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4）

不知不覺《易水》已經連載5年，黎到第四個Post
如無意外今年可以完結本作喇~
希望大家繼續正皮同支持啦~ thsss

舊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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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圖：

南冉





龍波兒





劍楓寒



紫瓏





紫璃





菁兒

人設（2）

十一黃子 - 常先



十一黃子 - 臾區



十一黃子 - 縉雲（南宮豐隆）



十一黃子 - 風后



十一黃子 - 少皞



十一黃子 - 南宮暟



十一黃子 - 南宮暘



十一黃子 - 大鴻



十一黃子 - 顓頊



十一黃子 - 力牧



十一黃子 - 常和

第二百二十九章 - 刺殺太后（1）

「晚生已反復確認多次，翟副統領給我們的口令準確無誤，與那兩名禁軍說的別無二致。今日太后將會在大慶殿接見瑯琊於晉軍的使者，副統領已預先調走皇宮內大部分守衛，晚生也按你吩咐，叫犀與旋龜留在城外待命，我們下手後向城北逃走，便可直接到渡口水路離去。」



常先滿意地點了點頭，眼光飄向兩名禁軍。少皞轉過身來一彈食指，只聽「嗖嗖」兩聲破風聲響，兩道墨矢從他袖中激射而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衛兵胸膛之中，這速度之快，衛兵甚至來不及叫痛便已雙雙斃命。



常先默默看著倒斃在地的衛兵，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然後輕彈食指，又聽得「伏」一聲響，兩具屍體立即被烈焰籠罩，常先雙掌一合，火焰應聲而滅，地上只剩餘兩堆灰燼。



「少皞兄長，對這些嘍啰也不必狠下殺手，下次只需打昏他們也已足夠了。」



常先作為主帥，少皞自然不會反駁，但他不由得心中感歎，以往常先雖不嗜殺，但該動殺手時還是從不留情，今日自己只是殺死敵人兩名嘍啰，他竟面露惻然怪責自己。少皞暗暗搖頭，心道：「唉，臾區一死，常先竟養成了婦人之仁，此等優柔寡斷豈能成就大事，父親大人看來是所托非人了。」



少皞邊想邊偷偷瞥向常先，見得對方眼神中略帶哀愁，倏忽想起瓊華大戰無羈見到弟子慘死時的情景，覺得兩者神情有幾分相似。少皞心裏咯噔一下，轉念又想：「昔日常先只懂得冷冰冰執行父親大人頒下的任務，難道是因為臾區陣亡，他才有此轉變？若今日的常先比以往多了一份仁愛之心，豈非比以前更加接近完人之境？不不不，完人應是看破生死，超然度外，豈會被生老病死此等破事束縛？常先如今狀況比以前差得遠了！」



少皞為了追求心中的完美，甚至連親情也早早拋棄。他自己絕情絕義，又怎會理解常先心境？如今常先只想把臾區的善良感染他人，這才以身作則收起冷漠，又學了臾區儘量不殺敵人，少皞一邊覺得這些行為是自甘墮落，另一方面又在思索完人是否就要擁有此類特質，一時間想得怔怔出神，不自禁地呆了。



少皞一生內心交煎，在他眼中黃帝超脫肉體凡胎的限制，早已並非凡人。所以能達到「完人」之境的便只有無羈，而最接近無羈的則是眼前的常先。常先天資聰穎，悟性極高，處事沉穩冷靜，算無遺策，黃帝給他的任務無一不妥善完成，為人雖不善交際，卻是心胸廣闊，遭到其他祭童嫉妒也毫不在意，可謂集合了少皞眼中所有優點，使他對其一直抱有九分羨慕，一分嫉妒。



「常先自甘墮落，晚生為了天下華胥，為了能達到完人境界，連兄弟親人的感情均能毫不猶豫捨棄，看來晚生在這方面比常先略勝一籌，我與他的距離也不如想像中遠，假以時日晚生定能超越常先，成為真真正正的完人！」



就在少皞思潮翻滾之際，常先忽然盤膝坐下，仰頭對他道：「少皞兄長，咱們先歇息一會，一刻鐘後出發。」



少皞坐在常先身旁，心中自鳴得意，隱隱覺得自己已與常先平起平坐，他心中對這次任務有不少疑問之處，趁此空檔問道：「常先，大梁朝廷中，禮、刑尚書還有禁軍副都統都已暗暗歸順父親大人，再加上庚辰的南宮世家，要殺梁太后易如反掌，甚至只派兩名副官也能輕易完成，不知父親大人為何指派給我倆？」



常先饒有深意地直視少皞，淡然一笑，卻是沒有回話。



後者一楞，想起以前執行任務時彼此都有交流想法，常先當時態度雖然冰冷，卻也會與自己商討細節。如今他的態度變得溫和不少，卻不願與自己分享，少皞當即心想：「莫非是他怕地位被我威脅，所以不願跟我透露內容？」他心裏這般想著，臉上不懂聲色，繼續說道：「真不知琅琊晉國使者到底是些什麼人。不過就算是柏木道人（蓬萊派掌門）也好、無塵瑤光也好，甚至慕容三樂也好，對我們來說也只是小菜一碟，你說是吧？」



他故意沒說風后紫璃南冉的名字，便是想引常先說出來，尤其南冉是殺害臾區的兇手，常先定會有所反應。果然，常先雙眸閃過一陣精光，可這道精光如同流星一閃而逝，他瞬間恢復冷靜，然後仍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少皞。



少皞眉頭輕皺，他不依不饒地想要套出任務內容，又道：「說來也是奇怪，開封算是庚辰（南宮暘）地盤，何以我們來了數日，他竟沒有半個信息送來？難道是為了避嫌？其實集我們三人之力，要完成這任務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又何須害怕？」



常先聽出少皞語氣越來越急，這次他聽罷轉過身來，輕輕一拍對方肩膀，緩緩道：「兄長，父親大人一切安排自有深意，你不必深究，做好自己分內事即可。」



少皞怎想到常先直接把黃帝搬了出來，更覺自己猜測不錯，對方果然是在忌憚自己。想到此處，心中既有幾分憤怒，又有幾分竊喜。可常先卻似洞悉了他的想法，緩緩說道：「兄長別怪我不透露父親大人的計畫，晉地之敗，兄弟我實是難辭其咎。若非我自作聰明要兄長你兵分三路，區兒也不會……晉國一役，或許我們也不用鎩羽而歸。父親大人天下華胥的目標絕不能敗在我們手裏，此次任務絕對不容有失，所以我們不需猜測父親大人的想法，只需好好跟隨指令便可。就算有何意外，責任也不會落在兄長身上，我一個扛下父親大人的責罰便是。」

第二百二十九章 - 刺殺太后（2）

常先這番話讓少皞徹底愣在原地。其實回想過來，晉國大戰的計畫幾乎全盤由少皞制定，當日常先已勸說他計畫有不少漏洞，只是他執意而為，常先才幫他儘量完善戰略罷了。這道理少皞雖然明白，但當黃帝責罰下來時並沒責怪常先，少皞不免心中有點怨言，卻不料常先主動在他面前承擔戰敗責任，少皞頓時面紅耳赤，窘困不已，以至常先說話時語調冰冷中透露出悲哀，說到「天下華胥」時眼眸中更是閃過一絲悲戚，他全都沒有注意到。



常先言罷，少皞也不再追問下去，二人相對無言，各自閉目養神，一刻鐘彈指而過，二人就此出發。



常先為異族人，就算換了禁軍服飾相貌仍極為顯眼，需要利用少皞的人皮面具遮擋面目。他們有內應提供路線與口令，在宮中暢通無阻，過不多久就來到大慶殿外。二人見宮殿前後左右均有全身披掛手持長槍的禁軍，但內應早有安排，禁軍數量不止不多，更全是老弱殘兵，看起來無精打采，有的更在打盹偷懶。



少皞常先潛入殿中躍上橫樑，藏身樑柱後方，靜待目標來臨。過不多時，聽得門外傳來人聲，先有十個禁軍走進殿中排成左右兩列，隨後宮女簇擁著太后進殿，待太后安坐中央龍椅上後不久，又聽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傳聲：



「傳瓊華派紫璃、風后、慕容世家麥菁兒，進殿參見太后。」



少皞常先對視一眼，原定計劃二人是要在會議中刺殺太后與使者，給盟軍一個下馬威。但風后紫璃實力不下少皞常先，而且二人都是飛廉術高手，恐怕一早在四周放出法器，少皞常先但凡有何動靜，也會立即被敵人察覺。



二人江湖經驗豐富，原定計劃既然行不通，立即就想出對策。



「等他們離去再行動手。」



過不多時，聽得大殿木門被推開，兩女一男在太監的帶領下緩緩走進大殿，正是風后、紫璃與麥菁兒三人。



首次見到此等場面，並且身負任務，菁兒少不免緊張，可當她望見殿中伶立兩旁手執兵刃身披甲胄的梁軍，菁兒立即想起浩城遇害的家人，本是溫和的目光頓時帶上了幾分憤恨。她跟隨紫璃風后來到殿中，面前龍椅上坐著個雍容華貴的貴婦人，正是大梁太后。



太后雖年過四十，但仍風韻猶存，臉上肌膚緊致，就如二十歲的少女一般，娥眉倒豎，鳯目圓瞪，朱唇皓齒，衣飾華麗，脖子上掛著一串珠鏈，上面的珍珠每顆都有鴿子蛋大小，頭上珠釵無風自動，平靜的臉上掛著森嚴肅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威勢。



紫璃靜靜掃視一圈，赫然發現南宮暘不在殿中。早在出發之初，眾人認為南宮暘未免身份暴露，定會想盡辦法刺殺使者，可三人一路上平安無事，沒有遇到半個敵人。紫璃早早覺得奇怪，如今又不見南宮暘身影，心中更添疑竇。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受到一陣冷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望去，赫然發現太后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太后表情詭譎，可身上的王者氣息在舉手抬足間表露無遺，紫璃先後接觸過楚晉兩國世子，可說到帝王氣息，均是遠遠不及眼前婦人。紫璃與風后打了個眼色，雙雙對太后下跪行禮，唯獨菁兒面對仇人不願示弱，竟直挺挺地樁在原地，不止沒有跪下，瞧向太后的目光更是充滿怨恨。



