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就四年……係時候收尾《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時雨輪迴篇】

「怎麼了~織雲君已放棄了嗎~就這樣站著~」緋夏小姐在旁叫囂着。

「不是的，只是思考策略而已。」我答。

「是男人就衝出去搶吧！婆婆媽媽的！」風結小姐也叫喧着。

「對啊對啊！上啊小實！你的話可以贏過他的！」

「實花小姐你真的被愛著啊…」我低喃道。

【春奈視角】


「呀…原來你們在廚房。」

在這時候，世名姐連同父親和母親大人也來臨到廚房，這時候我正剛好宰魚完畢，而撫苗姐則在一旁觀看着，不知為何在看我宰魚時突然面有難色了一下。

「世名姐…即是他通過了你的試驗吧。」撫苗姐說。

「嗯，輪到實花姐姐的回合了。」

實花姐嗎…那應該不會有其他奇怪的東西出現吧。


實花姐是我們姊妹之間最重要的存在。

自小由她來當看管和阻止緋夏姐和風結姐過火的行為、當著世名姐的閱讀伙伴、伴著瑚波姐和凛華姐控制自身的靈力、以及有空便跟撫苗姐和我一起玩耍。

是我小時候心目中的完美超人，因為她真的很厲害，可以做到任何事。而相反小時候的我則甚麼也做不了，是個凡事只會玩的小孩。

但那只是我的臆想，她本人並不這認為的，這段是屬於我和實花姐之間的祕密。


「春奈你真厲害，可以將活力帶給其他人。」

這是十二歲的實花姐對小時候的我說的話，而當時我的回答則是這個。

「我！想成為實花姐般萬能的人！想成為被大家信任的人！」我說。


「是萬能嗎…？春奈的話一定可成為大家相信的巫女的……」

「不行！我要當萬能的！實花姐般的！」


「那還是算吧，那是很累的…身心也是……」

她嘆道：「春奈，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所以可以做到大部分的東西；但我們姊妹之中的，其實只有我沒有特長而已。」

