛尾巴都會豎得直直的,同學們看到她生氣反而會笑得更厲害。
其實她也多次想控制自己的尾巴,不想其他人透過尾巴知道她的情緒(就像她爸爸媽媽那樣,尾巴永遠都垂得低低的),不過這對年紀輕輕她來說太難了,就如人們常說的,「尾巴不會說謊。」
經過一輪思想掙扎後,最後凡妮還是決定將尾巴繞著腰枝藏於衣服中,她要盡可能避免任何會影響她心情的事情在今天發生。

凡妮家很大,對三人家庭來說幾乎是有點太大了,再加上他們的傢俱不多,令家裡看起來空蕩蕩的,有時候說起話來還會有回音。
穿起簇新的兒童兵制服,一臉醒目的凡妮走出客廳,客廳被數盞油燈照出一片黃,在這片黃裡面迴盪著媽媽那帶點低沉而且沙啞但是卻非常磁性的哼歌聱。
那首歌是露柏和提姆家鄉的童謠,亦是露柏和提姆最愛的一首歌,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媽媽從來不肯告訴凡妮關於那首歌的歌詞或內容,無論凡妮如何哀求或旁敲側擊,他們都只會說等到凡妮長大後他們就會教她唱。雖然凡妮並不曉得這歌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歌的旋律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凡妮隨即加入了媽媽的哼歌行列,這幾乎成了她們二人專屬的打招呼方式。每天早上露柏都會邊哼歌邊弄早餐,然後兩母女邊哼歌邊互相點頭微笑,接著凡妮會走到媽媽身邊讓媽媽親吻她的額頭。
不過要是母女二人前一天發生爭吵的話便不會有任何早晨之,凡妮的最高紀錄是連續三天都沒有得到媽媽的早晨之吻,那三天媽媽生氣得連歌也沒有哼,最後全靠凡妮裝作離家出走(其實只是躲了在市集的空置攤檔裡),令媽媽擔心得邊哭邊找她,她才現身並與媽媽和好,不過那次她跟媽媽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起的爭執凡妮倒是忘記了。

二人輕輕地拉長尾音以結束這例早活動。露柏在她的圍裙上擦擦手,一手捧著一個盤子為凡妮遞上早餐。早餐是每天如是的蘑菇醬配黑麵包和一碗韭黃清湯,凡妮本以為媽媽會像其他同學的媽媽一樣,為了慶祝今天是元首誕辰日而弄個比較豐盛的早餐,不過她再一次失望了。
2024-09-20 12:21:02
早上七時,鎮上一片漆黑。

鐘樓響起七下鐘聲,鎮上的居民開始出門活動。
負責維護街燈的街坊糾察隊架著梯子,努力爬上高高的燈柱為油燈添燈油和重燃熄滅了的燈。
街坊糾察隊負責的工作遠不止點燈。自從天遮出現,遮蔽了整片天空後,鎮上的居民已經很難分辨季節更迭,難以察覺時間流逝,只能靠著街坊糾察隊每天更換在佈告欄上的日曆,提醒鎮民必須如常生活。

戰後初期,天遮剛出現不久,的確有不少鎮民因為沒法感知時間流逝而精神錯亂,米婭鎮長才會設立街坊糾察隊,協助鎮民重拾正常的生活。
然而米婭鎮長不明白的是,有些黑暗是油燈那昏黃的燈光也沒法驅走的。

街坊糾察隊隊員李察已加入了街坊糾察隊好一段時間,他希望能夠借此作踏腳石,讓他的資料好看一點,將來有助加入政府部門工作。
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他的申請始終沒有回音。