也是由於她這異常舉動，太后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身上。被太后一瞪，菁兒心底裏頓時湧起一陣莫名寒意，那感覺就像被毒蛇猛獸盯著，隨時都會撲上來咬她一口。菁兒雙腿微微發抖，但想到與這毒婦人不共戴天，怎能被對方輕易嚇到？於是壓下心中恐懼，堅定的目光迎向太后，心裏默念道：「我跪你不是被你嚇怕，只是不想壞了劉將軍他們的大事罷了。」念罷，菁兒雖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學著紫璃下跪行禮。



太后饒有興致地看著菁兒，似乎這小姑娘讓她提起了興致。紫璃三人平身之後，前者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進入正題，先是表示司馬烈與劉睿同意結盟，隨後提出琅琊與晉國的要求。比方說各出多少軍馬，各自準備多少軍資糧草，會師於什麼地方，以及結盟大會中各方出席的人數。



少皞靜靜聽著，也聽出不少端倪，心道：「哼，這個盟軍看來也是狗咬狗骨。他們竟敢提出由梁國支出盟軍糧草，顯是防範梁國借我軍之手消耗他們實力。如此漫天要價，梁太后又非善男信女，豈會答應？哼，就算他們團結一心也未必是我軍敵手，死到臨頭還互相猜疑，各懷鬼胎，到你們敗亡之日便後悔莫急了。」



可接下來的事情大出少皞意料之外，梁太后聽到紫璃提出的諸多要求，竟是毫不猶疑便全部答應下來！



不止是少皞，就連紫璃與風后也為之愕然。太后自信一笑，徐徐說道：「我大梁國庫充足，兵強馬壯，要負擔盟軍費用是綽綽有餘。晉世子與劉將軍既不信任哀家，我也只能透過此舉表達誠意。望晉世子和劉將軍放下成見，聯手對抗黃帝，這才是對天下百姓有利之舉。」



梁太后說話時鳳眼一直閃爍著精光，嘴角掛著個難以猜度的笑容。面對梁太后此等口蜜腹劍，城府極深之輩，紫璃自忖難以看透對方心思。她心中暗歎口氣，不管是梁太后還是司馬烈，這些人好聽點說就是洞悉人心，料事如神，難聽點說就是多智近妖，要與他們周旋真是心力交瘁。幸虧她為人正直不阿，不管對方是否話中有話，只理直氣壯，順應本心回答便可。於是她聽完後點頭應道：「太后既有此意那就再好不過，只要我們團結一心，自能不怕黃帝。」



梁太后臉上笑容不減，拍掌道：「紫璃姑娘說得雖是不錯，我們三國五派團結一致，按理而言天下再無對手能與我們抗衡。可不是哀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黃帝的強大也不能以常理猜度……」說到這裏，她收起笑容，話鋒一轉道：「他們以屍妖為卒，我軍越戰越少，他們則可越來越多，這兵力之差距尚可以計謀解決。可最重要的是黃帝麾下高手多不勝數，就算是八大門派之首的瓊華派，坐擁了瓊華七聖與天下第一高手無羈，也被黃帝輕易殲滅，對此不知紫璃姑娘可有方法解決？」

第二百二十九章 - 刺殺太后（3）

提起瓊華之戰，紫璃心頭微微一痛，但她瞬間重整心情，點頭說道：「以現在情報所知，黃帝麾下高手都擁有名為『山海契約』的神奇法術。這些高手分成兩類，第一種是八大門派的叛徒，比如其首席猛將十一黃子之中，就有劍家叛徒劍翔旭，又有當年慕容四樂中的慕容季樂，就算家父荊楚當日也被他們操控成為十一黃子一員，還有就是仙霞派的凌雲霽雲……」



太后陰惻惻一笑，笑道：「凌雲霽雲可不算是叛徒吧，他們可是舉派投降了。」



「！！！」



對方竟然知道燕國與仙霞派投降華胥，紫璃與與風后也大為吃驚，當即愣在原地，前者與太后四目相對，卻不能從對方的笑容中看出任何端倪，只能頓了一頓，佯作沒聽到太后的說話，繼續說道：「另外一批高手則全為異族人，他們實力參差，強者不下各門各派絕頂高手，弱的也有山海契約彌補缺點，也著實不易對付。經過與他們多番死戰，我們雖無必勝之法，但對方也是肉體凡胎，雖然『山海契約』讓他們法力佔有優勢，但只要我方準備就緒，好好合作，還是有以弱勝強之機。」



「哦？那如何準備，如何合作，紫璃姑娘可有主意？」



「太后英明。我們之前在晉地與敵人惡戰，其中一場更對上十一黃子，但我們不止大獲全勝，更將那十一黃子俘虜下來……」



聽到這裏，樑上的常先與少皞先是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心中疑問，隨後常先似乎想起什麼，頓時心神俱震，冷靜如他罕有地露出緊張的神情，心裏「噗通噗通」的亂跳一通，情不自禁地伸長脖子往下俯瞰。只見紫璃說完後眼光飄向菁兒，後者便從背後簍中取出一卷畫軸，紫璃續道：「晉世子與劉將軍決定把這俘虜獻給太后以示誠意，我們三日之後設壇歃血為盟，當眾處決這名十一黃子，士氣必然大增，屆時眾志成城，一鼓作氣擊敗黃帝亦非難事。」



紫璃話聲剛落，菁兒「刷」的一聲打開畫軸，常先頓時渾身一陣，腦中一陣昏眩，險些昏倒過去。只因他看得清楚，畫軸中繪有一個絕色容顏的紅髮異族女子，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臾區是誰！？



然而太后只冷淡地看了眼畫軸，似乎勾起不了她的興趣，語速緩慢地問道：「這只是一幅女子畫像，如何便是俘虜？」



太后似笑非笑，紫璃完全看不透對方這個問題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面對太后這一類人，紫璃也是心裏有氣，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菁兒已冷冷地道：「此術名為畫咒封印，是我慕容家的法術，太后若認為是假，要不要民女當場將這十一黃子放出來給你看看？」



紫璃與風后嚇了一跳，都沒想到菁兒竟會直接頂撞太后，可太后並未動氣，只眯起鳳眼盯著菁兒，施施然問道：「這位小姑娘從進門開始便對哀家怒目而視，不知對哀家有何仇怨？」她不這樣說猶可，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菁兒立即想起浩城枉死數萬的冤魂，咬牙切齒地道：「有何仇怨？你這陰險毒婦對浩城做過什麼好事，難道是忘記了麼！？」



兩旁禁軍聞言立即架起長槍，齊聲喝道：「大膽刁民，竟敢冒犯太后！」



今日的菁兒已非吳下阿蒙，對兩旁白森森的兵刃毫不畏懼，可當她瞥見紫璃微微搖頭，心中立即後悔起來，若因自己一時衝動頂撞太后而結不成聯盟，自己豈非壞了眾人大事？正當她懊惱之際，太后卻只笑了笑，擺手示意禁軍退下，說道：「原來你是從浩城逃出來的，呵呵，我還以為浩城上下已經死絕，這也難怪你恨透哀家，呵呵。」



太后說起浩城時的態度輕描淡寫，彷彿浩城數以萬計的性命對她而言只是沒有意義的數字，菁兒腦袋裏發出一陣嗡鳴，恨意險些衝破她的理智，可菁兒想起自己三人身負重任，立即連吸幾口大氣，硬生生壓下心中怒火，忍住了再無出言頂撞，把怒火發洩在攥緊拳頭之中。



紫璃見狀連忙打圓場，正當她要從菁兒手中接過畫軸呈給太后之際，眾人頭頂倏忽傳來一陣滾燙的氣息，紫璃立即反應過來，連忙抬頭望去，但聽一聲巨響，太后頭頂樑柱轟然碎裂，然後一個碩大的火球從上而下對準太后直砸過去！



「護駕！！」



火球來勢洶洶，可太后只抬頭瞄了一眼，就連坐姿也沒有半分改變，反倒兩旁的禁軍立即挺起兵器向著火球沖去，但禁軍沒跑得幾步，又聽見「砰」的一聲，數十道流星火雨從火球分裂開來，直奔眾禁軍而去，這些火雨來得極快，士兵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便沒入烈焰之中，連話也說不出來就被燒成焦炭。



那最大的火球在半空中驀地迸發出攝人心魄的妖氣，然後一分為二，其中一道繼續砸向太后，另外一道卻是轉向對準菁兒攻去！



禁軍一瞬間全部斃命，眼見火球越逼越近，太后不但不閃不避，更是一副好整以暇，胸有成竹的模樣。下一刻四周掀起凜冽旋風，風后眨眼間已擋在太后面前，紙鶴從他兩個袖中疾飛而出，在太后頭頂形成一張風盾。那火光直墜風盾上面，聽得「轟隆」一聲響，火光四濺，少皞從火光中翻躍出來，站穩之後寒聲道：「叛徒！虧你膽敢對我動手！」



另一邊廂，紫璃也展開身形擋在菁兒身前，她雙掌交錯，紙蓮花在身前排成圓環，一招「狂風怒吼」向來人迎去，只聽火光之中傳來敵人的一聲冷哼，然後火光化成火牆，風火撞在一起，產生強烈的爆風，紫璃與那人同時向後退開。紫璃定睛一看，只見來人一頭紅髮，頭戴金光閃閃的鳥頭面具，正是在崑崙山上與自己交過手，十一黃子之一的常先！



見到常先，紫璃神色雖然凝重，卻沒有絲毫詫異神色，只因這一切盡在司馬烈計策之中！

第二百三十章 - 世子毒計（2）

司馬烈臉色頓時一寒，他設定此計確實想把開封變成主戰場，不管結果是勝是敗，均能大大削弱梁國實力。只是沒想到理應與梁國仇深似海的劉睿竟當面把他的心思捅了出來，劉睿一言既出，場中眾人紛紛恍然過來，神色各異地望向司馬烈。