「說武比不上風結姐、文比不上世名、彩葉和凛華天生的靈力和資質也比我高…」


「但實花姐還是很厲害的！」


「而連撫苗已有式神了，但我還……」


「但還是很厲害的！！」


「即使你這樣說…我知道的，春奈你在安慰我吧？真乖…」


「不是！實花姐是很厲害的！因為因為……」「實花姐的話可以站在大家身邊。」

「實花姐的話可以當風結姐的練習對手、又可跟世名姐談有關書的事、又可跟彩葉姐和凛華姐一起畫符…」

「所以實花姐很厲害，大家都相信着實花姐！」

「所以所以……」「不要哭吧。」

經我一說，實花姐抹了抹自己的眼眶。

「啊…我哭了嗎？抱歉呢讓你擔心了…」


「還有…」

「謝謝你，春奈，果然你的話可以當個好巫女。」

實花姐抱起我，她身上果然充滿著一種花朵般的味道，在陽光之下尤其的突顯。

「那剛才可以替我保密不讓你的姐姐們知道嗎？我不想她們也擔心。」她說。

「可以啊，如果明天跟我玩一整天的話！」我答。

「你這孩子…好吧，一言為定，來扣下指尾吧。」

「嗯！」直至我長大了，才慢慢理解她的想法。

的確很辛苦，凡事也成不了第一，半吊子的感覺使人生厭。而且還要花很大的努力才能夠追及別人，要是放棄不追只會不斷被拉開距離，然而永遠不會追上。

付出額外的努力，成果也許比他人少。

雖然如此，也不能成為不去努力的理由。


所以在我心中最尊敬的就是實花姐。

人人也能努力，但不是人人去努力。

即使她本人看不見，他人看不見，她的才能就是可以去努力，我是這樣認為的。

【織雲視角】

既然用眼看不清楚的話，就閉上眼吧。

「不要嘗試用眼睛跟上看不清的東西！那當阿雨你適應的時候已死上好幾次了！好！再來一次！」

話雖如此，師父，直至現在，我追不上過的只有您而已。現今的話還有這個式神吧…

也不知道多少沒做過了…感官鍛練。

集中感知於身體的其他地方，呼吸、肌肉活動和風向，逐一去感受……去吸收……

然後追上去！


「不是吧…閉上眼也能追上紺？」

不是的，是閉上眼才能追到的。

透過閉掉一個幾乎無用的感知器觀以加強其他能得到有用資訊的部位，將身體與周邊環境融為一體般，無視掉人聲，只去感覺那個高速移動的動向，再去預測。

「是我贏了。」

我兩指一夾便將臨面而來的式神口中的書籤夹去了。

「不是吧…紺的速度可是在式神中也是頂級啊…」風結姐小聲道。

「是我輸了，織雲君。」

「記住要讓春奈幸福啊。」

實花小姐笑著說道，當她轉身時，傳來一種與春奈十分相似味道。

實花小姐是有花般味道，而春奈有那種曬完棉被嗅到的太陽的味道。

兩者既相似，而不一樣。

「是的。」我答。

「喂喂喂！還未完的，接下來到我了！出來吧姑獲。」

不同於昨天的那隻灰色的大鳥，從風結小姐的式符變出來的則是一位人形，身穿白色壽衣的美人。

風結小姐拆下妨礙活動的繃帶，開始熱身運動。昨天的戰鬥受的傷最重，因此作為對手我亦不禁擔心。

「別以為我是女的便選擇留手，會死的。」她說。

「你用你的加護，我們來做你對手。知道了嗎？」

那就是姑獲鳥……我也是第一次見。

既然能將傳說的惡妖收做式神的話……不對。

除去式神，她的實力也毫無疑問的強。

體勢、眼球的活動、呼吸聲，一處一處也能反映她作為生物的水平十分高。就像一般人遇上猛獸，有傷在身根本不成問題。

