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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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 亦敵亦友（2）

麥菁兒擋開電光之後站在常先面前，她雙掌一合，後背綻放出三色霞光，光芒凝聚成一雙翅膀合攏擋在面前。南宮暘怒極反笑，喝道：「好啊！你一而再再而三維護著常先，這通敵罪名你是如何都逃不過了！！」



言罷南宮暘雙掌一錯，青黃交雜的妖氣登時從他身上奔湧而出，同時掌心噼里啪啦亮起絲絲電光，隨著他暴喝一聲，紫電如同藤蔓般沿著手臂攀爬上去，直至蔓延全身，宛如穿上一件由紫電編織的鎧甲。



南宮暘右手高舉過頂，青黃妖氣立即聚集掌中，隨著他右手往臉上一抹，澎湃的妖氣如洪水四溢，菁兒與常先都不禁退了一步。再瞧向南宮暘之時，他已頭戴應龍面具，身披紫電鎧甲，電光圍繞全身閃爍不定，氣勢懾人至極。



菁兒憶起天安城一役時，重明鳥借用自己軀體使用神盾掩護南冉容蓉，可過不多久便被南宮暘擊破，最後害得容蓉犧牲，此事菁兒一直耿耿於懷。她如今雖功力大進，但也自知與南宮暘相比是差天共地，硬碰硬絕非明智之舉，但她與謝英卓一戰後也獲得信心，自忖應能多支撐一會，直到想出脫身妙法。



有念及此，菁兒立即灌注法力於神盾之中，同時以眼角餘光掃向四周，她正要尋思撤退之法，忽覺雙手劇震，一陣凌厲無匹的法力重重擊在盾上，讓她當即退了兩步。菁兒稍一定神向前望去，映入眼簾是密密麻麻的電光，原來南宮暘已使出了他的得意絕技，漫天花雨的煌雷訣朝菁兒猛然攻去。



「嘖！這傢伙一來就是動真格！簡直不讓我們有空暇思索！」重明鳥破口大罵，菁兒也只得硬著頭皮擋格。南宮暘這招看似舉重若輕，威力卻異常驚人，菁兒才堪堪擋下二十道電光，已開始雙手發麻。菁兒心中大撼，沒料到南宮暘與謝英卓的差距比自己想象的強上不知多少倍，竟讓她甫一交手便狼狽不堪。



但事到如今也沒有退路，菁兒只能毫不保留地將法力灌注到神盾上，期望抵擋多一刻便是一刻。只是南宮暘的攻勢太過猛烈，紫電宛如狂風暴雨攻來，再不過片刻菁兒聽到神盾傳來「啪啦」一聲，居然開始出現裂縫。



菁兒駭然變色，腦海登時湧起天安城時的片段，正當她手足無措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一把聲音道：「用護盾護著咱們頭頂。」菁兒一怔，說話之人正是常先。她心中並沒主意，於是便按著對方所言照辦。幾乎就在同時，菁兒只覺地上猛烈搖晃，忽聽「轟隆」一聲巨響，一條巨大的火龍在菁兒與南宮暘中間破土而出。



看到常先使出火龍術，南宮暘冷哼一聲，正要把煌雷訣的目標改為火龍，卻見火龍現身後並非朝自己攻去，而是直飛上天，「轟」的一聲衝破天花！之前常先與珍姐等人鬥法時烈焰只是攀爬依附上去，如今天花被應聲擊碎，無數巨石登時急墜而下，頃刻間便將南宮暘掩埋過去，而菁兒則因為聽從常先的話利用護盾擋開，所以巨石墜落下來依然毫發無損。



「趁現在……逃……」



常先說話有氣無力，他想支撐著自己身子起來，無奈傷勢復發，如今渾身浴血，行動不便，而且剛剛動用全力對付珍姐等人，也加劇了本來的內傷。菁兒見狀捉緊常先雙手，然後閉緊雙眸，只見三色光芒再度綻放，重明鳥翅膀合攏把二人籠罩在內，常先只覺體內宛如注入一道暖流，只頃刻間傷口便不再出血，奇怪的是翻騰的五臟也有相同感覺。常先心中大奇，立即暗暗提氣，他察覺傷口雖不再淌血，但也沒有好轉過來，與他所認知的治療法術大為不同。



常先知道這定是對方神通，於是也不作多問。他猜得不錯，重明鳥的「神盾」神通既能用作護盾抵擋攻勢，同時也能覆蓋內外傷口。打個比方就是幫傷者妥善處理好傷口，使之不會惡化，卻不能使之恢復如常。當日崑崙山上南冉早到䑏疏重傷，命懸一線之際重明鳥利用神盾保護南冉心脈，讓他能撐到去瓊華派接受無羈治療，也是相同道理。



「隨我來。」



壓在南宮暘身上的石堆蠢蠢欲動，常先不願耽擱時間，對菁兒點頭致謝後立即站起扭頭便走。他體力雖未恢復，但行動已比剛才好得多了，菁兒跟隨在後，只見他左一拐，右一轉，在錯綜複雜的天牢地道中竟是來去自如，彷彿對地形十分熟悉。菁兒不禁狐疑起來，問道：「你怎麼對這裏如此熟悉？你現在要去哪裏？」



「……」



常先默然不語，菁兒正欲追問，忽聽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南宮暘的聲音從後遙遙傳來：「往哪裏跑！！！」二人不敢再說，立即加緊腳步前進，但南宮暘的妖氣越追越近，菁兒心想被他追上便要糟糕，於是邊走邊取出幾卷畫軸召喚畫咒，用以阻緩對方腳步。她用的雖非自己最強畫咒，卻已是四神天地與廣目天王咒。二人加快腳步，後方不時傳來風聲呼嘯混合紫電驚雷之響，可這些聲音來得快去得也是極快，南宮暘的步伐雖稍稍減緩，但過不多時腳步聲又再逐步逼近。



「抱歉……是我本領太差……」



「你的畫咒抵擋不住南宮暘也是合理，不必自責。」



菁兒緊張得汗流浹背，可常先語氣卻是出奇地平靜，不但沒有半分責怪，更是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就像身後那窮追不捨的南宮暘只是個二流小角色一樣。菁兒見他這副臨危不亂，成竹在胸的模樣，不禁想起愛郎南冉，心底也泛起一陣勇氣。二人此刻來到一條走道盡頭，這走道只有孤零零的一扇鐵門，這鐵門也甚是古怪，上面放著一個羅盤，羅盤上全是天干地支，常先眉頭緊皺望著羅盤，一隻手五指不停掐算，另一隻手則不停轉動羅盤上，嘴裏同時不住呢喃。



就在此時，菁兒忽然聽見身後遠處傳來沙沙水聲，那聲音就像浪濤拍打礁石一樣，可天牢之中何來這種聲響？她帶著疑惑回頭眺望，立即臉色大變，但見走道盡頭竟有一股巨浪正洶湧奔來，而這巨浪更是混合著紫電，正是紫霄神雷術的水雷訣電漿！！

第二百四十七章 - 亦敵亦友（3）

菁兒在天安城見識過這招，知道又是南宮暘的把戲，只見電漿如洪水奔湧而至，在狹窄的走道宛如飢腸轆轆的野獸，對著菁兒與常先狂追而來。這走道別無退路，如果常先不能打開鐵門，二人可就被這電浪活生生淹死，菁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回頭望向常先，只見他仍在轉動羅盤，菁兒正要催促，忽聽「咔擦」一聲，常先冷靜的面容難得展露歡顏，喜道：「好了！」然後他伸手一推，鐵門應聲而開，立即拉著菁兒衝進房內。



就在常先關上鐵門的一刻，「轟」的一聲電浪重重擊中鐵門，可鐵門也不知用什麼物料鑄造，竟只晃了一晃，沒有絲毫破損。菁兒常先稍稍定神，開始顧目四盼，二人見這房間不大不小，裏面放著一張石床，一張石案，一個石造的書櫃與數張木椅，瞧樣子雖有點像牢房，可間隔卻又與其他牢房截然不同。菁兒正奇怪之間，常先走到房間角落察看，然後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對，是這裏了。」



菁兒心中滿是疑問，正要詢問之際，忽聽門外「滋滋滋」聲響，然後鐵門又再「轟」的一聲巨響，這次鐵門竟深深凹了進來。突如其來的巨變把菁兒嚇了一跳，可常先依舊見怪不怪，淡淡然道：「這鐵門能擋一時，但以南宮暘的功力，下一擊已經便能擊碎了。」



果不其然，常先話沒說完，南宮暘那略帶癲狂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你們好好當縮頭烏龜！就看我如何把你們捉出來！！」



可此刻的菁兒已沒了一開始的驚懼，她看著常先，說道：「常先，你到底要怎樣逃過南宮暘的追殺？」



常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走到房間中央，然後對菁兒招了招手，後者來到他的面前，常先輕聲道：「去了。」菁兒尚未反應過來，常先忽然雙手結印往地上一按，但見火光四濺，腳下地板登時崩塌，菁兒腳下一輕，身子竟失重地急往下墜！



「！！！？？？」



菁兒心中大奇，明明自己在天牢內沒有走上任何梯級，此刻應在地面，怎地地板崩裂後身子會往下墜？菁兒急墜數尺，不久後屁股傳來一陣痛楚，原來已摔坐地上。她撫著痛處站起，但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忽聽「擦」的一聲，一陣光芒刺入眼簾，原來是常先使出羲和咒照明。



常先攤開右手，掌心亮起火光，就像端著一盞油燈，依靠著些微光亮，菁兒發現二人正身處一條窄道之中。她抬頭望去，剛才的破洞正好就在頭頂，此刻已被碎石堵塞，看來常先剛剛一招不止打碎地板，更將天花擊碎倒塌，好讓南宮暘一時三刻不能追上。菁兒滿腹疑問，正欲詢問時常先已一馬當先沿著窄道前進，菁兒立即從後跟上，問道：「此地道究竟通往何處，你是如何知道這條通道？」



常先並沒回答菁兒的問題，只繼續前進，菁兒問了幾句，對方沒有回應也沒繼續追問，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之下，她看到這地道雖然狹窄，但兩邊的石壁卻十分平滑，腳下也鋪上了石板，十分平整。心中開始思緒萬千，到後來開始感到惴惴不安，問道：「難道……你是有什麼陰謀詭計，要用這條通道去害我的同伴麼？」