瓊華七聖高風峻節，聽罷神色肅然，眉頭幾乎齊齊皺成一條直線，顯然對他這條毒計不能苟同；



慕容子弈、柏木道人還有琅琊軍眾高層也覺得不妥，但想到此計能痛擊黃帝，心中左右為難，不知該要贊成抑或反對；



慕容三樂齊齊面露冷笑，與少皞一戰時司馬烈犧牲了一萬晉軍與不少慕容弟子，三樂早有意見，如今見到對方又施展毒計，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司馬烈本想透過這條計策獲得眾人尊重，沒料到會適得其反，可他真是厲害，面對如此窘境，仍是不動聲色，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坦蕩蕩接過眾人目光，然後一挺胸膛，目光掃向眾人，徐徐說道：



「梁國以毒霧攻打浩城時，圍剿襄陽時，與瑯琊軍在徐州爭奪城池時，可曾顧忌過哪怕一個百姓？黃帝在崑崙山一帶製作屍妖之時，又何曾有過善心？你們想清楚，黃帝真正身份便是當年那個擴充版圖，四處征戰的梁聖宗，今日的太后也是昔日的黃帝一手一腳調教出來。如果要說黃帝是十惡不赦為禍天下的惡魔，那太后又何嘗不是？大家要跟兩名惡魔交手，做事卻自縛手腳，想戰勝他們豈非癡人說夢？」



「難道他們不仁在先，我們便要跟著不義？再者，我們並非跟此兩人談道義，而是你這計策會害到無辜的平民百姓，如果你絲毫不顧及百姓安危，你跟他們又有何區別！？」



聽到這把沙啞的聲音，眾人肅然起敬，就連慕容三樂也認真地點了點頭，只因說話之人輩分極高，正是年邁的蓬萊派掌門柏木道長！瑤光與他素有嫌隙，可此刻也連成一線，立即點頭如搗蒜，大聲道：「對！我們既是舉著正義之師的旗幟，行事豈可跟黃帝妖人一樣？世子，你這樣做是大大的不對！」二人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言罷後許多人都紛紛表示讚同。



司馬烈平日禮賢下士，形象彬彬有禮，此刻雖沒表現出任何不耐與焦急，可在故作親切的臉上，眉宇間卻有一抹陰冷，讓在場眾人心裏都暗暗打了個寒顫。司馬烈掃視場中眾人，目光最後停在瓊華七聖身上，緩緩說道：「當日崑崙山上一戰，瓊華派的諸位便是為了疏散未被黃帝屠殺的村莊，所以動用派中一半弟子協助百姓撤離，這果然是仁義之舉。然而結果卻是瓊華派慘被滅門，不但瓊華七聖損折其二，弟子死傷不計其數，就連天下第一高手無羈也戰死沙場。」



此言一出，瓊華派各人紛紛色變，不止脾氣暴躁的瑤光率先跳了起來，就連紫璃也忍不住高聲反駁道：「世子此言差矣，師尊與兩位師叔甘願犧牲自己保護百姓與弟子，這正是本門教義所在，若要被你說成是滅門敗因，請恕我們不敢苟同！」



紫璃少有激動，可見司馬烈的話觸碰到她的逆鱗，而司馬烈卻深邃地看著紫璃，過了半晌才搖頭歎息道：「幾位道長犧牲自己，此等情操固然令人感動，可惜的是他們想要保護的人，卻一直不明白他們的心意。」



紫璃與瑤光齊聲問道：「心意？」



司馬烈道：「無羈道長絕非笨人，如果瓊華派當日有勝算，他絕對會作出更好的調度。你們當日之敗，在於對華胥實力一概不知，敵暗我明根本沒有勝算，道長才以自己的性命，讓你們看清楚敵人的能耐，總結經驗平安活下來後對抗黃帝，而非墨守成規，故步自封。如今我們已掌握敵人不少情報，更成功俘虜臾區，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如果就此錯過，才是枉費了無羈道長等人的犧牲！！」



司馬烈句句鏗鏘有力，字字擲地有聲，只把紫璃等人說得呆立原地。他此番說話似非似是，雖感覺並非完全是無羈本意，但也無法反駁，司馬烈見瓊華眾人陷入沉默，轉頭又對劉睿道：「貴軍便不用多說了，梁太后對你們長期欺壓，劉將軍你仁義過人那是沒錯，但也不要太過婦人之仁，否則忽略了貴軍將士的心意，可就讓他們失望了。」



劉睿立即回頭望向手下，赫然發現諸將面面相覷，不敢與自己目光相接，就連跟隨自己多年的智囊木青也垂下頭去，顯然同意司馬烈的說話。司馬烈又望向慕容家等人，淡淡然道：「你說我罔顧手下性命，可有想過若非當日犧牲了我大晉一萬精兵，那太原可就會變成天安？」



眾人聞言神色一黯，不敢再答，幾句話下來，司馬烈從剛剛被旁人側目，到如今反客為主，越說越是激昂，加大聲量斬釘截鐵地道：「若我們畏首畏尾，只會錯失良機，永遠處於下風。要勝過黃帝與梁太后這兩人，絕不能跟他們講太多仁義道德！」



「我同意。」



一把聲音從旁邊傳出，眾人全皆愕然，只因說話之人竟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風后！



無塵等七聖嚇了一跳，瑤光青書眼睛瞪得大如銅鑼，不敢相信這番話出自師兄口中，急道：「師兄……你在胡說什麼？開封可是有數十萬的無辜百姓啊！」



風后道：「開封百姓的性命固然要緊，可世子這條計策一石二鳥，既能揪出開封的內應，又能剷除南宮世家，我們更是萬萬不能錯過。所以我們不是考慮做或是不做，反是如何確保把戰鬥局限於皇宮之中，不會牽連到平民百姓。」



瑤光急道：「南宮山莊就在開封郊外，真要打起來那是兵荒馬亂，怎能保證不傷及百姓！？」



司馬烈忽然淡淡然吐出四個字：「保證不了，可我們能夠盡量。」



「如何盡量法！？」



「說來簡單，也可以說不簡單，那就是速戰速決。」



眾人一陣沉默，司馬烈又道：「既然諸位害怕把戰火波及開封，我們可以逼身處開封的十一黃子或是黃帝內應盡快動手。比方說我們本要結盟當日才處決臾區，但此刻可以說成三日之後立即處決，此舉能讓內應與十一黃子少了時間思考，難以集結兵力，逼迫他們盡快動手。」



「可是我們本來就是怕十一黃子的神通牽連百姓啊！！」



「所以我們還要有另外的部署。」司馬烈言罷望向慕容三樂，道：「關鍵之處，就在於三位前輩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 大殿激戰（1）

仲樂叔樂立即想起不久前司馬烈要他們繪畫的假太原城，立即搖頭道：「你想要畫個假的開封城？不行不行不行，開封城比太原構造複雜得多，短短數日哪裏完成得了？而且召喚城池畫咒動靜太大，開封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



「兩位前輩請放心，不必如此麻煩。」司馬烈笑著打斷二人，伯樂忽然靈光一閃，衝口而出道：「難道你是想用『畫咒封印』？」司馬烈笑而不答當作默認，伯樂瞬間明白對方心意，歎道：「你這鬼靈精怪，真好奇你這腦袋是怎樣長出來。」



眾人一陣迷惑，司馬烈解釋道：「容姑娘生前留下了一手絕活『畫咒封印』，縱使修為深厚如臾區也被此術封印，可見只要使用得當，就算是十一黃子也能封印其中。我們引誘黃帝內應儘快動手，紫璃姑娘與風后先生正面牽引敵人，三位老前輩出其不意殺將出來，以『畫咒封印』生擒敵人，這樣速戰速決便能讓戰火不會蔓延到皇宮以外了。」



言罷，現場眾人都長長地「哦」了一聲，紫璃風后再加上慕容三樂，如此組合確實讓人安心，然而就在此時，一把稚氣未除，清脆悅耳的聲音倏忽從旁響起：「世子，若是如此，請讓我陪紫璃姐姐與風后叔叔去趟開封吧。」



司馬烈朝著聲音來源望去，待看清說話之人時，向來鎮定的他也面露訝色，更不用說身邊其他人，他們目瞪口呆，彷彿不相信眼前見到之事。



只因提出這個要求的不是別人，竟是麥菁兒！



菁兒向來只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諸位說話，如今毛遂自薦，眾人一時三刻都沒有反應過來。紫璃率先反應過來，柔聲勸道：「菁兒，此行危險萬分，若你出了什麼差錯，南鏢頭回來我們如何向他交代？」眾人連連點頭稱是，然而菁兒還沒準備答話，慕容伯樂卻大聲道：「非也非也，紫璃娃兒你這次就說得不對了。菁兒，你儘管去！師父支持你！」



伯樂這個決定在場所有人都難以理解，柏木道人斥道：「伯樂你這老頑童別在胡鬧！開封到底有多少黃帝的黨羽仍是未知，就算是紫璃與風后過去也有風險，更何況是這個小女娃兒！？倘若有個萬一，你可捨得讓她冒險？」



除了慕容家的人不敢忤逆伯樂外，其餘人紛紛附和柏木，都在勸伯樂三思，就連劉睿也道：「慕容前輩，這可不是鬧著玩呢。菁兒姑娘經驗尚淺，實在不容逞強。」



然而慕容伯樂生性頑皮，見眾人緊張更樂得呵呵大笑，神情誇張地道：「怎了，你們都以為我會把這乖乖的閉門徒兒白白送死嗎？跟你們說，小娃兒身負山海契約，本就能跟那幫什麼狗屁黃子幹架，與黃帝的決戰指日可待，最快讓菁兒成長的方法，就是讓她多拿點經驗。這次有紫璃娃兒與醜八怪陪同，有什麼萬一紫璃娃兒可以『嗖』的一聲回來，再不然就讓醜八怪用幻術迷惑敵人，菁兒跟著他倆安全得很呢！再說了，就是菁兒不是高手，十一黃子更不會提防，她到時候使出畫咒封印，也會更容易成功！」



慕容伯樂語氣雖然胡鬧，但終究是以前的天下第一，說話自有分量。眾人雖仍有疑慮，但也無法反駁。眾人望向菁兒，只見短短兩個月之間，她彷彿脫胎換骨，那恬靜溫柔的鄰家少女氣息猶在，但過往的缺乏自信已不復見，如兩顆閃亮寶石的眸子灌滿了別樣的堅定。



