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合集]大學奇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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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05 09:58:57
樓主去撚咗邊
2020-04-09 20:31:35
幫我頂住先 我就返黎
2020-05-01 20:25:06
八、占卜魔人2--答案之書

占卜魔人已經佔據頂樓角落的房間三年之久,但時辰到了還是得搬走。因為他畢業了,大學裏又不提供占卜學的更高進修課程。

在我大學第三年的四月起,走廊上時常可以看到他把精密的占卜儀器搬走,包括水晶球和專門用來擺放水晶球的獨腳圓枱、養媒鳥的鳥籠、 測方位及驅鬼用的特大羅盤。

他還特意借了手推車,將這些儀器連同各種雜物一車一車地運走。學期完結大概是五月中的事情,一般不到最後兩天誰到不動手收拾的,何況還有期未考和功課。而且要搬的話也是一兩天的事,不過按他房裏的情形,雜物堆積如山,大概早一個月、以螞蟻搬家的形式,也無可厚非罷。

那些物件搬離房間後如何處置呢,是拿着坐火車回家,還是另有車輛接應,還是直接送到後山的垃圾站? 我也無從得知。我只是有幾次在走廊上碰到他搬東西,在房間內聽到手推車在不太平坦的地板上發出的噪音。

那時我真的忙得不可開交,有五六科的考試要準備--其中一科早上8:30上課,教授的聲調太催眠,去了還是睡着,索性第一課以後就沒去過,現在只有從兩寸厚的教科書中追回進度。

前兩年必修的課堂都幾乎修完了,意味着同系的同學很少一起上課。沒有了最主要的契機,見面就剩下偶然碰到說聲hi了。開始的時侯還有熱心人士約吃飯,但大家很快用冷淡的反應把他們的熱情撲滅了。

白也很忙,跟着不知哪個教授做起了論文。我覺得這很不像她會做的事,但她說論文導修包括在學費裏的,雖然不做也不是不能畢業,但就吃虧了。

我跟她說錢付了已經是沉沒成本,犯不着自找苦惱。我自己自然不做,研究這回事說甚麼也提不起勁。學術論文我還挺愛看,雖然一般只看前面的簡介和最後的結論,也好歹能得到點啟發。但要自己想一個題目,卻總不知如何入手。

反正就是這樣,那一段時間除了到旁邊的餐廳吃飯和洗澡如廁,連房門都鮮有踏出一步。一來是忙,二來是沒誰特別要見面。加上室友去了德國當交換生,我一個人深居簡出,快連說話時都不習慣自己的聲線了。
2020-05-01 20:47:59
所幸是硬被宿生會拉去參加「宿舍杯」足球賽,逢星期五到球場練習。那年賽事正好延期了,不然應在聖誕前就舉行了。我中學時是湊人數的熱門人選,球技不怎樣,不過其他人也是彼此彼此,最不濟的連停球都有困難,要用手將足按着放到,對準位置才能傳球。所謂練習也是亂踢一通,卻是難得的運動機會,否則學期過後得心血管疾病的機率只怕大大提升。

五月初的一個晚上,我由下午一直看書直到九時多,肚子「咕嚕」作響才想起沒吃晚餐,下樓買了牛肉河粉回房裏吃。吃飽後很有點睡意又不想睡,便到窗邊吹風清醒一下。

秋天已到尾聲,晚風温柔而潮濕,帶着荷葉的味道。房間對着的方位是幾橦宿舍中間得空地,種着幾棵似櫻花樹的不知甚麼品種。行人十分稀疏,昏暗裏男女莫辨,偶然可以聽到自遠而來一陣像風一樣輕的嬉笑聲。

更遠更暗處忽有火光乍現。初時一閃即逝,以為是眼花看錯了,不久火光再亮起,這次更光更久,照出一個人影。不知為何,我一眼認出是我的鄰居占卜魔人。那個距離便是白天也不可能看清五官,能認出來大概是由他高瘦微微彎着背的身影,或是動作之中沒法說清楚的特點。我沒一絲懷疑知道是他,疑惑的只是他在燒甚麼。莫不是在進行甚麼儀式? 農曆七月十四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啊。

