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 武俠 * 山海經 * 冒險 】《易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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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9 13:42:17
2024-04-01 06:38:31
第二百三十四章 - 鳳棲盟約(2)

一時間,南宮暘只覺胸口閉塞,與南宮暟相處的點點滴滴浮現腦海,最後他不敢想起天安城裏的事情, 他嘶聲怒吼出來,歇斯底里地道:「不要說!不要說!不要再說了!!!!!!」



太后見狀尖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尖銳可怖,竟還蓋過了南宮暘的嘶吼,在殿中不停迴蕩,宛如鬼魅低吟。她笑了好一陣子,倏忽沉下臉來,陰森猙獰的鳳眼帶着惡寒的目光直視南宮暘,嘴上牽起一抹詭秘笑容,一字字地道:



「所以南宮卿家,你如今明白為何黃帝一直不重用你了吧。」



此言一出,南宮暘頓時臉色一僵,就像被人潑上一盆冷水。本來有點老羞成怒的他立即冷靜下來,冷冷地道:「本門祖訓是永遠效忠大梁,我自問這些年來遵從祖訓,並沒露出任何破綻,不知太后是如何看得出來?」他心想事已至此再也無法隱瞞,於是坦坦蕩蕩承認下來。



太后滿意地長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你兩兄弟破綻挺少的,最大破綻的,反而是你們家的老門主罷。」



南宮暘寒著臉沉默頃叟,然後緩緩點了點頭。他父親南宮豐隆(縉雲)自從將掌門之位傳給他後便退隱江湖,不但沒再住在南宮山莊之內,就連這些年來叛軍四起,他也沒有自薦到前線抗敵。作為十一黃子南宮暘自然知道縉雲這些年來在忙什麼,但確實這些就成為太后發現真相的破綻。



太后冷笑道:「不過也沒辦法,自從前太子血洗南宮山莊起,我想老門主的心已不在大梁身上。他一直效忠的,應該也是聖宗皇帝罷了。不過這份忠心也著實難得,真是讓人欽佩。否則老門主年紀不輕,又久在南宮山莊裏享福,要他住那麼多年湖畔茅廬,還有西北冷冽的長安,老門主可住得慣麼?」



聽到這裏,南宮暘終於心神一凜,駭然變色。



能準確無誤說出此等細節,太后不但得悉黃帝秘密,竟是對一切也了如指掌!



南宮暘本以為太后只是拆穿南宮家內應的身份,哪想到對方竟知道黃帝的秘密,這下只把他驚得霍然站起。南宮暘意識到對方的危險性,立即潛運法力聚於雙手,但聽紫色電光啪啦啪啦作響,在他掌心閃爍不停,此時的他臉上早已不是一開始的鎮定,滿臉兇悍地對著太后喝道:「你還知道什麼!?」



四周宮女見狀立即各進一步,南宮暘掃視過去,宮女雙掌胸前交錯,結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手印,接著風聲四起,若隱若現的藍煙從地下裊裊升起,宮女們五指成爪擺出架勢,藍煙似煙似霧,從各人手臂纏繞到指尖,更增詭秘。



南宮暘見已撕破臉皮,況且太后對己方情報了如指掌,就算逃出鳳棲樓也無法再如以往般潛伏,他把心一橫,暗道乾脆將眼前敵人統統幹掉,能套出太后來歷固然是好,就算套不出來也是奇功一件,足能以功抵過。於是南宮暘雙手一錯,紫電在掌中結成兩柄電劍,他環視一週,看看要從哪個宮女開始下手。



就在現在劍拔弩張之際,太后施施然一擺手,宮女們齊齊收招後退。南宮暘微微一愣,卻沒因此放下戒心,噼啪作響的電劍仍緊握手裏,只見太后又露出那詭譎無比的陰森笑容,道:「你問哀家還知道什麼?哀家說過了,一切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一切一切我都一清二楚啊。比方說聖宗當日如何裝死,你們何時植入山海契約,如何隱居在湖畔小屋,如何乘著紀貉鈞撤離梁國時偷襲,如何在崑崙一帶大施殺戮,這些哀家都知道啊。」



南宮暘只聽得冷汗直冒,問道:「那當日你首次聽到華胥黃帝時表現出來的驚慌失措,也是故意裝出來的?」



太后淡然一笑,續道:「那是自然,當日長安城破的消息傳到開封,眾大臣人心惶惶。哀家自然要在你的面前演戲,二來也是靜待時機來臨。果然啊,聖宗……嘿,現在應該稱呼他作黃帝吧,他貪勝不知歸,你們在晉國如何鎩羽而歸,在楚國如何陰謀敗露,還有你……」



說到這裏,太后嘴角笑意更濃,也不知是嘲笑還是什麼,瞪著南宮暘一字字說道:「你如何蒙過前線的士兵,甚至去到天安城做了什麼『好事』,哀家可都知道哦。」



太后語調縱使緩慢而柔和,卻如重錘一樣敲在南宮暘的心坎。南宮暘如遭電擊,內心如萬馬奔騰,只幾句言談間,南宮暘的氣勢已被太后壓了下去。



南宮暘心頭噗通噗通跳個不停,腦中全是想著太后所說的一言一語,腦中全想著她如何知曉這一切秘密。



她怎會知道南宮家是黃帝的細作;



她怎會知道黃帝就是梁聖宗;



她怎會知道黃帝湖邊小屋的居所;



她怎會知道我施展神通,避開耳目前往晉國;



她怎會知道……



殺死大哥的……是我!?



隨著南宮暘腦中思緒越加混亂,進門時的自信已蕩然無存,體內的應龍提醒道:「切莫慌亂!縱使她再會蠱惑人心,論實力仍是我們佔優,我們可以先逃出這裏再從長計議,也可以拼盡全力,將這妖女就地解決!」南宮暘一想也是,他先是掃視四方思索要如好逃脫,然後目光又在太后與宮女身上飄來飄去,沉思戰勝對方的可能。



可即便是他這個心思也被太后看透,她嘴角微微揚起,笑道:「哀家早說了,你的一切心思,都在哀家預料之中……」



說著說著,太后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上驀然散發出一陣讓人窒息的法力,本來籠罩在鳳棲樓的藍氣似是受她召喚,從四方八面洶湧而來,統統聚集在太后身上。藍氣凝聚不散,先在太后肩上化成一襲無風自動的披風,然後在她的頭上凝成一個鳳冠!
2024-04-01 06:46:16
太后都山海契約
2024-04-01 09:13:52
唔係~ 下章會講~
2024-04-02 06:25:25
太后本身就係神獸
2024-04-02 07:12:30
然後黃帝當年卜得落..................我不敢想象
2024-04-02 21:21:41
2024-04-03 07:06:19
第二百三十四章 - 鳳棲盟約(3)

太后法力暴漲,四周變得極為陰冷,只聽「喀嚓喀嚓」響,南宮暘垂頭一望,殿內的石板地統統結上一層薄霜,與此同時,就連空氣也變得十分稀薄,甚至比身處萬丈頂峰時更加難以呼吸。



她露了這一手,頓時讓南宮暘大為驚駭。只因太后此刻散發出來的法力已不下於他,然而太后淡定自若,似乎仍未使出全力,如此高深莫測的敵人,再加上有數名宮女相助,就算是南宮暘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南宮暘狠狠一咬牙,雙手交錯便要準備動手,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太后驀地撤走自己法力,那駭人的壓迫感頓時消失無影,她看著錯愕的南宮暘,緩緩說道:「南宮卿家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咱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黃帝對卿家你不待見,哀家卻愛惜你是個人才,今日把你喚來鳯棲樓……」



「便是要跟你共商結盟細節,南宮卿家切莫讓哀家失望啊。」



「……結盟?」



「你們南宮家盲目跟隨聖宗的只有南宮豐隆,聖宗……嘿嘿嘿……現在該稱為黃帝罷,他從小對你不待見,哀家卻從小覺得世上能者居之,你能力既比人強,理應就獲得更多的嘉許。南宮暟讓給你,雖是源於兄弟情深,但換句話說,他也沒有資格獲得你應得的東西。」



「……」



「你要南宮家飛黃騰達,不,準確而言,你要南宮家在你手上發揚光大,成為八派之最。你要擊敗其他黃子,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你這些願望,哀家可清楚得很,黃帝現在能給你的,哀家同樣可以,黃帝現在不給你的,哀家也可以給你,甚至黃帝沒有能力給你的,哀家也絕對可以。」



太后的語調充滿誘惑,她的話也全部說中南宮暘的心坎,他自知心中願望極難實現,且不說父親南宮豐隆才是黃帝最信任的人,就算今日天下一統,他南宮暘也未必取得首功,只因就算沒有縉雲,黃帝最信任、最重視的,仍不是他。



而是常先。



太后的話就如有一股神秘的魔力,不止南宮暘聽著聽著漸漸放鬆了拳頭,就連他體內的應龍也聽得默默點頭。太后彷彿看透他的心思,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徐徐說道:「你注意聽了,哀家並非要將你收於麾下,反是與你結盟合作,我們的關係將會不分高低,只要擊敗黃帝一統天下,你要麼自行獨領一國,要麼……」



「成為我的盟友,與我共!治!天!下!」



太后的話誘惑到南宮暘最深層的願望,後者終於找到人能滿足自己,心情滂湃得難以言喻,他忽然想起太后剛剛的一句話,問道:「你說你有能力給予黃帝不能給我的,那是什麼。」



太后邪魅一笑,淡淡道:「那是你最懊悔的事情 - 你的大哥南宮暟。」



「哼,南宮暟死有餘辜,我一點都不懊悔!!」



太后聞言笑而不語,南宮暘寒著臉與她相對良久,最終後者撤走凝聚雙手的法力,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太后滿意一笑,腳踏蓮步妖冶地走到南宮暘身側,輕聲說道:「雲海司巫。」



「雲海……司巫?」南宮暘嘴嚼著這陌生的名字,太后妖冶的笑容中帶了些許唏噓,說道:「許多年前的巴蜀地區為蠻荒之地,各部族的首領精通巫術,故名為司巫。我們雲海族曾出過一名實力強悍的司巫,不止一統巴蜀,更將當時的中原皇帝殺死……」



太后接著將這段雲海族的歷史娓娓道來,雲海司巫如何染指中原,如何引得中原皇朝派來青松子查探,司巫如何擊敗青松子,甚至最後青松子如何連同燭龍擊敗司巫,粉碎其一統天下的夙願,也毫不保留說了出來。



這個有關神鐵門與雲海族的故事極為隱秘,本來只有神鐵門掌門世代相傳,所以就連南宮暘也是首次聽聞。聽罷,南宮暘驚訝不已,如此說來,莫非……



「你想得沒錯,哀家正是雲海族的後裔,也是如今的司巫。」太后重新坐回椅子上,眼光掃過所有宮女,道:「她們也是。」



南宮暘心下恍然,原來太后等人使用的是遠古流傳下來的巫術,這巫術銷聲匿跡已久,難怪他認不出來,應龍也所知不多。想到這裏,南宮暘心裏浮出更多問題,不禁問道:「你說事成之後與我平分天下,那當今皇帝你又會如何處置?」



二人所說的皇帝,乃梁聖宗與太后所生之子,當今梁國正統皇帝。可這皇帝卻不是成大器的模樣,甚至有點天生愚鈍,到如今處事仍像個小童似的。但太后對這兒子極為寵愛,一路以來替皇帝剷除異己,不管是朝堂上的政敵,或者是後宮中能威脅皇帝地位的其他皇子,又或者是威脅大梁江山的義軍,太后都親力親為剷除敵人。



所以南宮暘仔細一想,當真的擊敗黃帝,太后當真甘願與自己平分天下?