其實菁兒自己心裏也有點害怕，但她迎向場中眾人期盼的目光，心裏湧起一股勇氣，她輕輕呼了口氣，心裏對著自己默默念道：



「對！麥菁兒，不要害怕！你要努力修煉，努力成長，這樣等冉哥哥回來之日，你才可以與他並肩作戰！



菁兒，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跟著重明鳥婆婆，跟著大家，一起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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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皇宮大慶殿內，菁兒默默嚥下一口口水，她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腦裏不停迴蕩著勉勵自己的話語，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常先。



那已召出山海契約面具，雙眸如鬼火般閃耀著綠油油的光芒，正隔著紫璃緊緊盯著自己的常先。



此刻常先少皞背對而立，正與紫璃風后隔空對峙，不同於常先，少皞雙臂一振，勁風將袍袖吹得高高鼓起，然後好整以暇地從取出畫筆，對著風后長歎口氣，語帶惋惜地道：



「風后啊風后，父親大人與晚生這些年來都待你不薄。當日你容貌盡毀，也是晚生替你做人皮面具，甚至面具製法也毫不藏私傳授於你。想不到你竟背叛我們，唉，晚生對你實在失望透頂，待會定要將你面具撕破，讓你那醜得讓人作嘔的相貌展露人前，最後才將你殺死！」



他以平靜的語氣說出狠毒的話，著實讓人寒毛直豎，膽顫心驚。然而風后並沒被他嚇到，等少皞說完，他雙手一拂，同樣召喚出自己的九尾狐山海契約，這才淡淡然道：「你要殺我，也需有這本事才行。」



風后回應得雲淡風輕，就像是少皞真會拿他沒辦法似的，少皞表面上沒有表示，心裏卻是怒火中燒，他冷笑說道：「好啊，就看看是你的飛廉術強，還是晚生的畫咒術厲害。更要看看是你的九尾狐與我的蜚牛孰強孰弱！」



少皞嘴上說得輕巧，但他也不敢輕敵，從始至今一直避開與風后四目相對，生怕稍有不慎便墜入對方的幻術之中。他微微側過頭，對常先低聲喚道：「常先，有何對策？」哪知道他連喚數聲常先也充耳不聞，只盯著那手持封印畫軸的慕容女弟子。



少皞萬般無奈，不由得心中感歎：「嘖，本以為常先只是變得心軟，怎想到了這要緊關頭才會感情用事？就算臾區性命再重要，又怎能與父親大人的任務相提並論！？我們本可等風后紫璃離開便能立即動手，又何需與紫璃風后硬碰？這二人不易對付，要在她們面前刺殺太后、拯救臾區，這談何容易？可事到如今，我們行蹤已經暴露，也不能就此撤退，否則日後再無機會了。」



他越想越氣，暗暗罵道：「本以為常先是最接近完人之境，竟然為了一個女子竟變得如此糊塗，實是太過糊塗，太讓我太失望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 大殿激戰（2）

少皞正思念如潮時，沉默許久的常先忽然低聲道：「先搶畫軸，日後再尋找機會刺殺太后。」



「嗯？？」少皞又是一愣，再次回過頭來，這次碰巧常先也向他看來，二人目光相接，前者赫然發現常先目光清澈明亮，神情冷靜鎮定，完全不像是衝昏頭腦的模樣。



「畫軸比太后的命更為要緊，只需救出區兒，合我們三人之力，就算他們安排多少埋伏也阻擋不了我們完成任務。」



「你在說什麼，慕容家本來的法術之中哪裏有畫咒封印，我如何會……」



少皞話到一半，赫然發現常先對自己猛打眼色，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明白對方的意思！



常先對各門各派的法術如數家珍，怎會不知畫咒封印並非慕容家原有法術？臾區擁有九重天修為，體內山海契約又是四大凶獸之中的窮奇，單以法力而言，盟軍之中絕對無人能敵。可即便如此臾區仍遭封印，可見畫咒封印能以弱勝強，封印實力比自己更強的敵人。



換句話說，畫咒封印既能封印臾區，也能封印十一黃子的任何一位！



甚至，能封印黃帝！



想到這裏，少皞雜亂的思緒豁然開朗。



紫璃風后早知南宮暘是十一黃子，然而剛才一字不提，卻將封印臾區的畫軸帶來，目的顯然易見，便是要以臾區為誘，釣出所有黃帝安插在梁國之中的內應！倘若二人不立即動手，日後等待他們的只會是天羅地網，甚至有可能暴露所有內應的身份。所以常先要先救臾區並非單純感情用事，而是為了大局著想！！



少皞之前尚質疑常先能力，可如今對方思緒之快，調理之清晰，自己真的望塵莫及。他心裏既是佩服又是嫉妒，輕輕歎了口氣，對常先點了點頭，隨後朗聲道：「好，你搶畫軸，我殺太后，大家各自行動，諒他們也阻擋不了我倆。」



梁太后倏忽掩嘴嬌笑，斜眼看著少皞道：「嘿，真的是無人能擋麼？你們也未免太自視過高了吧。」



太后背靠龍椅，坐姿與一開始絲毫不變，不止沒有半點慌亂，那語調更是異常平緩，沒有半分起伏，臉上表情同樣一派悠然，絲毫不似正遭遇刺殺，彷彿只在觀看手下比武一樣。



少皞心裏嘖嘖稱奇，他知眼前此人操弄風雲，手上鮮血絕不比自己少，但也沒料到一個婦人竟有這般膽識，不由得懷疑太后是否裝腔作勢。正當少皞打量太后時，正巧與對方目光對接，少皞竟莫名感受到一陣寒毛直豎。他連忙搖一搖頭驅散心中不安，右手提筆高舉，筆尖頓時「嗤」的一聲亮出火光，接著他懸筆向下一捺，筆隨心走，運筆如飛，火焰頃叟間形成一隻鳳凰，一出手便是四神天地咒！



這鳳凰雖然不是從畫軸中召喚出來，但在少皞那出神入化的畫工之下，還是栩栩如生，那雙閃爍火光的眸子炯炯有神，加上全身覆蓋著蜚牛烈焰，簡直就如真的鳳凰一樣。



畫咒鳳凰雙翅一振，滾滾熱浪向兩邊四散，接著仰天長嘯一聲，朝太后飛撲攻去。



熱浪撲面而來，所經之處石板地登時被燒得焦黑，風后運起全身功力，雙手飛快結印，九隻紙鶴在身前以環狀飛行形成風盾，只聽風嘯鳥唳混合一起，刹那間風火相撞，頓時發出轟然巨響。二人均屬九重天功力的絕頂高手，也同樣身負山海契約，甫一交手兩股法力便僵持不下，誰也沒有取得優勢。



「嘿，跟我硬碰？」



少皞自知功力比對方洪厚，風后此舉正合他意，立即催加法力，想以摧枯拉朽擊潰對方。



只見鳳凰與狂風怒吼撞在一起，二者只在半空中僵持一會，颶風已開始節節後退，鳳凰身上火勁不斷增強，眼見烈焰立馬就要突破颶風，風后立即施展出百鶴鳴天之術，數十隻紙鶴從兩袖飛出，於他左右兩旁盤旋飛行，然後在風后左右各掀起一條龍捲！



飛廉術 - 風卷殘樓！



這兩道龍捲來得好巧，鳳凰迸發的熊熊烈焰本要衝破颶風，卻被龍捲帶引飛到兩旁，「轟」的一聲衝破屋頂卷到天空。少皞立即眉頭一皺，嘴裏情不自禁「嘖」了一聲，心道：「這傢伙竟學會了這煩人的招式……」



這招不是別的，正是瓊華七聖無塵的絕招 –



柔風化羽！



原來風后自知比起其他十一黃子，自己雖已達到九重天境界，但實力仍稍嫌不足，於是在瑯琊太原時他也並沒閒著，不但日日修煉，更向無塵請教了柔風化羽的技巧。



聽到風后的請求，無塵心中又驚又悲，源於他創出柔風化羽時已毫不吝嗇傳授幾位師兄弟，如今風后竟把此事完全忘了，可見他仍未恢復全部記憶。於是無塵在這段時候傾囊相授，風后也學得極快，短短數月練習下來，雖然未能如無塵般能反彈敵人的攻擊，但要卸走對方的絕招也綽綽有餘了。



就如現在，風后雖不能反彈少皞的火鳳凰，卻能將火勁卸開兩邊，守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湯。不止如此，他精通百鶴鳴天的技巧，乘著鳳凰火焰削弱，操控紙鶴使出狂風怒吼反擊。



少皞心高氣傲，可竟被自己認為的弱者擋下，頓時怒不可遏，大喝道：「哼！別以為耍這種無恥手段，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他繼續催加法力，可風后的策略卻十分奏效，他一面抵抗，一面卸勁，偶爾反擊，不管少皞如何強攻，一時三刻始終攻不破這道防線。



另一邊廂常先對上紫璃，前者雙手各握一柄火刀，欺身上前便要與紫璃短兵相接。紫璃知對方實力不下自己，必須全力應對才行，於是纖纖十指於胸前結成蓮花手印，口中默念咒語，渾身上下虹光四射，臉孔立即化成九天玄女的模樣。



神降！



就在紫璃召出神降的同時，常先已經來到她的面前，紫璃雙手一錯，九朵紙蓮花從袖中疾飛而出，在她胸前以環形迅速飛行，只聽「嗖」的一聲巨響，颶風從環中重重轟出，由於距離太近，常先已無法閃躲，只能舉起雙刀擋格。



「轟！！！」



常先被猛烈的颶風擊得往後飛去，紫璃本來就是想逼退對方，不讓他接近菁兒，於是立即雙袖一拂，身子騰空飛起向前追擊。



常先半空中翻了個筋斗，然後穩穩落地，見紫璃主動攻來，他不退反進，將火焰雙刃舞動成兩道火龍，主動迎上紫璃，展開狂風暴雨般的攻勢。

第一百三十二章 - 重明神盾（1）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紫璃雖有玄女附體，卻也不敢小瞧對方，她雙袖一抖，紙蓮花從袖中紛紛飛出，只聽「嗤嗤嗤」聲不絕於耳，無數風刃從四面八方向常先迎面攻去，後者火眼金睛看著風刃來勢，左刀撥打風刃，右刀繼續進攻，不停向紫璃逼近過去。