他燒了相當之久,我看了一會決定不再理他,繼續埋首書本之中。看了半個章節,回來再看時,火光還未熄滅。

校園內應該不准生火罷? 斗連點起香菸都要受罰,他營火晚會一般居然沒人理他,真是咄咄怪事。過了一會,終於火滅了,就在火光消失的最後一刻,一片點着了的東西脫離出來,在半空中待了一會,然後蝴蝶一般撲入黑暗之中。
2020-05-01 21:38:07
2020-05-01 23:33:19
十一點的時候有人來我房敲門,是宿生會副會長Terris。那時就是他挨家挨戶來問誰會踼球的,我不疑有他,跟他說以略懂一點,免不了被硬拉進隊。那次還是第一次見他,宿舍的活動除了剛來的時候參加過幾次,次後一直沒玩過。宿生會何時換了甚麼人宿更是跟我沾不上邊,對他們的認識僅限於大堂門口貼着的宣傳海報而已。反正誰來做床板也是一樣硬,窗簾照樣發霉。

Terris頭髮染成螢光綠色,說話風趣而不失誠懇,很值得信賴的樣子。但對面他的要求,常人是很難拒絕的。那怕是很輕鬆的一問,都讓人有一種必須答應的迫切感,即使他本身沒有強迫的意思。或者他這樣讓人眼前一亮的人誰也不好意思拒絕。

「喂,魚蛋,新返貨,靚嘢黎,啱唔岩?」他一手枕在門框上,看着我說。

我本來不餓,但想拒絕他恐怕比走一趟還累,而且用功久了休息一下也不錯,便跟着他出門。

「靚嘢黎,係長洲帶返黎。」

「咁重本?」

「梗係。但係--」他說着頓了頓,像主持介紹重量級嘉賓名字前的深呼吸:「價錢同平時嗰啲七仔魚蛋一樣。直係蔗渣價錢,燒鵝味道。」

我不知要回應甚麼,不無尷尬的笑笑。他也不以為意,按了升降機。升降機門打開來,兩個女孩走出來,看來跟他相識,堆滿笑容的打招呼。

「喂,上黎做咩?男層黎架喎。」Terris指着她們,故作認真的問。(男女樓層以雙單數區分,按規定晚上是不能到異性樓層的。)

「探......人囉。」高的女孩猶豫着說。

「探......人?」Terris模仿她的語調打趣道。「唔好探咁耐下,唔係port你架。」

高的女孩掩着嘴笑,矮的卻回擊道:「收皮啦,上次睇住Janice入你房。」

「嗱,我代表宿生幹事會警告你唔好老屈吓--」

「我睇住架。」矮的說。

「真架?」高的女孩驚訝地說。

「無啊。」

「一定有。」

「無。」

「有。」

「無--」

升降機門定時關上,他們的對話就此告終。但以我細膩的觀察,以及過人的智力可以判斷,女孩的下一句應該是:「有」。
2020-05-02 00:30:31
推一下,好好睇,等下篇繼續
2020-05-02 11:39:33
文筆好好,白個d睇完有陣失落感
2020-05-02 22:14:54
負責煮魚蛋的女孩同是宿生會的成員,頭髮很隨時的扎一束放到一旁,垂頭檢視鍋中魚蛋時,讓人產生頭髮會泡進水裏變成紫菜魚蛋的擔憂。她載着很形狀可愛的眼鏡,樣子平凡但給人很爽朗的感覺。

她拿兩個膠碗為我們裝魚蛋時,Terris無話找話說指着我說:「喂,呢條友踼波勁喎。」

「吓?」女孩不明所以問。我則是尷尬的笑笑。

「你話鍾意運動型呀嘛。」

女孩失笑道:「相體啊?顧點你自己先啦。」

「你有冇女朋友?」

我點點頭。

「哎呀,可惜。唔係你可以同佢。」

「佢好易溝。」

「食屎啦你。」女孩用湯勺指着他說。

幸好魚蛋已經到手,Terris一轉身逃了出去,我跟在後面,來到外面的大堂。我們在角落處找了一張沒人用的康樂棋桌放食物。電視正播着有線新聞報道--我這時才注意到連宿舍都寧可付費,堅拒免費的無線電視。有兩個人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離我們的位置相距甚遠,而我們附近則一個人都沒有。

