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甜］［非真人真事］《陰影國民》正式開始連載 每日更新

第二發完成後，九幅靶像中只有一幅出現彈孔，那是凡妮負責的靶像，她成功打中了敵人的腳。
同學們都嘖嘖為奇，廠長忍不住鼓起掌來，「不愧是元首的好孩子！是元首的英勇小戰士！」

本來負責指導麗卡的廠長立即與凡妮身後的員工調換了位置，令麗卡一臉不高興。

「小妹妹，要是你下一發能夠擊中敵人的身體，廠長就送你一份禮物好不好？」

「那如果我們都擊中了敵人的身體呢？」菲比舉手問。

「為了偉大的元首，任何人只要能在三發內擊中敵人的身體，廠長都會送禮物給他們。」廠長說完後，每位孩子就更想打中九星族敵人，成為元首最英勇的小戰士。

廠長在凡妮耳邊說：「教你一個小小的秘訣，在扣板機的時候閉氣，會令手更穩定，也能更容易擊中目標。告訴我，你現在瞄準敵人的哪個部位？」

凡妮透過覘孔，直直地瞪著靶像的額頭，「頭，我要射爆所有九星族敵人的頭。」
凡妮往地上唾了一口。這是不知道由誰開始的傳統，每個小孩每次一說出九星族敵人這幾個字後，都會往地上唾一口以表示他們有多鄙夷他們的敵人。

廠長再一次被凡妮逗樂，「這小女孩喜歡向高難度挑戰，有點意思。」
聽到廠長的話後，麗卡和菲比也不甘示弱地說：「我也是一直在瞄準敵人的頭。」

「很好很好，偉大的元首聽到你們的話後會很高興的。最後一發了，大家準備，開槍！」

凡妮開槍了，可惜敵人的頭並沒有出現子彈孔，她射偏了，只擊中靶像的邊界。
凡妮失望透頂，扁著嘴站起來，經過麗卡身邊時，麗卡小聲對她說：「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呵呵。」

麗卡不理會凡妮的怒視，自顧自地在瞬間變臉，露出熟練非常的模範生笑容，與菲比一起轉身恭敬地向廠長等人鞠躬，「謝謝廠長和各位的指導。」

凡妮看到麗卡和菲比的嘴臉後，厭惡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噁心。」

成班細路都痴線嘅

冇痴線嘅大人 又點會有痴線嘅細路

下午一時，鎮上一片漆黑。

莊臣和艾雲提著油燈，凡妮走在二人之間，三人穿過一大片佈滿枯草的平原，憑記憶步向通往約定的地方。
他們小心翼翼地跨過東歪西倒、縱橫交錯地躺在地上的大樹樹幹。

艾雲向凡妮伸出手，讓凡妮扶著他越過疊了兩層高的枯樹幹，身型高大強壯但是卻意外地膽小的莊臣則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後。

沿路走來凡妮已經看到大大小小、不同顏色的蘑菇從泥土中、樹幹上冒出頭來，一想到這些蘑菇能夠做成的各種菜式，凡妮立即感到飢腸轆轆，讓她對晚上的元首誕辰慶典更感期待了。

同樣身穿兒童兵制服的麗卡跟菲比正坐在遠處橫躺著的一棵大型樹幹上，凡妮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約在這裡等而不約在森林外面，不過凡妮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放棄理解麗卡與菲比了，她們跟她太不一樣，麗卡與菲比喜歡研究其他女生的髮型和打扮，一有空便對別人評頭品足，凡妮也被她們評論過好幾次。她們總在暗地裡嘲笑凡妮的行為舉止比男生更粗莽，凡妮則覺得她們總是沒事找事，麻煩得很。可是偏偏艾雲跟麗卡又是男女班長，而且關係友好，令凡妮不得已也要與她們偶爾交流。