常先一味搶攻看似魯莽，實則上他自有部署。紫璃身負神降之術，與她硬碰硬雖然危險，但她年紀太輕，法力不夠深厚，不足以長時間駕馭神降。有見及此，常先決定不停搶攻，目的便是耗盡對方法力。



紫璃自能看穿常先的策略，她本想全力反擊盡快拿下對方，可常先從年少時青丘鬥荊楚，到後來瓊華大戰先後與紫璃、無塵、無羈等絕頂高手交手，對飛廉術可謂爛熟於胸，紫璃一輪急攻非但沒有擊倒常先，更被他損耗了不少法力，無奈之下紫璃只能改為守勢，伺機而動。可常先算準了她的心思，紫璃開始防守，他又立即加緊攻勢，甚至採取兩敗俱傷的打法，只把紫璃逼得手忙腳亂，縛手縛腳。



四人翻翻滾滾鬥得難分難解，大慶殿中烈焰沖天，火光處處，猶如置身熔爐之中。涵鬥中的四人都是頂級高手，使出的每招每式都精妙無比，只把菁兒看得目眩神馳。就在此時，倏忽聽到「嗤嗤」聲響，散落四周的火焰宛如有了生命聚集一起。烈焰在菁兒身後數丈遠凝聚成一隻猛虎，它仰天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獸吼，然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菁兒撲去！



「！！！」



紫璃與風后臉色微變，常先與少皞嘴角卻是同時揚起。



原來剛才少皞常先二人交換眼神之際，常先的目光稍微飄向菁兒，少皞立即心領神會。



二人先佯裝各自為戰，他們不停搶攻，逼得紫璃風后以全力應對。實際上少皞並非使盡全力，而是留了兩三分力以火勁作畫，由於三足金烏與蜚牛均為以火為本的神獸，少皞常先又不停搶攻釋出火勁，利用散落四周的烈焰充當掩護，果然連心細如塵的紫璃也沒察覺到端倪。



就在眾人鬥得難分難解之際，猛虎倏忽撲出，血盆大口眨眼間來到菁兒後頸，風后紫璃根本抽不出手相救。只見菁兒立即就要喪生虎口之下，常先立即加緊攻勢纏著紫璃，以防對方過去救援。可紫璃臉上雖稍稍露出憂色，卻絲毫沒有過去營救的意圖！



「……？」



常先感覺一絲不妥，趁著與兩招對碰後退一步，順勢向菁兒遠眺，卻見她一動不動，仍然面朝少皞方向，對身後撲來的猛虎置若罔聞。在虎口快要咬中她的一瞬間肩膀一沉，側身一邁，恰恰避開猛虎從後而來的撲咬，更不慌不忙地收起了畫軸！這套動作不止行雲流水煞是好看，過程中菁兒更是從未回頭，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猛虎一撲不中，立即翻身再咬，這次菁兒終於轉過身來面對猛虎，她雙腳輕輕在地上一點，輕飄飄向後蕩開，再次避過了猛虎的攻勢！常先少皞見狀同時微微吃驚，他們本以為菁兒只是個普通慕容家弟子，哪想到她身法乾淨俐落，頗有名家功架，二人雙雙對她留上了神。



菁兒身子尚在半空時順勢抽出另外一軸畫卷，著地後半跪下來，輕輕呼了口長氣。



「吼！！！！！」



猛虎回過身來，對著菁兒怒吼一聲，前爪不停在地上摩擦，隨時準備再次撲擊。



菁兒臉色不變，雙眸眨也不眨地盯著猛虎，以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不能再躲在別人身後……」

她雙手一拂，兩袖鼓風吹起，左手拿著畫軸，右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畫筆。

「不能再讓他人保護我……」

猛虎發出一聲嘶吼，隨後再次向菁兒撲去。後者這次不閃不避，手中畫筆驀地裏綻放出紅、青、金三色光芒，霎時間，驚人的妖氣從菁兒體內迸發，菁兒畫筆一揮，三色光彩順著筆尖流溢，猶如在她身前撒開一襲薄如蟬翼的紗幕！

「我要堅定不移地一路向前，才可以成為大家的盾牌！」

少皞與常先駭然變色，紫璃與風后則是感嘆地回頭注視。



菁兒以往的稚氣已不復見，她義無反顧地拔足狂奔，高聲喊道：

「對吧！？重明鳥婆婆！」

菁兒穿過虹光的瞬間，三色光芒罩在她的臉上化成一具鳥頭面具，餘光不息，在菁兒背後凝聚成一雙三色翅膀！



「刷！！！」



菁兒左手一抖，手中畫軸應聲打開，只聽裏面傳來一聲長嘯，一隻重明鳥從畫軸中振翅飛出，這畫咒重明鳥栩栩如生，就連每根羽毛都輪廓分明，它被金光籠罩，與火焰猛虎正面相迎，只聽「轟」的一聲響，少皞所繪畫的火焰猛虎竟一招之間便被重明鳥擊潰！



「！！！！」



猛虎雖是少皞即席揮毫而成，但就跟與風后纏鬥的鳳凰一樣，是前十大高手之一的少皞筆下作品，加上附有蜚牛的法力，除非是對上慕容三樂抑或無塵，否則一般高手也絕不可能如此輕鬆應付，哪想到菁兒竟能將其一招擊潰，少皞頓時瞠目結舌，駭然變色。



乘著少皞分神，風后立即操控飛廉術向他攻來。少皞被菁兒的實力嚇到，一時間應接不暇，被風后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幸虧他底子深厚，雖然慌亂，還是有驚無險地重新拉開距離。



菁兒雙腿一點，在空中輕巧翻身落在風后身旁，二人正要聯手追擊，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梁太后陰森可怖的笑聲，這笑聲從身後傳來，少皞菁兒頓時感到寒毛直豎，忍不住齊齊回頭張望。二人不看還好，此刻一看，只見剛才一直雍容華貴，舉止高雅的太后忽然變得陰森可怖，她嘴角微牽，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身邊更是依稀瀰漫著一襲寒氣，氣質與進門時判若兩人。



太后陰惻惻地看了二人一眼，細聲細氣地道：「哎喲喲，想不到這小姑娘看起來弱質芊芊，武藝卻是如此高強，有你倆保護，哀家也能夠放心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 重明神盾（2）

太后嘴上是這樣說，語氣中卻無半分稱讚的感覺，菁兒本就不想保護仇人，再見到太后這副可怖的表情，心中又驚又恨，她輕哼一聲，道：「我救你只是大局為重，才不是要保護你！」言罷立即回過頭去，不再瞧對方一眼。



此刻，菁兒放出的畫咒重明鳥在空中盤旋一圈，然後輕輕停在她的肩上，神色威武，姿態宛如馴養已久的雄鷹。少皞細細打量著菁兒所繪的畫咒，見其筆法精氣，頗具靈氣，單是這幅重明鳥，竟是不下於慕容綽言之父，那個被譽為伯樂接班人的慕容子燊。



當日勸降慕容子燊不成，最終要手刃侄兒。少皞視親情如無物，自不會對此產生一絲懊悔，可當他見到其他年紀相仿的黃子一身技藝均有傳人，譬如說常和與多年前喪生的訛獸有顓頊、縉雲則有南宮暘，心中不免羨慕，可偏偏畫咒術必先學畫，後學術，任你法術如何厲害，畫畫不好也是枉然，這也是他至今沒有找到傳人的原因之一。現在見到菁兒天賦異稟，不免生起憐才之意，便道：「小姑娘天分不錯，若由我來教你，你成就定比慕容三樂更高，若你願意棄暗投明加入我們，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十一黃子。怎樣？識趣的還是趕快投降吧，否則休怪晚生手下不留情了。」



少皞的青芒獨眼狠狠地盯著菁兒，菁兒打了個突兀，她首次正面面對敵人，確實有多少害怕，她壓下恐懼，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慕……慕容季樂！念在你與三位師父的兄弟情誼，趕快繳械投降，痛改前非，那我還會向師父求情，對你所犯過錯從輕發落，否則……否則今天我便要清理門戶咯！」



菁兒並非口舌靈敏之輩，這番話原來是慕容伯樂三兄弟早早替她準備好的。他們知道此行多數會遇上十一黃子，或許更會碰上慕容季樂。菁兒雖然進步神速，又擁有神通，但也絕非季樂對手，於是慕容三樂針對少皞容易發怒的脾性，教了徒兒這段說話，期望到時候能激怒季樂，繼而影響他心態，看看能否有機可乘。現在這番話在菁兒稚氣未除的語調說了出來，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之感。



三樂本是猜得不錯，少皞對自己實力頗感自負，雖然猛虎圖是他即席繪製，而菁兒的重明鳥則是早早繪好，更有慕容三樂指點修改，按理而言就算少皞畫技如何精湛，這烈焰猛虎比不上重明鳥也是情理之中。但少皞極要面子，加上聽見菁兒的挑釁，腦袋立時一陣發熱，立即氣往上湧，差點就要不顧一切撲上前與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然而經歷過晉國一戰，他的心態竟也長進不少，此刻雖然怒極，可很快還是把暴怒的情緒按壓下去，硬生生在臉上牽起笑容，佯裝親切說道：「小姑娘你說清理門戶，還真是太天真了。就算集合三位兄長之力，也非晚生敵手。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又憑什麼打敗晚生？就讓晚生全力以赴，讓你先看看咱們差距如何巨大，晚生再將你五馬分屍，最後才將你的頭顱帶回慕容山莊，讓那三個老頑童看看他們好徒兒的死相。」



少皞溫文爾雅地說出如斯狠辣的話，只把菁兒嚇得心裏一顫，她輕輕咽下一口口水，然後挺直胸膛，擺好架勢，肩上重明鳥畫咒也長鳴一聲振翅飛起，隨時準備進攻。



「喝！！！」



少皞暴喝一聲，身上火勁「轟」的一聲爆發出來，他左手在後背取出畫卷打開，右手畫筆順勢一圈，火勁纏上筆尖後一揮，火勁筆走龍蛇，接著畫咒迸發出一陣沖天火焰，一個渾身是火的廣目天王從畫軸中跳了出來，提劍向菁兒猛攻過去。