突然間,一條水柱像線般流到站在梯子上,正在點燈的李察頭上,他伸手擦掉臉上的水滴,當他明白現在正在下雨後,馬上一臉緊張地向街上的人大喊:「各位,下雨了。」
街上的那位身形圓渾的婦人沒有抬頭,動作不自然地瞪著前方,揚聲問:「李察,是你嗎?」
「是的,雷克太太,下雨了,快回家。」李察回應。
「多大的雨?需要通知米婭鎮長嗎?」雷克太太繼續眼看前方,高聲問。
「我現在就去,」李察邊爬下梯子邊大喊,「其他隊員,你們繼續工作,記緊關好燈箱的門,做好防雨防風的準備。完成各自的區域後便先回家中,等候鎮長的通知。」
其他隊員聽列後立即向四方八面大喊,務求以人傳人的方法將消息傳開去。
李察終於回到地上,雷克太太用她那雙又肥又短的粗腿走向李察,二人終於對上眼,雷克太太問:「你需要我在回家的路上將這消息散播出去嗎,李察?」
「那樣真的太好了,但謹記不要在街上逗留太久,畢竟誰都不想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對的,誰都不想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雷克太太由衷地說。
2024-09-21 17:34:32
吃完早餐,凡妮幫忙收拾碗碟,雨滴輕輕打在木雕拱門的圓拱形天窗上,發出啲啲噠噠聲,凡妮下意識地抬頭看,不過外頭一片漆黑,除了門窗上的水珠外什麼都看不到。
一股突如其來的外力強行壓下凡妮的頭,凡妮轉頭一看,露柏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問:「你在幹什麼?你是想他們抓我們全家去坐牢嗎?」
縱然露柏生氣不已,但她那條白色中帶有幾縷棕毛的尾巴還是那樣靜靜地淡淡地掛在身後。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在自己家裡抬頭又不會有其他人看到……」一心想辯解的凡妮卻越說越小聲。
「我說過多少次不論任何時候都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好奇心害死自己,更不要以為在家裡就放下戒心,誰知道他們有多大的能耐。」
「你常說他們他們,他們到底是誰?」凡妮問。
「我剛剛才提醒你不要那麼好奇!你要是再這樣今天我就不帶你出門了!」露柏的聲音變得又高又尖,每當她擔心或心急的時候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好的好的,我不好奇了,不問問題,更不會再抬頭了。」凡妮說完後立即擁抱著媽媽,露柏馬上消氣,凡妮知道媽媽最吃這一套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鄰居雷克太太的聲音:「提姆太太?我是雷克太太。」
露柏和凡妮聞聲一同前往開門。
「日安,雷克太太。」二人異口同聲道。
「日安,我只是來跟你們說一聲外面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
「不是吧?下雨了?我們完全沒察覺呢!」凡妮以誇張的語氣打斷了雷克太太的話,露柏忍不住掐了凡妮屁股一下以警告她不要整蠱做怪,凡妮差點尖叫了出來,然後拼命強忍笑意。
「我本來都沒察覺,直到負責維護街燈的鞋匠李察高聲提醒我我才及時發現。
你們應該知道鞋匠李察吧?那個紅唇齒白,長相頗為清秀,家中有八個弟妹,一直不肯結婚的年輕人李察啊。
聽說有人在帝都幫他找到一個好姑娘,人家都不嫌棄他,願意穿州過省跨越整個大海嫁到我們這種窮鄉僻壤,他反倒嫌棄人家,說他要什麼自由戀愛,不要相親,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怎麼搞的。」雷克太太語氣淡然地說,可是她那條淡褐色的短毛小尾巴卻隱藏不到終於找到對象讓她說人家閒話的那股興奮之情,而一直在半空中擺動。
露柏一直保持微笑,耐心地聽著雷克太太發表她對李察婚姻觀的獨特見解,直到雷克太太需要換氣時才抓緊機會說:「謝謝你專程來告訴我們,你看你,尾巴和衣服都濕透了,趕快回家擦乾身體吧,不然著涼了可不行啊。」露柏溫柔地抓抓雷克太太的手臂,以加重關懷的感覺。
「你說得對,我可不能在這種大日子病倒啊,不過即使病倒了也不用怕,誰不知道提姆醫生的醫術高明,對了,他現在還在醫院加班嗎?」眼看雷克太太又不自覺想打開新話題,露柏一時間也沒有新招可以應付,幸好凡妮機警地說:「爸爸他昨天晚上回家了,在這之前他已經在醫院待了多少天來著?四天、五天?」
在凡妮裝作沉思時候,露柏配合地回答:「五天,而且在那之前他只是回來拿替換衣物,連飯都來不及吃。不過我們都十分習慣他為了服務人民而常常不在家,而且也深信元首會為這辛勤的人民而感到自豪的,對不對?」
「對!」凡妮肯定地高呼。
「對不起,雷克太太,我們太不體貼了,竟然開始自顧自說起自己的事,願元首寬恕我們。你不用在這裡陪我們了,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吧。回頭見,元首誕辰日快樂。」
「元首誕辰日快樂,下次再聊。」
「元首誕辰日快樂。」趁木門還未完全關上時,凡妮也補上一句。
門關上後,露柏跟凡妮打了一個眼色,凡妮得戚地向媽媽說:「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你的頭,你這個小古惑妹。」露柏笑著掐掐女兒那可愛的臉蛋說。
2024-09-23 01:26:22
2024-09-23 17:48:14
山谷的高坡上佈滿了一個個圓拱形洞穴口,以階梯式分布,共有三層,全個鎮的居民幾乎都住在這種向山坡縱深掏挖的靠山窯洞裡。李察跑到底層的一個洞穴口,邊喘氣邊敲了幾下門。
「誰?」門內傳來一把清脆卻帶點冷漠的女聲。
「我是李察,愛瑪小姐。」李察回答的聲音略帶繃緊,並夾雜著喘氣聲。
「有什麼事嗎?」門內的人禮貌詢問,然而她看來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剛好經過,只是……只是……只是剛好經過想過來提醒你,現在外面正在下大雨,請你待在家中,暫時不要出門。」
「謝謝。」愛瑪簡短地回應後,氣氛陷入一陣沉默與尷尬,李察正在思索該再說些什麼,愛瑪彷彿感知到門外的人還沒有離開,於是問:「還有什麼事嗎?」
「元首誕辰日快樂。」李察腦海中只浮現出這句話。
「元首誕辰日快樂。」半晌後,愛瑪才勉強回應。
「你現在方便嗎,要是方便的話可以開門嗎?其實我有東西想給你。」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令李察突然衝口而出,說完後他發覺自己的心跳聲竟然比剛才飛奔而來的時候跳得還要快,還要響。