菁兒本以為常先不會回答，卻沒想到常先卻只稍稍一頓，答道：「你是敵人，我本不該告訴你。但你對我與區兒有恩，我便還你一個人情。這條密道通往洛陽后羿陵，我要過去取走落日神弓，替父親大人消除後顧之憂。」



菁兒登時愣在原地，常先回頭望去，只見對方神情落寞，與其說是震驚，更多的是失望，雙眸中眼波盈盈，過了半頃才歎道：「那你故意說出的泰山后羿陵，應該不是只讓我同伴撲空那麼簡單，恐怕是個陷阱了。」她的聲線略帶顫抖，語調微帶慍怒，彷彿在說我對你信任，你竟利用我。



常先點頭默認，要是對象是其他人，常先只會覺得兵不厭詐，不會有什麼特別感覺。但菁兒作為敵人卻一再對維護自己與臾區，如今自己背叛對方信任，常先確有一絲慚愧，過了許久才道：「我是對不起你，可為了天下華胥，我必須這樣做。」



菁兒默然不語，常先心中有愧也沒再說下去，二人又是走了好一段路程，他忍不住問道：「小姑娘，當日你在南宮暘面前一再維護我跟區兒，如今是否後悔了？」他這樣問，也是想菁兒將自己痛罵一頓，藉此讓自己好過一點，殊不知菁兒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冉哥哥也用計殺了你不少同伴，戰場上兵不厭詐，所以我不怨你。直到此刻我還是認為你跟臾區並非窮凶極惡的大壞蛋，雖然你利用我的信任設下陷阱，但就算後悔，也是懊悔我自己天真，看不出你的詭計罷了。」



常先心神一凜，他停住腳步凝視著菁兒，過了半晌才道：「你一而再說我倆不是大壞蛋，可死在我倆手上的人不計其數，你究竟如何夠斷定我倆並非惡人？」菁兒呆了半晌，道：「我也說不出來，總之看到你對臾區的態度，還有臾區跟我們交手時的表現，我就有這種感覺。」



「小姑娘，你確實太過天真了。」菁兒被他說得垂頭不語，常先默默回過頭去，久久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忽然說道：「可是我也時常如此。」



「嗯……？」



「在父親大人提倡的華胥國度中，天下眾生理應平等，所有人不分貴賤，不分種族，不分高低。所以在過程之中，吾等十一黃子也要對所有敵人一視同仁，只要妨礙父親大人計劃的便要剷除。可我遊歷天下期間，見過許多許多心地良善的好人，我盡量不會對他們動手，希望這些好人都能留在華胥之中。」



說到這裏，常先不禁歎道：「區兒也是如此，我們戰場上殺敵無數，但要殘害好人，還是會於心不安。」



「常先……為何……你對華胥國度如斯嚮往？這個國度，到底有什麼讓你如此死心塌地地跟隨黃帝？」



「我從小經歷戰亂，父母雙亡，多年來顛沛流離，居無定所。而且身為異族人，也一直飽受不公。」常先再次停下步來回頭望向菁兒，說道：「那天我聽說你來自浩城，你也經歷過家破人亡之苦，你為何不嚮往沒有戰爭，所有人都平等的夢想國度？」



「我自然嚮往沒有戰爭的國度，可為何你覺得黃帝口中的華胥就是如此？我同伴曾在薊城死裏逃生，他們說裏面的安穩平等完全是建立在百姓對黃帝的恐懼，恐懼並非平等，他們只是害怕而已，這樣的國度，怎樣是夢想國度呢？」



常先從未去過薊城，一時間被菁兒說得啞口無言。菁兒咽了口口沫，續道：「你說得不錯，我是討厭戰爭，可既然討厭戰火，卻要讓更多人死去換取天下太平，這豈非矛盾得很？為何一定要兵戎相見才可太平，為何不試試各國談好條件，互不侵犯，大家安安穩穩，相敬如賓，那豈非更好？」



常先從小被黃帝灌輸華胥觀念，他雖才思敏捷，但身邊的人都對黃帝奉若神明，身邊的人都對華胥國度憧憬嚮往，哪裡會像菁兒這般提出質問？他想反駁對方，卻赫然發現菁兒所說也不無道理，常先並不會將自己一套強加於人，於是沒有爭辯下去，只苦笑道：「小姑娘，如果天下的人都像你這般好心腸，說不定你說的這番話才是對的，然而在今日亂世，你這想法比天下華胥還要天真。」



之後二人一路無話，走走停停，竟是走了兩天有餘，才來到地道盡頭。



但見地道盡頭處有扇鐵門，菁兒見門上並沒有門把，光禿禿的宛如一塊鐵板，就連門環也沒有，唯獨門中央橫放著一柄大弓。這大弓長若七尺，竟是比菁兒還要高，而且細心一看，原來這並非真弓，而是鐵門上的浮雕，只是手工極為精巧，加上燈火昏暗，才讓菁兒有錯覺以為是真。



正當菁兒嘖嘖稱奇之際，常先伸手在弓弦上輕輕一撥弄，只聽「擦」的一聲清響，弓弦原來是以火石所製，常先這一彈彈起火花，一簇火苗沿著鐵門隙縫向上遊走，本是平整的鐵門上竟燃起一個不知名的圖騰！



菁兒看得瞠目結舌，再聽「卡擦」一聲，鐵門緩緩打開，圖騰上的火焰迅速沿著兩邊門縫竄進墓中，光線立即從門縫射進地道。



「我們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 黃子之首（1）

羿者，天下之善射者也。



《荀子 . 儒教篇》

后羿亦稱夷羿，本名不詳，只因其祖先在五帝帝嚳時代被封為王宮侍衛司射，於是世代皆承繼「羿」的名號。其時「羿」只是神箭手的別稱，可去到夷羿時，由於他的箭法幾近出神入化，於是人人皆以羿稱呼他，久而久之，他的本名反是無人記得了。



憑藉出色的箭法與高強的武藝，夷羿深得族人敬仰，便順理成章被推舉為族群首領。他心懷大志，不甘只成為族群首領，可其時為夏朝第二代君主后啟時期，夏啟雄才大略，一生四處征戰並且百戰百勝，所以縱使夷羿野心勃勃，卻也不敢貿然反叛。直到后啟老死，其子太康即位，太康庸碌無能，終日只懂沉迷享樂，不理政事，引起諸多部族的不滿。就在民怨沸騰之際，夷羿趁機崛起，乘著太康於洛水遊獵時起兵造反。



夷羿籌謀已久，太康這昏君又哪裏是他敵手？兩軍甫一交戰太康便兵敗如山倒，洛水一戰夷羿大獲全勝，太康自此消失無蹤，有說死於亂軍之中，亦有說太康南下逃出國境，自此銷聲匿跡，不敢露面。



不管如何，夷羿逐走太康已是事實。然而當時諸多部族仍侍奉夏啟的血族為主，縱使夷羿武藝蓋世，也深明雙拳難敵四手之理，於是他沒有立即自立為君，反是立了太康的弟弟仲康為夏國新一代君主，自己則在背後嘲弄朝政，暗裏清除反對勢力。



不久過後仲康去世，夷羿立其子相為君，然而經過多年把持朝政，反對他的聲音已少了許多，彷彿天下已開始習慣夷羿的統治，於是只過兩年，夷羿覺得時機成熟，便正式篡奪夏國，成為夏國第六任國君，並以國君頭銜「后」自稱，自此之後人稱后羿，史稱為「后羿代夏」。



夏為第一個世襲繼承的朝代，后羿倚仗武力篡國，終究擔心自己名不正言不順，於是求教親信寒浞如何能夠提高自己威名。寒浞苦苦思索數日數夜，倏忽想起數百年前也有一人跟后羿一樣，因為身負絕世無雙的箭術，而被眾人以「羿」稱呼。



那不是別人，正是堯帝時期射九日殺九嬰的大英雄 – 平羿！



寒浞心生一計，他對外宣稱后羿便是數百年前的平羿轉生。其時民風淳樸，百姓不虞有詐便信以為真，紛紛信后羿是百年前那拯救蒼生的英雄，也就心甘情願奉他為主。后羿擔任夏國君主的八年期間，時刻宣揚自己是平羿轉世，自此以後，世人多以為后羿便是平羿，平羿便是后羿。後來后羿變得殘暴肆虐，結果被寒浞背叛刺殺，寒浞不久後又被推翻，夏國國君的寶座再次回到夏啟的後代手中。



可即便如此，天下臣民已將后羿奉若神明，於是替他修建墓穴，不但自此世世代代供奉下去，墓中更刻有射日殺九嬰的壁畫，相信就算是后羿生前也沒料到，一個為了保護自己地位的謊話，竟能讓他死後獲得如此待遇，也算是積了不知多少輩的福氣了。



那天黃帝被前塵舊夢驚醒，也顧不得自己身體狀況，強行召喚九嬰山海契約，先後動用開明獸的神眸與白澤的百曉神通，這才得悉這個掩蓋千年的驚人真相，不止如此，他更知道真正藏有落日神弓的平羿之墓，其入口竟在開封皇宮天牢之中！



黃帝乾笑兩聲，喃喃說了兩句「天意」，便開始撰寫錦囊，分別派到常先、縉雲與南宮暘手裏。



這三個錦囊各有不同，給南宮暘的便是激得他與應龍雙雙反叛的一句「輔助常先殺太后，奪落日弓，不得自作主張。」；至於給縉雲的更為簡單，只有「靜候常先消息」六字。縉雲雖感疑惑，但也沒有多問。



與另外兩個錦囊不同，黃帝給常先的極為詳細，不止詳細寫下后羿平羿的故事，更繪了一張天牢地圖，指示哪個方位能找到通往平羿墓。本來黃帝指示常先先殺太后，然後進入天牢再通往平羿陵。可後者也沒料到南宮暘與應龍會在關鍵時刻背叛，當時千鈞一發，常先驀地想起黃帝錦囊中后羿的故事，心念急轉，立即想到了對策。