這廣目天王由少皞使出，威力自非等閒，風后菁兒聯手迎戰，一人使出百鶴鳴天驅策紙鶴振翼高飛，對準廣目天王正面相迎，另一人利用重明鳥畫咒旁敲側擊，縱然少皞功力較二人深厚，但以一敵二下也被拉成均勢。



常先與紫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雙方涵鬥的同時也關注著另一端的戰況。



常先清楚少皞性子，聽到菁兒的挑釁本擔心對方會就此中了激將法。只見風后正面迎戰，菁兒從旁協助，顯然想趁少皞失去冷靜時趁機以畫咒封印前者。常先本欲出言提醒，但留心一看，少皞並沒冒進，他雖是攻個不停，但行招卻十分穩健，一手持劍，另外一手纏著條昂首吐舌的火龍，攻時如狂風暴雨，守時固若金湯，毫無破綻。風后實力本就稍遜對方一籌，菁兒更是不用多說，二人面對少皞張弛有度的攻勢，一開始還能勉強應付，但過不多久便開始漸落下風，常先也就放下心來，轉而專心對付紫璃。



另一邊廂紫璃越看越是擔憂，眼見風后菁兒開始左支右絀，只能勉強力保不失，心裏不禁開始焦急，暗道：「爹爹是鼎鼎有名的鶴鳴九皋，就算放在當年也不遜於師父（無羈），乃公認的瓊華派第二高手。按理而言絕不下於慕容四樂差，如今有山海契約，又有菁兒幫忙，怎會反被慕容季樂逼得如斯狼狽？莫非他失憶後實力退步，遠遠比我想象嚴重？」



紫璃越加焦急，常先看在眼裏，先朝對方疾攻數招，紫璃心緒不寧，竟被常先逼得連退數步，常先見她額上已滿是汗水，猜想對方開始法力不繼，加上心神已亂，正是戰勝的良機。他翻身躍起，擋在紫璃與風后中間，催加法力雙掌一錯，手上火刃呼嘯一聲，化成一條兇猛火龍圍著常先盤旋而起。他雖然一話沒說，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你要過去幫忙，得先過我此關！



紫璃見狀冷哼一聲，心中默默盤算如何使出全力一舉拿下常先，她默念片刻，心中已有打算。於是右掌向上，左掌向下平平推出，然後雙手一轉一分，使出玄女分身神通「紺碧萬華」，變出兩個分身。分身與本尊同時結印，紙蓮花在三個紫璃身前以環形飛舞，環中傳來一陣風嘯，一股劇烈無比的颶風朝著常先正面攻去！



這正是紫璃在崑崙地宮惡鬥英招時使出的絕招，以一人之力使出的神風陣！



如今她故技重施，可見要一舉擊敗常先的決心如何強烈！



常先自然清楚這招的厲害，他也不敢小覷，遂把法力催至頂峰，火龍怒吼一聲，然後捲成一團徑達丈餘的火球，正面朝著颶風迎去。「轟隆」一聲巨響，颶風與火球撞在一起，立即停在半空，但紫璃的神降畢竟技高一籌，不久過後變慢慢向前推進。 在颶風之下，常先的火球雖然緩慢地後退，可仍然猶如風中勁草般堅韌不屈，如何也不願熄滅。



紫璃催加功力，驀地察覺自己口乾舌燥，不知不覺間整個後背濕轆轆的盡是汗水，就連腦袋也開始昏厥。一開始紫璃只以為自己法力損耗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被四周的猛火烈焰一烘才會如此，但她稍加思索又覺奇怪，法力耗盡最多也不過疲憊罷了，哪會像如今一般渾身血液越來越熱，竟似是要被蒸發一樣？



念及此處，紫璃心中一凜，登時明白過來。



她如今的狀況並非因為法力損耗，而是源於敵人的神通！

第一百三十二章 - 重明神盾（3）

紫璃猜得不錯，常先與她交手的同時默默使出神通，他的神通能無止境提升四周溫度，在這種環境下，敵人血液沸騰，法力損耗也比平日迅速數倍，加上他慢慢提升溫度，又有羲和咒烈焰掩蓋，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就連紫璃也到了此刻才察覺不妥。



紫璃心裏暗叫不好，但如今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催加法力，期望自己血液被完全蒸發之前擊倒對方。



只是常先堅毅無比，紫璃竟是攻他不下，更發現對方有反撲之勢，只見火球漸漸壓制過來，颶風也開始向外流溢，火舌立即乘勢而上，如藤蔓般攀上飄散四周的風，然後如有生命般在紫璃背後集結，再次凝聚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



「！！！」



紫璃微微變色，常先冷冷地道：「風火本是互相剋制，風強則火滅，火強則乘風而行，對吧？」



常先此話雖說得不響，但風后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立即臉色大變，只因此話正是九年前青丘一戰時常先曾說過的話！風后這麼一分神，險些被少皞擊中，可他也不知從何迸發出力量，暴喝聲中，一招凌厲無比的風刃，只聽「鏘」的一聲清響，竟將少皞廣目天王的長劍削走了一截！



「璃兒！當心！」



風后大呼疾叫時，火龍已張開血盆大口從後撲上紫璃。紫璃心想自己法力已然見㡳，再使用紺碧萬華恐怕敗得更快，當機立斷收回分身，雙手在胸前比了個三角清喝一聲，但見寒光一閃而過，火龍立即一分為二！



紫璃剛剛劈斷火龍，常先覷準颶風強弩之未，清喝一聲「破！！」，火球應聲擊潰颶風，朝着紫璃猛攻過去。紫璃身子一轉，右手上而下一拖，又見一道寒光亮起，聽得「刷」一聲響，火球也應聲被劈成兩截！



火球消散，映入常先眼簾的是手執長劍的紫璃，她手中長劍劍身蔚藍，宛如一潭冰水，劍柄則是金光閃閃，一眼望去便知道此劍並非凡物。



九天玄女的神通 –浩天神劍！



「適才我用了七八分力，她神風陣敵我不過，這招卻能一劍擊潰兩招，看來是將法力集中劍上，才會有此威力 …… 」常先心忖：「如此更妙，你要追擊，我就跟你遊鬥，再不過一盏茶時間，你不止法力耗盡，渾身血液也全被蒸發了。」



常先正要動手，臉色倏忽一肅，霍地轉過頭來，望向大殿木門。



不止是他，紫璃、風后甚至少皞也相繼停下手來，不約而同望向大門，只因眾人均感受到一股凌厲無比的妖氣，正從門外淘湧而至！



「！？」



常先認得這股妖氣，雙眸立時露出詫異神色。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大慶殿的木門被轟成碎片，門外紫光大盛，然後又是「嗤嗤嗤」響，十數道紫色電光從門外激射而出，如流星般直奔紫璃！！



「！！」



紫光來勢兇猛，竟是紫霄神雷術中的殺著「煌雷訣」，只是南冉使用的煌雷訣是一柄宛如擎天巨柱的電劍，如今這些卻是密密麻麻宛如流星箭雨。紫璃也猜到來人是誰，心中暗叫不好，連忙揮舞長劍，把紫光全部擋開。



紫光去盡，大門處站著一名身材修長的錦衣男子，風后紫璃一見門來人，同時心道：「果然是他。」菁兒更是雙目噴火，罕有地怒容滿臉，嬌聲喝道：「原來是你！」



錦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黃帝安排在太后身邊的內應，如今已召喚了山海契約，頭戴應龍面具的南宮暘！



南宮暘的出現不止把菁兒三人嚇了一跳，就連少皞常先也意想不到，心道：「我多日聯絡他也沒有消息，如今忽然殺出，莫非是要爭奪功勞？」只見南宮暘左手提著一個大布袋緩緩走進殿中，場中眾人中常先最快反應過來，對着南宮暘叫道：「庚辰來得正好，你先殺太后，這些人我們來應付！」



南宮暘大叫一聲「好」，抬起右手食指，指尖閃出一抹紫光，又是「嗤」的一聲呼嘯，電光從食指激射而出，對準太后猛攻過去。



「！！！！」



這道紫光來得比之前任何一道還要迅速凌厲，剎那間已奔到太后面前。紫璃風后菁兒齊聲驚呼，眼見已來不及救援之際，卻見紫光去到一半倏忽拐了個彎，然後以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向著常先攻去！



「！！？？」



這下變故實在猝不及防，就連常先也沒料到南宮暘竟會毫無先兆對自己動手，他下意識向旁閃開，卻已慢了一步。常先雖堪堪避過要害，但左脅還是被紫電貫穿，整個人往後疾飛，重重摔落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巨變讓眾人都嚇得呆了，少皞大喊一聲：「常先！！！」轉身欲向後者撲去。然而菁兒雖看不懂發生何事，下意識卻知道要阻止少皞營救常先，便驅策著重明鳥畫咒向著少皞猛攻。接著風后也過來與菁兒聯手進攻，不讓少皞逃跑。



這下情勢大變，少皞面對二人糾纏，一時三刻脫不了身，他本來想故技重施利用蜚牛火毒神通脫身，但眼角瞥見倒臥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常先，若此刻使用火毒，常先豈非立即斃命！？



少皞心神大亂，腦中不停想著應該是先救常先，還是果斷放棄對方，自己逃脫。此刻的他終於略感慌張，四處張望尋覓逃跑之處。只見常先傷口不停湧出鮮血，他勉強撐著身子半跪起來，其傷勢之重甚至連山海契約也維持不了，臉上的三足金烏面具已經沒了一半。少皞一咬牙，打算奮不顧身逼開菁兒風后，卻又看到南宮暘與紫璃在旁虎視眈眈，少皞心底湧起一陣涼意，暗道：「糟糕，莫非今日性命就要擱在這裏？」



南宮暘逐步向殿中走來，幽冥鬼火般的雙眸直勾勾瞪著少皞，然後他左手一拋，手中的布袋劃過大殿，落在少皞附近，裏面有數個球體骨碌碌滾了出來，少皞定睛一望，更是駭然變色。