還只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皇上是怎樣的人,南宮卿家難道心裏沒數?」說到皇帝,太后那險峻的目光倏忽泛出一絲溫柔,二人四目相對,太后長歎一聲,說道:「哀家今日與你合作,一來因為利益一致,二來也是別無選擇。你不必擔心一統天下後我會對你幹嘛,我雖身負巫術,終究也只是個尋常人,逃不過生老病死。皇上非但不是治世之才,就連日常生活也不得自理,對你絕對構成不了威脅,所以哀家只求一事,日後到我壽終正寢,但望你能任他繼續當這皇帝,安安分分渡過餘生,那也是夠了。」



南宮暘的目光從沒離開對方,但見太后這翻話說出來時不帶分毫狡譎神色,坦蕩承認與自己結盟是為了利益一致,而其對親兒的關愛更是真摯感人。雖是感受到對方母子之間的舐犢之情,可南宮暘鐵石心腸,並沒因此動了惻隱之心。他腦中急促運轉,想著的都是關於自己的事情。



他的目光時而猶豫,時而擔憂,時而兇狠,時而溫柔。最終,他嘴角也牽起一抹冷傲的微笑。



「好,我答應你。」
2024-04-05 09:10:11
第二百三十五章 - 黃帝神通(1)

開封皇宮,大慶殿內。



少皞眼見自己的副官與黃帝所有內應均被南宮暘剿滅,數個頭顱就像皮球一樣滾在大殿中央,南宮暘傲睨得志,昂然直入走到太后身旁,眼神戲謔地瞪著自己,彷彿自己也將會是他們囊中之物。



他不知太后用何手段策反南宮暘,而此刻情勢也不容他多想,風后菁兒雖奈何不了少皞,但加上紫璃與南宮暘就不同說法。少皞一咬牙,心想與其被對方緩緩消耗法力,不如拼死一搏,他想利用蜚牛火毒神通將在場眾人毒死,雖會連累常先,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念罷,少皞正要使出神通,倏忽感到殿內溫度不停攀升,他本已渾身是汗,如今簡直感覺置身熔爐,彷彿自己的血液也快要蒸發。在此悶熱的環境之中,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眾人體力優劣很快就顯露出來,菁兒率先慢了下來,少皞見狀連忙攻向菁兒,在旁掠陣的紫璃立即搶上相護,菁兒也知自己力有不逮,雖不情願,但也乘著紫璃掩護退下火線。



「奇怪,這熱浪到底從何而來?」菁兒心中狐疑,驀地靈光一閃,朝地上的常先望去。只見對方的山海契約面具雖是碎了一半,可肉眼可見的熱浪卻從常先身上騰騰冒出,熱浪不只讓四周景物扭曲變形,地下的石磚地更開始泛起紅光,就似正在冶煉的鐵鋼一樣。



少皞心中一凜,他自然認得常先這招,正正就是三足金烏的神通!



「太后小心!這廝想跟你玉石俱焚!!」



南宮暘雖然不知常先神通,但江湖經驗豐富的他也意識到了什麼,立即護在太后身前,菁兒也急忙對著紫璃風后大聲叫道:「紫璃姐姐,風后叔叔!小心!」她話聲未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常先使出的火龍卷在少皞風后紫璃三人中央拔地而起,這道火龍卷威力甚為強悍,風紫二人雖然心知後退有何後果,但逼於無奈,只能雙雙向後閃開。



少皞知道這是常先替自己爭取逃跑機會,心想到了這危機時刻,自己只想著如何獨自偷生,常先卻拼盡最後一分力氣替自己開路,想到這裏少皞愧疚難當,對著常先喊道:「撐著!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然後畫筆一捺繪出巨鶴,少皞翻身騎上,然後驅著火鶴撞破屋頂,落荒而逃而去。



常先此刻也是強弩之末,他被煌雷訣貫穿,傷口血流如注,雖然血液在熱浪下瞬間蒸發,但還是失血過多,早就頭昏眼花,精疲力盡。見到少皞安然離去,他這才如釋重負,繃緊的神經一鬆,立即覺得天旋地轉,就此雙目一閉昏死過去。



這場戰鬥說久不久,從少皞常先動手至今只過了約半個時辰,本來守在殿內的禁軍一開始就被敵人全部擊殺,隨後菁兒三人與敵人激鬥,殿內法力四溢,罡風四起,尋常禁軍別說無法插手,就連走進大殿他們也辦不到。直到如今少皞遠去,常先昏厥,他們才可以走進殿中。



南宮暘指使著禁軍清理大殿,隨後走到常先身旁,從懷中取出數枚透骨釘,狠狠打在常先氣海附近幾個大穴,接著對禁軍道:「準備數條鐵鏈把他栓著,拉到一旁止血,太后待會還要審問他。」紫璃在旁冷眼旁觀,南宮暘這幾枚透骨釘所打的穴位,全是運勁必經大穴。如今這幾個穴位被封,常先便會無法潛運法力,自然也無法使用山海契約。



紫璃三人面面相覷,隨後太后邀請眾人到偏殿繼續商議,眾人雖察覺太后並不簡單,但雲海一族數百年來消聲匿跡,縱然他們察覺不妥,也無法得知其真實身份。紫璃風后滿腹疑惑,神色間充滿戒備,至於菁兒更是不必多說,她與太后仇深似海,南宮暘又是殺害容蓉的兇手,她對二人痛恨入骨,自然也是一臉提防,表現出絕不信任對方的姿態。



太后見狀淡淡一笑,對南宮暘柔聲道:「南宫卿家,你將黃帝的錦囊給幾位看看吧。」南宮暘依言取出錦囊信箋,遞到紫璃面前,後者將信將疑接到手上一看,然後將信箋遞給風后,後者只看一眼便道:「的確是黃帝字跡。」紫璃默默點頭,把信箋交還對方,她心中滿是疑惑,決定先不發一言,繼續維持質疑的神情,聽聽太后與南宮暘如何解釋。



果不其然,太后接着便道:「相信各位也知道南宮卿家為十一黃子之一,南宮世家也是黃帝安插在哀家身邊的內應。但在哀家循循善誘下,南宮卿家如今已棄暗投明 ……」



「那整個南宮世家呢?」



面對紫璃毫不客氣的打斷,太后也沒露出絲毫不滿,她望向南宮暘,後者答道:「這點你們大可放心,家父雖忠於黃帝,志不可屈。但我已擔任掌門多年,如今本門裏的精銳弟子全是我的心腹,只要我帶領他們反抗黃帝,他們定會跟隨。」



紫璃總覺南宮暘不值信任,又追問道:「落日弓又是什麼?」



南宮暘道:「落日弓乃當日后羿射日時所用神弓。黃帝之所以要我們奪得此物,只因落日弓正是能擊敗他的關鍵。」



紫璃三人心神一凜,情不自禁站了起來,南宮䁑續道:「當年梁聖宗陽壽將至,有一神獸主動找上了他,除了告知他黃帝轉世的身份外,更主動成為黃帝的山海契約,這個神獸便是大名鼎鼎的九嬰。」



除了太后之外,場中眾人無不吃驚,只聽南宮暘徐徐說道:「九嬰神通為吞噬神獸,被噬神獸的神通也能為其所用。傳說九嬰只要吞噬九柱神獸,分別是金白虎,木青龍,水玄武,火朱雀,風麒麟,雷夔牛,土刑天,知曉萬物之白澤與預知未來之開明。集合九柱神獸後,九嬰之神通將會進入通天徹地,無人能敵之境。」



聽到這裏,紫璃三人齊聲「哦」了一下,南宮暟曾說黃帝已經集合九柱神獸,那他如今豈非已無敵於天下?南宮暘看出眾人心中所想,表情凝重地點頭道:



「黃帝如今已齊集九柱神獸,本應天下無敵。所幸他身體羸弱,不能用盡九嬰神通。所以他之前才叫英招前往酆都,表面上助英招恢復功力,真正目的卻是要撕毀生死冊讓自己超脫天地生死。如今他雖已成功,然而天下間還有一件神器能威脅到他……」



南宮暘掃視場中眾人,擲地有聲一字字地道:



「就是后羿遺留下來的落日神弓!」
2024-04-08 07:28:55
第二百三十五章 - 黃帝神通(2)

或許是這一消息太過震撼,紫璃等人聽罷面面相覷,過了好一陣子仍未能消化過來,現場頓時陷入沉默之中。南宮暘繼續解釋,相傳九嬰在千年之前曾在人間作惡,據記載其為水火之怪,由於其聲如嬰孩哭泣,且長有九頭,故有此命名。



其時正為帝堯統治時期,乘著十日並出的災害,九嬰帶領著猰貐、鑿齒、大風、封豨、修蛇等妖物作亂。這些均是法力高強,修為深厚的妖物,一時間天下大亂,百姓人心惶惶,天下再無安全棲身之所。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少年英雄橫空出世,他擒封豨於桑林、斬修蛇於洞庭、誅鑿齒於疇華、繳大風於青丘,到最後與九嬰於凶水決鬥,這場戰鬥持續三日三夜,最後以英雄砍掉九嬰頭顱,後者沒入凶水之中告終。



之後那少年英雄射落九日,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讓天下回歸平靜,萬民皆喜,推舉他成為下任天下共主,這少年英雄便是日後家喻戶曉,大名鼎鼎的羿。神州大地在羿的統治下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待羿百年之後,百姓為紀念其功勳,將他生前愛弓「落日」陪葬於陵墓之中。



只是羿卻不知道,當日凶水一戰,雖然九嬰被他重創,最後時刻卻並沒真的被他殺死。九嬰感到自己並非羿的對手,故意讓對方砍掉自己一個頭顱,然後裝死沉入水底,其實借機遁走,匿藏在凶水之底休養生息。



此役九嬰元氣大損,花費了數百年才恢復功力,九嬰決心捲土重來,想要再次一統天下,卻又怕再有一個羿憑空出世對付自己。偶然之下,九嬰得知梁聖宗乃黃帝轉生,它靈機一觸,心想若自己能與黃帝聯手,天下間還有何人能夠匹敵?於是它主動找上壽元將至的梁聖宗,自願成為對方的山海契約,時至今日,九嬰附身黃帝已齊集九柱神獸,論能力已是天下無敵,唯一罩門便是當年羿所使用的落日神弓,這也是為何黃帝心心念念要先一步奪得此物的緣由。