放在菲比與麗卡身邊的油燈發出微微的黃光，與草叢中的螢火蟲互相輝映。麗卡看到他們後立即舉手打招呼，菲比與麗卡同時向他們高聲呼喊：「元首誕辰日快樂。」

「元首誕辰日快樂。」三人異口同聲地回應。

「真抱歉啊凡妮，我不知道你也會來摘蘑菇，所以只帶了四個籃子。」麗卡一臉歉意地舉起以竹編製的籃子說，她的假惺惺令凡妮真想彎身到地上抓起一把泥土逼她吞下肚。

「沒關係，我跟凡妮共用一個就好，反正我們住得很近。」艾雲輕易便解決了問題，莊臣接著說：「剛剛一路上我們已經看到很多蘑菇，我們要不要就從這裡開始摘，邊摘邊沿原路回去？」

沒想到麗卡卻與菲比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們剛想到一個更好玩的遊戲。」

又諗到啲愛國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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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思係麗卡同菲比諗到

「什麼遊戲？」凡妮幾乎能嚐到她們笑容裡的那股邪惡味道。

「探險遊戲。」菲比故意壓低聲線說，「你們有聽過關於這個森林的恐怖故事嗎？」

這回輪到凡妮、艾雲和莊臣你眼看我眼，一股由害怕與好奇混合的複雜心情湧上三人心頭。

菲比繼續說：「本來這個森林深處是有一個軍營的，進駐在軍營的士兵都是從帝都而來的最忠誠最優秀的士兵。某天，岸邊基地看到森林軍營發出求救的烽煙，岸邊基地馬上派出數隊人馬前來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看是不是有殘餘的九星族敵人攻擊軍營……」

凡妮和麗卡一聽到敵人的名字馬上往地上唾一口，二人都為了自己對元首的忠心耿耿而自豪，可是又為了自己沒有比對方更快反應過來而心有不甘。

菲比沒有理會她們的較勁，繼續說：「可是該批人馬趕到後，竟發現軍營裡面一個士兵都沒有，所有人都不知所終，最令人奇怪的是軍營中並沒有任何打鬥或強闖的痕跡。岸邊基地的人馬立即兵分幾路，找遍了大半個森林，卻是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發現，就像是整個軍營的士兵同時間憑空消失似的。那些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回基地向長官報告。豈料該批人馬在回程的時候，卻不約而同看到昔日在戰場上戰死的同伴滿臉鮮血地站在森林的枯木上，向他們說……」

唔通係政變

如果係小朋友發動政變都幾勁

說到這兒，菲比故意停頓，以增加懸疑感，當她確定了所有聽眾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時，才慢慢開口：「早已戰死的同伴竟向他們說『救救我，不要走，請留下來救救我』。該批人馬嚇個半死，快馬加鞭地趕回基地，不過基地裡的軍官卻批評他們一派胡言，並打算在第二天帶同他最精銳的部隊親自出馬前往森林調查。不過這批人馬卻與軍營裡那些士兵一樣，從此一去不返，全都消失在森林深處。自此之後就再沒有士兵夠膽踏進森林，因為他們都說這是亡魂之森，亡魂陰魂不散地在這裡吸掉人和樹木的生命，所以這裡才會有那麼多枯樹。亡魂更會令擅闖森林的人困在這裡，永遠找不到出路，就像那些失蹤的士兵一樣。」

「啊！」凡妮突然指著菲比後方大叫，嚇了其他人一跳，莊臣更被嚇得失去平衡差點滑倒在地。

凡妮見狀忍不住大笑了出來，「哈哈哈，你們真該看看自己的表情！別傻了，元首說人死了就是死了，所有天堂地獄亡魂輪迴都是一派胡言，只是九星族敵人以往迷惑人民的詭計。」
凡妮又往地上唾了一口，這次麗卡來不及弄出唾液，因此凡妮像是勝了一仗似的看向她。