門內傳來一陣滿有戒心並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李察這才想到自己的儀容可能不是最理想,於是立即伸出五指梳盡量將頭髮弄整齊,又嘗試整理身上仍濕漉漉的衣服,不過於是無補。
門終於被打開,一張五官精緻,神色冰冷淡漠,令人猜不透心思的臉龐從門後露出。一雙距離分得有點開,但是卻像漩渦般能吸取人心的水藍色雙瞳湛湛有神地看著李察。那一張薄薄的如雪花般輕柔的小嘴欲言又止,愛瑪出塵脫俗的美貌令李察每次看到都會心頭一震。

李察正想開口說話,卻無預兆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突然遭遇飛沫攻擊的愛瑪仍然保持一臉冷靜。
「對不起,對不起。」李察慌忙從口袋拿出手帕,遞給愛瑪擦臉,愛瑪看到濕淰淰還在滴水的手帕,並沒有接過來,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回家中,李察呆站原地不知該進屋還是繼續等待,同時間在心內祈求愛瑪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不一會兒後,愛瑪拿著一條乾毛巾走出來遞給李察,「拿去擦身吧。」
李察按捺不住笑意地接過毛巾,毛巾如春陽般溫暖,暖得他內心也開出鮮花來。

雖然所有鎮民都一樣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陽光,但是愛瑪的肌膚卻不像其他人般蒼白無血色,她的肌膚晶瑩得像寶石一樣,這寶石令李察看得如癡如醉。
見李察瞪著自己良久也沒有說話,愛瑪只好提醒他:「你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對!」李察急忙打開斜孭袋,掏出一個布袋,布袋也已經被雨水淋濕,李察緊張地打開布袋,拿出那雙手工精細的水藍色高跟鞋檢查,「幸好鞋只是濕了一點點……」李察鬆一口氣說。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
「是的……沒錯……」李察不知道應該將鞋直遞給愛瑪還是橫遞才會顯得比較浪漫,在他反覆思考,將鞋子又直又橫也還未送出去的時候,愛瑪卻問:「為什麼要給我鞋子?」
「……因為……我是鞋匠啊。」
「可是我沒有找你做鞋。」
「你的確沒有……」
「……」愛瑪沉默。
「……」李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喜歡我嗎?」愛瑪突如其來的一問,令李察本來已平緩下來的心跳又再次急速跳動起來,心跳聲大得連下雨聲也沒法掩蓋。
「應該算是吧……」本來高速跳動的心臟卻在主人說出這話的時候漏跳了一下。
「果然如此。」
「是的,果然如此。」就在李察在心裡怒罵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的時候,遠處傳來警察敲鑼打鼓的響聲,愛瑪和李察馬上警戒起來。
「我要走了。」李察把鞋子塞給愛瑪然後想轉身離去時,愛瑪卻叫停了他,「你還是進屋吧,誰知道讓人看到你還在街上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2024-09-24 16:04:37
李察看一看門的另一面,如果死後真的有天國,那門裡面的空間應該就是這世上最接近天國的模樣,不過他還是婉拒愛瑪的好意,因為他不想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為了幫助自己而有損名聲。
「我自己的名聲我自己會負責。」愛瑪說,「而且我已經厭倦看到有人因為那些荒謬的法律而被抓進牢房了。」

這是李察十年來第一次踏進其他人的房子,更是他生平第一次走進喜歡的人的家裡。
為了好好紀念這個特別的時刻,他在進門的時候情不自禁地閉起雙眼,希望能用所有感官去記住愛瑪家中的一切,「這裡很溫暖,我整個人也被暖暖的空氣包圍著。這裡有淡淡的香氣,一種很清新很乾淨的氣味,就像冰雪一樣,就像愛瑪一樣。外面傳來滴滴答答的雨水聲、呼呼作響的風聲,還有鑼鼓聲。」
李察在心裡衷心感謝這場大雨,感謝路上那絲久違的陽光,感謝及時出現的警察,感謝那些荒謬的法律,更加感謝鼓起勇氣決定奔赴前來的自己。

就在李察認為自己已經鉅細無遺地記下了足以讓他回味一輩子的細節後他才張開眼睛,沒料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愛瑪那雙攝人的雙瞳。
二人默默地看著對方好一會兒,愛瑪稍稍靠向前,將嘴唇貼在李察的嘴唇上。
李察先是一驚,但隨即沉淪在那甜美的觸感上,愛瑪主動伸出舌頭與李察的舌頭交纏,令李察的心臟近乎陷入麻痺。
李察緊緊擁著愛瑪,連他那條褐色帶著淡灰色直紋的尾巴也著緊地捲了起來並纏繞著愛瑪的纖細腰枝。
李察感覺到身體中那敏感的部位起了變化,他立即抽身退開,因為他並不想嚇壞對方,但是愛瑪卻更熱情地擁吻他,就像要用行動告訴他她並不怕一樣。