常先拼盡最後一分力氣逼退紫璃眾人，不止替少皞打開逃生之門，更順勢從地上捏下一塊瓷磚，以火勁在磚上寫了「泰山羿陵」四字，然後趁亂偷偷將瓷磚送到少皞手上。



常先知道這短短四字少皞無法參透，可只要他順利將這四字傳到縉雲身上，那就沒有問題了。



敵人生擒自己，定想從他口中逼問出什麼消息，只要常先說出泰山羿陵，盟軍定會派遣精銳前往。



而當縉雲得知南宮暘叛逃，得知自己被俘，得知自己傳來的口信後，那去往泰山羿陵的敵人，將會面對最強的十一黃子。



不，不是最強的十一黃子。



是世間上最強的人。



縉雲。





后羿陵內紫電縱橫，數不清的電光如江河匯聚到縉雲身上，奇怪的是紫電聚集縉雲身上後立即戛然而止，同時他的臉上已多了一具山海契約面具。這面具材質似銅非銅，狀如猛虎，左右兩邊額上各長一根又長又粗的尖角，齜牙咧嘴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眼眶中滲出猩紅如血的紅光。



縉雲不徐不疾地朝墓室中央的紫璃風后步去，他的腳步雖然不重，可每步著地時都帶來極莫大壓迫感，彷彿能讓人心臟也跟隨他步伐跳動。也不知是紫璃與風后不敢怠慢，還是被縉雲的氣勢所懾，一出手便是使出真正實力，分別祭出神降與山海契約嚴陣以待。



風后與紫璃出發前已知對方體內神獸為四大凶獸之一的饕餮，風后正要提醒紫璃當心，卻見後者雙眼眨也不眨瞪著縉雲，眼眸中猶如要噴出火來。



其實早在出發之前，瓊華派眾人已推測紫璃此行大有機會遇上縉雲。由於縉雲是殺害無羈的兇手，眾人都擔心紫璃面對對方時會失去冷靜。如今見到紫璃的狀態，風后立即暗叫不好，急忙提醒道：「璃兒，冷靜。」紫璃輕輕吐了口氣，輕聲道：「放心，璃兒自有分寸。」



風后稍稍放心，但還是下意識踏前一步擋在紫璃面前，誓要守護對方。然而紫璃一直緊緊盯著縉雲，並沒留意到風后的舉動。她見殺師仇人步步逼近，心裏雖恨得牙癢癢的，但腦袋裏一片澄明，她深知自己身負重任，絕不能因一時之氣栽在此處，之所以一直緊緊瞪著對方，除了不輸陣勢之外，更是因為紫璃腦筋一直急速運轉。



「要撤退並非難事，但眼前一切過於樸素迷離，為何后羿陵墓之中並無落日神弓？究竟是被縉雲先一步取走？抑或這一切根本是個圈套？若是前者，那要如何才能將神弓奪回？若是後者，難道南宮暘是假意投降？抑或投降是真，卻被人將計就計？黃帝到底有何陰謀？」



由於眼前太多謎團，紫璃更堅定不能輕易離去。她憶起以前無羈對她說起年少時的江湖經歷，曾說過南宮豐隆重情重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漢子。紫璃心中默默盤算：「若他真的看重情義，不知對南宮暘所作所為有何感受？我且試一試他，瞧他會否亂了分寸，繼而透露出什麼情報。」於是乾咳兩聲，朗聲問道：「南宮老先生，你剛剛說此羿非彼羿，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二百四十八章 - 黃子之首（2）

「將死之人，又何需知道太多？」



縉雲冷漠而沉重地回應，同時他沒有停下腳步，除了腥紅的眼眸依舊緊盯著二人之外，掌心也開始閃爍起電光，風后立即雙手一錯，紙鶴紛紛飛出，在二人面前排成圓陣，可紫璃仍一臉鎮定，繼續高聲喊道：「老先生，你軍損兵折將，先是臾區常先被俘，再有南宮暘舉家投降，就連黃帝的九嬰契約、篡改生死冊等秘密也被我軍知曉。如今盟軍已有萬全準備，你軍再難有勝算，若老先生願意歸降，相信二公子定會向太后求情，盟軍定會不計前嫌將你奉為上賓，還望老先生三思啊！」



縉雲與南冉性格截然不同，他性子耿直，甚至可說頗為偏執，一聽紫璃的話頓時勃然大怒，只見他渾身劇震，雙眸頓時紅光大盛，仰天長嘯一聲，然後右手戟指朝風后紫璃點去，驀地裏雷聲響動，一道粗若前臂的紫光破土而出，向紫璃風后疾攻而來！



「！！？？」



紫璃之前所見的紫霄神雷術全是從天而降，哪想到縉雲在召喚山海契約時早將紫電留在地板，這記突擊又快又狠，眨眼間電光已奔到面前。要是旁人或許會措手不及，但紫璃早有準備，見到縉雲甫一抬手便使出玄女神通白壁冰華，這白壁冰華是玄女神通中防御力最強的術式，當日紫璃也是靠著這招抵擋劍靈八陣圖。可是……



「喀嚓！！！！！」



當紫電擊在護盾上面時，紫璃雙手劇震，這道堅固無比的護盾竟應聲碎裂！！！



「！！？？」



紫璃矍然一驚，所幸護盾與電光相互抵消，護盾破裂後產生的暴風將紫璃風后衝得往後急飛，眼見要撞上牆壁，二人同時使出飛廉術穩住身子，這才安穩著地。



一招過後，雙方同時感到意料之外，重新審視對方起來。



眾人的囑咐言猶在耳，紫璃也一直不敢有半分鬆懈，所以一出手已是玄女神通白壁冰華。可即便如此，縉雲功力之霸道強悍還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止瞬間將護壁擊破，更把二人震飛數丈。要知道蘭亭舍利的數百年功力也不能一下擊碎白壁冰華，可見縉雲功力真是霸道到了極致。然而紫璃很快冷靜下來，雖是先失一陣，卻仍不慌不忙地掃走身上灰塵，臉上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神情，大有輕裘緩帶的氣魄。



另一邊廂縉雲也大感意外，心裏不禁冷哼了一聲。原來剛才那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他已動了殺心，想要一招擊殺敵人，所以攻勢也用上了六七分功力。只是他修為極高，表現出來只像是舉手抬足，絲毫不似動了真格。在縉雲眼中，紫璃縱使狼狽，卻也切切實實擋下殺招，可見功力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厚。縉雲對自己要求甚高，此刻不滿自己錯判，眉頭幾乎皺成一條直線，心中同時定下主意：今日絕不能放過紫璃，定要把她在此解決。



二人隔空對峙，紫璃想起出發前無塵等人的囑咐。



「紫璃，你可記得六年前的武林大會？」



「記得，當時我正值閉關修練神降，所以沒有參與。聽師父師叔們曾說，這是江湖莫約十年之期便會舉行一次的盛會，除了商討近來江湖各派發生的大事以外，也會順道挑選出當時的武林十大高手。」



紫璃不明無塵為何提起武林大會，臉上也微微錯愕，只聽無塵續道：「由於當時慕容家三位老前輩已隱居江湖，並無參與是次大會，所以十大高手也沒將三位前輩包括其中。若我無記錯，當年的十大高手分別是明月庵掌門南月神尼、南宮家新任掌門南宮暘、蓬萊派掌門柏木道人、神鐵門關翼德、慕容家新任當家慕容子燊、仙霞派掌門凌雲還有區區在下……」



無塵一邊數著，一邊比出手指，數到第七個時，他先是一頓，然後說道：「我剛才所說七人，武藝都在伯仲之間，剩下三人功力比前七人可說高出一截。排天下第三的，璃兒你也十分熟悉，正是劍家掌門劍翱天。」



紫璃臉上微微一紅，啐道：「師叔，怎麼連你也在捉弄我。」



無塵等人呵呵大笑，就連一旁的劍楓寒也揉了揉鼻子，雖是略見羞態，但瞧向紫璃的雙眼注滿柔情蜜意，只聽無塵又道：「劍掌門功力深厚，劍法舉世無雙，將我剛說的七人打得貼貼服服。可與此同時，排第一與第二的也難得讓他甘拜下風。」



「我也記得，老頭子鮮有服人，但回來跟我說時，也對首兩人誠心佩服，覺得自己確實技不如人。」紫璃忍不住瞥向劍楓寒，後者知道她的心思，笑著回應道：「當年我也在閉關，所以也沒參與這趟盛事，否則能跟十大高手交手，定然有趣得很，哈哈。」



在場眾人均熟知劍楓寒性子，想象到若他參與這項盛事會是何種狀況，均是不禁莞爾。紫璃說道：「師傅是天下第一高手，那排行第二的定是師叔至今尚未提及的南宮豐隆，也就是如今的縉雲了。」



無塵等人收起笑容，凝重點頭。去到這裏，紫璃終於明瞭，無塵等人跟她說那麼多，無非想要告訴她，南宮豐隆本來就是僅次無羈，傲視群雄的絕頂高手，如今加上有山海契約的幫助，而且他的神通更是吞噬敵人法力化為己用。



如此想來，縉雲恐怕天下間再無敵手。



想到這裏，眾人神情肅然，就連劍楓寒語氣也認真起來，他走到紫璃身旁，二人四目相對，前者囑道：



「曾聽老頭子說過，南宮豐隆的紫霄神雷術與其他人大為不同，加上法力洪厚霸道，單論法力而言絕對是當代最強。若你此行遇上他，謹記……」



切勿硬碰啊。



紫璃從未忘記眾人提示，但就算有了心理準備，縉雲實力之強還是大大超出她的想象。可紫璃藝高人膽大，執意先要解開眼前謎團，心想剛才故意激怒對方湊效，見縉雲準備再次出招，紫璃立即一擺右手，大喊道：「且慢！」



縉雲一怔，沉聲問道：「你又想說什麼廢話？」



紫璃放緩語氣道：「素聞老先生高義薄雲，二公子雖是棄暗投明，但如此背叛老先生亦難免生氣。可是你細心一想，三公子南宮曉可一直是我們的重要夥伴，以前當他夾在道義與家族中間同樣十分痛苦，待他得悉二公子歸降後頓時樂不可支，若連你也轉投盟軍，三公子定會毫不猶豫回歸家族。這樣你們一家團聚，父慈子孝，豈不比互相殘殺好上百倍？」



