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望
2017-09-01 05:21:50
我皺眉,沉默不語,等著秋葉往下講。
「爸爸和媽媽死後,爺爺還是老是外出不歸,到他過世前幾年,他才跟我講仇家已經死了,才再也沒怎麼外出,現在想來,就是指叔祖吧。」
「到他跟我道出一切的那時候,爺爺已經很虛弱了。」焦秋葉道:「他病得很重。」
「那時候,他摸著我的頭道:『葉,我活不久啦。』」
葉。
我胸口猛地一緊。
或者對秋葉而言,葉只是一個稱呼,但我懂裡面的意思。
我是夏然,弟弟是夏煦。
在老爸眼中,我們先是四季子弟,先是家主候補,然後才是他的兒子。
他不曾,不會,也不可能喊我然。
但老爸會喊秋葉為葉子,大概是他也沒再把四季子弟,沒再把焦家門主放在心上了。
『我焦春秡頂天立地了大半輩子,沒想到是如此下場,也是活該。』
『他們自是豬油蒙了心,但我沒下死命令阻止,這也是我的責任。』
『不然……我兒不會死的。』
話語過半,他從懷中拿出他的那枚冥錢令,輕輕地用拇指摸著:「在爺爺和叔祖眼中,這冥錢令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沒下死命令阻止……否則不會死嗎。
自老爸和他哥哥死後,焦家的香火大概只剩秋葉這獨苗了,這些事大概也沒辦法跟誰講,才會現在這樣子跟我說。
可老爸為了他好,即使到最後,也只是道出了一部份事實而已。
他不知道我的……焦夏然的存在。
或許,沒下死命令阻止,是指我的事吧;但這的確不是秋葉該要知道的事情。
「『打不過就躲啊,』」秋葉說:「那時我是這樣講的。」
「『他要家主給他就好,我們一家人生活不好嗎?』」
「但爺爺只是笑著說,『葉你不懂。』」
「我……真的不懂,到底這東西代表甚麼?」秋葉苦苦地看著那枚冥錢令。
大概在他眼中,這枚冥錢令不是甚麼狗屁家主令,而是害死了他父母與爺爺的元兇。
「然後爺爺苦笑著說:『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秋葉勉強地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那天晚上,爺爺就去了。」
不知道為何,我能夠想像出那個年老,瘦小的老爸,在床上咳著,好不容易才咯出「身不由己」四字的身姿。
沒想到那個威風八面的老人,晚景居然是如此的一個未路。
「前輩。」秋葉望向我:「這件事我藏在心中幾十年了。」
「嗯?」我答道。
「到底那劫數是甚麼?」他緊盯著我的雙眼,問道。
我沉思良久,到底我該不該將這事告訴秋葉?
「……我不知道。」我道:「我活著的年代,比你爺爺久遠得多了。」
知道的事少一點,會比較幸福。
他仔細地看著我的表情,大概是沒看出多少異狀,便作罷了。
「那麼,」我問道:「你的術法是誰教的?」
從前陣子的事看來,秋葉的術法造詣並不怎麼樣,除了天賦不怎麼樣之外,大概也是沒遇到明師,但老爸在我記憶中挺會教的。
「爺爺在最後半年教了我一些皮毛。」秋葉苦笑道:「後來都是我看著家裡那些典藏自學的。」
「典藏?那些看了就想睡的老八股?」我衝口而出問道。
我小時候可沒少被那些又長又沒重點的術法書折磨,塵世間居然會有人自願走去研讀。
「你看人家多努力,你看看你連陰律都沒看完,慚不慚愧。」老白在後頭靜了老半天沒辦法插話,現在終於找到時間插話,馬上踏前了半步低聲跟我道。
「去你媽的。」我很是禮貌地偷偷回話。
「畢竟天份一般,只好以勤補拙。」秋葉苦笑道。
「但你的……頭髮……」具體地問感覺很是冒犯,我只是試探地道。
「這些嗎?」秋葉笑得更苦了:「我學了六爻卜命術。」
「甚麼?」我心頭巨震,驚叫道:「你學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