「讓你久等了。來吧！認真來吧。」

風結小姐和姑獲鳥擺出幾乎一樣的架式，一左一右，毫無死角。

【春奈視角】

陽向風結是在十歲時已能驅使姑獲鳥的奇材。她在外界的名聲非常好，然而據實花姐所說，她跟姑獲成為拍檔之前的故事十分複雜。

姑獲鳥原是在這一帶晚上出沒的妖怪。

在傳聞中，一名身抱孩子的年輕女性，走在入黑的街上徘徊夜泣。上前關心或遇上牠的人一概會被殘殺，翻出其內臟。到早上時，吃腐動物們便會分吃著那具屍體。

而當時，風結姐正沉迷到山上一人獨練，因為父親大人說要贏過他必需有野生的感性，使不服輸的風結姐經常獨自跑到山上。

某天在入黑後，她下山後聞見哭聲，她像是被引領到某方向般，趕到聲音的源頭。那是半蹲在地上，身上衣服異常破舊的一名女性，手上的嬰兒正在哭泣。

「發生甚麼了嗎？妳沒有事吧？」

「沒有…你能先幫忙抱住這個孩子嗎？」

「可以啊，我看孩子可有一手的。」

伴隨顫抖的手掌，風結姐接下嬰兒。而當她一抱到臂上，那猶如抱上千斤重石。

仔細一看，那不是真正的嬰兒，只是一件被刻上扭曲面容的石頭。

「好重！這是石像！？」

「永別了，小妹妹。」

姑獲鳥在那時現出真身，露出鋒利的鳥爪，刮向風結姐。

「果然是妳，姑獲鳥。」

風結姐使出全力把石像抬起擋着攻擊，並把反用石像壓向姑獲鳥，再趁機把一張咒符貼在了牠身上。

「急急如律令！」她大喊。

頓時，姑獲鳥動彈不得，因此石像壓在她身上。

「幸好今次的沒有爆炸……」

而貼在姑獲鳥身上的正是當時五歲的彩葉姐所製造的咒符實險品。

原本她是想寫為可形成更強結界的咒令，卻意外出現可以暫時讓人或妖怪停下動作的效果。現在經她本人改良後，是陰陽師間也流通的咒符之一。


「放開我！…你到底是誰！？」姑獲鳥不斷掙扎。

「陽向家的風結，目標是巫女……不，陰陽師吧。」她反問道：「所以你呢？你為甚麼要去襲擊人？」

「我討厭所有的人！全部去死就好了！」

姑獲鳥用著慟哭後般沙啞的喉嚨，高聲的嘶吼著。

「是大家把我和那個孩子捨棄掉的！明明他還有機會出生的……惟有我活了下來！」

「我要把他們全殺掉！為了向把我和那孩子殺掉的人們復仇！！」因難產而差點死去的婦女，那就是姑獲鳥的真身。


「…然後呢？」

聽過她的經歷，風結姐卻平穩的問着「復仇完後呢？當人類全死了後你會怎樣？」


「那之後…！那就……」

姑獲鳥的聲量慢慢下降，陷入沉默。

「在你破壞了一切的未來，那個孩子會復活嗎？不會。可避免同樣的事發生嗎？也不能。你只能一人傻兮兮的活著…結果也是孤獨。」

「你擁有的力量很強，因為那份力量原本應該用作保護你重要的東西，而不是無差別的攻擊他人。」

風結姐抓起那對剛才還想取她性命的利爪，十指緊扣的握著。

「別管我！」

牠激動一揮爪，把風結姐的手掌擦出血痕。

「我已回不了頭了…該保護的東西也沒有了！我殺了無數人，陰陽師們已不會原諒我！」

「回到了頭的，只要你想的話。」鮮血一顆顆的滴在地上，然而她還是再次捉起了牠充滿自己血的利爪。

「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我…有一個姐姐和六個妹妹。不止她們，大家也對我十分重要。所以我想要有可以保護她們的力量，可惜我已感到自己的極限了……」