愛瑪邊擁吻李察邊引導他走向她的睡房,並將他撲倒在她的單人床上,床架似是提出抗議般發出吱一聲,這吱聲喚醒了李察的理智,他不情願地做了他認為此刻應該做的事,他縮開了嘴唇。
「你不想?」愛瑪稍微驚訝地問,這是李察第一次看到她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令李察幾乎就要讓理智閃到一旁繼續與愛瑪纏綿,但是他還是忍住了,真誠地說:「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和已經想了多久,但這種事不是應該留到結婚後再做嗎?」
「去他的結婚,去他的應該。」愛瑪說完便掀起身上那條藍色長裙,跨坐在李察身上,李察想脫掉愛瑪的上衣,可是愛瑪卻制止了他,只是引領他伸手穿過她的外衣和內衣,撫愛她那雙滑溜堅挺的乳房。
李察的理智識趣地閃到一旁。
2024-09-26 17:36:51
雨停了,風也停了,鎮上回復一片寧靜,警察們檢查過天遮沒有受損後,再度拿起鑼敲出發,到鎮上各處宣告居民們又可以「自由」活動了。
正在為媽媽梳辮子的凡妮一聽到鑼鼓聲立即彈跳起來,要不是露柏提醒她必須好好替媽媽綁好另一半的辮子才能夠出門,凡妮大概早已飛奔到門外。
辮子大功告成後,露柏再一次檢查出門用的袋子,確保她已帶齊足夠的配給劵和排隊用的多塊石塊。就在她們準備出門時,提姆打著呵欠從睡房走出來,「早安,爸爸。」母女二人同聲說。
「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提姆轉身後又回頭向露柏說:「你這髮型很好看,很配你。」
露柏高興地謝過提姆,然後再轉頭謝謝女兒,凡妮再次得戚地向媽媽說:「不用客氣。」

提姆提著油燈與家人走出他們的窯洞之家。與爸爸媽媽一同出行又穿上新制服的凡妮顯得神氣非常,一路上主動向所有人打招呼,不論對方是否認識自己,她都滿臉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向各人高聲說出:「元首誕辰日快樂。」
2024-09-27 15:10:44
國家規定未成年人在室外地方必須戴有寬大帽沿的帽子,而成年人和於室內範圍時則不在此限。不過由於帽子已經成為潮流服飾,因此很多成年人也會戴帽出街。
前往戰爭勝利廣場的路上,佈滿大大小小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帽子,驟眼看去那些帽子就像是森林裡的蘑菇一樣,真令人肚餓呢,凡妮忍不住這樣想。本來他們想先去商店的,但是凡妮急不及待要立即到廣場放下賀壽卡,因此他們只好繞點路,先到廣場後再去商店。

差不多抵達戰爭勝利廣場的時候,街上的油燈漸多,提姆吹熄手中的燈,以節省燈油。
廣場裡面比平日增添了不少油燈和火把,黃光照遍整個廣場。穿著白色絲質襯衫的工作人員們已經開始為晚上舉行的慶典進行佈置,他們掛標語、放彩帶,在刻有元首雕像的噴水池中灑顏料粉末,讓池水呈現一片綠色,與國旗的顏色一樣。
亦有工作人員忙著以數塊光滑的巨石拼湊出一個臨時講台,為新鎮長的就任儀式作準備。

凡妮與爸爸媽媽經過一個個攤位,有些攤位仍在準備中尚未開放,有些攤位已經架設好一切,射擊遊戲那個攤位更加已是大排長龍。露柏是射擊遊戲的常勝軍,更是這個鎮上的神槍手,她的二十發全中紀錄至今仍然無人可破。
每年也負責射擊遊戲攤位的工作人員一看到露柏便熱情地向她揮手打招呼,「提姆醫生,提姆太太,元首誕辰日快樂!提姆太太,要不要過來打破自己的紀錄啊?」
「元首誕辰日快樂。太多人在等候了,也許晚一點吧。」露柏露出燦爛笑容說。
「今年的神槍手獎品很豐富,你一定要來喔。」
提姆帶著太太與女兒來到專門收集送給元首的賀壽卡的攤位前,凡妮小心翼翼地從課本中抽出卡片,再交給攤位工作人員。這位年輕的工作人員長著一頭褐色的短髮,雖然他面掛微笑,但那笑不由衷的表情卻沒有令人有親切的感覺。
工作人員決定將凡妮的卡片跟其他同樣畫得出色的卡片掛出來作展覽,讓途人好好欣賞,凡妮雀躍得拍起手掌來,她的笑臉令提姆與露柏也感到十分開心。
「從你的卡片便可看得出你真的很愛元首,對不對?」工作人員邊掛卡片邊問凡妮。
「當然!胡佛爺爺對我們那麼好,我當然愛他!」
「那麼你愛胡佛爺爺比較多還是愛你的爸爸媽媽比較多?」工作人員笑著問凡妮。
稍感愕然的凡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樣愛對不對?」露柏溫柔地看着凡妮,慢慢引導女兒回答問題,「胡佛爺爺對你而言就像親愛的家人一樣,而你愛你所有的家人,而且你一向對每個家人都給予同等的愛,對不對?」看著媽媽那令人安心的溫婉笑容,凡妮堅定地點點頭。
「可是對我來說,偉大的元首是比家人更美好更重要的存在,而且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夠有此覺悟。」工作人員仍然保持微笑地說,這笑容實在令人感到不安,正當提姆想帶著妻女離開時,工作人員再度開口:「那麼兩位的賀壽卡呢?」
「什麼?」提姆不禁問。
「難道你們不想籍由親手繪畫的卡片去祝賀偉大的元首誕辰快樂嗎?」
「往年都沒有這個規定⋯⋯」露柏戰戰兢兢地說。
「這位太太,國家從來沒有規定你們愛元首,所有國民都是自發地愛元首的。同樣,國家也沒有規定國民必須為元首送上賀壽卡,只不過要是你們真心愛一個人,在他的誕辰日為他準備賀壽卡不是一個很自然不過的舉動嗎?還是說,你們根本不是真心愛元首,不是真心愛國家呢?」
凡妮一臉懵懂,她不明白這名工作人員為什麼如此執著於她爸媽愛不愛元首這個問題上,因為在凡妮心目中,每一個背上長著尾巴的人都必然是愛元首的,就像是每個人都需要呼吸和進食一樣,是必要而且自然不過的事。直到凡妮看到爸媽的表情,她才感覺到事情可能不像她想的那樣。
2024-09-28 16:20:08
露柏和提姆鐵青般的臉如實反映出他們內心的憂慮,他們擔心自己和家人會因為這該死的愚蠢卡片而惹上麻煩,幸好在這時候,一名皮膚黝黑,身材健碩,擁有好名聲而且威信十足的警察從攤位後方走過來。