「再說，我們來過森林那麼多次，可是從沒見過任何亡魂或軍營。」艾雲嘗試以邏輯推翻菲比的故事。

「那是因為軍營和亡魂出現的地方都是在河流的另一邊，亦是所有大人千叮萬囑不准我們過去的那一邊。」麗卡說。

麗卡的話令凡妮的信心開始有所動搖。的確，所有大人都不准他們接近河流，可是卻從來沒有解釋過為什麼，難道真的是因為另一邊有亡魂出沒？

「而且鎮上每個大人都知道這件事，但是他們都決定要保守秘密，不讓小孩子知道，要是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今天回家問問爸媽。」菲比信心十足地說。

「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莊臣一臉驚魂未定，看得出來他仍然對凡妮剛才的那一嚇猶有餘悸。

「我是聽天娜老師說的。」菲比這個消息來源好比震撼彈，也大大增加了故事的可信性，「雖然不是天娜老師直接告訴我，只是有天我經過教員室時，偷聽到天娜老師和其他老師在討論這件發生在我們小時候的往事，天娜老師還說她連我們平日從森林摘來送給她的蘑菇她都不太敢吃，因為她怕亡魂會對蘑菇下咒。」

「胡說胡說胡說，我才不相信天娜老師會這麼說，這世上不可能存在亡魂。」雖然剛才凡妮的信心稍稍被動搖，但是當她回想起胡佛爺爺的話語，凡妮決定她也應該堅定地實踐胡佛爺爺的思想。

「要是你不信，那就應該不會怕跟我們去河流的另一邊探險吧。」麗卡說完後，菲比趕緊補充說：「對啊，一起去看看那邊有沒有荒廢的軍營，就知道這故事是真是假了。」

「那蘑菇呢？不摘可不行，我可是答應了爸爸會帶回一籃子蘑菇回去，他才准許我今天不在店裡幫忙的。」莊臣一臉憂心地說，他膽小的表情跟他高大的身型可謂一點也不搭。

「這裡有那麼多蘑菇，我們探完險回來再摘也不遲。」菲比還未說完，便已拿起油燈，「誰不敢去的誰就是膽小鬼，從此以後要當其他人的小弟。」

就在艾雲和莊臣猶豫未決的時候，凡妮已經邁出腳步，「來吧，元首的英勇小戰士才不會相信這些胡言亂語。」

嚇人嗰個俾人嚇返轉頭

四盞油燈只能照亮他們面前不到十個身位的景物，眼前景物則是清一色的枯樹樹幹，令人難以辨認方向。

他們繞過一棵又一棵的枯木，跨過地上一條又一條的樹幹，越過用來支撐天遮的遮桿。
四周一片死寂，沒有鳥鳴，沒有動物經過的聲音，甚至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有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喘氣聲。

越深入森林，地面便變得越來越泥濘濕滑，再加上不同形狀的奇石和樹根令路變得很不好走。
凡妮從未試過如此深入森林，因此感到十分興奮，現在他們真的就像是行軍中的軍人一樣充滿架勢，凡妮決定回到學校後一定要向不在場的人好好地述說他們今天的這場冒險。

空氣中的泥土味越來越濃郁，路也越來越迂迴斗峭。

「你確定我們沒走錯方向嗎？」麗卡喘著氣問菲比，她沒想過路會這麼難走，而她前額的瀏海已經被汗水沾濕，黏著皮膚。

「應該是沒錯的，我男朋友對這裡的記號有些研究，他也教過我怎樣看。」菲比邊拉高衣袖讓皮膚散熱邊說出令人震驚的消息。

凡妮沒想過他們之中竟然會有人交了男朋友，她以為這種事要等到像她爸爸媽媽那樣的年紀才會發生的。
雖然凡妮對於菲比交男朋友一事有數百個問題想問，但是她看到大夥兒都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因此只好也故作鎮定，把問題通通吞進肚，她才不要讓人覺得她在大驚小怪。

菲比舉起油燈蹲在地上，指著一塊石頭，石頭上面有些淡淡的刻紋，經過歲月洗禮後，那些刻紋已經不太容易辨認，「看，這個圓圈中間有一條直紋的，就表示繼續往前走，我男朋友說每隔一段路就會出現一塊類似的石塊，有時是向前，有時會指引來者轉向。」