魚蛋是不是長洲特別好吃,我不知道。反正中環、荃灣、長沙灣都有「長洲魚蛋」。但這些貨真價實「長洲帶回來的魚蛋」味道鮮美,確是非同一般。他吃了兩顆便停下手來,靠在牆角好像在思索甚麼。
2020-05-03 00:52:17
「喂,有啲嘢想問吓你。」

「吓?」

「有小小大鑊。」

「係,咩事呢?」

「我講啲嘢你聽,你唔會話畀人聽架可?」

「聽咗會唔會畀中情局追殺?」我問。

他呆了呆說:「咁又唔會--」

我並不驚訝他突然這樣說。中學時便有不少人向我傾訴各式各樣的問題:家裏的貓死了、覺得人生無意義、時常有吃牆灰的衝動,不一而足。而且大多不跟我相熟,平時沒說過兩句話,一上來就說這些千奇百怪、而且毫不輕鬆的話題。我想是性格中一種猶豫不決的特質,常被誤作了寬容和理解。實際上,我只是不知怎樣、也找不到原因拒絕而已。

不過,如果世人能分為理解別人和不理解別人兩類,我應算是前者。但這跟富有同情心沒半點關係。當別人真的需要我時,我總是無能為力,而且出於本能地想要逃走。可以說是讓人失望的專家,並嚴重懷疑曾因此傷了幾個人的心。但那也不能算我的錯罷?別人說我就只管聽好了。

「其實啲魚蛋我係長洲帶返黎嘅--」

「吓?」我差點把口裏半顆魚蛋吐出來。「啲魚蛋有問題?」

「哦唔係,係去長洲有問題姐。」

「我本來同我莊員去長洲諗住過一晚嘅。」

「但係佢又話要帶埋女朋友。」

我點點頭,把一粒魚蛋咬開一半。

「咁本身諗住一人一間房架嘛。宜家唯有分兩間,我自己一個一間啦。」

「三個人都得架,好玩啲。」

「吓?」

「無野,你繼續。」我說。

「點知佢最後又唔黎。」

「吓,咁咪得返你一個?」

「係啦,呢個就係個問題,間房Book好咗啦喎,佢唔黎咪嘥咗?」

「嗯。」

「所以佢條女同我照去。」

「咁都得?咁一人瞓一間房?」

「但係我講咗幾個鬼故佢聽。」

「嗯?」

「咁佢夜晚就好驚,叫我過去陪佢,之後就......」

「你唔係呀嘩?」

「就係。」

我張口看着他,看得他滿不自在的說:「佢撩我先?」

「即係佢叫你搞佢?」

「咁又唔係--」

「即係呢,佢就話男朋友唔理佢,其實嗰日係如溝第二條女咁囉。又喊曬,咁我咪安慰佢囉。」

「咁你個朋友係咪溝第二個呀?如果係都唔怪得人嘅。」

「我唔知呀,鬼敢問咩。」

「你同佢好friend?」

「識咗十幾年咁啦。」

「唔......」

「係咪好人渣?」

「都--係架。」我也不知道怎樣說。「咁我都幫你唔到喎。」

「都唔係話想你幫咩,只係唔知同邊個講好--你睇落唔會亂同人講。」

這時大堂的門打開來,不知誰掛在門上面的鈴噹響過不停,每個人都不自覺的看過去--這是這裏的宿生每天出入時都要突破的心理關口。占卜魔人提着一個用來燒街衣的鐵筒,滿頭大汗的走進來,狼狽之餘卻長長的吁了口氣,通體舒暢的樣子,就好像剛才做了一場舒筋活絡的運動。
2020-05-03 16:12:32
我心念一動,向他招手。他把還冒着煙的鐵筒揚了揚,表示不太方便。但看到Terris也懇切的看着他,尤猶一下,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吸了過來。

「喂,點啊?」

「食唔食魚蛋?」

「唔啦。無咩胃口。」

「你燒咩?」

「哦......無......有啲自己嘢想處理咗去。」

或者他真是個天生的占卜奇才,因為他平時說話會口吃,占卦算命時卻變了個人似的,源源不絕,頭頭是道。我不禁想,或者占卜時他說的並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直接接收上天的啟示,像電視機由天線收到訊號再播出來一樣。