紫璃再提南冉本意是想進一步刺激縉雲，殊不知他聞言後目光竟閃過一陣複雜的神色，連準備結印的雙手也緩緩垂了下來，思緒也瞬間反到數日以前。

因為新卷開始~ 今日加三更~希望未訂閱讀者都可以快d 去到卷九~

南冉係咪應該差唔多出場打老豆

第二百四十九章 - 黃帝縉雲（1）

原來就在數日前，黃帝將南宮暟真正死因告知了縉雲。縉雲一輩子最看重便是個義字，聽到南宮暘為了趨名逐利竟狠心弒兄，立即呆立原地，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消息。然而縉雲清楚黃帝絕不會無故誣蔑屬下，漸漸地他眼前化成一陣花白，耳畔嗡嗡作響，胸口似被什麼塞住一樣，感覺難受至極。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聽門外傳來騷動，少皞一臉狼狽回到長安，帶著其餘眾黃子覲見黃帝，稟報南宮暘已背叛華胥，還有常先被敵人俘虜的噩耗。



聽到這個消息，縉雲立即面如死灰，心如刀割，他急怒攻心，身子一晃，口中鮮血狂噴，險些沒有氣暈過去，他回頭瞧了一眼黃帝，只見後者淡然自若，沒有半點驚訝，似乎此事早在意料之中。



縉雲想起前陣日子黃帝使用過山海神通，料想他定是當時預料到南宮暘的反叛。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二子會做出此等事情，心中宛如萬馬奔騰，暗道：



「南宮暘這逆子從小沉著寡言，還以為他性子與老夫一樣，怎想到竟如此狼心狗肺！為了超越常先，竟兄弟相殘，殺死暟兒！！！為了超越常先，竟數典忘宗，把我對他從小的教導拋之腦後！！！他亡人自存，做盡齷齪之事，老夫當日真是瞎了眼睛，才將南宮世家交到這陰險鼠輩手裏！！！如今南宮家弟子盡被他策反，聖上失去了重大戰力，老夫……老夫哪還有顏面覲見聖上！！？？」



縉雲又怒又愧，鮮血在頰下白鬚點上片片梅花。少皞凌雲等人從未見過縉雲如此失態，一時間也看得呆了，直到黃帝連聲咳嗽，眾人才回過神來。黃帝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最後目光放在縉雲身上，沉聲道：「除縉雲之外，其他人都退下罷。」



十一黃子面面相覷，都以為黃帝要處罰縉雲。後者一直替黃帝發號施令，而且他確有領導黃子們的實力，所以黃子對他都敬佩有加。此刻少皞凌雲都想替他說話，但懾於黃帝身上瀰漫出來的威勢，享負盛名如少皞凌雲也好，不知天高地厚如大鴻也罷，統統不敢作聲，垂頭退了下去。



眾人剛剛退下，縉雲立即雙膝跪地，「咚咚咚」連續三下對著黃帝磕頭，力度之大甚至將堅硬的石板地磕裂。縉雲慘然道：「縉雲管教無妨，罪該萬死，請父親大人讓老夫親手將南宮暘……」



哪想到他話說未完，脅下忽然被人輕輕托著，縉雲錯愕地抬起頭來，只見黃帝滿臉悲憐地看著自己，然後長歎一聲，不顧地上骯髒盤膝坐在他的身旁。縉雲見狀全身一震，不知如何應對，正要再磕下去，黃帝一手攔著，以虛弱的聲線道：「豐隆，你再磕下去，我可沒力氣擋你了。」



縉雲沮喪地道：「老夫教導無方，養出南宮暘這個逆子，讓聖上失去重要戰力，實是難辭其咎。」



「你我肝膽相照，就算你兒犯下何等過錯，也是他的過失，我怎會牽連怪責於你？」黃帝對著縉雲絲毫沒有對著其他黃子時的威嚴，後者感受到他語氣中的真摯，也跟著長歎一聲，道：「老夫就是覺得對不起聖上。」



「你我兄弟之間，還說什麼對得起，對不起。」黃帝說這話時嘴角微牽，眼望遠處，彷彿思索往事，過了一陣子才道：「建立華胥國度說實話是逆天而行，但這是我的夢想，這是我的抱負，更是為了預防我擔心的事情，我不得不做，可是……你不一樣。」



說到此處，黃帝側過臉來望向縉雲，後者也迎向他的目光，續道：「你沒有華胥的憧憬，你大可不跟隨我，但當日我找上了你，告訴你山海契約的風險，你竟沒有半分猶豫便答應下來，更將整個家族押上……」



縉雲默然許久，才緩緩說道：「老夫雖然沒有華胥憧憬，可老夫有一信念，就是士為知己者死。」



黃帝溫然一笑，淡淡然道：「我是知道的，豐隆，我是知道的。」



說著說著，就連平日不善表達情緒的縉雲也眼眶濕潤，黃帝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並伸出手來，對縉雲說道：「起來吧，我的兄弟。」



縉雲握著黃帝的手站起，後者滿意一笑，著令他不必將此事放在心裏，只因就算南宮暘帶著南宮世家加入盟軍，也改變不了天下大勢。南宮暘倒戈全為一己私慾，屆時見盟軍兵敗如山倒，定會又再回來，待天下華胥後再慢慢處理這個卑鄙小人也是不晚。



黃帝說得雲淡風輕，縉雲知他定是用開明獸神通看過未來才會如此篤定，心中的自責也就減輕不少。於是他聽從黃帝勸告，將對南宮暘的憤恨埋藏心裏，可這忿恨一直蠢蠢欲動，時刻想要破胸而出，所以剛才紫璃一提，縉雲終於按捺不住動手。



可現在紫璃說起南冉，縉雲卻沒有動怒，反是當場一愣，心中百感交集，暗道：「回想曉兒年少時，正值聖上要四處招兵買馬的緊要時刻，老夫日夜在外搜羅神獸，極少相伴曉兒身邊，時間如白馬過駒，如此便錯過了他成長時日。回想過來，曉兒的古靈精怪，不喜歡循規蹈矩，簡直與芊薇一模一樣……唉，曾聽暟兒說過，若非曉兒顧及同伴或許早就投降，這違拗的性子偏偏與老夫很像。當年我若早點跟他們母子說出聖上的宏圖大計，他倆又會如何看待老夫？罷了，當年我作出那個決定，也應當無怨無悔才是……」



想到此處，縉雲哀歎一聲，他面對敵人時少有廢話，此刻卻對紫璃道：「人各有志，既然南宮曉與我各有守護之事，那也沒有辦法。當日崑崙山上老夫本來想親手了結他，好讓他少受點痛苦，怎想到這孩子命硬。唉，罷了，老夫終究逃不過父子相殘的命運，只能說天命如此，也是沒有法子。」



這番話把紫璃說得微微一怔，暗道：「瞧他的語氣，對南鏢頭竟是還有感情。」可她來不及細想，縉雲驀然抬頭，那令人窒息的殺氣再度奔湧而來，他右手高舉過頭戟指向天，瞧這架勢正是紫霄神雷術的天雷訣。只見天空烏雲密佈，悶雷聲如擂鼓響起，但聽雷聲越奏越響，卻沒有電光劈下，紫璃與風后心中稱奇，不約而同抬頭望去，可當他們看到穹頂的景象之時，雙雙嚇得駭然變色。



只見佈滿紫電的天空中出現一道漩渦，漩渦不徐不疾地轉動著，把藏身烏雲之中的電光吸引過來，只不過數個呼吸起落，漩渦倏忽加快了速度，萬千電光雜而有序地聚集一起，而且越變越大，到最後幾是能夠覆蓋整個墓室。



「！！！！」



「不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 黃帝縉雲（2）

伴隨震天巨響，那道體積極大的電光應聲劈下，對準紫璃風后二人猛攻過來。紫璃想也不想立即使出白壁冰華，同時將全身法力立即傾注其中，至於風后則操控風刃擊破身後牆壁，然後拉著紫璃衣領便要躍出破洞，他動作雖快，卻仍比紫電慢了一步，二人身子剛到洞口，那道驚世駭俗的電光已重重擊在白壁冰華之上。



「轟隆！！！！！！！！」



這次紫璃施展了雙重白壁冰華，可即便如此，護壁在縉雲的絕招下仍是應聲而碎，而且餘力萬鈞，紫璃風后身子失控向後狂飛，就算二人想用飛廉術穩住身子也是無用，直到狠狠撞斷幾棵大樹才停了下來。



紫璃風后背一觸地立即鯉魚翻身起來，二人剛剛站穩，見得眼前沙塵滾滾，然後聽到轟隆隆崩裂聲不絕於耳，原來經縉雲剛才一招，宏偉的后羿陵竟開始坍塌，不過眨眼之間已化成了一片廢墟。



而造成這一切的，卻只是紫霄神雷術中最基礎的一招天雷訣！！



紫璃倒抽一口涼氣，素聞紫霄神雷術向以「靈敏迅捷」聞名於世，與她交過手的南宮家弟子之中，能將這四字發揮到淋漓盡致的非南冉莫屬。尤其南冉身負夔牛御雷神通之時，更將這特色發揮到了極致。南宮暟與南宮暘兩兄弟享負盛名，出手次數也是不少，聽說前者的紫霄神雷術雖少了幾分飛揚灑脫，可同時多了幾分沉著穩妥，他能夠將所有進攻術式變成守招，編織出來的電盾堅不可摧，也算是活用紫霄神雷「靈活多變」的特點。至於南宮暘，據南冉與無塵所言，他招式核心雖與前人大致相同，但取向就跟南宮暟截然相反。南宮暘重攻輕守，攻勢宛若狂風驟雨，往往一出手便是鋪天蓋地向敵人攻去，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下退路。



總括而言，南冉三兄弟的紫霄神雷術雖然風格各異，但也不變其宗，可如今縉雲的風格不止與三名兒子大大不同，更是前無古人，完全顛覆了紫璃對紫霄神雷術的固有認知。



原來縉雲性格一板一眼，好聽點便是循規蹈矩，難聽一點便是呆板固執。這種性子容易心神專注修煉法力，他年輕時也早早踏入八重天境界，在同輩弟子中算是名列前茅。可功力雖然精純深厚，但當時的南宮豐隆使出的紫霄神雷始終得不到要領，發揮不了術式的特點，就算有深厚法力相輔也是無用，導致他在門派切磋時常敗給功力遠遜自己的對手。