「是誰留下來的記號？」艾雲好奇地拿起石塊，放在油燈燈光下仔細研究，但是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研究什麼，他只是想做做樣子，讓自己在凡妮和其他女生面前看起來很聰明。

「不知道，我男朋友說可能是以前進來建設天遮的人為了辨別方向而留下的。」菲比說。

「真的嗎？會不會是亡魂為了要勾引活人而留下來的？」莊臣擔心得臉色發白，其他人也感到毛骨悚然。

菲比一臉沒好氣，然後趁其他人還未被嚇得往回走之前站起身來，麗卡和凡妮亦不甘示弱，三人繼續向前走。

然而莊臣卻走到艾雲身後，在他耳邊說：「不如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被亡魂抓走。」

「別傻了，你沒聽到凡妮剛才怎樣說嗎？元首說過神、亡魂都是不科學的，是不存在的。再說，你哥哥不是常教導你不能欺負女生嗎？要是我們離開了，她們三個有什麼事的話，你哥一定會打死你的。而且要是我們兩個就這樣離開，明天回到學校肯定會被她們三個笑到什麼臉都沒有，更加會傳遍整個班級，不，一定會被全校人都笑我們是沒膽鬼，那可是比看到亡魂更可怕的事，難道你想看到這情況發生嗎？」

「當然不想，但要是等一下真的有亡魂出現，我一定不會理會你們，我一定會第一個落跑，而且更會邊跑邊說『我早說過了』。」

「都說這世上沒有亡魂，你別自己嚇自己。」艾雲與莊臣下定決心後，立即加緊腳步追向三個女生。

邊個驚亡靈就犯國安

犯國安都係坐監 驚亡靈俾人發現係必須死

他們又靜靜地走了一段路，汗水已浸濕了每個人的新制服，經開會討論後，他們一致認為沒有帶水壺便進行探險是一件非常魯莽的錯誤行為，每個人都應該將這教訓深深刻進腦袋，並奉偉大元首之名，從今以後他們也會水壺不離身，並好好珍惜每一口飲用水。

「菲比，你跟男朋友有親嘴嗎？」莊臣刻意用一把冷靜沉穩的聲線發問，他並不想其他人聽得出他對情愛一事的好奇程度。

沒想到竟然是莊臣第一個問菲比關於男朋友的問題，凡妮心中不禁泛起了對莊臣的感激之情。

「有啊。」菲比不以為然地回答。

「親嘴是什麼感覺的。」艾雲緊接著問出凡妮腦海裡的問題，凡妮雖然一臉雲淡風輕，但其實內心正樂得跳舞。

對卡艾雲的問題，菲比想了一想後才回答：「感覺濕濕的，暖暖的，還有點癢癢的。」其餘四人都情不自禁在腦海中幻想親嘴的感覺，想著想著的同時，急湍的流水聲越來越近，他們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河邊。

「到了，是河流！」菲比興奮地說。

筆直的柳杉枯木矗立在河流之中，這些木群因為長期泡水，樹根早已壞死。不知道是因恐懼而產生的錯覺還是什麼，凡妮總覺得這裡比剛才走過的地方更黑更暗，彷似有什麼壞事正躲在暗處準備向他們張牙舞爪，只是他們都沒能力看透。

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被幽暗包圍，沒有人有膽量建議繼續往前行，亦沒有人有勇氣提議不如原路折返。每個人都僵在原地，渴望有誰能說點什麼，畢竟這個鎮上的人都不擅長做決定，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菲比舉著油燈，在河邊來回走，想找到能過河的路徑，可是水流湍急得近乎不近人情，而且眼看過去並沒有能過對面的橋樑，也沒有能讓他們站在上面行走的大石頭，菲比終於開口提議，「不然我們再走前一點，我想前方應該會有路走到河對面。」

「真的有路能過對面嗎？你只是亂猜的對吧？」莊臣以質疑語氣說。

「當然是真的，不然那些軍人是怎樣過去？」菲比堅定地反駁，不過莊臣以更堅定的語氣繼續說：「那只是個未經證實的傳聞罷了，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軍人曾經走到對面。」