溫蒂警長用她那雄渾有力的女低音聲線向該名工作人員說:「卡斯,你是新來的,因此可能不認識提姆醫生。提姆醫生是一位勤勞的國民,常常要待在人手不足的醫院加班,有時候好幾天都回不了家,照顧女兒的責任就落在提姆太太身上,提姆太太除了是一位賢淑的妻子和母親外,亦是一位有良好信譽的工廠廚娘。元首不是說過『愛家人就是愛國家,愛鄰舍等於愛元首』嗎?這兩位都是以身體力行去實踐元首思想的模範鎮民,因此他們絕對是愛元首的善良國民。」
溫蒂警長這番話令提姆和他的家人都吁一口氣,也令卡斯終於放行。卡斯微笑著對他們說:「祝你們元首誕辰日快樂。」
「你們現在是要去商店嗎?我也要去那邊巡邏,我跟你們一起走吧。」溫蒂警長像護送他們般跟他們並肩離開。
在離開廣場的時候,凡妮忍不住回頭看向卡斯,竟發現卡斯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們,繼續以無情的眼神配以嚇人的微笑瞪著他們看,嚇得凡妮立即轉身,不敢再回頭。

當他們一行人離開了廣場,轉入大街後,露柏才開口向溫蒂警長道謝,溫蒂警長笑著說不用謝,「我只是說事實而已,不過那批與新鎮長一起來的工作人員的表現都奇奇怪怪的,剛才那個人我們私下都喊他微笑卡斯,你們不覺得他無時無刻都掛著微笑,實在很令人毛骨悚然嗎?還有那個鎮長助理幽靈姬絲,常常神出鬼沒地在背後監視眾人。幽靈姬絲和微笑卡斯都不會是善男信女,總之大家以後都要加倍小心。」
「那麼新鎮長呢,他也跟他們一樣奇怪嗎?」提姆問。
「希望不會,我還沒有見過他。」
「聽說新鎮長是從帝都過來的吧?」提姆很少那麼多話,凡妮心想爸爸一定對新鎮長很好奇,不過誰不是呢。
「是的,他和那批新的工作人員也是從帝都過來的。」溫蒂警長突然感概地說,「我已經很久沒回去帝都了,不知道那地方變成怎樣。」
「你想念在帝都的家人嗎?」露柏問。
「我在那邊已經沒有家人了,所有家人都跟隨我來到這邊,我只是想回去成長的地方看看。我兒時的家有個很大的花園,長滿了各式各樣的花,一到春天便會散發陣陣花香,真令人懷念啊。」
「花?什麼是花?」凡妮不解地問。
溫蒂警長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好說:「長大後你就會知道。」
2024-09-29 14:04:50
為免凡妮追問下去,露柏隨意說起剛才在廣場上看到的布置,就在露柏和溫蒂警長為著即將舉行的慶典派對興高采烈地進行討論時,凡妮突然說:「對不起。」
「親愛的,你為什麼要道歉?」露柏說。
「剛才只要我說那張卡片是你們跟我一起畫的就好,但是我當時被微笑卡斯嚇怕了,才會一時想不出這麼簡單的謊言,我明明很擅長講這類大話的嘛。」向來以聰明機警自居的凡妮一臉不滿,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失望極了。
「凡妮小姐,你確定你真的要在一個警長面前承認自己是個撒謊高手嗎?」溫蒂警長故意一臉認真地說,大家也被她逗笑了,剛剛的卡片陰霾被一掃而空。
在笑聲裡,凡妮卻忽然問:「爸爸媽媽,你們愛胡佛爺爺嗎?」
露柏和提姆想都沒想到他們才剛僥倖從懸崖爬上來,竟然又馬上回到崖邊之上,而且是被自己的女兒推過去的。