本來敗於同門也沒有什麼大礙，偏偏前太子拉攏南宮家不遂，竟使下毒計屠殺南宮山莊，導致南宮家所有精銳都死在此役之中，如此一來重振南宮家族聲威的重責便落在倖存的南宮豐隆身上。南宮豐隆潛修苦練，之後幾年法力雖已達到九重天，對於術式的使用也比以前大有進步，但終究未能踏入一流高手之境，這讓他十分苦惱，遠愁近慮加在一起，使得南宮豐隆茶飯不思，日漸憔悴。



當時已繼位成為梁聖宗的黃帝見狀，便找來南宮豐隆促膝相談。他雖然不諳術法，但長年征戰在外，見多識廣，結交過不少豪傑之士，眼界也不比一流高手低。他了解南宮豐隆的困境之後，只想了一個晚上，便給對方想出了一個方法。



「武功也好，術式也罷，這些都是為人所用。要知道術式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既然原有的紫霄神雷術不適合你，與其要你勉強遷就，何不將它大幅變格，化成專屬於你的術式？」



南宮豐隆一呆，腦中彷彿出現個從來未見的光景，只聽梁聖宗續道：「楚國劍家的劍七絕，便是七絕之中囊括天下劍招的精要，所以就算是同一招也會有南轅北撤的使法。紫霄神雷術的特點雖是『靈敏迅捷』，但若能改成『以簡克繁，以拙破巧』，豈非更加適合豐隆你的個性？」



這幾句當頭棒喝，南宮豐隆呆立良久，如聽到暮鼓晨鐘，茅塞頓開，立即閉關研究。接下來的日子南宮豐隆足不出戶，埋頭苦思如何改良術式。他並非笨人，只是性格不合才使不出之前紫霄神雷的精要，如今一經梁聖宗啟發，南宮豐隆登時如魚得水，花費三年時光，終於創出一套捨棄繁複變化，一切化繁為簡回歸原點的紫霄神雷術。



南宮豐隆出關後對所有同門展示成果，眾人見他將所有招式改得大開大合，雖失去紫霄神雷原有特點，卻在南宮豐隆手中使來卻是威力驚人。許多同門弟子嘗試仿效，卻都因為功力不夠導致效果差強人意，還不如用回正常的紫霄神雷術。



換而言之，能如此使用紫霄神雷術的，普天之下唯獨南宮豐隆一人。



之後南宮豐隆迅速打出名堂，終於如願以償擠入頂級高手之列。而且南宮豐隆其後屢有奇遇，使得本就在江湖上名列前茅的渾厚法力更上一層樓，單論法力深厚而言絕對是傲絕江湖，甚至比天下第一高手無羈還要洪厚幾分，這也讓他當之無愧成為僅次於無羈的天下第二人。



說回現在，縉雲雄偉的身軀從漫天塵霧的廢墟中不徐不疾地走出來，見風后雖已收起驚愕表情，但目光中仍略感慌亂，反倒紫璃早早恢復鎮定，雙目一眨不眨瞪著自己，縉雲早從常先口中聽聞紫璃，一開始他還不覺得是一回事，此刻不禁投以讚許的目光，讚道：「算是不錯。」



縉雲雖在稱讚，但那姿態仍是高高在上，彷彿二人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但紫璃並沒因此受到影響，就在剛剛一瞬間，她腦中靈光一閃，許多前事拼接一起，登時想通了不少事情。她看着縉雲徐徐說道：「進來初見到你時，還以為南宮暘只是假降，但你聽到他的名字立即怒火中燒，又釋除我這個疑慮。若南宮暘不是假降，那他透露的情報也是千真萬確，黃帝體內神獸確是九嬰，落日神弓也確是他的剋星。」



「……」



縉雲默然不語，紫璃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已經說對，於是又道：「這個后羿陵廣為人知，又是香火鼎盛，剛才走道上刻滿后羿射九日，殺九嬰的事跡，就連打開墓門的機關也是箭矢圖案，但落日弓卻不是藏在這裏。你剛才說了句『此羿非彼羿』，那麼 …… 黃帝心急尋找落日神弓是真，假的只是陵墓地址，所以常先故意透露出泰山后陵，目的是引我們過來取箭，再由你守株待兔，我說得可對？」



縉雲表情終於發生變化，他沒想到這小姑娘能推敲到這個程度，竟把一切說得出個大概，雙眸再次閃過一陣讚賞。看到如此表情，紫璃已確認自己想法沒錯，此刻她腦中一片澄明，思緒飛快運算：「常先既故意差開我們，定是另有詭計，要儘快通知師叔與世子他們！」



紫璃再也不想，雙手一錯使出赤朱沙華，召喚出通往開封的七彩圓環。風后也極有默契地站在紫璃身前，雙掌一揑手印，九尾狐面具額上蓮花頓時光茫四射，使出他最強的幻術 – 萬象天羅！



萬象天羅的厲害之處在於不需眼神接觸也能發動，而且能讓所有人都見到相同幻術。在風后安排的幻術之中，對方將會見到二人召出無數分身逃散。只見縉雲果然微微一怔，舉頭望向半空，顯然已看見幻象。



「璃兒！可以了！」



正當二人準備躍進圓環，卻見縉雲左手微抬，幻象與彩環同時發出「嗤嗤」之聲，隨後化成青煙，「嗖」的一聲朝縉雲飛去，統統沒入他掌心之中！



「！！！？？？」



見此奇景，紫璃與風后雙雙駭然變色，二人面面相覷，回頭望向縉雲。



縉雲的目光重新放回二人身上，他看了看手掌，然後輕輕拍了拍，就像要拍走上面的塵埃。



「逃不了的。認命吧。」

第二百五十章 - 陵墓決戰（2）

「嘖！！！」



還未思索到對策，縉雲又已攻到面前，就算是紫璃也忍不住焦躁。在她身旁的風后此刻卻將一切煩惱驚懼拋到九霄雲外，他心裏只想著一件事情，便是如何讓紫璃安全撤退。他心生一計，箭步上前對著縉雲一瞪眼，後者想要閃開時已晚了一步。二人目光相接的瞬間風后的幻術立即發動，縉雲頓時停下了腳步，就連面具下的兩點紅光頃刻也黯淡下去，顯然已身陷幻象之中。



風后清楚幻術拖延不了多長時間，這下純粹稍稍阻緩縉雲的步伐。就在他即與紫璃再度向後掠開時，縉雲已提起左掌，風后感到灌注到幻術中的法力被對方迅速吸走，然後縉雲的雙眸再度亮起，目光又再放在二人身上。



「我以幻術牽制著他，可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你覷準時機用赤朱沙華離開，把這一切告訴師弟他們。」



風后把紫璃護在身後，頭也不回地低聲囑咐，紫璃立時聽出對方弦外之意，急道：「不可以！！我絕不會把你獨留在此！！」



「不要緊，你的命遠比我重要。」



風后語氣略帶黯然苦澀，紫璃心神大撼，她如何不知風后所說的是如今唯一的方法？但父親靜安失蹤時的錐心之痛仍像昨日發生一樣，這傷口才剛結痂，此刻她如何都不想再受這個痛苦。任紫璃平日再冷靜理智，如今也進退兩難，她愣了一陣，心中理性感性互相交煎，過了一會才重重搖頭，大聲道：「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風后回過頭來，眼神中略帶錯愕，似是想不到向來理性的紫璃會如此感情用事，隨後他眼神變得柔和，柔聲道：「不要緊，只要你能活下去，一切也是值得的。」他的連續兩聲「不要緊」，紫璃當場一愣，怔怔出神半晌還想說些什麼，縉雲已長嘯一聲步步進逼過來，風后想要再用幻術牽制，可縉雲早料到他這一著，他閉上雙目右手一揮，一道凌厲電光猛地向風后攻去。



風后立即祭起風盾抵擋，但縉雲隨意一招的力度也是非同小可，護盾雖然沒被擊碎，但風后還是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失控地往後急飛，重重摔倒在地。



紫璃一聲嬌喝召出浩天神劍，身法一展直接反攻縉雲，她主動採取攻勢，就連縉雲也略感驚訝，沒有第一時間吸收法力，本能地舉劍擋格。



「鐺鐺鐺鐺鐺！！！！！！」



二人甫一交手，紫璃一鼓作氣以快打快，竟把縉雲攻得連連後退。後者定神一看，紫璃劍法不單有瓊華派無塵劍法影子，更有幾分劍七絕的味道。原來以前紫璃只偶爾用劍，其劍術雖非庸手，但也談不上有多高明。但經歷劍家堡一行，她對劍七絕有了更深一層認識，其後與劍楓寒探討劍術，她的劍法也進步神速，雖仍遜劍楓寒等高手一籌，但也算十分厲害了。



紫璃這頓攻勢雖逼得縉雲連退十步，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縉雲畢是只遜於無羈的絕世高手，在這短短十步之中已開始捉摸到紫璃劍路。只見縉雲停住腳步，待紫璃挺劍刺來時，他手中電劍竟後發先至刺向對方胸口，紫璃心中一凜，雖然萬分無奈，但也只能變招應對。可不管她如何變招，縉雲每次都能準確無誤地指向她劍法中的破綻，只不過十招，紫璃已開始左支右絀，再過一會形勢更是急轉直下，險象橫生，到後來甚至紫璃只顧着閃躲擋格，已無瑕反擊。



紫璃年紀輕輕已掌握飛廉術的精要，又是萬中無一能修煉神降的人，在瓊華派中實力只僅次師父無羈。到後來與十一黃子多次交手，不管是常先常和還是英招，在她手下也佔不了半分便宜。可沒想到今日竟被縉雲全方面壓制，二者不只法力差距極大，飛廉術擅長的遠攻法術又會被縉雲神通吸收，近戰拼劍法又技不如人，紫璃被攻得狼狽異常，冷汗澿澿流下，心中不禁想着莫非自己今日會喪命於此？



縉雲見紫璃敗象已呈，左手一張，紫璃頓時感到右手一輕，那把以法力凝結而成的浩天神劍立即化成青煙被對方吸收過去。紫璃正要向躍開開，縉雲已挺起電劍對著她當胸刺來！



武器已失，這劍又來得極快，紫璃無從閃躲只能嘗試以柔風化羽卸勁，但她接連使用玄女神通，如今也只剩下三四成功力，這一劍竟是沒有卸走。但見電劍快要貫穿自己身子時，驀地裏一道清風從後捲來，原來是風后利用飛簾術將紫璃向後拉走，讓縉雲刺了個空。