紫璃一直冷冷看著南宮暘,直到對方說完,她沉默頃叟,轉頭問太后道:「太后,你當真相信此人?」



眾人目光齊齊聚集在南宮暘身上,就連太后也伸了個懶腰,陰惻惻對著南宮暘道:「對啊,哀家能夠完全託付南宮卿家嗎?」面對眾人質疑,後者臉色不變,反問道:「難道紫璃姑娘覺得我投降太后只是黃帝計策,好設下埋伏將你們一網打盡?」



「黃帝神獸為九嬰一事理應十分機密,就算風后作為十一黃子也對此從未耳聞,可見只有他的左臂右膀才會知道。他這邊廂要你尋找落日神弓,碰巧你又背叛他,又剛巧常先對我們動手被你擒獲,這一切也未免過於巧合罷?」



南宮暘面露一抹難以形容的苦笑,他沒有正面回答紫璃的問題,長歎道:「紫璃姑娘的疑慮不無有理。說到背叛黃帝的原因,我倒要反問姑娘一句,你可知道當日我在天安,為何要對自己兄長狠下殺手?」



紫璃見到南宮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背後卻是幹著背主弑兄等喪盡天良之事,不由得心生厭惡,立即板起俏臉寒聲道:「你此人背信棄義,禽獸不如,我又怎會知道你的心思?」



南宮暘眼神閃爍,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起來,他怔怔望向窗外,喃喃自語道:「禽獸不如……或許你說得沒錯,我不惜弑兄,也是想著將伐晉大敗的過錯推在常先身上,也是想借著大哥之死,能有更多藉口爭取表現,立下更多功勞……」



一直默不作聲的菁兒少有露出憎惡之色,罵道:「你……你為了功名利祿……竟連親兄長也能殺死,如今說回這件惡行也毫無悔意,簡直是卑鄙至極!」



南宮暘忽然失去冷靜,面目猙獰地對著菁兒吼道:「是又怎樣!?人生在世誰不想幹一番事業!?兄長辦事不力,既是多次感情用事放過南宮曉,甚至面對天安城那些蟻民都不敢下殺手,若不是我,天安城能夠攻下來麼!?他若只是個祭童那還罷了,他可是我南宮家的人!他犯了什麼錯,黃帝怪罪下來整個南宮家也要遭殃!」



南宮暘忽然失控,把菁兒嚇了一跳,她本不善言辭,立時不懂回應,南宮暘以為對方怕了自己,嘴角露出獰笑,大聲道:「如今你明白了吧?理解我的苦心了吧!?黃帝獎罰分明,南宮暟只要戰死沙場,他也就不會被黃帝怪罪,我們南宮家也不會受到怪罪!我殺他,是為了保存了家族的名聲地位!」



聽到南宮暘的狡辯,紫璃等人眉頭緊皺,皆是受不了對方此等喪心病狂的言論,唯獨太后依舊臉帶微笑,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只見南宮暘激動得雙目通紅,嘶啞著聲音道:「可我做這些換來是什麼?明明是常先少皞失算,才導致伐晉一役大敗,可常先卻從沒收到責難!!明明我毫無過錯,聽著黃帝吩咐一直靜靜潛伏在太后身邊,靜待著他給我機會表現。可是這次刺殺太后的任務,他仍是交給了常先!!!你們看看黃帝給我的任務寫著什麼!!???是『輔助』常先完成任務!!!!『輔助』!!是『輔助』!!!甚至連落日弓所在,他也不願告訴我!!!!只要我按著常先吩咐辦事!!!!!」



南宮要說到最後青筋暴現,可他大吼過後倏忽一笑,語氣驟變,忽然變得得意洋洋地道:「黃帝既不重視我,那也沒有關係,良禽擇木而棲,那就別怪我為自己謀求出路,轉投太后麾下。」他瞪了眼紫璃,那通紅雙眸若癲若狂,就連紫璃也心中一凜,暗生寒意。



發洩過後,南宮暘也漸漸冷靜下來,續道:「說回紫璃姑娘的疑慮,我也不知黃帝為何要找落日弓,如你所言,他體內神獸為九嬰本是秘密,十一黃子中也只有我、南宮豐隆與常先知道。或許是最近敗仗連連,損兵折將,讓他一時失去冷靜,急著扳回戰局,卻又擔心自己身份敗露,所以才會有此一著罷。」
2024-04-10 07:04:18
第二百三十六章 - 審問常先(1)

南宮暘字裏行間,還有那猙獰的表情,將心底裏的嫉妒與野心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紫璃雖不齒對方行為,卻已打消不少疑慮。太后也是早早看穿南宮暘的心思,才有當日在鳳棲樓的談判,她笑著接過話頭道:「南宮卿家分析有理,黃帝叫三名黃子刺殺哀家,足以看出他想一舉扭轉頹勢。可惜他千算萬算,卻太小瞧了哀家,不知我已查出他所有內應,更成功讓南宮卿家倒戈。今日哀家兵行險著,故意讓內應調走禁軍,讓常先少皞潛伏到哀家附近。我本以為他們會等姑娘你們離開才動手,特意叫南宮卿家待在外頭接應,殊不知他們竟按捺不住,如今生擒常先,猶如斷了黃帝一臂,只可惜最後沒能擋下少皞。他回去通風報信,黃帝便會知道我們結成聯盟,到時候便有了準備。所以說留給咱們的時間着實不多呀。」



紫璃如何不知對方正以退為進,正猶豫之際,太后又道:「哀家有一建議,不如咱們兵分兩路,一面結盟會師開封,另一邊則派人搶奪落日弓……」說到這裏,太后瞥向南宮暘,道:「南宮卿家,哀家擔心黃帝時刻就會揮軍攻來,你還是帶領貴派弟子守在哀家身側罷,搶奪落日弓一事,便交托給咱們的盟友,你說可好?」



太后這邊廂說相信南宮暘,卻把他與南宮家弟子留在身邊,尋找落日神弓此等大事交托紫璃等人手上,既表明並非對南宮暘百分百信任,又對紫璃等人顯露出結盟誠意。眾人皆無反對,齊齊點頭應允。



就在此時,偏殿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名禁軍推門進來稟報道:「太后,那逆犯醒來了。」



太后笑著站起,意味深長地道:「呵呵呵,好,我們且看看這個常先是否對得起黃帝的器重吧。」



紫璃等人跟隨太后走出偏殿,在禁軍的領路下來到天牢。但見天牢外守衛森嚴,裏裏外外全是手執兵刃的禁軍,眾人進門後經過一條狹長石道,途中還有重重鐵門,紫璃三人心想此處三面環絕,就算身懷絕技也不易逃出,常先關押在此,確實十分安全。



眾人一路無話來到最深處的牢房。禁軍打開鐵門,只見常先半裸上身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雙腳銬上腳鐐,雙臂張開,手腕銬著一條連上石壁的鐵鏈,雙手也套上拶子,顯是要防止對方單手結印。



常先被煌雷訣貫穿的傷口雖已止血,但由於適才失血過多,又拼盡最後一分力氣施展神通掩護少皞撤退,再加上大穴被南宮暘打了幾枚透骨釘,如今身體虛弱至極,本就白皙的臉龐更是變得毫無血色。聽到開門聲音,常先抬頭看了看眾人,隨後又垂下頭去。太后站在牢門旁邊,南宮暘則是一馬當先走了上去,另外有幾個禁軍帶來刑具站在後者身旁。



南宮暘開始審問,可不管他如何大呼小叫,常先全部充耳不聞,不但一個字都沒有回應,甚至連頭都不抬一下。然而南宮暘每問一句,身旁的禁軍便對常先折磨一翻,此刻的常先不能潛運法力,體質也只比常人稍微強壯,這翻折磨登時讓他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可常先也真夠嘴硬,就算渾身上下被折磨到找不到一處完好,從始至終仍是一聲不吭,甚至沒有叫痛。



紫璃與菁兒從沒見過酷刑逼供,常先雖是敵人,但二姝也覺於心不忍,菁兒本想別過臉,卻忽然感受到一絲目光,她偷偷望去,赫然發現常先雖被禁軍不停施刑毒打,眼光卻是一直瞧著自己不放!



菁兒但覺常先目光柔和,從中感覺不到半分怨恨,那雙碧綠眸子充滿柔情蜜意,就連菁兒看了也不禁心中一陣暖和。過了半晌,菁兒終於醒悟過來,常先看的雖然是她,可實際上目光卻是她背後那封印臾區的畫軸!



她雖不識常先臾區,但從前者的眼神,以及剛才不惜一切想從她手中奪過卷軸,瞬間明白了什麼。她不忍再看下去,正要轉身離開之際,忽聽南宮暘高聲叫道:「小姑娘請留步!」



南宮暘是殺害容蓉的兇手,菁兒對他深惡痛恨,自不會聽從他的指示,本來她要繼續離去,卻見眼前黑影一晃,南宮暘竟閃身擋在了她的面前。菁兒舉目望去,只見南宮暘目露凶光,嘴角帶著獰笑,一臉不懷好意。



常先立即猜到南宮暘意圖,鮮有地焦急起來,南宮暘見狀更為得意,側頭瞪著常先獰笑道:「常先,你若是不說出后羿陵墓所在,我便將臾區的畫軸撕成八塊,瞧瞧臾區到底是從此困在畫中再也出不來,還是會跟畫卷一樣四分五裂!哈哈哈哈哈哈!」



「你敢!!!!」



聽到南宮暘此話,常先暴怒得幾近失去理智,雖是渾身浴血卻也不顧傷勢要向自己衝來,可手腳均被鐵鏈緊緊銬著,只發出鐺啷啷的聲響。常先沖著南宮暘嘶聲怒吼,雙眸佈滿血絲猶如要噴出火來,若眼神能化成利刃,南宮暘早已萬箭穿心。南宮暘見狀心裏更是得意洋洋,他本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嘴角卻按捺不住地向上牽動,見到常先絲毫拿自己沒有辦法,南宮暘只覺心花怒放,他長臂一伸,想從菁兒的竹簍奪過畫卷繼續刺激對方,豈知菁兒向後退了大步,讓他抓了個空,南宮暘先是一呆,待要再伸手過去,菁兒卻怒瞪著他嬌喝道:「別過來!!」



「小姑娘別多事!!趕快拿來!!」



南宮暘絲毫不把菁兒放在眼裏,正要伸手搶奪,卻見菁兒再退一步,順勢取出畫筆架在胸前,竟然擺出一副防衛姿態。四周的禁軍同時挺起長槍對準菁兒,齊聲道:「小姑娘,把畫軸交出來!」
2024-04-12 08:35:35
第二百三十六章 - 審問常先(2)

紫璃風后也大感錯愕,他們對南宮暘雖然毫無好感,但嚴刑逼供本就要不擇手段,南宮暘舉止縱使齷齪,卻也屬正常。而且死在臾區手中的慕容家高手與晉軍不計其數,就算菁兒並不恨臾區,那也非親非故,何以會如此袒護,不願把她交給南宮暘?