「國家機密黎?」

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有啲嘢唔想帶住......又唔想扔。」

「其實有啲嘢想問下你。」

然後Terris原原本本把故事告訴他,唯獨主角換成了他的朋友。

占卜魔人聽罷,拿出腋下夾着的一本書,之前隨時死灰復燃的鐵桶太過引人注目,我幾乎沒注意到他還帶着一本書。

那本書封面像聖經般的古經書,有些仿皮的紋理,但細看之下是光滑的,皮紋是印上去的。除了印上去的紋理,封面只有四隻金色大字:《答案之書》。
2020-05-03 16:16:07
2020-05-03 17:50:50
占卜魔人在我們面前一邊翻弄着書,一邊細述它的詳細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時。與此同時,我又看到封底的出版資料註明某印書局在兩年前出版這本書,定價350元新台幣,翻印必究。

「所以,隨手揭開一頁就得?」

「要雙手合手夾住本書先,心裏面諗你嘅問題。」

Terris依言而行,翻開一頁,中央只有中英對照一行字:「順風而行。」

英文則是:「Follow the current」。

「即係點?」

「來之安之。」占卜魔人玄妙無窮地回答。Terris一臉疑惑,《答案之書》提供的答案,似乎讓他產生了更多疑問。

占卜魔人看到他將信將疑,便補充道:「信我啦,準到你唔信。」

接着又補上一句:「唉,我都希望唔好咁準。」失望的氣語讓Terris更加疑惑了,居然還有占卜師希望預言不應驗的?但看他的神情又的確是失魂落魄,沾了飛灰的衣衫,灰頭土臉的面孔,簡直像不小心把自己燒了,又重新長回來似的。

Terris不好再說甚麼,占卜魔人轉個身就回去了。

「咁即係點?」

「即係咩都唔駛做囉。」

「本書好似流流地喎,得唔得架?」

看來他並不知道占卜魔人的來頭,但我的魚蛋已吃得七七八八,不想再多說,只說:「都搞到呢個地步,都無法啦。睇開啲啦。」

然後托故回去温書,把剩下醬油的塑料碗丟到垃圾筒,回到房間了。走房門前愈想愈覺我的鄰居今天不太正常,神情閃爍,說話莫明奇妙。最奇怪是占卜居然不收錢,實在是無法想像。
2020-05-04 21:21:35
不過《答案之書》倒是讓我留下了那麼一點點印像,不會帶來問題,只有無窮的答案,這樣的法寶實在是人間不可多得的。那時候讀的教科書,常常會有專家A說一種觀點,專家B則說完全相反的觀點,兩者互相矛盾,卻也無法擊破對方。這時我就不禁想起,如是有《答案之書》在手,那他們浪費幾個幾個世紀來辯論了,豈不方便?

想不到,這本書還是落到我的手中。五月的一個下午,學期快要完結的時候,占卜魔人來敲我的房門,並把書交在我手中。

「送畀你,送別禮物。」

「咁好人?」

「太重,唔想拎。」他說。「經我開過光,好準。」

「多謝。」我不無驚訝的說。

「不過本嘢有小小邪。建議唔好亂用。」

「有幾啊?」我失笑道。

「用用下會有一種感覺,佢唔係預測,係控制緊未來。」

「你點知佢係咪控制可以控制未來?」

「你唔會知,但係完全、百分百感覺到。」他一貫玄妙的說。

「哦。」

「你今日最後一日係度?」我看到他拖着行李,循例問一下。

「係啊。再見啦。不過之後應該仲有機會見?」

「你占卜過?」

「我有預感。」他笑笑道。

他離去後房間的門沒有關上,反正裏面已經空無一物了,也沒有必要關上。印像中裏面的窗簾時常關上,總是昏昏沉沉的樣子,這時不知是不是連窗簾都帶回家了,陽光馬上貪婪地湧進這個幾年沒有染指的地方。
2020-05-05 19:19:24
這個預言應驗得好快,那天下午Trista傳來久違的訊息,半帶恥笑的問我足球比賽的狀況,然後說要來支持我。我想起「紅顏禍水」,馬上拒絕她請她千萬不要接近球場十尺範圍,但她說其實是為了支持她的宿友。我這才醒悟,她的宿舍就在隔一條斜路的地方,也是我們比賽的對手之一。其次我又醒悟,Trista最喜歡借機會裝作關心別人,「我特登黎睇你架」這類說話,一成也信不得。