「所以用你的力量保護我，再由我保護她們。我們合力的話便可以保護一切，怎樣？」

在姑獲鳥原來的瞳孔之中，人血是古銅色的，就像污穢至極的髒水一樣。

姑獲鳥看著風結姐那對流血不止的雙手，相比自己殘殺的人們的血液，感覺她的血色更加鮮明。

使牠首次有傷害了人的實感，以及首次感到血紅色所帶來的恐怖。

「…你不怕我嗎？我可是妖怪。」

「世上沒有不怕妖怪的陰陽師，但我們同樣需要妖怪作為式神來保護自己。」

「而外表的話…你把頭髮梳起的話不就是美人嗎？」

風結用手把牠的密密長髮梳起，並笑着說道。

「小妹妹…」受到她的感化，姑獲鳥的爪慢慢的化為人的手掌。牠用自己雙手反握緊風結姐的雙手，說道：「可以啊。」

「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你的姊妹也由我來守護。」

「我不是叫「你」，風．結！叫我風結吧！姑獲。」

「姑獲…這是我的稱號嗎…？」

「沒錯！」「來吧姑獲！一起回去吧，回屬於我們的家。」

風結姐拉着那對新生…還說是變回來溫暖的人手，帶著姑獲回了老家。而以上的佳話就先放在一旁，那時在回到家後的風結姐被父親大人十分憤怒的叱責了。

據實花姐說，是她看過父親大人最生氣的一次。

一是她已過了門禁時間；二是主動去找殺人無數的妖怪；三是她把名字告訴了妖怪，等同批准妖怪接近自己身邊。

如果姑獲是立心不良的妖怪的話有機會去害家中的人，何況家中還有年少的妹妹，因此風結姐被指責是個無責任的人。

四才是最重要的，她的手掌受上傷並滿佈鮮血，這才讓父親大人最生氣的點。然而幸好母親大人的介入，使父親大人暫時把氣消下。

「風結，妳想將她變為式神嗎？」母親大人邊幫風結姐包紮時邊問。

「是的，母親大人，我感覺和姑獲一起便可以保護大家。」她望著姑獲答道。

「原來如此。風結妳的心意我明白，那你呢？姑獲小姐，你有捨棄自己的一生來保護風結的覺悟嗎？」母親大人問向姑獲。


「我…我希望和這孩子一起，想和她一起使用這份力量。」

「我會保護她直至死為止。如果遇上我的死可以保護到她的話…我會毫不猶豫這樣做。」

牠的手不自覺間化為利爪，而這番話則被母親大人拒絕了。

「姑獲小姐，你不合格。」

「怎會…母親大人！」在風結姐反論前，母親大人補充着：「作為式神，你剛才的發言是不合格的，姑獲小姐。」

「我們陽向家並不需要被用作犧牲的式神。我們一族視式神為一生的拍檔，如果靠自己犧牲來拯救他人甚麼的我作為當主不會容許。」

「陰陽師是很危險的職業，如果想留在風結身邊的話，就跟她一起變強吧。不只是揮舞你所有的力量，是要跟她一起成長，抱有同一個理想而使用你自身的力量，我才會認同你。」

「所謂工作，安全回來才是最重要。」

「那重來一次，姑獲小姐，你有捨棄自己的一生來保護風結的覺悟嗎？」


「我…想保護這孩子，保護她所愛的東西。」

「因此我……我…」

「想跟她一起活下去！」

姑獲的手變回人型，緊扣十指的說道。


「好。風結，給妳，這就是妳的式符。」

母親大人從袖中拿出式符，一枚空白白紙，遞向風結姐。

「感謝母親大人！」

「等等，燈理！風結才十歲而已，式符甚麼的太早了！」在門在偷聽的父親大人衝進房間，打算阻止母親的決定。

「明君你也不是在差不多時候便有式神吧？她是我們的孩子，這很正常啊。正．常。」母親大人自信的說着。

母親大人早已預測這一切般，在還未包紮好的風結姐的手掌沾上血液，印在式符上，便請姑獲也在式符上沾上自己的血液。

姑獲沒有多想，用右手的鳥爪將自己的左手割傷，把血滴在式符上，而作為妖怪的牠的傷口則十分快的癒合。

在風結姐說要帶姑獲去洗乾淨的時候，被母親大人叮囑要小心傷口，還有…

「姑獲小姐，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的。」

「對，請問是…」

「請照顧好我的女兒。」

「拜託你了。」

母親大人向姑獲屈腰說道。

「喂春奈，看著手！差一點就切到手了！」

撫苗姐突然大叫，使在恍神的我回到現實。

「真抱歉…我走神了……」我答。

「真是的，像你般的冒失鬼來到廚房真是有多少條姓命也不夠用。」

「果然在擔心織雲君嗎？」世名姐問道。

「織雲的事不用我擔心，畢竟他很強的……」我專心的繼續切著菜，空着腦袋，不去多加思考。

【織雲視角】


「你個混蛋！昨晚居然讓春奈哭了！」

「昨晚的事…風結小姐你知道的嗎……」

我和風結小姐正交手着，而說實我正陷入前所未有的下風。

「那當然！我可是她的姐姐來的，然後你卻讓他哭了！」「姑獲！」

眼前的對手瞬間換位，就連自己也反應不及。她們換位的速度可謂行雲流水，沒有一絲讓我喘息的空間。

「你傷害了春奈！我們可不會簡單的原諒你的！」姑獲說。


「即使曾救了我們，這不代表我會原諒你！！」


「如果我們還更強的話……」

「便在當時保護到大家……」

「可惡！！」

她們異口同聲地說，並把我擊飛，滾在席上轉了數圈。


「喂！還手啊混蛋！別跟我在這邊裝死！」

風結小姐捉起我的衣領大吼道，這個人在陽向家中與巫女服最不襯。

「風結小姐可真是厲害……你這份感情經年月累積下來的力量我遠遠比不上……」

我低喃着，然後睜開雙眼。

「這邊也是不想看到她的哭相才走到這裏。」

「別管你！」

風結小姐一拳一拳的錘在我的臉上，意識漸漸不清。


雖然我會像昨天那樣失敗，但我依然不想放手。

連神明們也可改變的青蛙…甚麼的，卻自己傷害了最想守護的東西，真是滑稽。

師父曾經說過，重要的不是變強的過程，更重要的是變強後怎樣去面對事物。

因為傷害他人並不是力量本身，而是變強後、持有力量的人的思考……

肯定不好受吧，春奈在看見我的傷痕後。

那些傷勢可在我們重遇相擁時也在痛，但我並沒有說出口，因為當刻想感受比痛楚更重要的東西。

當我習慣一人之後， 在他人逞強面前那是必需，但春奈並不是其他的陌生人。

她是我想在一起的人。

雨宮織雲你這個混帳！

你到底為何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


「風結姐，快住手！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實花小姐見狀在一旁喊道，卻被風結小姐無視。