只因這幾個球體，正是犀、旋龜、以及幾個黃帝內應的頭顱！！



紫璃三人見狀也是一派茫然，均是沒能反應過來，驀地一把尖銳的笑聲驀地響徹大殿，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太后昂首長笑，雙手往龍椅扶手一按站了起來，她緩步走前，魅惑的鳳目掃視場中眾人，她目光中的冷意，讓殿中所有人心裏都感受到無比的惡寒。



最後，太后的目光放在少皞身上，得意洋洋地戲謔笑道：



「呵呵呵呵呵呵，如何？你們的父親大人黃帝如何精通算計，終究……沒有算到這一步吧？」

居然雙重間諜

第二百三十三章 - 鴻門之會（1）

開封位於河南中原地區，不同於長安城的黃沙遍野，蒼涼冷峻，開封四季分明，氣候宜人，尤其進入春季後更是天朗氣清，春色撩人。



皇宮里城東北隅為皇家園林，園內有座萬壽山，山峰嵯峨，石徑、蹬道、棧閣、洞穴應有盡有，又有河湖溪澗融匯其中，山水之間點綴著各式名貴花木，還放養著數各種異獸供人觀賞，風格自然，秀色美麗。



萬壽山南部是一大片建築群，既有宮廷的軒館樓台閣，又有高塔水池，建築造型各異。當中鳳棲樓為大梁太后張麗華居所，更是金壁輝煌，雕欄玉砌。可不知為何，看上去最為亮麗的鳳棲樓，卻隱隱有抹幽冥詭譎色彩。



南宮暘端了端懷中錦囊，看罷黃帝密令裏的「輔助常先殺太后，奪落日弓，不得自作主張」，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又喜又憂。



喜的是若密令內容成功，天下華胥指日可待，而且殺太后定要南宮家協助，如此功勞就算自己不能獨攬，定也功不可沒。待黃帝一統天下後，南宮家地位定能一時無兩。



憂的則是黃帝擁有開明獸與白澤神通，只要他想，世間一切也逃不過他的眼底。如此說來，他會否已知南宮暟是自己所殺？會否知道自己為了家族地位不惜一切？會否……



想著想著，南宮暘狠狠咬了咬牙。喜轉恨，憂轉怕。



在這能定奪天下的任務之中，他南宮暘卻只能擔任輔助角色，難道是要他一輩子活在常先的陰影之下！？



我堂堂南宮家掌門，體內神獸為萬龍之祖應龍，屈膝天下共主黃帝之下那還罷了，常先這下等的異族人何德何能，黃帝怎地把他地位放在我之上！？



我做得不夠好麼？他常先能做的，我全部能做到。



他做不出來的，我南宮暘照樣能夠做到！試問若是臾區犯錯，常先敢處決她麼？你看，大哥包庇曉弟，我還不是照殺不誤！！



我有什麼比不上他，我還有什麼比不上他！！



「南宮暘，本尊理解你心中不滿，可如今你任務在身，切忌心浮氣躁，還是凝神為妙。」



南宮暘耳內傳來應龍的聲音，傳說應龍為龍族祖先，也是所有飛禽走獸之共祖，就連瑞獸麒麟鳳凰體內也流有它的血脈，所以普天之下神龍雖多，但也只有應龍背生羽翼。它千年前名義上是黃帝首席大將，實際上二人平輩論交，唯獨它有資格直呼對方本名，後來黃帝被榆罔重創，彌留之際囑咐應龍要等他轉世，二人再聯手共創華胥大業。



應龍也算信守承諾，這千年來他諸事不利，只深潛東海之底默默修煉，等了千年終於盼到黃帝轉生。黃帝要它自願被封入人體成為山海契約，應龍一開始雖不情願，後來也被對方說服答應下來，成為南宮暘的山海契約。南宮暘本來就天資聰穎，有了應龍神通後更是實力大進，應龍本以為自己在黃帝身邊的地位定穩若泰山，卻不想黃帝一直只叫南宮暘潛伏在太后身邊，其餘大小任務都各派黃子執行，唯獨對南宮暘頗有投閒置散之感。



一開始應龍還安撫南宮暘，只要他增強實力，終有一日為黃帝所用。但它逐漸發現黃帝用人時真是刻意避開南宮暘不用，日積月累下就連他也心生不滿，暗道自己堂堂萬龍之祖，山海契約的宿主南宮暘也實力不差，為何黃帝就是不願委以重任？所以收到這封信箋時，南宮暘與應龍雖不滿又要聽命於常先，但為了爭取表現，還是沒有辦法。



南宮暘心情平伏過後，他沿石道來到棲鳳樓門前，見到有兩名宮女守在門前。他收斂心神，正欲對宮女喊話，應龍倏忽叫住了他，凝重地道：「自進入萬壽山後，本尊感受到此處散發著一股奇怪氣息，而且越是接近鳳棲樓，這氣息便越加濃烈，竟連本尊也產生心緒不寧之感。這張麗華無緣無故把你喚來，恐怕是安排了什麼陷阱，得小心在意。」



應龍法力無邊，板泉一役死在它手上的敵人不計其數，如今難得凝重，它口中的「古怪氣息」自非等閒。



南宮暘稍稍放緩腳步，不動聲息掃視四周，果然四處瀰漫著一陣詭異陰冷，細心一看，整座鳳棲樓更是隱約籠罩着一襲靛藍。可南宮暘素來自命不凡，對應龍說道：「不怕，合你我之力，天下間誰能匹敵？」他昂首挺胸對門前宮女說道：「南宮暘拜見太后，勞煩姑娘帶路。」



他長得氣宇軒昂，英俊不凡，不說尋常女子，就算是富裕人家的千金一見到他，往往也會面紅耳赤心如鹿撞。殊不知眼前這兩個其貌不揚，面如菜色的宮女只冷淡地抬眼瞄了一眼，便轉身打開木門，語調冰冷地道：「這邊請。」



南宮暘跟隨宮女走進鳳棲樓，頓感絲絲寒意從四周襲來，心中暗覺奇怪。隆冬已過，天氣早就回暖，且鳳棲樓是太后居所，樓內怎會比室外更冷？他表面佯作無事跟著宮女前進，暗裏提高戒備打量四周，但見樓內燈火昏暗，本來瀰漫樓外的藍氣如縷縷青煙，一絲絲從地板隙縫透出，繚繞在樑柱木牆上，顯得格外神秘。



南宮暘見到越是深入樓內，寒意也更加厲害，到後來直如寒風刺骨，猶置身隆冬荒野之中，不由得心中狐疑：「八大門派沒有法術能改變氣候，就算父親大人之前藏身冰牆之後，也是結合了玄武與麒麟神通方能做到，所以這寒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見領路宮女在寒冷的走道中依舊保持呼吸平穩，每步著地輕飄飄的毫無聲響，顯然功力不弱，只是以南宮暘眼界之廣，卻也看不出她師出何處。



「哦，原來是一場鴻門宴。嘿，如此也好，我巴不得你們先動手，我順道大開殺戒，先誅太后，隨後率領南宮家裏的高手瞬間取下開封，哼哼，常先未到，我已能將華胥旗幟高掛開封城牆之上，讓父親大人好好看看我的本事！」



南宮暘心裏正豪情萬丈，想像著自己為天下華胥立下至關重要的功勞，可應龍卻冷冷地道：「姬軒轅要你不可自作主張，千萬別忘記了，否則就算你殺了太后奪得開封，惹得他不高興你還是死路一條。」



聽到這話，南宮暘如被澆上一頭冷水，頓感有志難伸。他搖了搖頭驅散雜念，重新專注眼前之事。他孤高自傲，直到此刻仍不覺得太后能威脅到他，轉念一想，既然不能私自動手，如今看看太后葫蘆裏賣什麼藥也是可以，萬一能借刀殺人除掉常先，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嘴角牽起一抹冷笑，跟隨宮女走上二樓，最終來到一所大殿前。

無咁複雜，單純二五仔姐

第二百三十三章 - 鴻門之會（2）

二人推門而進，南宮暘只覺大殿內的氣溫更加幽冷，放眼望去，整所大殿只點着兩盏油燈，太后端坐中央，正撥弄著自己手上的玳瑁護甲套，忽明忽暗的燈火映在她的臉上，彷彿似笑非笑，雙眸似是有陣青芒，正盯著南宮暘不放。



南宮暘一怔，眼前的太后似乎與平日的雍容華貴、莊重大方的氣質頗有不同，似乎多了幾分妖魅詭秘。可他也不懼怕，大步流星來到殿中下跪行禮，朗聲道：「微臣南宮暘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陰陰一笑，細聲細氣地問道：「南宮卿家，哀家此前叫你做的事情，可都辦好了？」



太后語調軟綿綿的十分好聽，卻帶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南宮暘越覺不妥，他神色不動地答道：「稟太后，微臣率門下弟子進駐關口，傳授前線士兵基礎法術，如今能操術式者已逾七千，只要再過一個月，人數便可達到一萬。」



他垂著頭默默掃視四周，一瞥之間心中已又大概，場中共有四名宮女各站一角，加上領他入殿的總共五人，這五名宮女身穿薄衣，在冰冷的大殿中仍狀態自若，顯然都是修術之士。南宮暘自不把這幾個宮女放在眼裏，然而想到待會要是被太后識破內應身份，按着黃帝所言「不得自作主張」的話，豈非只能落荒而逃？



想到此處，南宮暘頓時滿腔不忿，剛巧他抬頭瞧向太后，火光把對方映照清楚，南宮暘立即怔在原地，不動如山的臉上微微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只因養尊處優的張太后，身上竟就簡簡單單罩上一襲黃裳，而這黃衣在燭火之中半透，竟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面的內衣！太后雖年逾四十，可仍風韻猶存，修長玉頸下酥胸半遮半掩，素腰不亞年輕女子，一雙水潤勻稱的秀腿裸露著，如凝脂白玉的小腿發出無聲的妖嬈。



南宮暘此前所見的太后極具威嚴，哪裏像如今一般妖魅，只見那雙鳳眼嫵媚蕩漾，與平日判若兩人。太后半開著眼，神態妖嬈撩人，說話的語氣也軟綿綿的充滿魅惑，道：「南宮卿家向來辦事周全，哀家自然放心，來，還跪在這裏幹嘛，趕快平身罷。人來，賜座。」