「當然是真的，要是從來沒有人過對面，那麼對面的天遮又怎麼會出現？」菲比指向河的另一邊的天遮，「要是你害怕的話就回家吧，膽小鬼。」菲比說完後便逕自轉身往前走，更不為意踢到了樹邊的一塊石頭，離奇的是那塊石頭竟然向前滾了兩下後又回到原位，不過這五個小孩子皆沒注意到這個異象。

「我才不是膽小鬼！」莊臣雖然嘴巴這麼說，但是雙腳卻沒有再向前移動。

「等等我，菲比，我陪你去。」麗卡謹慎地用油燈照明前路，再小步追上前去，凡妮也不甘落後，跟了上去。

忽然之間，凡妮看到樹葉間有動靜，「誰？」凡妮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問，麗卡一臉不滿地回頭看向凡妮，「你別想又來那招，你的惡作劇真的很幼稚呢。」

「我才不是在惡作劇，你們沒聽到聲音嗎？」凡妮認真地說。

「不要管什麼聲音了，我們繼續走吧，要不我們分頭找找有沒有可以繞過河流的路。」菲比提議，看樣子她今天不過河流對面，不找到軍營是不會罷休的。

「那太危險了，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艾雲才剛說完，下一瞬間四周立即山搖地動，眼前景物左右搖晃，連他們腳下的枯木都晃來晃去。

一行人連站都站不穩，各人不約而同發出尖叫及驚呼，到處傳來石頭碰撞及樹幹破裂的聲音，附近山谷泥石崩塌，地面裂開，他們的視野被沙塵掩蓋，眼前只是一片灰濛濛的霧。

「是地震，大家蹲下來！」艾雲的聲音伴隨著一片落石聲傳入凡妮的耳朵，可是大家還未來得及反應，麗卡已經失去平衡整個人跌入河流，凡妮立即撲過去，一手抓住麗卡，另一手抱住枯木樹幹。

「不要放手！我不會游泳！」半身泡在河流中的麗卡緊緊抓住凡妮的手，凡妮高呼求救：「我也不會游泳，你抓緊！你們快來幫我！」

說時遲那時快，菲比已經爬到凡妮身邊，並伸手抓緊麗卡的另一隻手，同一時間，艾雲和莊臣也終於在一片搖搖晃晃中來到，他們都沒空閒理會手上的油燈，油燈全都掉在地上。看不清周遭情況的四人無暇理會自身的安全，亦無視了黑暗帶來的恐懼，這幾位十歲的小孩子只專注於手中那隻瘦削的手臂，大夥兒同心合力誓要將麗卡拉上水，但不知何故，河流中似乎有一股強勁的拉力想要將麗卡吞下肚，就像是有一條凶猛的鱷魚緊咬著麗卡的雙腳，不肯放口。

漆黑的森林中迴盪著一片轟隆聲，麗卡身後的水底突然漾起一陣神秘的、正急速旋轉的巨大渦流。

「是漩渦！一定是亡魂的化身！」莊臣瞪大雙眼，一臉驚慌地說。

「別管那麼多，快點救回麗卡再說。」在這危急的關頭，凡妮難得地懂得專注於最重要的事。

「求求你們，別放手，我不想死！」麗卡拼命大叫著，她早已被嚇得滿臉是淚。

「我們死也不會放手的！」凡妮雙手用力拉扯，想將麗卡拉回地面。

對面山壁有滾石開始掉落，緊接著巨大的落石聲伴隨著山鳴而起，油燈的黃光把五名小孩稚嫩的臉照出一臉驚恐與灰塵，他們咬牙切齒、竭盡全力想將麗卡拉回來，可惜那急劇旋轉着的漩渦由麗卡的下半身開始將她吞沒。四人的腳步與重心也開始敵不過渦流的拉力，慢慢被渦流拉倒。