「快說些甚麼或還手啊！」


「緋夏姐怎樣才好！？再這樣下去……」

「冷靜一下吧小實，小結她有分寸的。況且…」

「織雲君也未真正的屈服，他還有站起來的勇氣和毅力。」

我臉頰被揍到失去知覺，但依然能使加護。在顯現青蛙的頭部後，直接把她嚇飛了。

同時利用手掌將整個身體向後滑，後空翻一下，重新站起並褪去神化。

現在我的心聲可前所未有地清晰。


「風結小姐…我可能要動下粗。畢竟我還有道歉趕着要說。」

陽向家比想像中不認識青蛙加護，這下反擊使場外的兩人也感到驚訝。惟有，風結小姐則彷彿剛熱身完的搖擺着身體，完全燃起了。

「來吧！來場正正堂堂的單挑！」

「那我上了。」

我用盡了全身神化攻擊向風結小姐，雖然速度和力量較有利，但蛙掌和蛙腿等的招式也被她一一化掉。除此之外還被她用作反擊的引導，被一拳擊在腹上。

論拳腳經驗的話，我完全比不上她。

明明是在昨天受的傷勢中最重的一位，我卻也打不過。想必在最後一刻，她也在從蛇妖和村民手中保護姊妹們。

假使要贏過這樣的她，就用連經驗也超越的東西來取勝。

於是我把上身的神化優先解除，將腳腕的彈性運用到極限，使全身的力量聚集在重心上。

將一切就賭在一踏的速度上。

「蛙技．空跨」


「甚ㄧㄧ」

「在你後面啊。」

我輕輕的用手刀碰一下風結小姐的脖子，點到即止。

「你…一直在藏招吧。這一下才是你的全力，對吧？」戰鬥本能使她沒有轉身，維持着姿勢說道。

「嘛…因為我趕時間。還有……」

我少尷尬的答道：「還有這招已是底牌了，全力用完後的腳會麻痺一陣子的。」

「空手的話這就是我的極限。」


「原來如此…太好了~！我輸了~！」

本以為會不甘的風結小姐，開始歡容大笑。態度跟剛才彷彿別個人般，並伏在了姑獲鳥的大腿上笑著說道：「把春奈變強的是你，負起你的責任吧。」

「那有機會再交手吧~」

果然是這樣，她們想我要通關。

這個試驗是為了我和春奈的關係而設的，為了修補我和她之間的差距。

不過提出之時，我們還未有把關係鬧僵。難道是在那短瞬間便看破這段關係？在那笑臉下，她到底還藏著甚麼？

你到底是何人何物…？

陽向緋夏。

陽向緋夏，她是最初和最後的關門。

這人雖一直在笑，但總感覺不太友善，彷彿以前正生悶氣的春奈一樣。

「陽向緋夏小姐，久仰大名。」

「呵，真懂呢~」

「「西陽的才女」的名號一一」

「織雲君！」
「那番話可以單獨再說嗎？」

說話的途中，緋夏小姐打斷話，並發出異常巨大的靈壓。
「可…可以啊。」我馬上答。

「那就出去散步一下吧~！」

下一秒她便已恢復原狀，拉起我的手走進道場附近的竹林。在道場的實花小姐為興奮過頭的風結小姐扇涼和重新包紮，沒有在意這邊的事。

現在處於夕陽西下的中途，天空處於半暗半光的狀態。竹林的影子和夕陽同時映照在她的影子上。

大約到了竹林的中心，她便停下腳步，淡淡一問。

「吶織雲君。東邊都寫了我是甚麼？」

「西陽的才女，陽向緋夏。你的事蹟像記錄被記下，筆者則自稱曾是你的老師。」

「那本記錄在東邊十分冷門，不只不流通，甚至知道的人也幾乎沒有。」

「那人只存在於童話故事。同姓同名而已。」她說。

「不是的。」我馬上反駁：「你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吧？所以不想被聽到名號。」

「聽小春的話你比騙小孩的童話更離譜，會看得我這麼高真是光榮。」

陽向緋夏在見面一刻已看穿了我和春奈之間的裂痕，因此才會突然提出讓我離開春奈的遊戲，避免妹妹會受傷。

「在現時點，能看破我的外人還是第一個呢。」

緋夏小姐轉身，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笑臉雖依舊，卻不知為何能傳來她是真正在高興的感覺。

「那你想知原因嗎？」

未待回應，下一秒便自答。

「才不告訴你~先猜一下吧，這就是我的試驗。」

我完全搞不懂她的情緒的同時，她就像個調皮的小孩子般說道。

【陽向緋夏視角】


緋夏，這就是我的名字。

當有記憶開始，任何事物只有拿在手上，身體彷彿會自己動起來一樣，我不需要多想，只按照事物告訴身體般行動，周圍便會讚不絕口。

「真不愧是緋夏小姐，真的被神明們愛著。」「對比起風結小姐為何會學習就這麼慢？」「實花小姐也是，就三歲連筆也執不到，完全比不上你。」

我曾有數名老師，以上這番話就是出自其中一位的口中。而這番話使我感到厭惡。

「為何要說她們壞話？教不好倒不是老師們的責任嗎？」

從小聽慣師範們讚許的說話，但始終聽不慣他們對於妹妹們的壞話。

「但…這也是事實，緋夏大人的話將來一定可以好好支配陽向家的人們，使陽向家邁向新一步！」

「支配？將妹妹們？」我再問。

「對啊，即使她們再不中用，有緋夏大人在這裡的話就足夠了。」

有我便足夠…？

玩笑開到這裏夠了吧…我不要。

為甚麼她們要被這批人們批判？為甚麼要向她們使壞？小結被責備是因為追不上我的步伐，不久的話就輪到小實……因為我會使大家都不開心。

而我努力的話會使誰開心呢？就為了這班對重要的人們壞話的傢伙嗎？

去死吧。


「即使一人到達山頂，俯瞰那片風景，那一點也不有趣；反而有後方支撐着，一起登上的山頂，那片風景才有意義。」

「神明甚麼的、妖怪甚麼的、陰陽師甚麼的，這通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緋夏你自身是如何看待事物，活出自己。」

