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Intern的所見所聞，及解籤要義初探

民政署可能仲hea

推

Pish

「你唔明白我。」她幽幽的說。

「你令人費解。」

「如果你明白我嘅痛苦，你會原諒我。」她說。我想，以我們的關係，還不到原諒不原諒的份上，但這自然沒說出口。

「我需要佢哋。」她對著一街的行人說，仿佛是聽到她的呼喚，有幾個人正好轉過頭來，看我們在大馬路旁邊依着欄杆吃廢氣。

「我係成日同唔同男仔出街，故意同佢哋瞹昧。我認，但係我實在痛苦。我想令自己分心，我愛佢先唔會多過佢愛我太多」她說，「越唔在乎一個人，先越會得到佢，你明唔明白？」

她直直的看著我，微微顛動的瞳孔清澄無比，我直覺那不是一句借口，不禁感到一陣悲哀。

我想起中學時代的一個同學，他努力地找朋友，這導致他沒有一個朋友。要說的話，也不算是社交技巧的問題。我的社交技巧就沒比他好多少，唯一的不同的我從未把交朋友當成一個問題來看待。我也沒很多朋友，就那幾個較親近的，但至少在這方面從未構成甚麼煩惱。關於這個同學，我只跟他同班過一年，有幾個好事的同學總喜歡取笑、戲弄他。也沒有非常嚴重的行為，畢竟學校的校風算是區內數一數二的。當然，單是集體取笑，就足以構成無可估量的傷害。我從未參與欺凌。但不安份的人在這方面總是有過人的創意，有時好笑得過份，我會忙於收歛着嘴角滲出的笑意。我的堅持並非出於正義--否則應該挺身阻止--只是屬於個人風骨氣節的原因而已。

午飯是他全日最苦惱的時候。有時他會假裝去廁所，以免讓人察覺到他獨自一人吃飯，但也有些時候他還想努力一下，積極地找人同桌。每次失敗以後，他大概又會去幾天廁所，用內功治好傷勢後，又再接再勵。有一個中午他找上了我，正好我的朋友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人，一連有一兩星期我們便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他努力尋找着話題，由時事、同學到老師裙子的長短。一直都相安無事，若非那天體育課上廁所的時候碰到他。我們肩並肩站在各自的尿斗前，中間隔着只及腰際、毫無阻隔作用的屏風。他問我：「我哋係咪朋友？」這個唐突的問題差點讓尿液倒灌膀胱，但我還是積極思索着可能的答案。由於我沒有思考某人是否朋友的習慣，耗時自然長一點，他那道水柱支持不住，沒說甚麼就轉身走了。那時我注意到的卻是他沒洗手。以後他看到我總是訕訕的有意躲開，我也不知要作何反應，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他的努力最後有沒有收獲我不知道。但每當我看到那些心裏毫不在乎其他人、麻木不仁的家伙，仍然大搖大擺的招朋結友，在班上的各種事務上呼風喚雨時，我就很不是味兒，甚至覺得跟這位找不到朋友的朋友站在同一陣線上。由那時起，我參與圑體活動的熱誠也一天減似一天。

生命有些事由你決定努力一刻已經註定要糟糕。荊棘叢之中，越是爭扎，越是受傷啊。我趕忙由快把雙眼灼傷的對望之中抽離，轉頭看街上的景物。

「但係我唔係當佢哋係兵。同佢哋每一個係一齊嘅時候我都係全心全意......」她柔聲說，「而且我唔係對每個人都一樣。有啲人係特別啲......」

我當時沒能聽出這句話的可能存在的暗示，只覺得這句話之中不盡不實之處。這根本就是「六合六害續緣術」！她為了支撐與男友一起的心理負擔，以許多人的真心作為祭品。「武則天賞花」是再準也沒有，她的自私自利、霸道專橫毫不下於女王。同時間，我想到籤文中另一層特別的意義--之前差點沒想起，或者不願想起的隱喻。我只想逃走。

「夜啦，我送你？」其時不過九點，但我己無心思想理由了，脫口而出的說。

「唔駛，我仲想行一陣。拜拜。」仿佛聽出我提議非出自真心，她乾脆地說。

武則天下旨以後百花齊放，唯一一種花不屈服。牡丹花。如果你看到「丹」字和「彤」字相似之處，你己經猜對一半。武則天得知牡丹抗旨之後大怒，把牡丹花連根扙起，逐出京城，流洛陽邙山。因此牡丹花又稱洛陽花，其風骨世代為人所稱道。

