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結局: 第五十二章 - 漫天藍花(2)
漫天紙花在半空如陀螺般旋轉,白森森的山谷,蔚藍的天空,萬千藍色紙蓮花與飄雪共同起舞,花雪構成一幅人間美景,就是䑏疏也一時之間看得入神。
忽然之間,風勢漸漸由弱轉強,但聽「呼」的一聲響,四周刮起一陣強烈風壓,䑏疏登時感到舉步為難,身上忽然似是被幾座無形大山壓著一樣,完全動彈不得。䑏疏微微一怔,立即就冷靜下來,他認得這是飛廉術中的颶風如盤,心忖:
「飛廉術!?嘿!瓊華弟子竟敢在老子面前裝神弄鬼,看我如何收拾你!!」
䑏疏大喝一聲,正要運勁掙脫風壓,卻見又一陣風聲在頭頂響起,他抬頭一望,登時呆在原地。
驀然間,霞光乍現,藍天忽然亮起七彩光芒,這七彩光芒與結界中的稍有不同,結界中的七彩蒼穹婉如彩虹,但此刻的光暈除了色彩斑斕外,還籠罩一陣金光閃閃,如旭日初升的光彩。
這光芒使得意識逐漸模糊的南冉也精神一振,他抬頭望去,但見光暈下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女子浮在半空,雖然看不清面目,但女子身材婀娜多姿,顯然年紀甚輕,她身穿黃杉,在半空中衣衫飄飄,姿態美妙。
女子浮在半空之中,霞光襯托,四周盡是藍色紙蓮花,直如仙子下凡般美輪美奐,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南冉看得神馳目眩,迷迷糊糊間心想:「我是快要死了才看到仙子嗎?不,我作惡多端,就算死了也是牛頭馬面前來,怎會是仙子?南冉啊南冉,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霞光刺眼,䑏疏一開始看不清楚,待他適應光亮後凝神一看,終於看清女子面容。這女子乃是個神色木然官裝婦人,額上有一紅色蓮花圖案,她的表情如一潭明鏡止水,不悲不喜,但若說她冷若冰霜,卻見她嘴角微微含笑,慈祥中帶著聖潔,表情雖沒有絲毫波瀾,卻又有愛護蒼生的感覺。
䑏疏一看,登時臉色大變,他緩緩後退兩步,自言自語地道:「九……九天玄女!?嘖!可惡,剛剛中了南冉一記重擊,此刻老子可鬥這個婆娘不過……」他看了看躺在遠處的南冉,然後又不自禁地擡首瞧向半空中的女子,沉吟半晌,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道:「雖然你已風中殘燭,可恨不能親手把你頭顱割下!嘿!反正也算是死在老子手上,罷了!」不知為何,狂妄的䑏疏看到女子竟忌憚得很,他喃喃咒罵幾句,然後沉喝一聲,「嗖」的一聲消失無影。
䑏疏離去後,九天玄女也從半空中緩緩下地,她落地之後,圍繞在身邊的霞光逐漸黯淡下來,同時風壓也漸漸撤走,不知為何,霞光消退過後,女子之前還是一個官裝婦人模樣,此刻竟變了個樣,化成一個妙齡女子!
女子披著一襲薄薄黃衫,衣衫隨風飄舞,她的那雙靈動貓目一眨一眨尤其顯眼。她看起來莫約二十來歲上下,面容甚是秀麗,只是鵝蛋臉上少了一點血色,嘴唇也略帶紫色,顯得蒼白異常。她的容顔雖不算是極美,比起紫瓏的嬌俏俊麗略遜一籌,但整個人看起來似真似幻,加上額上依然保留剛剛的蓮花圖案,使得她看上去並非塵世中人。
女子看著䑏疏剛剛所在之處,喃喃自語地道:「竟能擺脫風壓,這妖物也確實厲害。」她走到南冉身旁,檢查著對方傷勢,此刻南冉已接近昏厥,看到女子宛若仙子的模樣,迷糊之間竟與逝去的詩羽重疊,呆呆地目不轉睛看著女子。
女子見南冉已離死不遠,雖眼神盯著自己不放,但還是沒有避開對方,就這樣安然讓南冉癡癡地瞧著,心想:「此人到底何方神聖?只可惜沒有機會問了。」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幾陣脚步聲,一把女聲遙遙傳來:「看!他在那邊!咦?那人是誰?」來者自是紫瓏等人。原來南冉雖想犧牲自己為紫瓏等人爭取逃生機會,但劍楓寒與紫瓏卻還是循著電光追了過來。
女子回頭,正好與紫瓏目光相接,女子平靜如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愕然表情,而紫瓏更是渾身一陣顫抖,兩人都想不到會在此情此景遇上對方。
「紫瓏?」
「姐……姐?」
二人尚在對望,麥菁兒已奔到南冉身旁,見對方目光呆滯奄奄一息,麥菁兒淚如雨下,拉著南冉的衣服怔怔流淚,擡頭對紫瓏道:「瓏姐姐,大哥哥他……他不行了!」紫瓏一驚,連忙跪下低頭望去,果見南冉意識越來越模糊,口中只不停喃喃地道:「波兒……救回波兒……」但他眼神渙散,確實看起來隨時就會嚥氣。紫瓏要施展治療法術替南冉止血治療,卻不想女子伸手搭著她的肩膀,輕聲道:「他全身骨骼盡斷,五臟六腑皆已裂成碎片,再也撐不了多久,你這樣做也是徒勞無功。」
紫瓏一怔,茫然擡頭,見到劍楓寒也是凝重地點了點頭,她看著氣若游絲,面如金紙的南冉,紫瓏登時心痛如絞,心如鉛墜,登時腦中一片空白,怔怔流下淚來。與紫瓏同樣悲戚的,還有被南冉多次救了性命的麥菁兒,她輕輕伏在南冉身上,雙肩也不自禁地抖動著,眼淚禁不住的肆意狂奔,如斷鏈珠子般一滴一滴落在南冉身上。
劍楓寒與韓非心中也是悲痛,二人正想如何安慰二姝之時,忽然麥菁兒抖動的身軀微微一震,驀地裡她身上竟然冒出一陣奇怪氣息,使得劍楓寒與一直旁觀的女子渾身一震,二人眼明手快,前者拉著韓非後退數步,後者拉著紫瓏飛快後退,頃刻間就與麥菁兒與南冉拉開了一段距離。
二人如此反應,只因麥菁兒身上冒出的氣息並非一般。
而是強烈的妖氣!