就在此時，某位人物成為我的曙光，引領了我。


我不想奪去屬於大家的光輝。

我想跟大家笑下去。

我想成為好的姐姐。

就這三點，我改變了以往的生活。

「緋夏小姐為何在這裏？今天定好的學習內容呢？」

「我才不管，我要去找小風結玩~」

我放手一拋，手上的書便飛進池塘中。

老師見此馬上大罵：「請不要開玩笑了！要是沒有你努力的話，陽向家就……！」

「先開玩笑的是誰啊~？況且……」

「我們陽向家沒有你想像的脆弱。」

我深信着大家，一直願望就是妹妹們可以沒有壓力、不受他人束縛，按自己意思成長下去。

然後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形狀。既有點開心、又有點的孤獨。但這樣就可以了，這樣我就可以跟大家混在一團。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是因為不想受人注目嗎？」

雨宮織雲思考一陣子，給出自身的理解。

「遺憾~不正解~！那作為懲罰，有新規則加入了~」我用雙手打叉。

並繼續說：「今次來玩個遊戲吧。我和你一人一句真心話，直至發現對方在說謊為止。小緋夏我在方面可是很厲害的！」

「那實不相暪，這方面我也挺有自信。」雨宮織雲答道。


「那由我開始先…」

「我很感激織雲君你，但與此同時…我也不喜歡你。」

「可真直接啊…雖然我得罪過不少人，但這麼直接說的只有你和春奈而已。」他答。

「是遺傳啦~遺．傳。我和小春被指尤其像我家的母上大人。」

「那可真是可怕。」

互相隨心回答，客氣話已經不需要。雙方的態度貌似變得無禮，但不用拘謹的才是心聲。

「那我再問你…」

「你有一刻後悔過嗎？為了小春付出這麼多，卻可能最後甚麼也得不到……」

來吧，雨宮織雲君，讓我見識你的真心。

雨宮織雲似是嘆息，卻突然笑了，笑了出聲。

「在半年前左右，有人曾問我類似的問題…當時是在告訴我和春奈的事的之後，她馬上便問我為了一個可能已不認識的人，值得嗎的……我當時沒有回答她。但說實的話，後悔不是沒有的。」

「我的心沒有不回頭亦能夠前進的強大。況且從一開始，這一切根本是自發的事，哪有資格怨天尤人呢。」

「如果原地踏步只會失去，那不如前進而得不到任何東西，至少不會損失；即使損失也是我自己的事，反正誰也不會記得。」


「確實是真心話…因此才過份呢。」

自我犧牲是偉大的，但與自我中心只存一線之差。

「我本也有這自覺，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受傷的話春奈會心痛，我卻一直忽視了這點……被你討厭也沒辦法，因為我也同樣的討厭自己。」