露柏故作鎮定,以輕鬆的語氣說:「當然愛啊。」露柏露出大大的笑容,這笑容似是為凡妮而展露,但實際上卻是笑給溫蒂警長看的。
「真的嗎?但是我每次哀求你們在家中掛起胡佛爺爺的畫像時,你們總是諸多藉口,不願意讓我掛起來。剛才微笑卡斯問你們是否真心愛元首時,你們也沒有回應,我總覺得你們心底裡根本不喜歡胡佛爺爺。」
凡妮話一出口,現場氣氛突變,沒有人敢出聲,露柏和提姆幾乎緊張得忘了呼吸。
提姆屏息靜氣地盯著溫蒂警長,彷彿想看透她的下一步行動。露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努力不讓牽著凡妮的那隻手抖得太厲害,但是卻徒勞無功。凡妮感覺到媽媽那顫抖的手,還有看到爸爸那比平常更顯蒼白的臉色,開始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溫蒂警長停下腳步,所有人都怔住,沒有人敢作任何移動。溫蒂警長蹲在地上,一臉嚴厲,態度認真地看著凡妮,「凡妮,以下這番說話我只會說一次,你給我好好記著。」
凡妮乖乖地豎起耳朵聆聽,但只有她感覺到自己的尾巴正緊張地繞著她的腰。
溫蒂警長以嚴肅的語氣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女生,因此我沒想過你會說出這麼愚蠢的話。」凡妮感覺自己的臉正在被什麼東西燃燒著,她在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東西喚作羞恥心。
「你爸爸媽媽當然很愛元首,也很愛國家,就跟大家一樣愛。所以你以後不可以再在任何人面前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說話,知道嗎?」
滿臉通紅的凡妮身體顫抖,抿著嘴唇,以一副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朝溫蒂警長點點頭,溫蒂警長似是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重了,尤其是對著一個只得十歲的小女孩。
於是她放輕了聲線,在凡妮耳邊說:「每個人都會犯錯,你只是說錯了一次話而已,只要汲取教訓就好。你是整個鎮上我最鍾意的小女生,所以要是你像剛才那樣對家人有類似的質疑,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只可以跟我說,懂不懂?」
凡妮扁著嘴點點頭,溫蒂警長繼續說:「很好,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又堅強的女生。記住,即使你心中對家人存有質疑,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也不用將心中想法告訴他們,你大可以們對他們撒點小謊,像你一貫擅長的那樣,將他們騙得團團轉,知道了沒?」
2024-09-30 08:28:43
第四章 最壞的時代

已經上了兩次天堂的李察和愛瑪躺在床上休息,由始至終愛瑪也不願讓李察將她脫光,不過李察對此倒是沒什麼所謂。
夢想成真的李察笑意盈盈,褐色尾巴垂在床邊緩緩地擺動,並肆無忌憚地欣賞著愛瑪美麗的身體:那修長的玉頸,平坦的腹部,滑溜無暇的美腿,充滿彈力的臀部,還有那雙因為每天在工廠勞動而飽經風霜、佈滿粗糙疤痕的雙手,這一切一切都令李察愛不釋手。

李察來回地親吻愛瑪臉上每一個部位,他吻得十分輕柔,近乎珍而重之,無論任何女人都沒法抵擋這樣的吻,偏偏愛瑪的表情卻回復一貫的冷漠,跟稍早前表現熱情的她宛如兩個人。

「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我,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李察深情地在愛瑪耳邊說,然後繼續親吻愛瑪的後頸。
「我不討厭你,但也沒有喜歡你,至少不是像你喜歡我的那樣喜歡你。」愛瑪不帶感情地說,她並不是刻意要傷害李察,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然而,一股怒氣瞬間湧上李察的心頭,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跟我做這種事?你跟其他不喜歡的男人都會做嗎?還有多少個男人跟你做過?如此這般從剛才就一直被李察壓抑著的念頭快要衝口而出,李察很想用那一連串的問題質問愛瑪,但是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嫁給我吧。」
2024-10-01 12:57:21
「為什麼?」 愛瑪問。

「因為我愛你,我不介意你不愛我,我知道自己愛你就足夠了。」

「不,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想結婚?在這個地方,在這樣糟糕的時代。」

「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希望永遠跟自己愛的人一起生活下去,生兒育女,組織家庭,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嗎?」

愛瑪彷似很為難地嘆一口氣,「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加入街坊糾察隊?」

李察不明白他加入街坊糾察隊的原因跟他與愛瑪之間有什麼關係,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因為我們這些不是來自帝都的人,是不可能在國營機構或者政府部門中擔任要職,連加入政府工作都很困難,但只要義務服務公眾的時間夠久,就有可能獲得政府部門的面試機會。」

「在經歷了這麼多糟糕的事情後,為什麼你還會想加入他們的政府呢?」愛瑪深感不解。

「因為政府部門的工資比起在工廠工作或鞋匠的收入都要高得多,而且能享有各種福利,我想給我的家人更好的生活。」

「你還是沒抓到我問題的重點。我的意思是,你本來的國家被帝都吞併了,他們在戰爭中殘殺了很多你的同胞。即使到現在,他們還是繼續為了鞏固權力而濫殺無辜,為什麼你還會如此努力地想要加入他們、服務他們、討好他們呢?」