事實證明,Trista並不是製造麻煩的人,但我們的困境又跟她息息相關。

比賽以單循環積分選出四強,接着淘汰賽。我們一來就輸了好幾場,其中一場慘吞十比零。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原來「宿舍杯」不一定是宿生才能參加,每隊有三個名額讓「宿生的朋友」參加。見鬼了,簡直就跟世界杯賽制一樣嘛。對面直接請了幾個校隊人馬,那一場便毫無縣念。對方主將,我們暗下稱之為「大師兄」,在禁區內無人看管下還有閒情來個「施丹轉身」,才一射破網。

比賽才進行五分鐘,已經變成垃圾時間。來旁觀的大多是球員的朋友和女友,不然早就拉隊提早離場了。我在後場截到一個傳球失誤,但對手緊迫不捨,我不敢托大,只得大腳解圍,情急之下用力過猛,球直飛出鐵絲網圍欄之外。可能是Terris找來的啦啦隊在旁邊等了許久,終於可以歡呼,我差點以為自己進球了,又或者他們以為是棒球比賽的全壘打。大師兄一臉迷惑,跟身旁的隊友莞爾一笑。

我看已無力回天,花點時間在觀眾之中找尋Trista的身影。這相當容易,她在極短褲之下露出的兩腿在人群中十分突出。她正毫不關心賽事地滑着手機,對我是不是有點精神上的支持,暫時沒法看出。

我們和了一場,其他都輸了,提早宣報出局。唯一有機會在最後一場扳回一城,也算是拿個安慰獎。賽前Terris盡了領隊的責任,把我們召集過去訓話。我們圍成半圓把他圍在中央,他不知從甚麼地方弄來了專業教練用的磁鐵戰術板,賭番攤似的把紅藍兩色的磁石棋子推來推去。最後更說出足球教練的千古名句:「之前嘅當粉筆字抺咗去,零比零黎過。」
2020-05-06 22:24:11
對方正是Trista的宿舍,果然跟我們實力比較接近,一開始勢均力敵。對方主要采取防反戰術,龜縮在自己禁區一帶,堅守不出。我們深入敵陣,反而多次在猛力反撲下,差點失守。幸好到下半場,防反戰術的弱點開始曝露。因為每次反擊都需要全隊傾巢而出,然後又高速回防,等於不斷在雙方禁區之間來回跑,時間一長,容易體力不繼。

在一次進攻中,我單人盤球推進,過了對方一個球員,對方回身追我,竟然慘叫一聲,抽筋倒地不起。我出於人道理由,馬上停下來察看他的傷情。Terris卻在一旁大叫:「繼續去,繼續去!」

軍令如山,我只得忍心回頭直迫對方籠門,鎮守最後一道防線的大將戴着鴨咀帽遮擋着眼睛,接近他十步距離時突然抬起頭,那個眼神和氣場鎮住了我,使個愣住了。竟是個女的!纖纖的頸後還露出一把紮起的長髮。對方的球員也開始「出口術」,大喝:「小心啲,睇住人哋女仔黎。」我一時猶疑,腳下重心不穩......

賽後我知道,那個女孩正是Trista特地到場支持的朋友海嵐,據說是她大學裏的閏蜜,又或是那時比較時興稱呼的「BFF」。以她們的親密舉動看來,這稱呼也不是白叫的。比賽以零比零和氣收場後,Trista在她身邊像私人教練般為她抺汗遞水。Trista和她離開時,好像突然想起我了,回頭來大喊我的名字。隊友看到有女孩喚我,暫時停止抱怨對方戰術有多「狗」,取笑起我來。

Trista在更衣室外等候,我和女孩各自進更衣室換衣服。在離開球場的路上,Trista一直說我錯失黃金入球機會是因為「見到靚女腳軟」。她也有一半道理,至少海嵐把頭髮放下來後,也是相當吸引人的女孩。和Trista雪白的肌膚不同,她比較黝黑,但眉清目秀,靈動的雙眼像水一樣清澄,舉手投足間,散發無限活力。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紅顏禍水」的預言,多半是指她而言。

她們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一連幾場大戰下來,沒氣力跟她們多說話,而且她們親密過於情侶,一頓飯的時間,我肯定好不自在。
2020-05-07 23:13:42
「攰啦。」我搖搖頭說。