二人心中雖有疑惑,但不便在眾人面前勸說菁兒,一時間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只見南宮暘臉色越來越是難看,如一頭餓狼般直勾勾瞪著菁兒,惡狠狠地道:「小姑娘,這臾區你們說好了獻給太后,用來結盟時祭祀處決,你如今扣著不放,是代表你們不願結盟了,是麼?」



他拋出結盟大事,菁兒頓時無從反駁,可她仍是不交出畫卷,搖頭道:「結盟是結盟,可你剛剛說要立即撕毀畫軸……」



「哼,常先最重視的就是畫中的臾區,當務之急是查得落日弓所在,自然要以此威脅才能逼他供出來。而且說白了,臾區就算今日不死,也要用來祭祀,早死晚死又有何區別……」南宮暘回頭瞪著常先道:「你別以為只要不說,最多也是跟臾區共赴黃泉,有我在,哪裏能讓你如此好過?如果你嘴硬不說,我不止在你面前慢慢地殺死臾區,還會讓你長命百歲,每天都憶起今日之事,讓你每天都記得,你的愛侶其實就是死在你的手裏!」



「你……你敢!!」常先雖然暴怒,但他此刻虛弱無比,就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根本對南宮暘造成不了任何威脅。菁兒一來恨透南宮暘的卑劣,二來她心地善良,不想以此威脅常先,遂大聲道:「我……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樣做!」一邊說著,菁兒一邊握緊畫筆,左手更是放在身後其中一副畫軸上,竟是一副隨時動手的架勢。



紫璃心中雖然犯難,但知道菁兒定是有自己想法才會如此堅持,她見南宮暘與一眾禁軍蠢蠢欲動,太后卻背靠牆壁,嘴角掛著個神秘微笑,絲毫沒有阻止手下的意思,紫璃心想南宮暘再狂傲也得聽太后的話,便對著太后高聲道:「臾區好歹也是我們千辛萬苦才活捉過來,南宮公子要借畫軸來用,也該客客氣氣,哪能像如今橫手來搶?難道這就是太后所謂的結盟誠意麼?」



紫璃想把太后拖下水,可後者只淡然一笑,徐徐地道:「兩位姑娘稍安勿躁,南宮卿家也是為了盟軍著想,常先臾區明明是敵非友,小姑娘卻一再維護,哀家也著實想聽聽她的原因。」



太后說出大家的心聲,就連風后也默默點頭,紫璃也無從反駁,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菁兒身上。被多人看著,菁兒頓時有陣不知所措,她啞然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常先……常先臾區……我覺得他們行為光明磊落,雖是敵人,二人卻非壞人,而且如今已成階下囚,我們怎能這樣威逼……他們呢?」



「光明磊落?不是壞人?哈哈哈哈哈哈!」南宮暘仰天狂笑一陣,對著菁兒怒喝道:「你可知道他倆殺死了多少人,他倆手上沾染的鮮血,你還嫌少麼!?竟然覺得他們不是壞人,那世上還有好人麼!?」



本來菁兒不善與人對質,可她卻主動迎上南宮暘,臉色肅然,擲地有聲地道:「世上當然仍有好人惡人!雖然三位師叔死在臾區手上,雖然她也殺死無數晉國勇士,雖然她對著冉哥哥與容姐姐下手不留情,可她光明正大,戰前也曾勸降,只是我們不接受罷了,兩軍交戰各有生死也就罷了,哪裏像你……」



憶起當日天安城的慘狀,菁兒氣得渾身發抖,眸子裏立即泛起淚光,同時毫不畏懼地直瞪南宮暘,恨恨地道:「哪裏像你嗜血如命,不止殺盡天安城守軍,更屠殺城中上上下下百姓,更將……更將他們的頭顱如戰利品一樣放在城外……比起你這頭惡魔,臾區顯得正派多了!」



說著說著,菁兒的語調也哽咽起來,禁軍們聽到南宮暘的所作所為,雖然表面上沒有表露什麼,但也為之側目。菁兒雖然天真純良,但遠遠沒到愚鈍的地步,尤其經歷戰亂洗禮,她比任何人更清楚戰場的殘酷。在她眼裏,戰場上生死相搏是各安天命,但對方既成無力反抗的俘虜,若要加以凌辱傷害對方,這則是她不能接受了。



可惜菁兒不善於辭令,未能將自己想法清楚道出,縱使她這翻話讓場中眾人知道南宮暘的嗜血殘忍,說服力卻仍是不足,且不說禁軍們,就連同一陣營的風后也覺菁兒的話略嫌牽強,再堅持下去頗感為難,唯獨紫璃似是領略到菁兒的心意,那雙看著菁兒的貓目也多了幾分讚許。



訓斥完南宮暘後,菁兒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什麼,只見她倏忽仰首挺胸,深深吸了口氣,竟是排眾而出,徑直朝著常先走去。南宮暘被菁兒三翻四次頂撞,早就不耐煩,此刻見菁兒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彷彿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裏,心中勃然大怒,他怒喝一聲,右手五指成抓,朝著菁兒後背竹簍抓去。



南宮暘這下出手如風,甚至他已預計到菁兒會如何閃躲,出手之前已經想好幾招後著,心想定要將畫軸搶到手裏,卻不想當他的手去到一半,身邊忽然刮起一陣旋風,南宮暘立即意識到不對,撤手向後躍開,老羞成怒地對紫璃喝道:「紫璃姑娘,連你也不識大體了是吧!?」



紫璃擋在菁兒身後一言不發,冷眼掃視著暴怒的南宮暘與陰惻惻的太后,就在此刻,菁兒已來到常先身前半跪下來,常先知道這小姑娘對自己和臾區都沒有太大的敵意,望向對方的眼神也柔和起來,輕聲道:「謝謝……」



哪知道菁兒臉色一板,說道:「先別謝我。」



此言出口,就連常先也為之一愣。但見菁兒從後背取出封印臾區的畫軸,然後在常先面前打開。



常先看著畫軸裏的臾區栩栩如生,立時心如刀割,只見菁兒很快把畫軸再次捲起,然後對著常先誠懇地道:「現在跟你做個交易。若你告訴我們后羿陵墓所在,我便答應絕不把畫中的姐姐交給他們處決。」



菁兒言罷,包括風后在內的眾人立即嚇了大跳,南宮暘更是大喝道:「豈有此理!你們明明已答應將臾區獻給太后,如今出爾反爾,豈非將咱們盟軍視為兒戲!!?」此刻風后也擔心菁兒此舉會壞了大事,可當他望向紫璃時,卻見紫璃面不改容,彷彿早早猜到菁兒的決定,她走前兩步,淡然回應南宮暘道:

「就是有誠意結盟,才會跟常先如此交易。試問大家,到底是臾區的命重要,還是落日弓所在重要?我想也不言而喻吧。」
2024-04-12 20:50:01
2024-04-15 08:43:39
第二百三十七章 - 蘭亭許約(1)

南宮暘被說得啞口無言,連忙瞧向太后,卻見後者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她擺了擺手,說道:「紫璃姑娘說得也有道理,罷了,既然已經封印,也對我們構成不了任何威脅。」言下之意,竟是同意了菁兒的提議。



太后金口一開,南宮暘立即愣在原地,似是不相信眼前之事。



菁兒則是趁機看著常先,細聲道:「這女人雖詭計多端,但總算地位尊崇,如今金口已開,再難改變,你切勿浪費這個機會……」說著握了握手中畫軸,續道:「本來這位姐姐必死無疑,如今她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間。」



常先呆呆地看著菁兒手中畫軸,腦裏全是昔日與臾區相處的景象。他猶豫良久,又是看著菁兒手中的畫軸,又是目視遠方,神色不停變幻,嘴巴開開合合,說話似是卡在喉頭說不出來。



最終,常先的碧綠雙眸掩上一層灰霾,他長長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兩個字。



「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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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倒是遵守承諾,常先說出后羿陵墓所在後,她也沒有為難菁兒,再也不提以臾區祭祀,任由菁兒帶同畫軸離去,同時也再沒折磨常先,率眾離開天牢。臨別之前,常先向菁兒微微點頭致謝,他渾身傷痕累累,早就身心疲憊,終於支撐不住,再次昏厥過去。



終於套出后羿陵墓所在,現場眾人都鬆了口氣,唯獨南宮暘忿忿不平,他對常先嫉妒多年,終於才等到這個能夠折磨對方的機會,哪想到會被菁兒破壞。他能隱藏自己不滿多年,忍耐力非常人能及,自然懂得收放自如,見到太后反應便知今日再難滿足私慾,只能默默退下,然而他眸子中兇光大盛,咬牙切齒瞪著菁兒,恨不得把對方於常先一同撕成碎片。



此後紫璃等人也沒在開封逗留,立即啟程趕回瑯琊,將開封發生的事情告知司馬烈與劉睿兩位領袖。聞得太后態度以及南宮暘倒戈相向,就連司馬烈與劉睿也大感驚奇。眾人不知雲海司巫淵源,自然無法得知太后底細,只覺對方深不可測,能夠策反南宮暘便可見一斑。



太后陰狠毒辣,眾人對她都不信任,可惜誠如她所言,此刻正是與黃帝決鬥之時,也只能放下芥蒂先對付黃帝,太后有何陰謀只能日後再算。



紫璃忽然注意到議事廳內只有無塵與瑤光,青書不在殿中。要知道瓊華代掌門雖是無塵,但任何重要抉擇無塵都會咨詢師兄弟的意見,所以瓊華七聖除非身有任務不在太原,否則定會出席所有會議。紫璃正覺奇怪之際,忽聽門外傳來鼎沸人聲,一把爽朗清亮的聲音傳入耳裏:「我回來喇!紫璃呢?紫璃在哪裏?!」



聽到這把聲音,紫璃先是一怔,隨後雙頰通紅,羞澀難當,其餘人則是精神一振,司馬烈與劉睿更遙望門外齊聲笑道:「他來了。」



說話間,一人踏著響亮步伐推門而進,日光從門外透進,把那人的身影勾勒出一抹金邊,雖然眾人身處背光看不到來人面孔,但他們都知來者是誰,紛紛上前相迎。紫璃走在人群最後,那人邊對著眾人打招呼,邊四目遊走,似是尋找誰的身影。



最後,他看著紫璃。



紫璃也看著他。



二人目光相接,向著彼此走去,其餘眾人識趣地退開兩旁,讓出一條道路。



「你回來了。」



「嘿,我也在找你啊。」



他,正是劍楓寒。



劍家堡一別至今已有數月,紫璃對劍楓寒沒少了思念,只是她並沒有表達出來罷了。如今二人重逢,紫璃心裏高興,但也只含蓄地靜靜看著對方,努力埋藏心中的愉悅。紫璃這一看明眸善睞,這一笑靨輔承權,當真儀靜體閒,柔情綽態,這翩翩之姿劍楓寒何嘗不牽腸掛肚,但此刻並非談論兒女私情的時刻,二人不約而同收起對彼此的思念,齊齊向對方拱了拱手,劍楓寒回頭招手道:「你們也進來吧!」他話聲一落,身後隨即走進來十名劍家弟子,就連劍楓寒親弟劍楓嵐也在其中。