而今夜，「洛」陽的牡丹是不會為我而開了。想到這裏心中一陣悲涼，卻也有幾分解脫之感。

到此為止了吧。

十四、靈籤APP也更新

比起藍罐曲奇，還是奇華禮餅更符合黃大仙的風格。所以我選了後者作為「散水餅」。臨走前，Ada跟我說：「歡迎你再返黎。」我希望那是句客套話。黃大仙應該不會出return offer吧？即使有我也不敢回來，並不是這份工不好，主要是人工--還有再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或者我永遠都離開不了。這個奇異的世界有自己的根，慢慢地爬在裏面的一切事物身上，時間一久把它們永遠定在那裏，像那幾隻石羊一樣。幾乎由第一天，我就有這樣的感想。阿Ken揮別我的時候，又會作何感想呢？會有囚徒看着飛鳥越過高牆的感嘆嗎？還是慶幸自己有一個安隱的歸所呢？

走出大門之前，我再回頭看看這個滿天神佛的世界。黃大仙、關帝、觀音、月老、財神、藥神--一個沒有絕望的國度，一切都有神可拜，總有個辦法。或者這正是這裏人來人往的原因。通叔的檔攤還沒有開，鐵閘落下來，比平時的清冷更潻落漠。想來他還在醫院，我本想去探望，但一問之下，詢問台的護士說他己經出院了。我白跑了一趙，傳了個whatsapp告訴阿健通叔已經出院，然後又自覺多餘。他有時間也陪囡囡，還怎會想到來探病。果不然，他回應說知道了，又順便問我山頂有沒有好餐廳，今晚跟女友約會。他肯定當我約會專家了，沒想到這方面我比他更廢。

要完了

差唔多啦

好正呀樓主 支持

我打開討論區看有沒有人找我解籤，但大家的煩惱好像都隨夏日的終結而消失了一樣，竟沒一個人要求掛問卜。一時之間我陷入一種無事可做的困境，工作做完了，戀情告吹了，上學日子也沒到。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斷了線的氦氣球，天地之間無任何特定的目的地和方向。不過這樣的感覺只持續了兩小時，因為晚上約了浚樂吃飯，還是那一家淡而無味的雞粥。列車帶着我跨過大海，到達火碳時浚樂已經坐着等我了。他看到我時站起來，故作畢恭畢敬的樣子站起來為我斟酒，邊說：「大師大師，請坐。贈兩句啊！」
「睇你眉頭深鎖，愛情有阻滯喎。」我隨口說。
「係咩？唔準喎，近排桃花好暢旺喎。」他笑着說。我疑惑，難道跟Eunice又和好如初了？
「上次出街好唔好玩啊？」
「聽你講直落囉。」我早有準備，用半說笑的方式直認其事，不失為種有效的自我防禦。
「做兄弟嘅唔話得啦可？」
我笑了笑喝了口啤酒。我的心虛主要還是怕他發現，說到愧疚是幾乎沒有的。但看來他豪不知情，又或者知情不打算揭穿，兩者的結果是一樣的。即使他心裏有根刺，我也並不在乎。
「佢有冇提我哋嘅事？」
「有喎。但係佢唔係幾開心。」
「唔開心......的確係.....」他說，也不知算是甚麼回應。

我又開始同情Eunice了。你究竟選了個甚麼人啊，竟麻木不仁到如此地步。
「我同佢分咗手。」浚樂說。
「係咩？」我故作驚訝地說。
「不過都預咗，我一早有預感，有啲嘢遲早都會發生。」他很無奈似的嘆了口氣，仿佛他完全是個被動嘅受害者，承受命運的玩弄。我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浚樂看到了，威脅般向我靠近點，提高聲量說：「你唔信我？我都有喊過，佢同講我分手嗰刻我咩都冇講，我知講咩都冇用。但係我返到屋企，飲咗一打啤酒，然後一個人喊。呢世人從來未咁喊過......算啦，講你都唔明架啦。」
「你有後悔？」
他不屑的笑了笑，說：「後悔？我從來唔後悔。但係我感覺有啲嘢消失咗，永遠消失。係任何其他人身上，又或者係佢身上，都再揾唔到。」
話題有點太深入了，隨便跟任聊過份沉重的話題並不是好事，尤其是跟他這樣的人。我淡淡的拉開距離說：「又話桃花好暢旺嘅？」
他詭譎的笑說：「食咗個同事。」
「咁快？」
「呢啲應該就係叫無縫接軌。我知你又會覺得我冷酷無情，但係人總要向前行。你失業都會即刻揾過份工啦。過去跟本無意義。」
他的冷酷己經再不能使我驚訝了，我轉為向他請教說：「點解你溝女咁勁？有咩秘訣？」
他笑說：「記住一個心法。唔care。唔知邊個作家都話，『不在乎可以戰勝一切愛情』。你唔care就無嘢可以輸。」