風后與紫璃並肩而立，低聲問道：「璃兒，你察覺到麼？看來他只能吸收外放成形的法力，我們用飛廉御空，抑或使用柔風化羽，他統統吸收不了！」



紫璃氣喘連連，稍一尋思也認同風后的話，然而她臉上並無半分喜悦，反是一臉難色。只因紫璃隱隱感到就算知道縉雲弱點也無半點作用。



原因很簡單，他太強了。



強到即便弱點擺在眾人眼前，也沒有人能攻破。



想到此處，紫璃忽然靈光一閃。



不，有一人或許能戰勝他……



「沒用的，認命吧。」



一直沉默的縉雲忽然開腔，打斷了紫璃的思緒，他嗓音低沉渾厚，語氣並無任何起伏，彷彿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懾人氣勢，足以讓人不寒而悚，膽顫心驚。紫璃風后各默默嚥下一口口水，努力壓下心中懼意，但見縉雲雙腿一蹬，朝二人徑直衝來，紫璃風后聯手以柔風化羽應對他的攻勢。



風后的觀察果然不錯，自從二人使用柔風化羽，縉雲便再也沒有吸收二人的法力，可就如紫璃所想，就算二人覷破縉雲神通的限制也是無用，只要二人使出飛廉術攻擊，縉雲便可吸走法力，可一味用柔風化羽防守，二人終會力竭，戰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果不其然，在縉雲猛烈的攻勢下，風后紫璃法力損耗極快，只不過頃臾，二人重新落入下風。去到如今紫璃已筋疲力盡，縉雲似乎察覺到這一點，他忽然撤走妖雷訣向後遠遠躍開，然後單手結印對著二人一指，只聽雷聲轟動，一道紫色驚雷從天而降，對準風后紫璃劈去！

卷八結局： 第二百五十一章 - 聲聞於天（1）

這道驚雷範圍雖不及摧毀后羿陵的一擊，但也絕對非同小可，風后紫璃均知此招不能以柔風化羽化解，只能各向左右閃躲。



「轟隆！！！！」



驚雷擊在二人中間空地，擊起揚塵數丈，眾人立即伸手不見五指，頓時陷入迷霧之中。



然而縉雲這招，並非那麼簡單。



在漫天揚塵之中，紫璃倏忽聽到身前傳來滋滋聲響，下一刻電光閃爍，一張高若丈餘的電網拔地而起，從上而下朝她網來。



原來縉雲剛才一招並非天雷訣，而是雲雷訣！！！



紫璃狠狠一咬牙關，不假思索立即用飛廉術向後急速掠走，就在她以為要逃離魔掌之際，電網卻「嗖」的一聲驀地消散無蹤，紫璃瞳孔迅速收縮，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滋滋電流聲在她背後響起，紫璃急忙回頭一看，只見另外一襲電網已在她背後不足一丈距離張開，她正全速飛行，此刻要再變向已來不及！



交手以來縉雲的招式一直大開大合，紫璃萬萬也沒想到對方會忽然改變風格，竟用虛招引自己閃避，再來個守株待兔，等她主動墜入電網！



紫璃腦裏一片空白，可她並沒就此放棄，仍用盡全力努力轉向。



七尺！



五尺！



三尺！



一尺！！！



眼見自己馬上就要撞上電網，紫璃想將全身法力凝結成護盾硬扛此招，驀地一陣旋風從旁捲來，直接把她吹到一旁，紫璃知道是風后一招風卷殘樓再次把她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立即順著旋風去勢催加法力，只見她身子急轉，與旋風化成一體，在最後一刻逃了出來。



「爹爹！」



紫璃俯瞰下去，於揚塵中終於找到風后身影，她正要飛過去會合對方，卻見對方向自己用力擺手，紫璃尚未意會過來，忽見遠處閃出一陣奪目紫光，然後耳畔傳來「轟隆」一聲如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一抹電光呼嘯而過，不止一下子將塵霧全部吹散，更將風后直接吞噬！！！



紫璃看得呆了，待她反應過來時，眼底下的塵霧已在剛才一招之後盡數散去，地下更留下電光奔馳後一條觸目驚心的痕跡。



「爹爹……爹爹……」



紫璃全速飛到風后所在的位置，可看到伏在地上的風后時，她立即倒抽一口涼氣，腦中嗡鳴作響，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



風后面朝地下伏在地上，他被縉雲的電光正面吞噬，如今渾身上下焦黑一片，驟眼望去就如焦炭一樣。當日風后在崑崙地宮時被南冉的紫霄神雷術擊中也身負重傷，險些喪命，縉雲法力甚至比南冉還有強上數倍，如此正面重擊，他如何受得了！？



見到風后傷勢，紫璃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知道，他再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紫璃性格內斂，向來將感情深埋心底，當年荊楚靜安失蹤時她默默承受悲痛，也曾險些悲痛過度走火入魔。如今親眼見到風后的生命一分一分流逝，紫璃渾身似被冰結了一樣，顫巍著身子緩緩跪下，雙手抖個不停，聲音卡在喉頭說不出一個字來。



遠處的縉雲見狀，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右手一點，電光對準紫璃心窩攻去。見到遠處閃起電光，紫璃本能地召出白壁冰華擋格，她這招使得十分倉促，縱使縉雲並沒用上全力，電光還是輕易地將紫璃擊飛數丈，在地上打滾數圈才停了下來，神降更就此解除，纏繞在身的七彩光芒黯然消散，那套一塵不染的黃衣也沾滿泥土，顯得狼狽不堪。



紫璃伏在地上，眼前朦朧一片，也不知是因為受了震蕩，還是因為淚水開始失控地奪眶而出。她顫著身子爬起，緩緩朝風后走去，忽然一件物件從她懷中掉落，紫璃定睛望去，正是劍楓寒交給她保管的蘭亭舍利。



紫璃眼前一亮，腦中倏忽浮現出一個想法，她想得怔怔出神，忽然又聽到「轟隆」一聲，紫璃抬頭一望，但見電光刺眼，縉雲攻勢又再攻至。可這次紫璃竟不避不讓，看準電光來勢，竟舉起蘭亭舍利徑直迎向紫電！



「滋！！！！！！！」



奇怪的事情就此發生，紫電擊中舍利的一瞬間，蘭亭舍利竟綻放出一陣奪目耀眼的蔚藍光芒，說時遲那時快，電光不止沒有擊碎舍利，反被舍利完全吸納進去！



「！！！？？？」



縉雲臉色微變，暗道明明紫璃已解除了神降，如何再吸收自己功力？他本著試探的心態再出一招，這次細心察看，只見紫璃高舉什麼，竟再次將他發出的紫電吸了進去！



「那到底是什麼？」



縉雲心中暗忖，這次輪到紫璃不讓他有思索的空閒，只聽她一聲嬌喝，雙手緊握蘭亭舍利然後催加法力，但見舍利發出一陣耀眼光輝，一道光柱射出直奔縉雲，後者下意識舉起左手使用神通吸納，可法力入體還未來得及釋放，縉雲忽覺氣海一陣惡寒，驀地渾身寒風刺骨，一口氣竟然提不上來！



這下縉雲終於駭然變色，他使用饕餮神通多年從未遇過如斯狀況，正當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調整內息之際，紫璃再度催加法力，舍利藍光大盛，對著縉雲再次射出光柱。這次縉雲學精沒有吸收，立即舉起雙手擋格，這道光柱融合了他與紫璃的法力，加上縉雲此刻內息混亂，頓時被擊飛數丈！



縉雲自獲得山海契約以來，這還是首次被敵人擊退，他中招的同時使出護身罡氣，雖被擊飛數丈，身子倒是沒有損傷，他暗暗運勁調息，過了一盞茶時間終於將那陣惡寒氣息驅出體外。縉雲重新站起時，紫璃早已抱起風后，召出神降逃去無蹤了。





縉雲從未試過有人能從他手中逃脫，同樣紫璃也從未試過經歷如此挫折，當她抱著一動不動的風后從七色彩環中回到營地時已筋疲力盡，「噗通」一聲墜落地上，直到聽見身邊傳來陣陣驚呼，紫璃半睜著眼，她想抬起頭來，身子卻不聽使喚，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聽到腳步聲與驚呼聲亂成一團，許多人圍了上來，朦朧的視線也逐漸清晰，待見到諸多熟悉的臉孔時，紫璃才長抒了口氣，可她立即想起風后傷勢，立即悲從中來。她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表露情感，於是強忍淚水，雖然忍住了眼淚，可聲音卻是控制不住，對無塵哽咽道：「師叔……快救爹爹……」



其實不用紫璃多說，其餘眾人也察覺到風后身負重傷，性命危在旦夕，無塵聽到風后呼吸微弱，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他立即伸手一搭後者脈搏，只覺心跳斷斷續續，恐怕心脈已斷，如今只靠一口氣支撐。身邊的瑤光可沒有丈夫的觀察入微，她見風后傷重，悲憤交加率先流下淚來，大喊道：「師哥！！！師哥！！！你撐著，你……咦？？！！」



聽到瑤光的狐疑聲，旁邊的青書順著她目光瞧去，也是大吃一驚，可他反應比瑤光迅速許多，唯一愣神便對左右弟子說道：「快把菁兒姑娘找來，她的神通或許能救風后。」



「菁兒已失蹤兩日，父親和大伯發現這兩天也不見南宮暘的蹤影，正走去找太后興師問罪，說要討個說法呢。」說話之人是慕容家掌門慕容子奕，碰巧他在瓊華派的營帳商議聯合進攻長安的要事，青書眉頭幾乎皺成一條直線，沉聲吩咐弟子道：「那把劍公子請來吧……」

卷八結局 - 第二百五十一章 - 聲聞於天（2）

無塵道：「師妹師弟，你倆用神風術護著風后心脈，璃兒只是耗盡法力，交給我來處理。」



現場眾人七嘴八舌，紫璃只聽得頭昏腦漲，然後只覺右手一緊，無塵盤膝坐下，左手握著紫璃右臂，然後二人兩掌相抵，一陣柔和的法力直接傳送到紫璃體內。無塵紫璃法力同源，後者也並非受了重傷，只是精疲力竭，無塵傳送法力後紫璃精神一振，雖非馬上變得生龍活虎，但還是恢復了不少力氣。