過去兩個月裏劍楓寒一直苦思如何讓更多劍家弟子習得劍靈劍術,要知道劍靈之強除了其洪厚的寒冰內力之外,更多是劍七絕混合使用的精妙劍招。然而劍家弟子既無神秘內力,劍七絕又是一套強調個人修為,不求與人合作的劍技,與其他門派大大不同,如何改良確實讓劍楓寒大感苦惱。



在劍楓寒日夜鑽研之下,終於想出了解決辦法。既然劍靈劍招對一般弟子難以理解,那就不求融匯貫通,只求死記硬背便是。他以七名弟子為一組,每名弟子各使用劍七絕中一絕,然後再將劍靈的精妙招式死記硬背下來,由於每個弟子只代表一絕,劍靈的劍招通常是三絕合一,所以三人出招,四人掠陣,待前招變老,掠陣的弟子緊接著出招相連,如此就能夠達到車輪戰包圍敵人的效果。



想通此處,劍楓寒很快就創出劍陣,經過他反復測試,去毛存菁,劍楓寒有信心劍陣能應付屍妖與非十一黃子的敵人,才盡數傳授弟子。就在日前紫璃等人出發後,劉睿叫青書遠赴荊州一趟,把如今狀況告知劍楓寒。劍楓寒得悉情況後把已熟悉陣法的弟子先行帶來,剩下的劍家弟子還有楚國精銳士兵,將會由劍翱天和楚國將軍率領從陸路北上,與眾人會師。



既然劍楓寒到來,眾人的調兵遣將也有更多選擇。經過眾人商議,決定勘察商丘后羿陵由紫璃風后負責,至於盟軍會師,則以劉睿、司馬烈、以及楚國皇子政為首,帶同劍楓寒與七十劍家精銳、慕容三樂與菁兒在內的一百慕容弟子還有無塵青書瑤光等一百瓊華弟子前往,波兒留守太原大本營,以防敵人偷襲。
2024-04-17 08:44:26
第二百三十七章 - 蘭亭許約(2)

或許是大戰在即,也或許是眾志成城,大家都鬥志激昂,會議很快便結束,瑤光想起紫璃與風后此行危險,正要囑咐數句,無塵卻不停拉扯妻子衣袖,瑤光不明所以,問道:「師哥怎麼了?」她回眸一看,見無塵青書等人臉上都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風后戴了面具雖然看不清面目,但眼波盈盈,似正萬分感慨。



無塵見妻子還沒意會過來,輕輕拉了拉對方的手,笑著低聲道:「要囑咐什麼的,對荊師兄說就是,我們還是出去吧。」瑤光正欲再問,又見青書對著自己猛打眼色,她楞了半晌才明白過來,立即笑了出來,然後乾咳兩聲,隨便說了個藉口便與眾師兄弟離去,只餘劍楓寒與紫璃留在殿中。



適才站滿了人的大殿如今只剩下紫璃楓寒二人,夕陽西照,殘陽透進殿中,將窗格與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紫璃垂頭不語,剛才商談正事沒有特別感覺,如今與劍楓寒獨留一室,登時心如鹿撞,心裏噗通噗通亂跳,在寂靜的大殿中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憶起劍家堡內種種往事,雖已相隔數月,但一切仍歷歷在目。尤其劍楓寒在祖屋外對自己當頭棒喝,還有二人在這過程中自自然然產生的情愫,經過暫別後更魂牽夢縈,刻骨銘心,所謂小別勝新婚,也不過如此。

紫璃紅霞滿臉,羞澀得垂頭不知要說什麼,面對感情時女兒心思最為紊亂,紫璃對劍楓寒動情,但偶爾也會懷疑對方對自己是否有相同感覺,又抑或對方只是喜歡與自己切磋,根本無男女之情,她豈非自作多情?平日紫璃心思全部放在對抗黃帝上,就算有想到這些男女之事也不會細想,如今與心上人獨處一室,反倒思緒如潮,她紅著臉偷偷向劍楓寒望去,只見對方看著自己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原來劍楓寒是個豪爽男兒,對兒女私情完全不懂如何表達,他眼珠子一轉,撓了撓頭,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打開話匣子,倏忽靈光一閃,笑道:「紫璃,等好久了,咱們現在立即出去打一架吧!」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紫璃本就擔心這樣,如今聽到衝口而出便道:「劍公子千里迢迢過來,難道只是想著要與紫璃切磋,沒有其他話想說麼?」紫璃這話出口便即後悔,鵝蛋臉立即紅得如蘋果一樣。



她為人內斂,說得出此話可見已不顧及女子矜持,誰也知道劍楓寒是個武癡,腦子裏不想著與她比武,難道想著談情說愛不成?要是她的對象是南冉,此刻恐怕便會打蛇隨棍上說幾句撩撥言語,但劍楓寒爽朗耿直,只長笑一聲,坦蕩蕩地道:「自然不是。我心裏想你得很。這幾個月來我有許多許多話都想跟你說,有許多許多事情想跟你分享,可今日一見,腦裏一陣恍神,什麼話都忘記了,只覺得見到你真好。可我剛才在想,若是這樣說出口也太沒誠意了,倒不如先打一架讓腦筋活動起來,說不定就能記起要跟你說啥呢。」



紫璃道:「看來紫璃在劍公子心中只是個很強的木頭人,劍公子心心念念,也只是與紫璃交手而已。」



劍楓寒眨了眨眼,正色道:「紫璃姑娘武功確實高強,我也的確很想與你交手,可我心心念念的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紫璃姑娘你本人啊。」他這番話把紫璃說得一臉迷惑,劍楓寒又展顏一笑,說道:「姑娘的強並非只限武功,你心如磐石,鐘靈毓秀,除武藝外其他地方均比劍某強上千百倍,這統統都是劍某仰慕姑娘的原因啊。」



他這翻真誠表白,紫璃立即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同時轉嗔為笑,低聲道:「傻武癡,你一副老實人樣子,說起這些話來也不害羞……而且真是切磋起來,你還能記起要說什麼嗎?恐怕只會『紫璃姑娘,我們再打一架吧』這樣沒完沒了下去。」紫璃平日正兒八經,冷若冰說,此刻嬌羞起來面如桃花,最後模仿劍楓寒的神態竟是維俏維妙,劍楓寒立即哈哈大笑,摸著後腦道:「也是也是,你說得極對。」



二人打破尷尬,並肩走到窗外,眺望漸落西山的夕陽,紫璃遙遙看著遠方,側眼偷望過去,卻見劍楓寒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紫璃臉上一紅,問道:「是了。當日劍公子說要翻查古籍,看看劍靈祖屋外的八陣圖到底有何來歷,不知最後找到結果了沒?」



「哦,這個啊,還真找到了。」劍楓寒從懷中取出當日惡鬥顓頊時忽然出現的晶石,咧嘴笑道:「最後我把劍家堡裏所有古籍都翻了個遍,就連楓雯和老頭子也來幫忙,最後才知道這顆東西原來稱作『蘭亭舍利』。」



「蘭亭舍利?」



「對,也虧你眼尖,發現劍家堡中四處都是《蘭亭序》。我和老頭子對書法什麼毫無認識,後來叫政弟與楓雯幫忙翻查古書,才知道前晉穆帝時有四十餘名詩人在會稽山陰蘭亭集會,他們寫了一本《蘭亭詩集》,而書聖黃羲之則為其提序,這就是《蘭亭序》的由來。」



蘭亭序的由來紫璃自然知道,可她沒有打斷劍楓寒,只默默聽著對方敘說下去,劍楓寒立即抿嘴笑道:「嘿,我在說廢話對不對,蘭亭序的由來你肯定早知道了,但我馬上說到重點了哦,當時政弟與楓雯找到蘭亭集會的名單,他們赫然發現這些詩人的名字竟都出現在本門古籍裏頭!」



「嗯……?」



詩人的名字竟出現在江湖門派的古籍之中,此事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紫璃也頓時提起了興致。



劍楓寒得意洋洋地道:「你也覺得有趣對不對!我們再查下去,發現這些詩人竟都是晉代的武林高手!原來當年盛行清談之風,這些前輩都學富五車,不像我是個文盲。而且他們為了不被官府滋擾,全都低調行事,有的甚至當朝做官,佯裝不通武藝。那個時候北方有外族虎視眈眈,偏偏晉皇室又忌憚武林高手,這些前輩們預視到外族會揮軍南下,他們怕自己技藝失傳,所以便舉辦了這次蘭亭聚會。」



「所以說 ……詩人聚會只是掩人耳目,實則上蘭亭聚會是武林大會?」
2024-04-19 08:43:46
第二百三十七章 - 蘭亭許約(3)

劍楓寒點頭讚揚,續道:「這些高手從極北之地獲得一枚神奇晶石,這晶石既能儲存功力,也能將存起來的功力輸送到他人身上。當年到底發生何事,古籍內也記載得殘缺不全,再難考證,但看出情勢萬般危急,他們竟不惜甘冒耗盡功力的風險,每個人都把自己數十年功力盡數存於晶石之中。由於這場大會於蘭亭舉行,於是這顆晶石也被他們命名為『蘭亭舍利』。」



聽到這裏,紫璃心生疑問,便道:「這些高手來自五湖四海,內力也不盡相同,蘭亭舍利集合了眾人功力,難道就不怕相沖?」



劍楓寒點頭道:「沒錯,這些高手也考慮到這點,他們想創出一套能調和眾多功力的心法,可這談何容易,討論多日仍不得要領。這個時候王羲之說他們這一輩人無法創出心法,不代表後人不能,於是提議眾人將自身心法的心得寫在詩詞之中,集合成一本詩集,以供後人參考,他所書寫的《蘭亭序》,也就是眾人心中這套神功的總綱。之後他們把舍利與詩集交給本門先祖,這蘭亭聚會就此完結了。」



紫璃默然不語,怔怔出神,過了許久才問道:「劍家代代守護蘭亭舍利與詩集,難道說之後是劍家的先祖把這套心法完成了?」



劍楓寒笑道:「說你冰雪聰明果然沒錯,正是如此。本門以前每任掌門不只守護舍利,更會臨終前將其功力注入,好讓舍利裏的功力越來越強。一直傳到無缺先祖時,蘭亭舍利已蘊含了百年高手內力。



無缺先祖本想遵從前人,將自己功力導入舍利之中。可他卻赫然發現儲存在舍利之中的內力開始不受控地向外溢出,想來舍利也不能無止境地吸收內力,到了滿溢之時,若不妥善處理恐怕會傷害他人。