「搞錯啊,咁易攰架。」

「我連續踢咗六場啊。」

「輸足咁多場。」

「輸唔駛跑啊?」

「一句講曬,兩個女仔誠邀你,食唔食?」

「喂,你自己事,咪講埋我嗰份。」海嵐手肘撞Trista一下,輕聲說。

不知是不是我在場的關係,她似乎並不多話,但恰到好處的插話,就好像柔和的春風撲面而來,讓人十分自在。那些說話似乎沒有太多意思,也說不上甚麼獨到的見解,但要讓人再想一句,在同樣時刻、同樣情景說出來,又怎樣都想不到一句更好。Trista聊天的技巧變幻莫測,善於觸動人的各種情感,海嵐說話時卻讓人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我對她一開始就留下了好印象。像她這樣的人,似乎自一出生就和幸褔和快樂結下不解之緣。

「唔食。」我堅決地說。

「死廢青。」

「腳就黎抽筋。」

「虧佬!」
2020-05-08 02:15:22
2020-05-08 22:09:42
無論她如何挑釁,我不變應萬變,一味拒絕。她無可否認有強人所難的傾向,但一般而言,被人堅拒多次,她只會說些「你自己錯失機會咋」之類的話,然後保有勝利者的姿態離場。但這回她卻出奇地難纏到底,在我第十一次拒絕,她莫名地罵我「儒夫偷窺狂」之後,突然靈機一觸,說:「你真係好攰?」

「係啊,你聆聽係咪攞1?」

「好,咁唔好話我哋唔益你啦。」

「你想食咩?我哋買上黎請你食。」

海嵐滿臉疑惑地阻止她。

「咁又唔駛......」我說。

盛情難卻,我只先回宿舍。本想說收拾一下以免失禮,卻餓得快死時,只得躺在床上。這時我想起,這樣的話反不如直接到飯堂吃,現在等她們不知要到何時,好像沒有很賺,還虧得出血。

不過,等她們把一盒叉燒油雞飯送到我面前,這些不滿就抛諸腦後了。

很快我就得知她們如此好心,實為借機來找占卜魔人。在我狼吞虎嚥時,Trista開始有意無意的打聽我鄰居的下落,得知他已經搬走時,顯得十分失望。要不是飯已經老早到我肚子裏,她說不定會搶回來。

「搞咩,又搞外遇婚外情?」我一邊喝着可樂問。

「我個Friend有啲煩惱。」

「吓,你搞咁多嘢就係為咗揾人占卜?」海嵐難以置信地說。看來Trista的陰謀,她也是被蒙在鼓裏。

為了不讓她們失望,我把《答案之書》拿出來,看着海嵐很認真許願的樣子,我和Trista相視一笑。

「多經波瀾必會穩定。」書裏如此寫道。

後來Trista跟我解釋,海嵐跟男友的關係有點問題,她在男友的宿舍找到別個女人的頸項鍊。

「點解次次占卜都係呢啲嘢?」我皺眉道。

「梗係,學校裏面仲有咩好占?唔通問吓Final pass 唔pass?」Trista不以為然的說。

我難以辯駁。的確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校園裏,每個風光明媚的下午,每個人想的大概都是男男女女的事情。在湖邊草地纏綿,在餐廳裏高談闊論別人情史,在宿舍裏幹那事情或是想着那事情手淫。除此之外,他們別無其他煩惱。
2020-05-10 11:59:36
Trista約我出來為海嵐解悶,在體育館打羽毛球、到游泳池旁邊吃着魚蛋看水上暢游的人、到圖書館呆坐到天黑。為甚麼叫我,我也想不明白。或者正如我之前所說,跟其他人一樣誤會我是個富同情心的人。我正好也是無事可做,而且不時跟兩個漂亮的女孩四處閒晃,也是叫人暢快的事情。

見面的時候多半是Trista在說話,但漸漸地我和海嵐也能能暢所欲言了,只是我們的對話像一陣陣風,興高采烈的說上一頓,便要停一段時間,好像是為了讓嘴巴回復體力似的。而且每當Trista離開一會,我們便一陣沉默,也不是特別尷尬,只是彼此都想不到要說甚麼而已。Trista不在的時候,對話便封存起來,她回來後,就在原先暫停的地方繼續下去。