紫璃稍感好轉，立即半坐起來顫聲道：「師叔，來，咱們四人一起救爹爹，一起救爹爹！」她邊說邊側頭望去，只見瑤光與青書把風后扶起盤膝而坐，二人各用一手抵著風后雙手掌心，利用神風術不斷把法力傳到風后體內。所謂關心則亂，以往觀人入微的紫璃並沒察覺到瑤光青書臉色有異，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風后面前坐下，雙手抵著對方胸膛，便要將功力傳送到對方身上。



風后見到紫璃，忽然輕輕「呀」了一聲，然後沙啞著聲音道：「不……不必了……」



「爹爹，我們一定可以救你！一定可以！」紫璃幾乎急得要哭了，正當她抬頭望向風后時，整個人登時僵在原地，良久反應不來。



只因她看到風后面具下的真容。



人皮面具下的真容。



人皮面具下，那張毀了半邊的真容。



這是紫璃再也熟悉無比，卻是最意想不到的真容。



「靜安……哥哥？」



「璃……妹……」風后，不，靜安慘然一笑，有氣無力地輕聲呼喚，一聽到這聲稱呼，紫璃彷徨無措，如遭電擊，強撐著的心瞬間崩塌，平日不吃人間煙火，總是一臉淡然，宛若翩翩仙子的她，此刻就如個平常人一樣，眼中淚水肆意狂飆，腦子也停止了思考，只能聽著靜安斷斷續續地道：

「當日我被常先偷襲，身負重傷……



師父本有機會戰勝常先，卻當時不知神通奧秘，最終敗下陣來……」

紫璃之前也推斷過荊楚因此戰敗，如今聽到當真如此，她滿腔悲戚，緩緩點了點頭，聽著靜安續說下去。

「師父不敵……受了致命重傷，



但常先也被他重創，一時昏了……過去。



但……師父不行了，他臨終前……



將畢生功力傳到……我身上，要我定要回來……好好保護你，一輩子……好好……守護你。」

聽到這裡，紫璃心中一震。瓊華派弟子雖能以神風術互相傳送功力，可要將他人功力蓄積在自己氣海的話，卻要承受極大風險，輕則走火入魔武功盡失，重則氣神不合爆體而亡。果不其然，靜安續道：

「只可惜……只可惜……師父將功力灌入我氣海後……我只覺五內翻騰，渾身像被蟻咬似的，劇痛下昏厥過去，醒來後我失去記憶，並且已被黃帝他們植入了九尾狐……



黃帝與其他黃子們一直說我是荊楚，我……我當時失去記憶……腦袋裏只有零碎在瓊華片段……竟以為自己真的便是師父……



直到崑崙山上與你重逢，我的記憶……我與你的記憶……才……才慢慢重拾回來……」

紫璃聽得淒然淚下，同時風后之前的諸多疑點也得到解答。



為何風后不認得南宮豐隆三父子，



只因年紀輕輕的靜安根本沒見過南宮家三人！



為何風后性情與荊楚大有差別，



因為他根本不是荊楚！



為何風后認得紫璃，卻不認得紫瓏，



因為他……



靜安滿目柔情地看著紫璃，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他的目光緩緩移到一旁，兩道淚水劃破臉頰，他長歎口氣，低聲道：

「若非我那天粗心大意.....若不是我功力不濟......師父也不會......他便不會......為我而死，我的所有功力……其實全部都屬於師父。



而且......而且......璃妹也好，師叔們也罷，還有天下世人......大家想念的也只是師父……我這條命.......不值大家所念.......於是……於是……」

「於是靜安哥哥你明明已經恢復記憶，卻選擇繼續裝成爹爹，再偷偷用萬象天羅將自己面容改成爹爹模樣，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被逼脫下人皮面具，我們見到的仍是爹爹的相貌。」



靜安緩緩點頭，紫璃再也按捺不住，撲到靜安懷裏泣不成聲，其餘瓊華七聖也面面相覷，瑤光更是淚如雨下，不停呢喃道：「傻孩子……傻孩子……」



至於靜安，他輕輕歎了口氣，再也沒有說下去，他選擇在最後時刻，把那一直埋藏在心裏，想要對紫璃說的話，伴隨自己逝去。



也不知是否迴光返照，靜安目光忽然從紫璃身上移開，向旁邊望去，嘴上喃喃說道：「劍公子呢……」



此刻劍楓寒也已經來到營帳，青書低聲對他說明原委，他立即上前蹲下，輕聲道：「我在。」靜安各握著紫璃與劍楓寒一隻手，把二人手掌交疊一起，他還想說些什麼，卻一口氣提不上來。紫璃淚如雨下，劍楓寒緊緊握了握靜安的手，低聲道：「我會一輩子保護紫璃，交給我吧。」靜安望著劍楓寒，臉上牽起一抹釋懷的溫柔笑容，然後身子往前一傾，在紫璃懷中就此嚥氣。



紫璃怔怔抱著靜安的屍體，瓊華眾人圍在紫璃身邊，所有人沉浸在悲傷之中，現場之中有部分弟子是與靜安同輩，雖然對方失蹤多年，但念及昔日同門學藝的情景，也不禁淅淅索索默默飲泣。瑤光等瓊華七聖紛紛感到自責，或許他們表現出來自己重視荊楚多於靜安，才導致後者回歸後來一直不敢表露身份。至於紫璃更是悲痛得無可復加，劍楓寒一聲不吭蹲在紫璃身旁，右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無聲陪伴著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爾營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個傳信士兵在帳外大聲喊道：「太后有請各位英雄前往主帳！！」



眾人正值悲傷，瑤光晦氣地回頭喝道：「管你太后還是什麼的，都等一等，我們待會就過去！！」



哪想到這傳信士兵不止沒有因此退下，更直接闖進營中，瑤光正要發怒痛罵，士兵卻顫聲道出一個足以震撼眾人的消息：



黃帝率領數萬屍妖突破函谷關。



弘農洛陽，瞬間失守。



「太后說決戰即至，要各位英雄……」

立即準備出發。





待我率領萬軍來，



天下華胥洛陽中。





《易水》卷八 - 生死相隨 完

寫於2024年6月25日

哈嘍~ 想不到卷八那麼快就完結，這一卷除了鋪墊最終大戰的舞台外，更要用來豐富幾個角色，還有回收部分的伏筆。

卷名《生死相隨》，最直白自是常先對臾區，還有靜安對紫璃的感情。更深一層的，也有南宮暘對南宮暟，還有菁兒對南冉。

風后的真實身份是靜安，連登有讀者早早留意到了，我當時還故弄玄虛，說什麼欸法器不同啊，好吧，讀者你很棒，你猜得沒錯。

靜安的靈感來源是Pixel 的Coco：當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記得你時，你就是真的死了。

靜安失憶時以為自己是荊楚，待恢復記憶後才赫然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而當時瓊華七聖、紫璃姐妹等人下意識認為他是荊楚，這讓他本就覺得虧欠荊楚的內心更加自責，更以為別人已將他遺忘，於是只能繼續利用「荊楚」的身份留在主角陣營守護紫璃。

隨著風后的死，黃帝大軍壓境，最終決戰拉開序幕。

而本作的結局篇，開始了。

記得連載初期，不少讀者都說待差不多完結時通知他們，他們會一口氣追下去。

現在是時候了~



易水終卷 - 寒風易水



正式開始。

第二百五十二章 - 軒轅黃帝（1）

「軒轅，軒轅……」



隨著布簾拉開聲響起，柔和的光線滲入眼簾，黃帝睜開雙眼，他下意識地想要呼喚縉雲，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大土屋裏。



一名婦人推門而進來到他塌邊，黃帝見到她手中端著的那套黃色華服，眉頭不禁輕輕一皺，衝口而出問道：「這是什麼？」



婦人抿嘴笑道：「你睡昏過頭喇？忘了今天是祭天之日麼？快起來，讓為母助你穿衣。」



「為母……」



黃帝雖不情願，還是聽從婦人的話站起，婦人一邊幫他穿衣，嘴裏一邊念叨叨個不停，說今日是本族祭天之日，你父親已準備多時，四野諸侯都會過來參加慶典之云。幫黃帝穿好衣服之後，婦人又端來一盆清水讓他梳洗。



面對如此情景黃帝絲毫不覺驚訝，反倒處之泰然，從倒映中他看到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年輕臉孔，黃帝雙眸一斂，心道果然如此。



他正身處夢中。



此夢也非等閒，是他的前世記憶。



千年前，尚未成為黃帝時的記憶。

對，當時的他不叫黃帝。



他叫軒轅。

軒轅梳洗完後跟隨母親走出土屋，千年前的人尚未懂得用石磚建房，軒轅放眼望去盡是草屋茅廬，他是族長之子才有資格住在土屋之中。沿路走來，部族百姓夾道歡迎，手上拿著許多果子獸肉，臉上堆滿笑容，待二人走過後才慢慢簇擁上來跟在二人身後，軒轅母親將他領到一個木搭的大祭壇前便停下腳步，其餘人也在數丈外停了下來。



祭壇臺高二丈，四角點燃著火炬，階級盡頭處站著一名男子。他白髮蒼蒼，身形清癯，長得仙風道骨，一副和藹可親。男子面目雖然陌生，但軒轅下意識知道對方便是自己的父親，有熊族族長 – 少典。



軒轅仰首挺胸獨自登上祭壇，少典伸手牽他來到祭壇中央，隨後有熊族百姓逐一將貢品端上，待祭品擺滿兩側，才開始祭天儀式。



千年前的祭天儀式並無後世講究，少典跪拜在地念誦祭文，祈求蒼天神明庇佑有熊族。軒轅扭過頭來望向祭壇下方，部族百姓與少典一樣跪拜在地，望向祭壇時目光中流露出無比尊敬的眼神。然而見到少典與百姓們的虔誠，軒轅心裏卻冒出一陣不知名的反胃。