有見及此,無缺先祖閉關鑽研,希望能創出一套能調和陰陽,能將舍利功力攝取並運用的心法。最後他閉關十年,真的讓他創出這套心法出來。」



「這套心法……莫非便是劍家堡蘭亭序中的二十一個『之』字?」



「沒錯!就是這二十一個『之』字!」劍楓寒朝紫璃舉起拇指,又道:「無缺先祖花費十年光陰,創出兩套功夫,一是把劍七絕提升到另一層次的『二十一劍』,另一套則是名為『凝霜訣』的心法,由於這兩套功夫對劍七絕的修為要求極高,非一般劍家弟子能夠研習,當時他也沒有適當傳人,於是他又想到一個方法,讓這套心法能傳承下去。



無缺先祖將修煉心法的劍招隱藏在二十一個『之』字中,隨後也不知道他找來什麼朋友,幫他在祖屋外佈置了八陣圖,以蘭亭舍利作為劍陣功力來源,編造了『劍靈』的傳說。



無缺先祖深知劍家弟子好武成性,有『劍靈』幫忙提升修為,我們自是求之不得。而八陣圖中的精妙招式與其留在秘笈之中,倒不如讓我們從對招之中領悟過來,如此更能考驗後人對劍七絕的理解。



只是說句實話,無缺先祖也未免過於隱晦,他雖已在劍家堡中處處留下自己墨寶,可劍家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對書法有興趣?若不是你發現蘭亭序與王羲之版本的不同,這秘密恐怕無人知曉了。」



劍楓寒不到幾句就稱讚紫璃一下,後者雖淡泊名利,但被心上人讚賞還是歡喜得很,她雙頰微微發燙,說道:「劍公子天資聰穎,劍藝修為已與無缺先祖相差不遠,就算不看蘭亭序,過不多時也會找到戰勝劍靈的方法。對了,如今你學會這兩套功夫,又從舍利中獲得百年高手的功力,功力之強不下山海契約,難怪能一招了結那十一黃子,只是……如此龐大的內力,當真能靠一個『凝霜訣』心法能夠融合?劍公子運功之時,可曾感到任何不適麼?」



劍楓寒露出一個「果然瞞不了你」的神情,過了半晌他收起了笑容,搖頭道:「我也不知,只能說目前看起來並無異樣,可真的與敵人交手起來會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嘿,說來我也要稱讚一下自己,無缺先祖創出『凝霜訣』與『劍靈二十一劍』,我更是別出心裁,在凝霜訣基礎上創出更加厲害的招式……」



劍楓寒喋喋不休說著自己新創招式,可紫璃已經聽不下去,只因她想起之前一直困擾龍波兒的法力反噬,漸漸臉色也變了。劍楓寒看著紫璃清澈的雙眸,眼光也不由得漸變柔和,他將舍利放到對方掌心,再把對方五指合上,柔聲笑道:「行了,你也不必擔心,萬一我像波兒之前那般功力反噬,你用舍利將我功力吸走,至少也能保住性命,只是屆時我功力大退,就以後不能跟你打架了。」



劍楓寒前一刻還是嘻嘻哈哈,下一刻卻驀地交託大事,紫璃猝不及防,整個人如被當頭淋上一盆冷水,立時怔在原地,不懂反應。



紫璃滿臉擔憂,可劍楓寒卻似是不放在心上,他忽然以手托腮,佯作沉思,說道:「不對哦,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還沒跟你打過的話,那可就太虧了。紫璃姑娘,不如咱們現在立即到練武場打一架吧。」



紫璃雖知對方故作輕鬆,但還是不由得白了對方一眼,微嗔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只提著與我切磋比鬥。罷了,你今日好好跟我說說,這凝霜訣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把爹爹和師叔他們都叫來一同研究,說不定還能助你完善這套心法……」



「可以啊,只怕時間不夠而已。」紫璃話沒說完,劍楓寒笑著打斷,紫璃一愣,抬頭只見對方一臉輕鬆寫意,彼此目光相接,劍楓寒見到紫璃目光瑩瑩,平日那淡定自若,冷若御風的神情早早拋到九霄雲外,看到難得展露七情六欲的紫璃,劍楓寒心頭一暖,主動牽起了對方雙手。



感受著劍楓寒手心傳來的絲絲暖意,紫璃頓時頭腦一熱,雙耳「嗡」的一聲,整個人如石像般繃緊起來。劍楓寒一副含情脈脈,紫璃也將平日的高冷拋到一旁,雙眸變得無比溫柔。劍楓寒微笑道:「我自然要日夜想著與你切磋啊,你不是說過瓊華嚴禁私鬥……唯獨夫妻,能夠切磋嗎?」



「紫璃,打敗黃帝後,我立即要風風光光迎娶你回劍家,然後咱們打一輩子的架吧,好嗎?」
2024-04-22 08:40:53
第二百三十八章 - 前赴泰山(1)

紫璃與劍楓寒久別重逢,彼此都有千言萬語,紫璃心中又掛念著凝霜訣的事情,但二人都有要事在身,雖然萬般不舍,但紫璃仍在太原多留一日休整,臨行前再看望紫瓏一次,才與風后結伴出發泰山。



二人策馬來到太原城門,見劍楓寒早早站在道旁等候,紫璃楓寒深情對望,縱使二人一話沒說,也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縱使二人沒有互相囑付,也記得彼此許下的承諾。紫璃朝劍楓寒含情脈脈看了眼,然後雙腿一夾,胯下駿馬長嘶一聲揚塵而去。風后來到劍楓寒身旁時也停了下來,劍楓寒見他似乎要對自己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笑道:「這一路上有勞前輩照顧紫璃了。」風后頓了頓,過了一陣子才道:「自會如此。」然後催馬跟上紫璃,轉眼不見蹤影。



泰山位於山東省中部,於泰安濟南之間,也剛巧是梁國與琅琊軍勢力交界。從太原出發到達泰山不需太長路程,為了節省法力應對接下來的惡戰,風后紫璃甚至連飛廉術也不使用,二人僅花三天來到渡口,坐船渡河後再上馬趕路,前後不到六日便來到泰安了。



梁國與琅琊軍征戰連連,雙方都建造城砦佈下重兵,平日守衛森嚴,就連一隻鳥也不能輕易飛入。如今雙方結盟,紫璃從太后與劉睿手上獲得手諭,一路上橫跨兩邊地盤也通行無阻,並沒受到任何留難。



二人再趕路一日,翌日終於來到泰山,二人在山腳小村茶寮歇腳。茶寮雖小,卻不乏來往兩地的客人,店伙熱情過來招待,卻被風后黃蠟般的面孔嚇了一跳。風后對此見怪不怪,點了幾個小菜打發走店伙,對紫璃道:「待會吃完你先進房歇息,我去四處打探一下。」



風后自回歸瓊華,除了對紫璃姐妹特別關心,其餘時間均孤僻獨處,與以前作為荊楚時迥然不同。而且江湖舊事竟也忘得七七八八,甚至認不得十一黃子中有南宮世家三巨頭,以至燕晉大戰時己方對南宮暟毫無防備,若早早發現,天安城也不會慘遭橫禍。



眾人懷疑過風后身份,可他曾當眾脫去面具,細細想來,他對瓊華眾人與紫璃姐妹關懷備至,這感情不似作偽,楚國劍家堡的紛亂中更是靠他神通才能騙過顓頊。無塵青書瑤光旁敲側擊,確見風后除了對紫璃姐妹以外的其餘記憶殘缺不全,這才卸下心防。眾人感歎天意弄人,荊楚經歷失憶毀容,性情大變也在所難免,也只能讓時間慢慢撫平他的傷口。



紫璃姐妹也對這些看在眼裏,可兩姐妹一人性情內向,不擅於外人面前表露情感,另外一人雖然有話說話,卻不懂怎樣安慰別人。加上紫瓏很快便魂魄離體昏迷過去,紫璃又事務繁忙,始終沒有時間與風后獨處詳談。如今終於有機會,紫璃想幫助父親走出陰霾,待茶過三巡,她若無其事地說道:「爹爹,你還記得送我上山時的事情麼?」



紫璃語氣一副閒話家常,風后也不虞對方有此一問,漠然的目光瞬間被溫柔取代,他頓了頓才道:「自是記得。其他人被父母送上山,十之八九在門前哭個不停,唯獨是你不但沒哭,還回頭叫我們回去,說你學成歸來時定會比我們厲害。」憶起往事,風后感慨萬千,又道:「回家後瓏兒也是哭個不停,我跟靜安花了許多力氣才把她哄好呢。」



紫璃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她握着風后的手,目視遠方輕聲道:「爹爹,你可知道為何我不怕獨個兒上山學藝?」



「……」風后沉默頃叟後道:「你自少便對本門有着憧憬,對入門嚮往已久,自是不怕。」



「這只是其一,在我小時候靜安哥哥便跟我說着崑崙山上的一切,他說得生動有趣,就連崑崙山上的一株樹,一塊石頭,一隻飛鳥,都說得既細節又有趣,所以我雖未正式入門,腦海中對本門一早有了印象。」紫璃目視遠方,回憶起小時候的點滴,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我早早便跟靜安哥哥約好,待我學會御空飛行,他便要過來崑崙山找我,咱們要飛在崑崙之巔觀看日落。所以我非但不懼孤身入門,還時刻望着日子快點渡過,讓我儘快見到靜安哥哥口中所有的美景。」



提起靜安,風后長長歎了口氣,默然不語。



紫璃又道:「而且有件事情一直沒跟爹爹您說。靜安哥哥對璃兒十分好,除了與我約定外,更給了他的一隻紙蝴蝶我,說萬一我有什麼事情,他便會用這個來助我渡過難關。」說著說著,紫璃從懷中取出那收藏已久的紙蝶,輕聲道:「靜安哥哥當時只有五重天法力,不足以隔開萬里操控法器,但也是他的這些話讓我充滿能量,讓我毫不懼怕眼前的所有挑戰,我有今日成就,靜安哥哥功不可沒。」



風后聽得悠然神往,長歎一聲,感慨地道:「靜安知你仍記得他,泉下有知定會開心得很。」



原來當年荊楚武功雖高,為人卻淡泊名利,喜歡無拘無束,所以向來獨來獨往,並沒收徒。他初遇靜安時,後者是個被遺棄在路邊的繦緥嬰兒。荊楚本想找户人家收養,卻是遍尋不穫,途中又發現這小孩頗合眼緣,竟生出從來沒有的收徒之意。他把嬰兒接回瓊華撫養成人,之後他還俗娶妻生女加入鏢局,靜安終究寸步不離,二人名為師徒,情誼卻比尋常父子更為深厚。



在靜安八歲時紫璃呱呱落地,靜安將她當成親妹照顧,二人雖相差八年,卻也十分親近。當日傳出荊楚與靜安一同失蹤的消息,紫璃固然因為失去父親而悲痛欲絕,每每念及靜安之時也是心如刀割。這些年來她對靜安的思念不比父親少,當日崑崙地宮風后恢復記憶,紫璃也是立即詢問靜安下落,得知靜安已被常先殺死,紫璃因當日戰況激烈並沒表現出什麼,實質上心如刀割,酸楚難耐。