「我沒有討好他們!」李察語氣激動地否認,連尾巴的上面那些粗硬的褐色毛都豎起來了。
李察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重後隨即調整呼吸,冷靜下來,繼續解釋,「我沒有討好他們,我只是接受了現實,現實就是我們打敗了仗,我們現在已經是他們的人了。要是我們這批二等公民想繼續生存,就要接受他們的規矩,在他們的遊戲中努力向上爬,直到我們能跟他們平起平坐,直到我們有足夠的話語權,可以改變我們和我們同胞的命運。再說,我的同胞不也是你的同胞嗎?你不也一樣在他們的工廠工作,為他們製作武器?為什麼你卻選擇批判我的選擇呢?」
2024-10-02 06:53:46
愛瑪明白李察為什麼對她生氣,因為在他眼中他們明明是同一類人,但是她卻一副事不關己的嘴臉,高高在上地批評別人的生活方式,「對,我們都向現實低頭了,不過我做不到的是要我的後代也要一輩子低著頭生活,任由我的子女永遠生活在黑暗中,永遠也不知道天空是藍色的,永遠也沒法得知星星和雲朵是怎樣的形狀,永遠也聞不到花香味、青草味和自由的氣味。」

「自由的氣味嗎?」李察想了一想後,「告訴我,即使在戰爭未發生之前,難道你有真正感受過自由嗎?就算沒有帝都,沒有戰爭,沒有天遮,還是會有父母、家人、朋友、還有所有對你抱有各種期望的人,和其他意圖要你跟隨他們意願或步伐生活的人。只要這世界一天有其他人存在,你我都不可能是完全自由的,不是嗎?自由這個概念太空泛了,我比較喜歡幹實事。」
2024-10-03 02:05:54
「也許你說得對,人是沒法完全按照自我的意志行動,但是我肯定的是,現在我們的生活,絕對是自由的相反。每個人都敢怒不敢言,甚至連討論也不敢。」愛瑪回應。
「怎麼會呢,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討論了嗎?」
「是的,我們正在進行一場躲在黑暗裡,躲在房間的角落中,完全沒法被攤在陽光下的討論。而我想要的討論是像往日一樣能夠大聲批評執政者,而不用擔心會被秋後算賬,能夠與其他人持相反意見,而不用害怕被暗中舉報的討論。」
「這只是暫時的,糟糕的情況很快會過去,總有一天不會再有天遮,我們所有人也可以再抬頭仰望藍天白雲,賞星觀月。」李察以異常篤定的語氣說。
「為什麼你能夠這麼肯定?」愛瑪再一次不解地問。
「因為我相信。」李察說,「我相信最壞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對未來抱有信念,情況將會變得越來越好。我也許沒能力改變世界,但我相信我的努力會影響到一些人,只要我不放棄,努力改善大家的生活,情況一定會有所改變的。也許不是一時三刻就會看到成果,不過終有一天,也許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不放棄,就必然會看到曙光。」
在這個令人絕望的時代中竟然還有人能夠抱持如此純粹的天真,擁護這樣單純的希望,愛瑪不禁被感動得眼眶濕潤。李察溫柔地伸手拭去愛瑪眼角的淚水,然後說:「我知道這很難,但是你要記住,帝都也許可以控制我們的生活,控制我們的行為,但是他們永遠控制不到我們的思想,控制不到我們相信什麼。」
愛瑪靜靜地思考著李察的話,她也很想像李察一樣天真,她也很想跟李察一起相信這地方並沒有那麼壞,一起相信在絕望中還有一線希望,一絲光明。
愛瑪很想說服自己,可惜她做不到。
2024-10-03 19:22:13
第五章 殺殺殺,為了我們的元首向前殺

人民商店很大,面積幾乎是凡妮家的五倍,再加上可能由於貨架上空空如也,才會令它感覺起來更空曠了。

鎮民們對商店沒有貨品這情況早已見怪不怪,大家都很守規矩地拿出排隊用的石塊、油燈或器皿,把這些能代表自己的排隊替代品放在換購糧食、油、棉織品或日用雜品隊伍的隊尾。

鎮民當然可以不使用替代品,不過很少有人會真的站在隊伍裡排隊,因為沒有人知道載貨的馬車會在什麼時候抵達,誰都不想在商店浪費時間排上一整天,因此替代品便成了大家的好幫手,讓眾人可以暫時抽身去做點其他事。

不過還是需要有人幫忙看管隊伍,確保不會有人不守規矩試圖打尖,將自己的替代品偷偷與比他早到的其他替代品調包,又或是再次經歷有頑皮的小孩子將整條隊伍的替代品全都清空,害大家在貨物抵達時亂作一團,幾乎大打出手,要警察出馬喝令所有人回家,明天再重新來排隊才沒有導致流血收場的災難性結果。

那年凡妮六歲,她至今也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惡作劇。
2024-10-04 13:20:02
「凡妮。」身穿與凡妮同款制服的艾雲高興地走過來跟凡妮打招呼,「提姆醫生,提姆太太,元首誕辰日快樂。」

「元首誕辰日快樂。」跟在艾雲身後的莊臣也向凡妮一家說。

瘦小的艾雲看起來跟凡妮差不多高,連身型都很相似,要不是艾雲理了個平頭的話,單從背面是很難分得出誰是誰;
而莊臣則是全鎮最高大壯健的男孩子,明明他也是與凡妮同齡,但是莊臣卻比凡妮高出一個頭,不知道是否因為他爸爸是商店店長的關係,令他可以第一時間吃到來自帝都的食糧。