奴顏婢膝，令人作嘔。



「軒轅，來，你也跪下。」



少典側過頭來呼喚，軒轅本能抗拒，可想了半頃還是選擇隱忍不發。



自己羽翼未豐，任何反抗也是徒勞無功。



他默默從父親手上接過權杖，學著對方跪下祈禱，雖滿心不甘，卻仍做足儀式，少典不知兒子心思，只道對方與自己一樣，歡喜得連連點頭。



祭祀過後，也不知神明是否真的感受到有熊族的誠意，穹頂一時間佈滿了七彩祥雲，少典與百姓們齊聲歡呼，顯得十分高興，軒轅靜靜望著上空一言不發，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當夜少典舉行筵席，待宴客散盡，他才將兒子喚來，問道：「吾兒，見你整夜食不下嚥，似乎心事重重，你有何煩惱，不妨跟父親說說？」



軒轅本不想直言，可他也好奇少典的答案，於是思索片刻後問道：「父上，我們為何要祭天？」



少典一怔，他以為軒轅因快要接任族長之位的壓力而悶悶不樂，怎想到竟是為了這個原因，他略帶狐疑，卻還是保持一如以往的慈祥笑容答道：「蒼天神明賜予我們食物，賜予我們生命，賜予我們一切所需。所以才要答謝神恩，祈求神明繼續保佑眷顧我族，讓族人們永遠有飽飯吃，永遠有好的生活。」



「讓族人永遠有飽飯吃，永遠有好的生活 ……」



軒轅喃喃自語，重復著少典的說話，後者正欣慰兒子明白事理，卻聽軒轅又道：「可父上作為一族之主，卻選擇在眾目睽睽下向神明下跪了。」



軒轅天資聰敏，年紀雖少卻已表現出超凡氣度，家族秘術的修為甚至已有超越少典的勢頭，加上處事英明果斷，少典才決定將族長之位早早傳給兒子。他深知軒轅心高氣傲，聽到此話後啞然失笑，握著軒轅雙手笑道：「傻孩子，上蒼乃是主宰一切的神明，為父只是肉體凡胎，對神明下跪又有何羞恥？」



軒轅沒再說下去，這些年來他在父親身邊學習如何管治部族，知道父親事事以族人角度出發，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領袖。



可每每想到父親乃至所有族人卑躬屈膝敬畏上蒼，軒轅心裏總覺不以為然。



「如祭天能哄得上蒼神明歡喜，那是否代表我們不需狩獵也有獵物送上門來？是否代表洪水淹沒而來我們不需避難也安然無恙？我們用盡方法生存下去，獵物是靠我們努力打回來，單凡有何天災，也是靠我們努力重建家園……」



「既是我們努力才能獲得成果，為何要感激神明？」



軒轅少年老成，知道少典定會覺得自己的看法大逆不道，也深知沒有一個族人能理解自己，所以他選擇把這心思埋藏心底，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如此再過一年，他正式接任族長，數年後少典病逝，軒轅正式成為族中最高地位之人。



有熊族的家族秘術能聽見動物心聲，族人因此善於馴獸狩獵，才在上古時代迅速發展，遠遠領先除神農以外的其他部族。軒轅得天獨厚，不但將此秘術練得爐火純青，更突破前人所限，在秘術中有了突破。



那便是他不僅能聽見動物心聲，更能準確聽到每個人的內心想法。



藉此秘術之便，軒轅慢慢掌握到各種操控人心的手段，隨著年歲增長，其御人之術更是爐火純青，手下也越來越多能力出眾的能人異士。



之後軒轅擴張有熊族地盤，對內沿用少典治理方針，對外不停說服其他部族歸順。憑著讀心秘術，許多部族首領同意歸順有熊族之下，到遇上死活不願歸降的，軒轅也會找出藉口武力討伐。



彼時他麾下部族人強馬壯，所向披靡，尋常敵人自然並非敵手，最終軒轅一統華夏，受到神明西王母與九天玄女的接見，成為眾所周知的 –

黃帝。

以家個故進度係幾多%

85 ~ 90%

第二百五十三章 - 洛陽之戰（1）

前事言罷，回到千年之後。



就在縉雲出發泰山不久過後，黃帝召來少皞、凌雲、霽雲、大鴻四人。先令少皞大鴻率領屍妖部隊前往潼關，再叫凌雲霽雲集結燕軍與仙霞弟子保護輜重，待兩軍集合立即全速攻打函谷關。四人不約而同神色一凜，暗道決戰之日終於蒞臨，自從常先被俘，大鴻每天都迫不及待想要出兵掃平開封，於是雷厲風行，不到一日已將數萬屍妖準備妥當，立即出發；凌雲霽雲只比大鴻稍慢，多過一日也準備好輜重，仙霞燕軍護著黃帝前往潼關與大鴻會師。



黃帝著令少皞大鴻擔任先鋒，全速攻打函谷關。彼時正值盟軍首領齊集開封之時，各方部隊尚未完全集結，太后也沒想到黃帝會突施偷襲，關中雖有軍隊，卻怎會是屍妖大軍的對手？而且少皞這次身先士卒，一進攻便乘坐墨鶴飛上城牆大開殺戒，守關將士甚至沒來得及燃燒狼煙通知友軍，便全被少皞屠戮。



不到一日函谷關便被攻破，後方都弘農也被華胥取下，然而黃帝卻沒叫大鴻就此停下，他叫少皞大鴻將弘農城內梁軍全部殺光，然後繼續領軍直奔洛陽。



少皞大鴻前腳剛走，黃帝後腳便至，有他們在弘農城百姓自然不敢反抗，至於洛陽那邊，由於弘農沒有信息傳出，洛陽守軍自然沒有防備，在少皞與大鴻的全力進攻下也是一天便告失守。幸運的是洛陽比弘農大上數倍，任少皞本領再高，這次終究未能阻止有人逃出，就是如此，華胥軍攻破洛陽的消息終於傳回開封。



攻破洛陽後，少皞、大鴻、凌雲、霽雲兵分四路，迅速將洛陽八關全部取下。黃帝之後第一件事還是將梁國的士兵全部殺害，上至守城將領，下至炊事兵一個不留。他此舉目的是要立威，果然，城中百姓見狀紛紛嚇破了膽，全部不敢反抗。黃帝隨後沿用佔領長安時恩威並施的策略，不過兩日，洛陽城僻靜得宛如死城一樣。



洛陽作為前朝古都，其皇城已被修葺改建，如今變成官署官邸，昔日的皇宮已不復原貌，唯獨最大的德陽殿依舊保留下來，以作慶典之用。



黃帝進城後住進官署，如今他坐在殿中一張太師椅中緩緩睜開眼來。



他適才感到十分疲憊，本想閉目休憩一會，哪想到一覺睡來，竟夢回千年之前的記憶。黃帝輕輕呼了口長氣，心中感慨萬千。其實以前仍是聖宗皇帝之時，他已不時做這種奇異夢境，這些夢境雖真實無比，但聖宗當時也不以為意，只當自己胡思亂想。後來得知自己是黃帝轉世，更拾回前世的種種秘術，這才驚覺原來那些都是埋藏在血液之下的前世記憶。



透過夢回前世，黃帝已將記憶逐步尋回。



年輕時學習家族法術；



年歲漸長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如何治理部族；



多年後自己修練出讀心秘術；



乘機少典族長之位，開始四處遊歷，降服神獸，結識四方豪傑；



擴張有熊族版圖，最後與當代炎帝和談，促成有熊族與神農族之間盟約；



掃平諸侯，四方歸順，擊退魔族，受到天帝冊封；



最後自己習得秘術能長生不老，



還有最後的阪泉之戰……



夢境有時候荒誕至極，有時候卻是平平無奇，可這種親身經歷過，然後多年後被人喚醒的感覺，絕非尋常夢境可比。就如前世的他一樣，黃帝總能分清夢境與事實，總能知道哪些夢是因為自己日有所思，又有哪些是來自前世。



黃帝輕輕搖了搖頭，嘗試讓腦子清醒一點，隨後又調整了一下坐姿，然而如此輕微的動作還是讓他立即上氣不接下氣，又再激烈地咳個不停。黃帝體內的九嬰邪魅一笑，也不知是嘲諷還是責怪，總之就是怪腔怪調地道：「我老早說過，以你身子狀況，再用一次神通便會油盡燈枯。嘿，你偏偏不聽，更一次過用了白澤的百曉還有開明獸的神眸，別以為你掌控得當便會無事，你自己心知肚明自己時日無多，再拖下去，什麼毀掉生死冊也幫不了你。」



黃帝等九嬰說完後才冷冷地道：「你我視覺共享，我所見到的未來你也看到，你知道我這決定是正確的。」



九嬰又是一陣邪笑，過來半晌忽然面目猙獰惡狠狠對著黃帝道：「自然知道你是正確的，可我覺得你命苦啊！等候千年輪迴轉世，投胎去到帝王之家，嘿，以為一切平步青雲嗎？哪想到垂死之時才覺醒……」



「那得問你為何那麼久才找上門來。」黃帝冷冷地回應，九嬰卻不以為意，續道：「嘿，我好歹救你一命，若非我告知你真相，若非我主動成為你的山海契約，你早就再次墮入輪迴。不過你也真命苦啊，難得重獲秘術，卻又……嘿嘿嘿嘿嘿，如今你油盡燈枯，命不久矣，竟將生死託付給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蛋，我只替你感到悲涼，要是我的話，真寧願自己動手，至少生死掌握在自己手裏，不必依靠這幫大蠢蛋。」



「豐隆與常先都是我的好幫手，他們都不是蠢蛋。」黃帝立即反駁，九嬰譏笑道：「黃帝啊黃帝，以前你在應龍面前裝著德高望重，如今在老子面前佯裝義薄雲天，不過我跟應龍一樣，勸你在老子眼前還是把這副虛偽的嘴臉收起來吧，如你所言我倆共享視覺，老子還不知你是什麼人麼！？」



「……」黃帝無言以對，直到他完全止住了咳嗽，才淡淡然轉移話題道：「你不必擔憂，我們定能大獲全勝。」



「嘿，非也非也，你所見到的將來並非必然，只要有足夠變數，還是會產生變化。」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佈下的一切，便是讓它變成必然。」



九嬰不知何時開始已收起戲謔的笑容，語氣漸變凝重，一字字地道：「世上並無必然，所以老子才堅持不能過於被動，如今你將咱們的生命賭在你手下身上，反正老子是覺得過於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