直到如今,紫璃思來想去,感覺父親的創傷與靜安之死或許有關,此刻難得說起,立即道:「我怎可能不記住靜安哥哥待我的好。爹爹,當年在青丘發生了什麼事,靜安哥哥到底是如何戰死,你能好好跟我說說麼?」
2024-04-23 20:13:45
2024-04-24 07:22:15
第二百三十八章 - 前赴泰山(2)

風后默然半晌,最終長長歎了口氣,緩緩道:「當日咱們察覺青丘有異樣,追上去碰到常先捉了九尾狐,便與他交上了手。那次是我們首次見識到山海契約,均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有一下我們出盡全力,聯手使出狂風怒吼正面擊中常先。我們本以為已將他擊倒,所以便鬆懈下來,殊不知常先竟然只是受了輕傷,他倏忽出招偷襲,靜安被他的三昧真火正面擊中胸膛,就此沒了呼吸……我之後也告力竭,中了他一記重擊,就此昏厥過去。」



上次崑崙地宮風后只簡單一筆帶過,這次細細道來,連與常先交手的細節也描繪得一絲不扣,只把紫璃聽得怔怔出神。待聽到常先使出火球反過來壓制狂風怒吼,紫璃終於明白在大慶殿中風后何以忽然驚慌失措,原來是憶起當年被對方重創時的細節。



紫璃心道:「聽爹爹所言,九年前常先仍未到達九陽升天之境,如此就算有山海契約,爹爹也不至敗陣……對了,當日我跟常先對陣之時,倏忽感到全身血液沸騰,彷彿要被蒸發一樣,這定就是他的神通。當年爹爹首次面對山海契約,不知對方有這樣的神通,所以中了常先暗算也不意外。」



她見風后時至今日說起舊事時仍雙手發顫,可見心理陰影如何巨大。風后接過紫璃的眼神,也坦誠道:「這九年來我作為十一黃子,與常先一同執行任務之時,偶爾也會有股不知名的恐懼。那時候不覺什麼,以為自己被常先氣場震懾。然而恢復記憶之後,我就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每當對上他們,尤其對上常先,我便會想起靜安,想起他倒在在我的身邊,我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咽氣……」



風后說到這裏淒然淚下,再也說不下去,紫璃也陷入沉默,終於明白何以風后功力倒退,何以變得孤僻離群,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倏忽想起從小被教導的瓊華教義,沉吟半晌才道:「問世間誰人無憂,問世間誰人能超脫生死。只要是居於地界的紅塵凡人,終究順生應死繁衍不息。生老病死,得失苦樂,在我輩眼中或許只是過眼雲煙,為了飛升成仙必須捨棄,但本門信玄女之命、習玄女之術、行玄女之意,我們並不糾結於此,卻也不會視之如此。



我們在生時經歷的一切,那些在我們生命走過的人,都會化作瓊華之風,將種子留在我們心裏。我們帶著離去的人的意志,繼續追尋真理,繼續洗脫自身罪過,繼續接近天道。所以靜安哥哥並無逝去,他只是轉換了一種形態,留在我的心裏。」



說到此處,紫璃指了指自己胸膛,風后立即愣在原地,與紫璃重遇之後,縱使對方法力已高於自己,縱使對方已長大成人,但風后潛意識仍覺得對方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小女孩,如今聽到她說出這一席話,才驚覺對方已完全獨立。紫璃見到風后看著自己怔怔出神,柔聲道:「靜安哥哥英靈不滅,死後定會飛升成仙,上到天家說不定更會被玄女選拔留在身側。據聞天上一日,人間十年,說不定靜安哥哥只需多等數日,我們全部都能在天家相會呢。」



風后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只可惜我擔任黃子時做過不少惡事,死後也未必能上天家。」紫璃正要再說些什麼,風后擺手制止對方說下去,笑著轉移話題道:「不過嘛……璃兒你可要長命百歲才行,爹爹也想看著你跟劍公子白頭到老。而且以劍公子的個性,若你比他先走一步,恐怕他會吵翻了天,到時候一人一劍打上天家大吵大鬧,叨嚷著要你回來呢。」



風后忽然提起愛郎,紫璃立即耳根發熱,一臉嬌羞地啐道:「怎麼連爹爹你也說這些老不正經的話。」風后仰頭朗聲長笑,笑聲遙遙傳開,惹來不少旁人側目。二人邊用膳邊閒話家常,氣氛端的樂也融融,風后跟紫璃說著日後為人媳婦該有什麼注意,只把她羞得兩頰滾燙。紫璃忽然問道:「爹爹,昔日你遇上娘親時,那是怎樣的感覺?」風后微微一楞,沉吟片刻才笑道:「也就是像你如今,遇上命中之人的感覺罷了。」



紫璃見風后答得模棱兩可,又沒有繼續說下去,不知真的是如此簡單,還是風后已忘記了此段記憶,只是不想說出來徒增傷悲。紫璃也沒追問下去,只挑別的事情閒聊,風后似乎真的敞開心扉,語氣也開朗了不少,再也沒有之前的沉鬱。紫璃見父親笑得開懷,看來自己剛才的話已然解開對方心結,也發自肺腑地笑了出來。



二人飯後在小鎮打聽后羿陵所在,很快就有一個樵夫告知陵墓在泰山東麓的柏樹林中。二人本以為這地方極為隱秘,殊不知竟得來毫不費工夫,他們還以為樵夫順口胡謅,結果又問了幾家獵戶,得到一樣的結果後才不得不信。



紫璃風后依村民所示來到東麓柏樹林,穿過林後是一小片空地,空地盡頭又出現一條林間小道,這條小道竟是鋪上石磚,兩旁花草也修建得整整齊齊,沒有半根雜草。二人循路走去,過不多久忽然眼前一亮,一座碩大的墓穴出現面前,正中的墓碑上刻著「后羿陵」三個大字。
2024-04-26 09:11:30
之前縉雲有冇用過山海契約?唔記得咗
2024-04-26 09:28:32
瓊華大戰果陣有,一個人打南冉+無羈
2024-04-29 08:58:40
第二百三十九章 - 重遇舊人(1)

就在紫璃風后出發泰山的同時,其餘眾人也相繼出發開封集合。



司馬烈與羋光政各率兩國文武官員,還有合共二十五萬的精兵從南北兩路前往開封;劉睿與木青叔侄則帶著十萬琅琊士兵從東面而來;與此同時,瓊華、蓬萊、劍家、慕容家四派也精銳全出,只留下少數在門派看守,至於龍波兒則是留在太原,負責照顧後方。



太原、荊州、瑯琊距離開封路途一來不遠,二來有瓊華派弟子飛廉術協助,路程也快了許多,不到十天,浩浩蕩蕩的三十五萬盟軍已兵聚開封附近。司馬烈與劉睿留意到開封附近梁軍不多,而且太后更在城西建了個規模極為浩大的營地,專門為盟軍所設,足見她對結盟的誠意。



眾人在營地安頓好後,眾頭領便與太后連日開會敲定盟軍細節,大家利益一致,同仇敵愾,會議談得異常順利。眾人決定三天後在軍營舉行結盟儀式,之後盟軍西進,預計十日後到達弘農,之後梁晉楚三國主力、蓬萊、慕容家、劍家、南宮家將會正面進攻潼關吸引敵方主力,瑯琊與瓊華則繞過華山從後方突襲長安,攻華胥一個出其不意。



大體戰略雖已定下,仍有許多細節需要討論,這幾天眾頭領也在討論不休。隨行的菁兒百無聊賴,這些戰略她也給不了什麼意見,閒著無聊的她孤身策馬離開軍營,打算到開封城內消遣逛逛。



開封為大梁首都自然十分繁盛,大街小巷店鋪星羅滿佈,汴河兩岸人來人往,端的繁榮興盛。菁兒逛得目不暇給,走到一條街道,兩旁店鋪全是售賣文房四寶、字畫珠寶,這些字畫既有模仿名家手筆,也有還未成名的文人雅士寄店販賣,菁兒細細研究別人畫技,倒是自得其樂。



走著走著,菁兒見街道盡頭有一私塾,私塾門前種著兩排柳樹,她立時想起自己在浩城的家,頓時心生悲戚,她想起浩城,不其然又想起南冉,心心念念道:「不知冉哥哥如今是否安好?也不知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重明鳥忽然粗著聲音道:「哼,那小子從來就古靈精怪的,你與其擔心他的安危,倒不如擔心別人被他算計罷了。而且他有西……青鸞鳥作伴,怎會遇到危險?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那也是。」菁兒習慣了重明鳥的態度,對此只淡然一笑並沒放在心裏,她沉默半晌,忽然問道:「重明鳥婆婆,其實小青鸞的來歷並不簡單,對吧?」



菁兒的疑問令重明鳥猝不及防,結結巴巴地回應道:「你……你說什麼,老身聽不明白。」



菁兒更肯定自己的猜測,她笑了笑,輕輕道:「因為重明鳥婆婆您個性高傲,尤其對著我與冉哥哥,你都會像個長輩一樣教訓我們。可我發現當您對著小青鸞鳥時卻是十分恭敬,小青鸞叫婆婆你做什麼,你都會二話不說按著照辦,所以菁兒才會有此猜想,也不知猜得對是不對……」



菁兒只把重明鳥說得無言以對,她不想說清楚青鸞鳥便是西王母,卻也不想對著菁兒撒謊,只能冷哼一聲,轉移話題地道:「言下之意,便是說老身語氣不好,總是教訓你們罷了!嘿,其實你心裏面恨透了老身,我說得對麼?」



菁兒愕然道:「重明鳥婆婆你言重了,菁兒怎會恨你,每次危急的時候都是你出手救了我們啊。」



重明鳥大聲道:「別自作多情!我現在在你體內,你死了我也會死,我只是怕死才救你的!!」



菁兒搖頭道:「不是的,我感受到重明鳥婆婆嘴上罵著我們,其實你可著緊我們了。況且在浩城的時候,你也不在我體內啊,可是你主動飛來成為山海契約,救了菁兒與非哥哥,此事菁兒一直感激得很呢。」重明鳥再次無言而對,菁兒續道:「待崑崙山上我抱著冉哥哥跳崖,重明鳥婆婆你再次出現,當時菁兒就有種隔世相逢之感,彷彿許多年前便認識了你一般。所以每當您的聲音響起,每當當您教訓菁兒,我也不知為何,總覺得特別親近。」



面對菁兒的真摯,重明鳥再也兇不起來。



前者說得不錯,菁兒與重明鳥確有淵源。只因千年之前,榆罔之妻焱妃為重明鳥之主,而菁兒正正便是焱妃轉世。



當年阪泉之戰中榆罔敗亡,已身懷六甲的焱妃隱姓埋名避走他鄉,將神農血脈默默延續下去。後來焱妃百年歸老,重明鳥一直守在她的葬身之地,靜候主子轉世為人。在這千年之中她經歷無數轉世,重明鳥也一直默默守候在側,焱妃每世雖過得平淡,但都享盡天年。



哪想到今世菁兒遇上梁軍攻城,險些喪生毒霧之中,重明鳥不想見到主子橫死,要在枉死城渡過餘生,情急下只能闖進菁兒氣海,成為她的山海契約。此外,焱妃不似炎黃二帝,嚴格來說只是凡人之軀,雖感應到前世淵源,卻沒有特殊力量覺醒,這都是後話了。



重明鳥猶豫是否要對菁兒說出前世因果,可她生性高傲,不願說出自己已守候對方千年,於是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菁兒見狀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也沒逼對方說下去,繼續在城中閒逛,過不多久天色漸合,四周開始亮起燭火,她竟在城中逛了整整一天。菁兒正要回程之際,忽聽旁邊小巷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喝道:「往哪裏跑!?」



此刻菁兒剛巧站在一個字畫檔前,她朝聲音來源望去,但見數道人影一閃而過,瞬間只剩餘急促的追趕腳步聲,這幾人竟都是身負武功之輩。店家嘆道:「也不知怎地,最近治安真差,接連有人失蹤。官老爺說是反賊作祟,他們抓了許多人回去,看來又是捉到一個了。」



反賊?怎麼沒聽南宮暘他們說起?