太后的舉止越發古怪，南宮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眉頭幾乎皺成一條直線，他想不通眼前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垂下頭來不再直視對方。直到宮女搬來木椅，南宮暘坐下後仍在思索，可無論他如何猜測，都是想不到太后意圖。



南宮暘偷偷向太后瞥去，剛巧碰上對方深邃的目光，他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太后的眼神既有陰森可怖的氣息，也有居高臨下的王者氣概，似乎天下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被對方如此盯著，竟讓剛愎自用的南宮暘心生不安，甚至感受到那凜冽的寒意籠罩全身，讓他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這股攝人心魄的壓迫感，甚至讓南宮暘想起了黃帝。



太后垂簾聽政，掌控朝堂多年，身上流露出王者之氣並不奇怪，但她現在散發出來的卻遠遠不止如此，南宮暘心中大感奇怪，只聽太后徐徐問道：「江湖八大門派以瓊華為首，我大梁又有南宮卿家輔助，可萬萬沒想到這黃帝手下有諸多能人異士，這麼一個勢力多年來潛伏在梁境之中竟也無人察覺。南宮卿家你見多識廣，不知你對這妖人的來歷可有什麼想法？」



南宮暘自知並非才思敏捷之人，臨場反應遠遠不如南冉，所以來之前已準備妥當，太后關於黃帝的問題盡在他意料之內。但也不知是何緣故，南宮暘又不是首次面對太后，可這次卻總感到栗栗不安，就像背後有一條毒蛇對自己虎視眈眈。



但長期擔任內應的南宮暘，也能扛住這份壓力，他依舊能沉著應對，太后的問題選擇性地回答，有的對答如流，有的敷衍應對，確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要是放在以前，太后已經滿意點頭，可這次太后卻是不依不饒，尋根究底般的向南宮暘打探著黃帝的事。南宮暘心中也開始泛起疑惑，尤其見到太后一直似笑非笑，也不知所問的問題是出自真心，還是單純試探他的反應。



殿堂裏陰森詭秘，空氣間瀰漫著一陣詭譎的壓抑，南宮暘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他感覺到太后似乎已識破自己身份，但轉念又想：「她既知我身份，卻又敢這樣試探我，難道不怕我當場犯難？莫非她認為這些宮女能制住我？還是背後還有什麼陰險毒計？」南宮暘心中默默尋思，太后明顯對自己已起疑心，如今只是試探，也不知背後安排了什麼毒計。若論這些勾心鬥角的心思，南宮暘清楚自己遠遠不如對方，暗道與其再互相試探，不如反客為主，直接捅破太后意圖，看看她何等反應更好。



想到這裏，南宮暘眉頭一挑，說道：「其實太后也無需太過擔憂，黃帝雖統領著諸多能人異士，既有精通八大門派術式的高手，也有精通巫術控制屍妖的手下，但天下門派不止千萬，絕非八大門派尊美，就如太后如今安排站在四周的宮女們，不也是一幫神秘高手麼？」



南宮暘直接將宮女精通法術的事實捅了出來，本來想看看眾人反應。哪想到不止太后一臉淡然，就連那幾名宮女也是連眉毛也不跳一下，表現得相當鎮定。太后掩嘴一笑，拉長聲音說道：「哦，南宮卿家說她們……呵呵呵，她們確實會點法術，但比起能力敵萬人的南宮卿家來說，還是差得遠呢。」



她說到「力敵萬人」時，眼中閃過一絲詭秘的光芒，南宮暘心裏咯噔一下，不禁浮想聯翩，暗道太后到底是客套說話，還是意有所指，說他屠殺天安城上下萬口之事？

仲未出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 鳳棲盟約（1）

正當他思緒如潮之際，只聽太后話鋒一轉，沒有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又問：「黃帝妖人佔據潼關，看來不日便會侵犯我境。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哀家這幾天想起令兄南宮暟依舊下落不明，不知南宮卿家可有他的消息了？」



提起兄長南宮暟，加上之前太后的意有所指，天安城弒兄的每一幕立即重現在南宮暘眼前，向來沉靜的他難得地沒能控制臉上表情，面色頓時一白，嘴角也情不自禁微微抽動一下。南宮暘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乾咳兩聲，搖頭道：「微臣有派本門弟子四出打聽，卻也沒有消息，實在不知南宮暟如今身在何處。」



南宮暘不懼太后動手，反是擔心對方明明看出自己破綻卻裝作無事，到最後設下毒計讓黃帝的密計泡湯。他清楚自己剛剛一瞬間的臉色變化，心中躊躇不決，他既想自己獨攬功勞，卻又害怕殺太后只是重重密計中的一環，萬一自己獨斷專行破壞了父親大人的計策，那自己想攀升地位的夢想可就要幻滅。



他正心思如麻之際，太后卻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淡然說道：「竟是如此，其實紫雷君子助我梁室抗賊多年，殺敵無數。就算長安城破，他也是為了百姓安危才短暫投降華胥，既然已從敵人手上逃走了，回來開封便是，又何必避而不見呢。南宮卿家，你說是嗎？」她長歎一聲，可這聲歎息絲毫不覺唏噓，彷彿只是在閑話家常，而最後那句問題，更是頗具玩味。



當然太后一而再提及南宮暟時，南宮暘心底裏倏忽湧起一陣莫名複雜的感覺，既是不安，又是懊悔，但轉念又覺得理直氣壯，矛盾的心情讓南宮暘一時間思如泉湧，就連太后後面幾句說話也沒有聽入耳裏。



「南宮暘！莫慌！」



聽到應龍的話，南宮暘搖了搖頭，強自壓下自己那莫名複雜的萬般情緒，偷偷向太后瞄去，只見後者只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著自己，似在一直觀察他的反應。



南宮暘再次打了個寒顫。



然後再次想起了黃帝。



太后垂簾聽政，掌控朝堂多年，就算是往日身上也流露出王者之氣，但她今日散發出來的卻不止如此，南宮暘心中大感奇怪，決定以靜制動，不徐不疾地回應道：「或許是南宮暟自知辜負太后期望，所以才沒有顏面回來罷了。」



「呵呵呵呵呵，竟是如此，其實哀家從小就看著南宮卿家長大，加上大梁與你們家族的關係，我們雖名為君臣，實在說是家人也不過分，南宮暟如果真是這般想的話，可就見外了。若南宮卿家找到令兄，可以叫他儘管回來，哀家絕不會怪責。」



南宮暘不敢亂答，只默默垂下頭去，太后過了一會又道：「回想起來，你們兩兄弟性格迥異，你大哥溫文爾雅，擅於交際，你便惜字如金。但你倆兄弟情深，從不鬩牆，比起聖宗的皇兄皇帝們為爭帝位爾虞我詐，實在好太多，好太多了。」



「……多謝太后讚賞，我們還是商談正事吧。」



南宮暘不願提起南宮暟，本想扯開話題，但太后斜斜看了他一眼，續道：「那是多少年前呢？啊，記得了，十八年前，當時你們十五歲，功力已達到七重天，年紀輕輕已晉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當時聖宗很是高興，要你倆兄弟在皇宮面前切磋演示，當時你倆功力相若，鬥得不分上下，最後你憑一招取勝，獲得了聖宗的嘉許……」



「……」



南宮暘放在膝上的雙手開始發抖。



「後來我在聖宗面前說：『看，還是弟弟比較厲害吧？』聖宗卻搖了搖頭，說道：『麗華，你不懂得，其實二人功力相當，或許再鬥半天仍勝負不分，剛剛是大哥故意敗給弟弟的。』我奇道：『什麼？南宮暟難道不想獲得聖上的嘉獎嗎？怎會故意落敗？』聖宗哈哈大笑，回答我道：『或許在他眼裏，弟弟開心比皇帝的獎勵更重要吧。』」



南宮暘臉上閃過一抹愕然，顯然一直不知當年大哥是故意相讓。



「又記得……當年劉睿在徐州舉起賊旗，更不知如何獲得蓬萊派的幫助，一路上勢如破竹，也確實把哀家嚇了一跳。你們南宮家雖與我大梁關係密切，但你們從不入相，在朝堂中沒有地位，自然無法領兵。哀家記得當時要封你倆一官半職，卻遭朝臣大力反對，說你們只是江湖草莽，不能入朝當官，就算哀家硬要破例，最好也只冊封一人，而滿朝上下當時推舉的，是南宮暟。」



南宮暘這次終於未能控制住表情，一臉驚愕地抬起頭來看著太后，只見後者依然是那副玩昧的表情，繼續慢悠悠地道：



「對，是南宮暟，不是你。可南宮暟私下回絕了哀家的冊封，他說自己有沒有官職並不重要，你南宮暘武功遠比他高，處事遠比他沉穩，更適合入朝當官，所以哀家才改為冊封你。到後來你們抗賊有功，我才不顧群臣反對，也將南宮暟封為朝臣。」



南宮暘一直以為自己獲得的一切成就都是因為自己能力，從沒想過真相竟是如此，他霍然站起高聲道：「太后，不要再說了！」



太后沒有理他，繼續道：「啊！哀家記得了，還有還有。許多年前南宮老門主已將家族大小事務交託你倆兄弟。記得你武功較高，性格也比較嚴厲，於是負責戒律與傳授武藝，南宮暟則負責家中大小事務。當時聖宗皇帝仍未駕崩，南宮老門主卻在日後傳位上出現猶豫，於是請教聖宗，聖宗說：『一門之主武功強弱還是其次，最重要還是心胸，我覺得暟兒比較適合擔任門主。』南宮卿家，你猜猜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宮暘滿額大汗，腦中一片混亂，應龍不停叫他冷靜，也完全聽不進耳裏，他渾身不自禁地微微發抖，心中已有了答案，卻又不敢承認。太后見狀笑了笑，無情地道出答案：



「老門主對南宮暟說出傳位之意，後者卻斷然拒絕，他說的是：『我不當門主，暘弟才是最適合人選。』人說孔融讓梨，南宮暟一而再再而三把最耀眼的光茫讓給自己最心愛的弟弟，真是賺人熱淚啊。」

訓過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