因為這樣,我回家的時間一拖再拖,一直到宿舍必須退房那天,前一夜Trista還找我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光顧大學裏的傳奇酒吧,營業時間只到晚上十一點。除非你是個傷心人,一進去就狂灌猛灌,否則喝個兩杯,興致才到,便已經關門了。不醉無歸甚麼的,是不存在的。我們只好到山下的超市買了啤酒拿回宿舍喝。

走到大堂門口時,裏面Terris隔着玻璃向我猛打眼色,不久他身後的轉角處兩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跟着走出來,竟是巡查宿舍的職員。雖然喝酒算不上犯宿規,但深夜帶女孩回房間絕對不行,要罰1200元。

如果是長期炮友那也不妨,因為長遠計還是比九龍塘的租套房划算,但我們只是喝喝酒,還是避避風頭好了。反正她們的宿舍也很近,就在上次占卜魔人燒東西那片空地前面。

Trista說房間很亂,不讓我們進去。我懷疑她賣底褲的生意大好,已達量產規模,裏面堆積如山都是包着鹹魚的底褲。海嵐的房間在她樓上兩層,Trista和海嵐坐在她自己那張床,我則坐在對面已經撤去床單的那張。

海嵐的室友早回家了,她自己的東西也打包好,準備明天一古腦兒搬走,房間裏面空蕩蕩的,因此書桌上的紙皮箱特別礙眼。我看一看,裏面有十來支洗潔精。

「你都幾乾淨。」

「哦,係我roomate話唔想帶走,留低畀我。」海嵐輕鬆的說。

「買咁多做咩?」我驚訝道。

「唔知佢呢......」

「搬翻屋企咪好重?」

「咁你幫人搬囉。」Trista說。

「唔駛,我會叫架車。」


我一邊喝着冰透的啤酒,一面想起占卜魔人離開時的情形。房間裏的東西好像被甚麼硬生生吸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有着隨時離去消逝的氣息。整個好像是臨時撘建出來的戲棚。
2020-05-10 13:43:41
本書上次行書局見過有
試玩過一次 個結果唔直接 唔知咩意思
2020-05-10 18:24:39
說也奇怪,我們東拉西扯,全都是輕鬆瑣碎的事。多次見面以來,說是安慰她,她的心事卻從未提起。說到她的男友時,她也會巧妙地轉移話題,或是含糊其詞。她總是笑語盈盈的樣子,有時說些暖和的笑話,我倒全忘了是為開解她的心事而來。

談到四點多,地上的啤酒罐開始多起來,Trista伏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把它們堆成金字塔。海嵐打了個哈吹,大家便覺得昏昏欲睡起來。我本想回去,但海嵐認為我已經醉得神志不清,很可能滾下樓梯,於是讓我自己睡一張床,她們睡另一張。

「夜晚咪乘機走過黎。」Trista對我說。

「我似啲咁嘅人咩?」

「似。」

「你走過黎唔緊要,認住噴咗茉莉香水嘅係佢。」海嵐笑瞇瞇說。我這才知道Trista那股濃烈的香水味道是茉莉。

「哇,你見死不救!」Trista嬌嗔道。

「唔阻你享受。」海嵐說這種事情沒有一點挑逗的意味,完全是孩子在說笑的神情,真是個奇妙的人。我不禁想起,今天之後或者就不會再見到她了,心裏有點悵惘。

「記住咪過黎。」

「咪搞錯人。」關燈時她們還在一唱一和。

我搖頭嘆口氣,躺在沒床單的床上,上面還留有一種女孩的幽香,可能是海嵐的室友的。幸好睡意和酒意來襲,我也沒時間想入非非了。而且想入非非也無謂--她是個肥婆也說不定,對吧?

或者因為這種幽香,那晚我發了一個極為真實的夢。夢裏我睜開眼,月光由窗戶灑進來,落在書桌上,連冷氣機沉沉的低嗚都可以聽到。一個人突然走到我身邊,坐在床邊,然後靜靜躺下來。那不是Trista的茉莉香水。

我的手臂被海嵐的頭壓着,之間只隔着綿被,我很實在地感受到她的重量。冷氣正面吹來,被子有半個身子沒蓋到,但我動也不敢動,任冷風恣意吹着。她就這樣靜靜躺了大約五分鐘,便若無其事地回去了。