菁兒心裏覺得奇怪,便偷偷跟了上去。她師承慕容三樂,體內又有山海契約,如今身法已非等閒江湖人士能夠比擬。只稍稍提氣一追,頓時身如飛絮,落地無聲,數個起落已經追了上去,前方追逐的人也沒有察覺她的存在,菁兒凝目望去,原來是有三名捕快正追趕著一壯一瘦兩名男子。



菁兒悄悄跟在後頭,只見追了不久,兩名男子奔到了一條死胡同裏,捕快見狀大喜,喝道:「你們無路可逃了!!趕快束手就擒!」一邊說著一邊堵住胡同出口,紛紛亮出兵刃,呈半圓包圍著男子。



那壯漢看來已經力竭,雙手撐著膝蓋不住喘氣,至於瘦削男子則是背對眾人慢慢調整呼吸,始終不轉過頭來,其中一名捕快等得不耐煩了,大喝道:「轉過身來!!」說罷伸手就抓向男子肩膀。



「刷!」



瘦削男子霍然回首,手上寒光一閃,一道淩厲寒光朝著捕快奔去,這寒光來得很快,捕快來不及閃躲,只覺右手一痛,手腕齊根而斷!
2024-05-01 06:25:14
第二百三十九章 - 重遇舊人(2)

捕快大呼小叫,兩名同伴立即圍上,但見瘦削男子毫不畏懼,握著手上短刀向捕快撲去,男子的刀法既狠辣又精妙,幾個捕快竟不是他的對手,被攻得節節敗退。男子猝然發爛,菁兒也嚇了一跳,待看清楚那人面目時,更是驚得合不攏嘴,只因他一頭長髮,四肢與身形極為瘦削,竟是那個把她從浩城救出來的青梅竹馬,那個後來跟隨天水軍駐守長安,菁兒以為在長安城破犧牲了的韓非!



韓非本來會一點粗糙劍法,加上打起架來頗為拼命,之前保護菁兒時都是這樣撐過來。但菁兒如今注視過去,發現韓非雖換成使刀,但刀法卻頗為精妙,比起半年前實是脫胎換骨,轉眼間捕快的兵刃全被韓非擊落,他們面面相覷,紛紛下跪求饒。但韓非似乎不想留下活口,眸子中閃過一絲殺意,提劍就要刺向他們心窩。忽然聽得「嗤嗤」數聲響,數道黑矢從旁邊射出,不偏不倚擊中捕快後頸。



三名捕快白眼一翻紛紛昏倒過去,與此同時一把熟悉的聲音高喊道:「非哥哥!手下留情!!」然後一道人影閃出落在韓非面前,韓非只覺眼前倩影甚是眼熟,定睛望去頓時熱淚盈眶,愣在原地不懂反應,只因眼前之人正是他牽腸掛肚的麥菁兒!!



韓非與菁兒相擁良久才分了開來,韓非看著成長許多的菁兒,覺得對方彷彿變了樣子,一時三刻目光也離不開對方,菁兒更是不消多說,她本以為韓非喪生長安城,如今也雙眸蓄淚,一時間不知所言。



過了好一陣子,跟韓非一同逃跑的壯漢低聲道:「快走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追來。」韓非這才反應過來,扯了扯菁兒衣袖,說道:「菁兒,此地不宜久留,先隨我來。」菁兒覺得韓非絕對不會謀害自己,也就跟著對方離去。



如今天色已暗,三人穿過數條黑暗的窄巷,最終來到一個昏暗的街巷。三人走進盡頭的破舊賭坊中,菁兒本以為賭坊內會明亮一點,哪想到裏面頗為冷清,每張賭桌上只有三五個人,而桌上也只點著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使得環境頗為昏暗。菁兒滿腹狐疑,她掃視過去,只見掌櫃正在吃飯,對賭客愛理不理,直到三人進門,他先是一瞅韓非,隨後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一會,最終點了點頭。



韓非壯漢也對掌櫃點點頭,隨後把菁兒帶到賭坊一角,前者撥開地上地毯,地毯下出現一個鐵環,韓非用力一抽鐵環,只聽「咔擦」一聲響,原來這是一塊大鐵板,鐵板下赫然是個地洞。



眾人躍下地洞沿著地道前行,走了莫約半個時辰才來到地道盡頭,韓非伸手在頭頂用力推開另外一塊鐵板,壯漢雙手一按爬了上去,然後輪到韓非,韓非上去之後回過身來對菁兒伸出雙手,其實以今時今日菁兒的身手也不必韓非幫忙,但後者不逆對方好意,搭上韓非的手輕輕一躍,便跳了上去。



菁兒顧目四盼,發現自己身處一破廟之中。破廟裏坐了莫約十人,見到韓非回來,紛紛說道:「韓非,情況如何了?救出來麼?」



韓非長歎一聲,搖頭道:「我跟虎哥偷走進去,『他們』不在牢裏,可我們一時不慎竟被狗腿子們發現行蹤,好不容易才甩掉他們逃了回來。」



眾人一頓垂頭頓足,菁兒見這些人兇神惡煞,一看便知是亡命之徒,她現在雖然不怕,但也不由得心中狐疑:「非哥哥怎麼跟這些人混在一起?待會一定要問個清楚。」這些漢子見韓非帶來菁兒這個妙齡女子,均是嘖嘖稱奇,神色之間充滿戒備,對著菁兒不停打量。韓非當眾介紹了菁兒來歷,他們聽到是韓非的青梅竹馬後,這才放下戒心。



韓非問道:「話說回來,菁兒,你怎會在此?剛才你出手打暈了那幾個捕快,你何時學到武功了?」



如今的菁兒已非昔日懵懂少女,她雖信得過韓非,卻不包括破廟中的其他人,於是只簡單說了崑崙大戰瓊華戰敗,她與南冉雙雙墜崖,後來被人所救,然後拜入了慕容山莊門下,如今正隨瓊華派的朋友來到開封。至於盟軍與大梁結盟一事則是避過沒說。



可即使如此也足以讓韓非瞠目結舌,他呆了半晌,說道:「聽聞梁太后打算與晉楚二國和四大門派結成同盟,菁兒你是跟隨大軍而來了?」



菁兒沒想到韓非竟然知道此事,紅著臉點點頭當作默認,韓非也沒追究她為何隱瞞不說,只感概地長歎一聲,沉默頃叟,忽然問道:「咦?菁兒,南冉大哥此刻可在開封?或許我們的事情他能幫得上忙。」



菁兒搖頭道:「冉哥哥去了巴蜀地區至今未回。」韓非又歎了口氣,回頭與那些惡漢低聲商討,菁兒見他們愁眉苦臉,也不知在苦惱什麼,只聽到他們說著什麼「失蹤」、「梁國的狗腿子」、「大牢」等字眼。



韓非等人討論了一會兒也沒有結果,眾人又沉默下來,菁兒問道:「對了,非哥哥,當日你們遭到屍妖襲擊,你是如何脫難?又怎樣來到了開封?」



接著韓非徐徐道來自己的經歷。原來韓非當日加入天水軍,後來大鴻驅策屍妖發動進攻,天水軍兵敗如山倒,韓非護著天水軍的統帥,寒刀門門主藍曜倉惶逃去。當時隨行還有不足百人,韓非等人殺了幾天幾夜,才勉強殺出一條血路,躲進深山之中。



可惜到了最後,藍曜還是傷勢過重而亡,臨終前把寒刀門的秘笈交托韓非,讓本門刀法不至於失傳。當時剩餘的天水軍只有數十人,藍曜將秘笈獨獨交給韓非,一來感謝他捨命相救,二來也是看中了他的潛力。於是韓非年紀雖輕,也成為了這支天水殘軍的首領。



天水殘軍既是恨透了梁國太后,但也不願投降濫殺無辜的黃帝,只是如今情況他們夾在中間,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韓非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隱忍下來,潛伏在開封附近,等待機會加入琅琊軍。於是眾人攀山涉水,翻山越嶺,硬生生繞過華山,千里迢迢來到開封,途中走了十來人,又死了十來人,最終來到開封的也只剩下三十餘人。



「梁太后對義軍縱然殘暴,對周邊城市縱然橫徵暴斂,但天子腳下的開封百姓卻是過得不錯。這半年來我們隱忍在開封郊外的村落裏,平日無事就幫幫村們狩獵或者排解紛爭,漸漸也得到村民的認同,他們也時常提供情報給我們,幫我們避開官府的追捕,這半年說實話也過得算是不錯。可最近也不知道怎地,我們居住的幾個村落忽然有百姓無故失蹤,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山郊出了什麼食人妖怪,可細查之下,卻發現連失蹤者的屍骸都找不到,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聽著韓非的話,菁兒心裏只覺一萬個奇怪,可怪在哪裏她又說不出來,只聽韓非又道:「後來我們發現不止是我們居住的村莊,就連鄰近的十來條小村也有相同事件。我們覺得蹊蹺,於是細查下去。發現罪魁禍首竟是梁國的爪牙!是他們暗地捉拿百姓!我們本來擔心對方目標是咱們,可又發現並非如此,最終我們之間有幾個兄弟暴露行蹤,最終失手被擒,幸虧有兄弟逃了出來,我們才得知一切。今日我和虎哥本想潛入衙門大牢救人,卻發現被捉的村民都不在裏頭,可同時也不慎被捕快發現,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菁兒陷入沉思,她只覺得此事處處奇怪,然而她思想單純,也想不出什麼來。然而就在此刻,菁兒倏忽臉色一變,叫道:「不好!」言罷她一把推開韓非,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驚雷轟破破廟瓦頂,直擊眾人中間地面!



「轟隆!!!!」



驚雷威力甚大,一下子把眾人炸得向後急飛,那破廟承受不住如此重擊,更是「轟隆」一聲坍塌下來!



一道人影從破廟外的樹叢緩緩步出,看著已成一片瓦礫的破廟,冷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次看來正是我立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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