又是同一個論點，愈在乎的人總是先受傷。我也不是不能明白。越不在乎就越放得開，更有成功的指望，失敗了也不必傷心。但如果不在乎，那得到得不到不是一樣嗎？跟不在乎的一個相愛能算愛嗎？

而且不在乎也講資格啊。那些在情路上要風得風的人，被許許多多曾經的情人寵壞，得到命為不在乎的軟蝟甲，刀槍不入的同時，恣意刺傷一切靠近的人。愈靠得近，愈刺得深。

我一時只想完全退出這一趟渾水。

「不過我都有個煩惱......」浚樂說。「就係近排同另一個女仔好friend，發覺佢好似仲正......」
「食埋佢囉。」我沒好氣的說。
「唔得，我以後仲想返呢間公司做嘢架，個朵衰咗就弊。」
「咁求支籤囉。」
「我剷咗App啦喎。」
「點解？」
「Down黎玩吓咋嘛。唔通有事真係靠黃大仙決定咩？你係咪做intern做到上咗腦啊？」他邊說邊吃吃笑。
實在一言驚醒夢中人，我有點不好意思，對於這玩意近來好像真的過於沉迷了。
「我覺得解籤一啲意思都無，只不過係解籤人對於未來嘅投射。」他說。
「吓？」
「我近排見到網上有人幫其他人解籤......」他說。
會這麼做的恐怕沒有其他人了吧？我故作平靜的說：「咁解得準唔準呀？」
「準唔準我就唔知，不過都幾有創意嘅。有時下籤佢幾成係好，有時上籤又話要小心。好似唔係解籤，而係文學嘅解讀。」
「文學嘅解讀？」
「即係佢按自己嘅心情、想法、價值等等賦予籤文獨特嘅意義。」
「即係點？」
「例如話個人問會唔會中六合彩，你實覺得佢唔會中架喎，咁就算佢抽到上上籤，你都會解得差啲啦。又或者，有件事你好想做，求到下下籤你都會解釋做仲有機會，苦盡甘來之類。」
「溍意識解籤？」
「類似啦。對於一個清楚自己要做咩嘅人，求籤無任何意思。」他說，然後又加上一句：「另外我勸你一句，唔好為鍾意一個人求籤。」
居然讓他說中了，我忙拿起酒呷了一大口，盡力顯得平常，聲音卻有點乾澀地說：「點解呢？」
浚樂說：「我咪話咗囉，你求籤咪姐係好緊張佢囉。患得患失咁，直接去馬好過啦。」
我默然。患得患失，那的確是貼切的形容詞。有時我會想，如果我沒那麼敏感，能像浚樂對人麻木一點，甚至近乎無情，或許在與人交接，以至戀愛也會順利一點。但我真有那麼關心別人嗎？洛彤跟我說分手的事我真有同情過她嗎？我想到還不是自己的事情，只是怕自己受傷而已......說到底我跟浚樂也是同一種人啊，一般的自私。分別只在於我的懦弱而已。浚樂的做法固然我不能苟同，但比起來，他至少是不虛偽的。

苦思間我把第一杯酒最後一滴倒進口中，欲再斟酒時，桌上的三瓶喜力都空空如也。浚樂談笑風生之間，竟把它們盡數灌掉。我不善於喝酒，並不是酒量淺，而是酒苦澀不好入口，別人都如飢似渴喝得七八酒意，手舞足蹈起來，我才吞了半杯。浚樂酒意上來，剛才的哲學家己經不見了，他開始說起公司遇到的各種趣事，好笑不好笑，或者根本不知在說甚麼，他只管自顧自的大笑。旁邊的一桌也high起來，頻頻猜拳、起哄、敬酒。晚風清勁，一片熱閙的聲音卻再次點燒盛夏的迴光，但似乎離我很遠。我才想起我今天也很累了，跟浚樂說要先走了。浚樂自然不肯，說「飲多杯啦。」我就在他面前罰了一杯，又附送多一杯，然後起身。