我覺得那是個夢,她沒由來何苦深夜躺上我的床呢?喝幾罐啤酒也不可能醉成那個樣子吧?而且她的身體沒有任何温度,走路、上床、下床,半點聲息都沒有,躺在我手臂的臉硬邦邦的--簡直如白骨一樣。但如果那是夢境,又未免過於親歷其中。

第二朝起來後,我們還吃了早餐才分別,海嵐的言談舉止又如之前一般温柔和熙,全看不出異樣來。回家之後,我有點茫然若失,這學期的一切都完了,又好像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或者我真的學女友那樣做篇論文,至少也留個紀念。
2020-05-10 22:21:59
《答案之書》長期擱在床邊,睡前無事拿起來翻閱。

細心想一下,《答案之書》算不上是完善的占卜工具,不像求籤,每一頁翻出來的機會並不是均等的。很明顥,中間的頁數比較大機會翻到,第一或最後一頁則幾乎沒有人會選。頁數和並翻開的機會呈標準正態分佈--自從學到這個概念後,第一次能派上用場。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某一頁翻出來的機率確是異乎尋常地高。「多經波瀾必會穩定。」--正是海嵐翻到的那頁。我幾乎每次隨手翻幾頁,都必然包括這一頁。

我仔細看一下那一頁,發現那一頁和前一頁之間,竟有一頁被撕走的痕跡。頁之間的空隙多了,自然更容易翻開。

我馬上想到占卜魔人燒東西的晚上,他腋下夾着這本書回來的情景,還有隨風飄散的碎片。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把那一頁燒了。

要是翻到這頁該如何呢?該算作撕掉那頁,還是後面一頁呢?占卜魔人為何要燒掉這一頁呢?我帶着這疑問,而《答案之書》沒有提供任何答案。

七月起我在一家小型得隨時倒閉的公司個intern。那家公司傳來電郵時,系統還錯判成垃圾郵件。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了,因為我公司樓下來回三次,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只夠一人通過的裂縫,就是商業大廈的入口。工作倒是輕鬆,九成的時間我都在看小說--我把小說貼到word文檔中,然後假裝在打字。即便如此,每天下班後,走在黃昏的大街上,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疲憊。

上班工作的生活需要時間適應,初時我這樣想。但有一天下班時,當白髮蒼蒼的老看更,邊喝着即溶咖啡,邊有氣無力地跟我打照呼時,我突然發現,我的疲憊是因為所有的精力和熱情,在甚麼事也沒做的日子裏,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費茲傑羅說,青春就是散失熱力的過程。現在熱力已經散盡了,我就像熱寂宇宙裏的一枚硬幣。

回到學校之後,日子愈發清閒。前幾年我幾乎把所有學分都修完了,也沒去過當交換生,最後年只要把最後幾個無聯課堂修完,就可以順利畢業。上學期,我一星期只上三節課。為了填補時間表的空洞,我開始一星期三次上健身房。白能抽空的話,我們便去附近的商場吃晚飯。
2020-05-11 20:36:32
聖誔之前一天,傍晚時份突然收到Trista的電話,請我代她到醫院探望海嵐,就她自中午起吐過不停,可能是食物中毒了。

「你唔自己去?」

「我今日book咗餐廳同男朋友食飯。」

「有異性冇人性?」

「唔駛咁誇張,可能佢想見你多過我呢。」

那天正沒課,收到電話時我正躺在床上看小說。海嵐被送到聯合醫院,正好離我家一程小巴十分鐘的距離。 我看看鐘,5點45分,跳下床隨便刮了鬍子。

探病時間醫院人很多,在升降機前排了長長的人龍,等了差多分鐘,「升降機門開啟」的廣播不斷,這才來到內科病房。

世上的熱鬧總是易散的,唯有醫院甚麼時侯都人山人海。臨時病床放在走廊上每個角落,藍色、白色制服的醫護人員來來往往,派送晚飯的雜工姨姨推笨重的餐車,笨重而緩慢好像剛進站的蒸氣火車頭一般。

我在一個垂死的老婆婆旁邊找到海嵐。自我來到到離開,婆婆一聲不響地躺着,鼻孔連着氧氣供輸管,口唇乾燥欲裂,除了心電圖平靜的起伏,沒有其他生命蹟象。我理所當然認為她垂死,但當然她這樣再活過十年八載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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