「不行了，我不夠力！」菲比的雙腳開始慢慢被拉向河流邊，不止菲比，另外三人也一樣。

「不要放手！」凡妮用盡最後的力氣鼓勵眾人，他們就像在拔河比賽中快要落敗的一方，正被對面的對手慢慢往前拉。儘管如此，仍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鬆開同伴的手。

噗！這場拔河比賽他們終究還是落敗了，五人齊聲一同跌落河流。漩渦的急流讓五人不斷往中間推擠，五人手牽著手隨著漩渦旋轉，他們沒法呼吸，更喝了好幾口河水。

在水裡面，凡妮看著四名同學臉色慘白並逐一閉上眼睛昏倒過去，她知道自己看起來應該跟他們差不多，她很想念爸爸媽媽，她很後悔沒有聽媽媽的話，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團滅

第七章 李察這一家

雨停了後，李察終於回到他的家，還未進屋他已聽到門內傳出一片嬉笑與吵鬧聲，李察在門外等了好一會，等他的情緒都沉澱下來，等他的大哥哥笑顏再次掛在臉上後他才推門進屋。

「我回來了。」李察笑呵呵地向著屋內那五個弟弟妹妹說。

年紀分別是十歲、十二歲和十三歲的三個弟弟祖祖、迪迪和蘇蘇一擁而上，他們圍著李察左一拳右一拳，前一腳後一腳的，三條興奮的尾巴在半空中左搖右擺，李察配合演出，一臉投入地高喊投降，「救命啊，不要殺我啊！」

「去死吧，九星族敵人！」正當三人想唾在地上時，本來正在油燈旁幫家人縫補衣物，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四妹貝兒馬上喝止三人，「不准在家裡亂唾！」嚇得三名弟弟立即把那一口唾液吞回肚子裡。

「你去哪裡了？那麼大雨都不回家，媽跟我們都擔心得很。」年紀不比弟弟們大多少的貝兒卻已經甚有大姐姐的風範，畢竟自二妹和三妹都嫁作人妻後，所有家務事都落在貝兒與五妹采兒身上，而采兒又生性溫柔敦厚，總是包容弟弟們的過失，令貝兒更加要表現強悍和嚴厲才能維持家中基本秩序。

「媽呢？」李察迴避了貝兒的問題，采兒都看在眼內，不過她卻一如既往沒有多問。

「當然在房間裡，不，我是問你剛剛去哪裡了？」貝兒繼續追問，采兒只好出手相助，找東西分散貝兒注意力，「四姐，這個袖子我補不到，你可以教我嗎？」

「以前不就教過你嗎，這麼快就忘了？」就在貝兒嘮嘮叨叨之際，李察趁機走向長廊最裡面的房間，他敲了敲門後便推門進去。

昏暗燈光下，一個長髮披肩，坐在搖椅上的的背影旋即映入李察眼簾，「回來了？來幫媽看看這些信。」背影的主人連頭都沒有回地說。

李察於是走到母親面前，她腳邊的小桌子放了一瓶已經差不多喝光的自家釀制米酒，李察一直很反對媽媽拿配給不足的米去釀酒，畢竟在沒有人能夠吃飽的情況下還用食物去釀酒是件過於奢侈的行為。

自從戰爭爆發後，他們這一家已經不再是富有人家，媽媽亦不再是千金小姐了，李察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就是沒法接受現實，但是平日不多話的采兒卻說服了他。

那天當李察為了媽媽又再喝醉酒而大發雷霆時，采兒語重心長地向他說：「媽媽既不出門，也沒精力打理家務，她這樣子不是懶惰，而是一種痛苦的狀態。要是連喝點小酒和回憶過去的樂趣也被剝奪，那你說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自此之後，李察便不再阻止媽媽喝酒，他亦按采兒的建議去對待媽媽，那就是視媽媽為一個病人般呵護與照顧，期望她的內心能夠慢慢痊癒。

李察媽媽雖然只有四十多歲，但已經滿頭白髮，加上喝酒過量與食無定時，令她的外表比真實年齡看起來還要衰老。然而儘管如此，從她精緻秀氣的五官，不難看出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教養甚好的大美人。