兩杯酒灌得快，我走在路上頭有點輕輕的。今天的街燈卻火力全開，很亮很亮，一街上幾乎沒有一絲陰霾，都照得明淨通透。比起幽暗，那又別有一種詭譎恐怖。人生的可怖也一樣。不在於其複雜，而在於其極其簡單。像一條沒任何彎道的大直路，更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人只能在上面一直走，承受着該承受的一切，一路通向未知的遠方。沒有求籤解籤，滿天神佛也管照不到。要知道結果，必要先承受危險和苦難。

我想起Eunice，霓紅和月光在她肌膚上拉扯的情景，她在電影院裏像受傷的幼鳥短促的呼吸。豪無疑問，她有一種柔弱，但卻豪不退讓置身於風雨飄搖之中。她自然受了傷，在盡了所有努力而一切無望後，毅然離去。她那種勇氣為我心中帶來了一點真實的希望。

就是阿健，他也拼盡了所有，不論結果如何。難道我還該再試試嗎？改不掉老習慣，我又打開黃大仙靈App。上面竟寫着：

親愛的善信：

多謝對黃大仙靈籤App的支持，為提供更貼心、更準確的求籤服務，本App將在8月28日晚上九時到明朝7時進行停機更新。

帶來不便，敬請原諒。如有需要，歡迎親身蒞臨黃大仙祠求籤。

祝各善信身心安健、事事如意。

黃大仙靈籤App服務團隊上

我心中暗嘆，黃大仙百歳之齡還能與時並進，實在讓人佩服。

推

我想起浚樂的忠告，順手把黃大仙靈籤App刪了。
我突然想問候一下Eunice，但她久久沒有回覆，連看都沒看，孤孤單單一個剔號長久駐在那兒。我並無受傷的感覺，如果她想要完全擺脫過往，我作為經浚樂引見的朋友，被封鎖也在情理之中吧。我心中只有一種莫名的惆悵。

我忽然想起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九月一日，被詛咒般的生日日子。新學期要開始，這個無聊、沉悶卻帶一點奇幻色彩的夏日將正式離我而去。新的一歲，我離沒有神話和傳說的世界又近了一步。一整個暑假下來，我做了不少事情，遇到了形形式式人，解了許多的籤，終歸得到了甚麼呢？一點也沒有。邯鄲幻夢的預言是真的靈驗。

我或者會當這是一場夢，如果電話這時沒有響起的話。

「喂？」
「喂，婚禮酒樓定係酒店好呀？有冇好介紹？」是阿健。
「你鐘意囉。我又未結過婚。」我有點不耐煩的說。
但他顯然不是為了咨詢而打電話過來的。他轉為說著他今天約會的情形，以及他們對婚禮的探討結果。我花了不少口舌，卻沒能讓他明白我現在不太想聽他的分享。最後我只能說：「我要入lift啦，再講啦。」
「哦，好......好，咁再講啦。我請你黎飲你會黎架可？」
「會，一定，一定。」我無可奈何的說，然後迫不及待掛了電話。
過了幾秒，電話鈴又再響起
「喂。」我以拖長的、有氣無力的聲調說。
「喂。」我心頭一震，竟是洛彤。

我決定把之前的戲繼續演下去，將電話在面前幾呎的地方晃來晃去，一邊斷斷續續的「喂」個不停。接着把手機由近至遠拉開，並掛斷電話。可惜沒能錄下來，不能知道這個效果跟真的訊號不良到底有幾分相像。

過不了幾分鐘，那電話又響起來。靜音按鈕己經掣制在拇指底下，指尖遲遲不肯按下。仿佛那己經是我可以觸及的一切了，我不忍消抺掉。於是那鈴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我的心也隨之六神無主地跳動，不知過了多久，停下來了，一時間萬籟俱寂。

然後又響起來。自近而遠，整個城市，哪裏都躲不掉。

(完)

家啦

完啦

真係黃梁一夢
百般帶不走

咁嘅結局令我唔知睇嚟做乜

小弟第一次寫故 多謝咁多位支持 故事唔係好長 太長我都驚handle唔到
仲有好多不足之處下次再寫一定會改善
大家有咩意見歡迎留低 我未必全部都覆 但一定會睇曬架

多謝你哋

未睇曬
不過作者文筆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