更是與山海契約極為相似的強烈妖氣!
「菁兒!菁兒!」韓非大喊,他想要衝上前去,卻被劍楓寒一把拉著。紫瓏也是呆在原地,她想向前走去,手腕卻被女子抓得緊緊。紫瓏揮臂掙脫姐姐,怒道:「放我過去!」但女子卻不聞不問,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麥菁兒的一舉一動。
只見麥菁兒身上冒出青色、赤色、金色三種光芒,她的臉上也若隱若現地出現一個半透明的鳥頭面具。不但如此,頃刻間麥菁兒整個人被三色光芒籠罩,三色光芒更是在她的身後形成一雙翅膀!
光芒雖亮,卻不刺眼,眾人放眼望去,只覺此光有種祥和舒適的感覺,只見麥菁兒背後雙翼合攏,緩緩包裹著她與南冉,過了半頃,雙翼開始變得透明,原來是三色光芒漸漸從麥菁兒身上移到南冉身上。如此再過了一會,光線緩緩消散而去。
光芒四散,麥菁兒臉上那似半虛似幻的面具,還有背後的雙翼也消失無蹤,她身子一軟,虛脫般軟癱在南冉的身上,就此昏了過去。
「菁兒!」
韓非掙脫了劍楓寒,向著麥菁兒奔去,他輕輕抱起了麥菁兒,卻見對方已沉睡過去。
眾人再次圍攏上來,女子看了看韓非懷中的麥菁兒,沉吟半晌轉眼望向南冉,然後眉毛一抬,半蹲下來檢查了一下,自言自語地道:「奇怪……」
紫瓏見她如此,連忙問道:「姐姐,怎麼了?」
女子沉吟半晌,對眾人作了個躬,禮貌地道:「小女子紫璃,乃瓊華派弟子。這位公子本已沒救,卻不想被這位小姑娘……此刻雖然性命懸危,但五臟六腑已恢復原樣,更是保住了心脈。不過在此處也無法治療,雖然是冒險了點,但若送到敝派治療,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紫瓏道:「姐姐,你意思是……他還有得救?」
紫璃看了看南冉,又看了看麥菁兒,淡淡然地道:「也説不凖,剛剛那位小姑娘的法術……似乎為這公子爭取一絲生機,但也要看這位公子造化了。」
眾人一聽,自是毫無異議。紫璃立即施展飛廉術,只見空中萬千紙蓮花在她的操控下竟緩緩合攏,變成了一艘紙船!劍楓寒見狀斜眼看了紫璃一眼,心道:「瓊華派弟子的九重天境界最多也是操控九件法具。傳説中也只有當年的鶴鳴九皋荊楚能以風御風,以九件法具操控成千上萬件法具。想不到這姑娘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若有機會與她打上一架那就好了。」
眾人各懷心思登上紙船,劍楓寒想著如何開口與紫璃切磋,韓非擔心著麥菁兒,同時想著現在天水軍與梁軍的戰況如何,紫瓏則心情複雜,一時想著南冉,一時想著被䑏疏控制的龍波兒,然後又看了看在船頭操控紙船的紫璃。
紙船升天飛起,朝著山脈另一端駛去,看著浩瀚的山脈,眾人各有心事,再無説話。
紫瓏聽到躺在身邊的南冉微微一動,向對方瞧去,只見南冉睜開了眼睛,疲憊的目光看了看身邊的眾人,然後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有氣無力地道:「你們都沒事,那就太好了。」
再聽得這句説話,紫瓏一下沒能忍住,眼淚如線珠子一般墜落,她輕輕拍拍南冉,淚如塵埃,在空中漫天飛舞,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南冉,紫瓏沒能按捺著淚水,只能期望對方迷迷糊糊看不見自己正在哭泣,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道:
「我們都沒事,都沒事,八字眼你就放心吧。」
聽罷紫瓏的話後,南冉釋懷一笑,終於緩緩地閉上雙眼,就此沉睡過去。
《易水》卷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