李察媽媽腿上放著一個年代久遠的木盒子，這個盒子跟她現在坐著的木製搖椅，都是在戰爭爆發時他們一家人即使狼狽逃生也要帶著的物品。搖椅是李察媽媽的傳家之寶，而木盒子則裝滿了李察爸爸的東西。

李察媽媽瞇起眼睛苦惱地看著信，「你來幫我看看這個是什麼字。」

李察接過信件，那是爸爸以前寫給媽媽的信，是一封來自戰場前線的告別信。
當年他們就是收到這封信，知道爸爸能平安回家的機會渺茫，也知道他們的國家很快就會被帝都吞併，媽媽才會腹大便便地帶著他們七個小孩子，穿州過省走到海邊，並搭上那艘設備簡陋的漁船越洋來到這裡逃離戰火，誰會知道這個擁有特殊力量的國家竟然也難逃被滅國的命運呢。
早知如此，他們就不會大費周章地走難過來，寧可在土生土長的地方留到最後。

亡國都真係慘

打仗都真係慘

亡國仲慘，尤其如果侵略方係獨裁國家

「這是『槍』字，你還記得什麼是槍嗎？是帝都研發的武器。」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願發明這邪惡武器的那個帝都人不得好死。」即使在咒罵別人，李察媽媽依舊散發著富家千金的貴氣。但是李察卻擔心外面的弟妹聽到，趕緊走過去把門關緊，「媽，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要小心說話嗎？」

「這是我家，我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李察媽媽一口氣將杯中的米酒一喝而盡。

「抱歉，不是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尤其是那三個小不點在家的時候，要是他們聽到你的話後回到學校向老師同學覆述那該怎麼辦？到時候不只你會被抓，可能連我們、還有二妹三妹她們兩家人也會遭殃。」李察越說越生氣。

李察媽媽又倒了一杯米酒，嚴格來說只有半杯，因為酒瓶已經變空了，眼見有一滴酒從瓶口流出來，李察媽媽立即用手指抹掉那滴酒放進嘴巴，她邊吸吮手指邊說：「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媽做什麼都錯。當初媽就不該帶你們來這裡，應該任由帝都那群混帳用手槍跟子彈將我們殺了，也不應該帶你們來這個不屬於我們的地方受苦。我也不應該讓那三個小不點去上那該死的學，害他們都被洗腦了。我更不應該讓你爸加入軍隊，他只是一個視造鞋為興趣的紈絝子弟，他哪會打仗，最終不就害死了自己，更害我們都變成了孤兒寡婦。」

李察媽媽突然悲從中來，雙手掩面痛哭，李察不禁嘆了口氣，他最不懂應付的就是女人的眼淚，更別說是一個喝醉酒的女人的眼淚了。李察只好用妹妹們每次看到媽媽哭都會用上的那招，李察走上前，雙手環抱著媽媽，像哄小孩一樣哄她：「沒事了，還有我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李察伸出衣袖，幫媽媽擤鼻涕，令媽媽破涕為笑，說：「你小時候一哭，你爸也是這樣幫你擤鼻涕。」

「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事是真的。」

「你真的長得很像你爸。」李察媽媽伸手輕撫著李察的臉龐，「謝謝你，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個家全靠你才能撐下去。即使你想加入他們的政府為他們辦事，媽也不會怪你，因為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的家人，一直以來辛苦你了。」這回輪到李察因被了解而感動得哭起來了。

從來不想讓家人擔心的李察，從來不知道自己蓄積了那麼多的情緒與壓力的李察，從來沒想到原來自己是多麼的需要別人諒解與安慰的李察，此刻跪坐在地，像個孩子一樣伏在媽媽的膝蓋上抽泣，李察媽媽靜靜地輕撫他的頭，就像小時候那樣。

也許那個笑容最燦爛，表現最堅強，說話最少抱怨的人，才是最需要被關心的一個。

媽媽都好慘

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