「但惟有春奈，我不想被她討厭。」

「對我而言，她比起世界的一切更重要。」

聽到此番話，我終於放下心來。


「…終於有這個覺悟了。」

他們真相似。

和雨宮先生一樣的怪人。

果然是先生的兒子。


「那今次，輪到我向你提問了。你在後悔吧？有關昨天的事。」他問道。

「…果然看得出？」我尷尬的笑了一笑，沒想到會被陌生人看破到如此地步。

「換着是我亦會後悔和不甘心，畢竟是親眼失去了自己珍視的人…」他回應道。

「不，昨天第一個被吞下的是我，所以不是親眼。」

我輕輕的搖頭，並開始回想昨天的事。

在戰鬥中，蛇妖雖沒有逃跑，但同時完全沒有展現疲態。而蛇妖只對應攻擊組，沒有刻意瞄向後援那刻，我才察覺結界失效。

蛇妖似是同時察覺我已洞悉現況，後方突然出現村民使我們分心，牠趁機襲向凜華的時候，我作為替身被吞下。

而在蛇妖裏面充滿穢氣，使身體難以發力，使用靈力更是有死亡的風險。

那時我相信大家會來救我，只在等待。結果就因我的力量被吸收，使蛇妖增強並把大家接連敗退。

「緋夏小姐難道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當初有好好鍛練的話…般的？」

「如果有的話？」

「原因不在你，要是還不甘心的話，請把那份後悔用作改變未來吧，那樣更加實在。」他再嘆道：「…那些事你怎會沒有想過…就差踏出一步勇氣而已吧？」


「不是吧~好深奥啊~」

不是的，織雲君。

不像你，人的想法和行動是兩種東西。

所以，謝謝你願意說出口。

「…我也大約領略到了。謝謝你，織雲君。」

「舉手之勞而已。」

「話說，最初問出那番話的是個怎樣的人？這可是挺失禮的問題的說。」

「她叫雨宮思織，正是現雨宮家的當主。失禮嗎…我雖不太在意，下一次見面還是跟她說一聲吧。」

「哈哈，不愧是雨宮的人。」「那下次讓我見見她吧！」

「有空閒的話就帶她來那處吧…浮羽稻荷神社，我工作的地方。」我只大約指着某個方向，在竹林裏怎會認得方向。

「浮羽稻荷神社…又是稻荷。」

他不禁嘆了口氣，嗅到有趣的事的我便說：「甚麼甚麼？好像有甚麼內幕的樣子啊~」

「才沒有。」

「好！說謊了！緋夏的大勝利~」

「啊，等等！那書籤……」


「給你！…不要嗎？」

看他正發呆，我把書籤一下拍他的額頭上。書籤則悠悠的飄浮着，當快要着地的時候，他才回過神把書籤撿起。

「那個…我不是輸了嗎？」

他手持書籤，總感覺不太對。

「這只是遊戲而已…遊．戲！我的試驗的話早就在你與小結的決鬥途中通過了。」

「欸…」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你也就差最後一步而已，踏出去吧。」我笑說。


「不要只猜中小春的願望，去實現它吧。」

我在他耳邊如此細語着。

【春奈視角】


「換好了嗎？」彩葉姐隔著扇門問着。

「換就換好了…但為甚麼？彩葉姐和凛華姐的試驗呢？」

把門拉開，換上了姐姐們為我準備的新品浴衣。

「春奈是主角，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吧？而我們的試驗就在於你身上。」凛華姐再說：「不愧是我的品味…真是合襯。」

「我？」我陷入困惑。

「許願書籤是通宵來策劃的……欸！還未寫！！」凛華姐驚訝的看著那枚還在桌上，空白一片的書籤。她激動的說道：「快點寫吧，織雲君也是時候通過全部試驗了！」

「…為甚麼凛華姐知道織雲會通過試驗？」

「凛華姐你真是笨蛋。」一旁的撫苗姐邊撫著幻的身軀邊說道。

「對不起…！！」

見再暪不下去，她們便向我道出真相。

「總之我們為了修補你和雨宮殿下的關係，我們才花費這麼多精力。」世名姐把一切解釋，我便問：「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早知道了嗎？」