雖然露柏對這兩名男孩子沒有意見,不過她還是希望凡妮可以多跟其他女生玩,而不是常常與這兩名男孩子結伴。
露柏希望凡妮能夠受同齡女孩子影響而糾正她過於粗魯的行為舉止與及愛搞惡作劇的性格,特別希望她不要再造出六歲那年清空排隊替代品的事,為他人增添煩惱。
為了保護女兒,露柏至今也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那是凡妮的所為,連提姆也不知道這件事。
2024-10-05 12:32:13
大家互相祝賀對方元首誕辰日快樂後,艾雲問凡妮:「你要不要跟我們去森林摘蘑菇?菲比和麗卡已經在外頭等我們了。」

凡妮本來十分興奮可以去森林玩的,但是她聽到菲比和麗卡也在的時候立刻變得興致缺缺,因為她們就是常常取笑凡妮是老鼠尾,也常常在背後說凡妮的壞話的女同學。
更令人可恨的是菲比和麗卡都很會在老師、大人和男生們面前裝乖裝溫柔,因此大家也不知道她們惡毒的真面目。

「不去了,我們只帶了一盞油燈出來,要是我拿走了我爸爸媽媽便沒法回家。」這是凡妮想到最合情理的藉口。

「沒關係,你跟朋友們去玩吧,爸爸和我會自己想辦法的。」露柏跟凡妮相反,本來聽到凡妮要跟兩名男孩子到森林時她內心是反對的,但是一聽到同行還有兩名女生,她立即改變主意。

「油燈你可以留給你爸爸媽媽用,之後我們再送你回家吧。」艾雲說。

凡妮知道自己沒法再推卻,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玩伴們走。

陪伴凡妮走到商店門口時,露柏再一次叮囑凡妮:「記著,只能在森林邊緣玩—」「絕對不能越過河流,我知道了。」凡妮代媽媽說完她那已經說過很多遍的話。
2024-10-06 15:03:47
走出商店,再過兩條街便會看到鎮上最大型的建築群—工廠區。

天娜老師在上歷史課的時候說過,帝都打勝仗並成功解放了這個海邊小鎮後,便將這個鎮由昔日的農業社會轉型至工業中心,並建造工廠生產各種武器、彈藥。
帝都積極推動這個鎮的發展,令所有鎮民都能夠安居樂業,不再受飢餓之苦,亦令這個鎮成為了保護國家安全,不受敵人侵襲的重要區域。

學校曾經帶凡妮那個班級到工廠參觀,整個工廠區已經不再使用油燈,而是使用先進的電燈。
凡妮與同學們剛進工廠的時候都被那強勁的燈光照得一陣暈眩,大家都需要彼此攙扶,調整呼吸,習慣光明,才可以繼續參觀。
2024-10-07 11:33:36
提著一條粗短肥美的尾巴的工廠廠長向大家介紹工廠的日常運作及不同部門負責的工序,「偉大的元首指派我管理這個地方,我們主要負責生產軍隊用的武器如長矛,短刀,大刀,還有彈藥,步槍和手槍的零件。零件完成後我們會分門別類地組裝好,然後再把各類型零件運送到碼頭,讓岸邊基地的駐軍安排船隻將貨物運往帝都。」

廠長不但讓學生們嘗試操作簡單的機械,更讓他們嘗試開槍。

工廠內有一個專門用來測試產品性能的靶場,場內有九個九星族敵人的圖畫當靶子。
靶子中每個敵人都長得十分醜陋奇特,敵人們不但沒有尾巴,而且每隻都咧開血盤大口,露出尖利獠牙。


這些面目猙獰的九星族敵人以陽光為糧食,只要他們飽足後就會獵殺小孩子作為娛樂,他們視小孩子的鮮血為糖果,更喜愛將小孩子的骨肉拆出來掛在家中當裝飾品。

為了保護小孩子,偉大的元首才會大費周章在全國各地設置天遮當保護網,讓有可能潛藏在他們國家的九星族敵人因為得不到陽光而活活被餓死。

每次聽到在戰爭的時候,九星族敵人曾經以殘暴的手法虐殺了很多人的媽媽、爸爸、朋友和老師時,凡妮和同學們都會對九星族敵人恨之入骨;
當聽到九星族敵人連手無寸鐵的小孩子也不放過,更會將所有向他們跪地求饒的孩子們活活打死時,凡妮和同學們頓時群情激憤,忍不住高呼:「殺殺殺,把九星族敵人殺光;殺殺殺,為了我們的元首向前殺!」
2024-10-08 06:41:46
重溫完那段令人痛心疾首的帝都傷痕後,凡妮和同學們一一列隊,以九人一組,各自在靶像前面準備。
廠長、天娜老師和其他工廠員工從後協助每個小孩子趴低,在步槍的腳架前準備,並逐一調整他們的握槍姿勢。

凡妮認真地聽從指示,貼腮於槍托的固定位置上,眼睛與覘孔維持相同的距離,然後調整呼吸,扣下板機。

第一發完成後,九幅靶像都相安無事,沒有出現半個子彈孔,大家都顯得十分失望,除了凡妮,因為她只想在下一發命中目標,並沒有心思放在失望之中。

廠長安慰大家,「各位沒關係,因為這世上只有偉大的元首才能夠在第一次開槍便成功擊中敵人。我們再來一次,調整姿勢和呼吸,準備,開槍!」
2024-10-08 08:19:05
十足描述緊蘇聯咁
2024-10-09 14:50:16
的確係有參考多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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