「那當然。」母親大人笑著說。

「當作節日的一環還是不錯。」

父親大人的話挺過份…還要不去追究吧。


「你說過的吧…織雲君他頭腦很好…那樣的話，現在他也應該知道自己錯了甚麼的。」

彩葉姐說後，我則低頭答道：「但是我也要道歉才行，我對他說了很過份的話……」

「別管了，已開始入黑了！我們是時候安排你到某處。快寫吧！」

凛華姐把我推到桌前，把毛筆放在我手中。

「小心墨水弄髒浴衣！」撫苗姐叫道。


「但是…寫甚麼才好…？」

我捲起袖口，持着毛筆，卻一頭霧水。

母親大人則說：「先將心靈靜下來…把你現在的願望寫下就可以了，那個叫織雲的男生一定能猜中的。」

「為甚麼母親大人可以定言？」

「因為你們在心中早已知道了…」「遵從自己的心吧，春奈。」


我的心…我的心聲。

織雲，我在你身上得到的是……

【織雲視角】

天色入黑，我和緋夏小姐走出竹林時周圍已點燈。

風結小姐和實花小姐兩人正在等待我們，而一見面，實花小姐便緊張的問道：「沒有大礙嗎？沒有被緋夏姐做了奇怪的事吧？」

緋夏在姊妹眼中有多不靠譜，我這刻明白了。

「甚麼…！？小實，你到底當我是甚麼人呢？」緋夏小姐反問向實花小姐，在話語中的施壓。

實花小姐則移開視線，說：「是…值得尊敬的姐姐。」

「絕對沒有這樣想道！」結果緋夏小姐開始大鬧着，並與實花小姐開始追逐。越發感覺陽向家真是熱鬧。

「織雲君，這個給你。」同時風結小姐走到面前，把橙色的書籤遞出。」

「剛才整個人打得太忘我…差點忘掉。」

「…是的，我也忘記了。」

「甚麼……你也打得挺盡興的嘛。」風結小姐笑着的用拳頭輕捶向我的胸口。

再說：「我們下一次絕不會輸。」


「要快點…回去了…差不多是時間了…！」實花小姐被緋夏小姐正揉搓著臉部，咬字變得不清。

「也是哦，最後一關正等着你啊。走吧。」

風結小姐說後，我們便一同步往家外。途經過昨天與春奈一起走過的小路，走過一級級石階，街道上的店舖們已經打烊。

今晚是七夕，此處能夠看見附近神社放出的天燈。在遠距離看就宛如天上的魁星一樣，但那些天燈永遠也到達不到天空的盡頭，最後熄滅然後墜落。

去不到神明的身邊之餘，也成為不了真正的星星，在幻想下的真實總是殘酷。

然而，人不會停止許願。

「到了，織雲君。上吧。」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到達一片空曠的草地。

真的甚麼也沒有，只有她站着。換上祭典穿的浴衣，她在不遠處等着。漆黑的周圍被淡藍月光所照亮，我們的影子像水平線的延在草地上。

就是五年前的七夕，將我們聯繫到今天。

我到處尋覓你的身影，焦急不已。

不知當刻的你比誰也孤獨，感到陌生的我因此躊躇了。

但今年我不再會逃避，不會再讓你感到寂寞。

即使僅僅數步以內的距離，我卻以響過一帶的高聲大吼道：

「春奈！抱歉！！」

「是我太愚笨，無視了你的感受！所以…抱歉！！」

對此春奈也對着我的方向吼著：「我才是！對不起！！」

「對你說了很過份的話！對不起！！」


「那織雲！！我的願望是甚麼！？」


「那當然是……」

我深吸一口氣，平定情緒，用普通的聲線說着：

「要用同樣的步伐，一起走下去……對吧。」

即使不用高聲，話語依然能夠傳達。


「…比起拜託神明，我更想你笑着的跟我說你的願望。然後就由我…不，我們兩人一起將它實現。」

當時我不知安慰的方法，亦不能理解將命運託付某位神明的殘酷。只是討厭，只懂以一句討厭概括一切感覺。

現在則洞悉到我在討厭神明的同時，我想成為妳的神明，屬於妳一人的神明。

所以才錯了。

正如妳當時亦想成為我的神明，我們的步伐已經錯開。

我們需要的不是替代，亦不是任何改變。

僅是留在對方的身旁，不再追逐對方的影子，僅僅如此。


「……解。」

那一個瞬間，在那一距離，我竟聽不清楚她的答案。


「能再說一次嗎？」


「大正解！！！別要我說兩次！織雲你這個壞心眼！！」

頓時，在手上的五枚書籤同時發出光芒。

用墨水寫上的文字一概化掉，突然飄浮向上空。當彩葉小姐和凛華小姐手上的靛、藍色書籤一同飛向天空，七枚的書籤形成一個七彩的法陣。

伴隨風聲，無數枚的書籤從天空的遠方飛來。五光十色包圍天空，在春奈的身邊環繞着。

春奈興奮的看著四周的壯景，我則……

只要有你在，甚麼美景亦會淪為襯托。

同時地只要有你在，甚麼地方也是美景。


「還未完的啊兩位，春奈！把你手上的書籤高舉着吧！」

彩葉小姐難得地提高情緒，興奮的大叫，而聽到指示的春奈便將手中的書籤高舉。

下一個瞬間，手上的書籤在她手上化成一度流光，連同包圍她的書籤一起展翅化為飛鳥。飛往星空，變成一個個的花火。

「春奈…恭喜妳…☆」

我細讀花火上的每一個字後，春奈害羞的大吼著。

「真是的！你們真是……」

「最喜歡你們。」


七夕之夜，天燈點滅。

栞成絕景，花開火照。

。
。
。

然而那天之後，彩葉姐和凛華姐被不知全情的父親大人狠狠的責罵。

因為當天飛向天空的書籤，其實是來自附近的每家每戶。一夜的奇景當然引起了騷動，有悲觀的人指那是不好的異象，有樂觀的人指這是神明大人接收他們願望的跡象。

但是，所謂「神蹟」就是笨蛋們製造出來的。我是如此認為。

就想著這件事，把織雲所贈送的髮簪戴在頭上，我正式步入雨宮家的家門。

宵時雨 -完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