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

【第11章】－〈離奇的插曲〉

────2012年9月12日，大學上學期（第一年）

夏日炎炎，鄧素恩身穿低胸背心加超短熱褲，走遍校園，引來注目。

到李作權大道，中同安靖迎面而來，他正跟身旁高大男同學邊走邊聊。

安靖暗戀鄧素恩。

他原本要跟男同學到圖書館借書，看到伊人在前方，隨即失陪。

鄧素恩目不轉睛看著安靖身旁那高大男同學。

那男同學轉入圖書館。

鄧素恩視線還停留在他身上，直到對方身影消失。

安靖走到鄧素恩面前：「嗨，素恩，真巧。」

鄧素恩發呆，茫然若失。

安靖蹙眉：「素恩？」

鄧素恩才回神：「咦，安靖，幹嘛在此？老實說，棕捲髮不配你。」

安靖尷尬，摸摸後腦杓：「這樣，我過幾天，去換髮型。」

「恐怕不是髮型問題。」

安靖不解。

「明顯樣子問題。」

安靖強顏歡笑。

「不過，換個髮型也好，總比你這頭鬼佬陰毛般亂髮順眼。」

安靖賠笑，轉移話題：「對了，你吃東西沒？」

鄧素恩答非所問：「剛剛在你旁邊那個高大男生是誰？」

「寧樂祈，同系同學，我們都讀BBA。」

「知不知他多高？」

「接近米九。」

鄧素恩瞠目，心馳神往。

「他有家底，自住城市花園，寶馬代步出入。」

鄧素恩腎上腺素飆升。

安靖言歸正傳：「所以，你若未吃東西，要不一起？」

鄧素恩想都不想：「無所謂，一起吃吧。」

安靖喜上眉梢。

這時，鄧素恩莫名其妙原地彈跳，巨乳跟著抖動。

安靖目瞪口呆，直盯著鄧素恩豐滿上圍。

「呃，我想起要去圖書館一趟，現時人多，你先去Hall Can霸位，等我。」

「好好好，我立刻去，你慢慢來，別急。」安靖傻笑，匆匆離去。

輕易支開。

鄧素恩一臉促狹，往圖書館去。

由上而下，逐層尋找，終於在圖書館二樓的學習共享空間，看到寧樂祈身影。

鄧素恩故意在附近徘徊，偷看寧樂祈。

高──富──帥──

越看越心動。

這樣偷看，起碼半個鐘頭。

鄧素恩情不自禁，拿起手機偷拍。

寧樂祈一直低頭玩手機，偶爾翻閱手上書本，似乎正在等人。

鄧素恩手機已有多通未接來電。

下午兩點，有個美女姍姍來遲，背後跟著一名高壯青年。

兩人走到寧樂祈面前。

尹善荷和董晉翹。

看到尹善荷，寧樂祈笑逐顏開，但看到董晉翹，隨即臉色一沉。

尹善荷看董晉翹一眼，對寧樂祈說：「第二隻兵。」

寧樂祈笑不是，不笑也不是。

董晉翹渾身不自在，微微點頭。

鄧素恩旁觀。

兩對情敵不期而遇。

三人離開圖書館，鄧素恩悄悄尾隨。

到李作權大道，三人挽臂而行：尹善荷夾在中間，寧樂祈在左，董晉翹在右。

鄧素恩駐足，目送三人步出新校。

寧樂祈高富帥，完全就是鄧素恩那杯茶。

可惜他是尹善荷兵仔。

鄧素恩飲恨。

事後，她當然不可能找安靖會合。

何況相隔一個半鐘頭，已到下午茶時間。

鄧素恩拿出手機，二十通未接來電，她倒抽口氣。

只好打給安靖。

鄧素恩撒嬌：「喂，安靖，對不起，去完圖書館，回宿舍竟睡著，忘記找你。」

安靖冷淡：「沒關係，你也不想。」

「嗯，真對不起，下次再吃，就這樣吧，拜拜。」匆匆掛線。

鄧素恩翻白眼，鬆口氣，往宿舍去。

殊不知，原來安靖剛剛一直躲在遠處，目睹鄧素恩說謊。

可悲，可笑。

安靖緊抿著嘴，黯然神傷。

＊ ＊ ＊

────2015年3月12日，大學下學期中段

至今，范知行跟尹善荷斷聯三周。

故意避而不見。

網民譏諷：雄風哥是浸大女神的首位逃兵，云云。

她傳訊息，他不讀不回；她致電，他不接；總之就是找不到他。

約好一起上乒乓課，過完年，范知行卻前所未有，連續蹺課三次。

第六至八堂課，尹善荷只好自己上。

球技一落千丈。

心不在焉，經常漏球，不然就是不過網。

不見范知行，其他人也不敢多問。

嚴秀仁不忍，課上寸步不離，耐心陪練，不時鼓勵。

眾男同學輪流打氣，每堂送上寶礦力。

尹善荷不無感動。

第八堂課，稍有改善，勉強可以球來球往，但偶爾還會失手。

側旋球當然接不住。

尹善荷汗顏：「這樣下去，我是否要延後畢業？」

嚴秀仁微笑：「不不不，永不，有我在，絕不讓你炒PE。」

尹善荷冷笑：「作弊？」

嚴秀仁苦笑：「覺得我會偏私？」

尹善荷搖頭：「我意思是，以我能力，大概只有作弊，才會及格。」

嚴秀仁扶著尹善荷雙臂：「信我，你一定會及格，如期畢業。」

尹善荷不出聲。

嚴秀仁清清喉嚨：「話說，兵仔，有無替補？」

「不明。」

「既然有人退出，何不考慮我？」

尹善荷錯愕：「你想做兵？」

嚴秀仁點頭。

「我若答不可以，你會怎樣？」

「失望透頂。」

尹善荷哭笑不得：「還真誇張。」

「無緣做戀人，起碼可以做隻兵，刷存在感，連兵都沒得做，多慘。」

尹善荷不語。

「無言，即是拒絕？」

尹善荷沒正面回答：「半個月來，心力交瘁，只想放空。」

嚴秀仁黯然：「我懂，不為難你。」

「下堂課，給你答覆。」

「但願有好消息。」

「其實，哪個做兵不想坐正？總有非分之想，於是做或不做，同樣失望。」

嚴秀仁若有所思。

下課，步出體育館，尹善荷往左走，在天橋上巧遇鄧素恩。

尹善荷輕輕點頭，加快腳步，不想多聊。

鄧素恩卻不懷好意：「一個人，慣不慣？」

尹善荷駐足。

「你都有今日。」

尹善荷回頭，笑而不語。

「想都想不到，范知行竟是慣性逃兵，你我還真倒楣。」

尹善荷嘆氣。

「幹嘛沉默？」

尹善荷揶揄：「不然，該像你般多口？」

鄧素恩氣結：「你──」

尹善荷逞強：「我至少還有八隻兵，等著加入也大有人在。」

「你不用太囂張。」

尹善荷不想對罵，掉頭走人。

鄧素恩從後拉住：「你這死八婆，我還沒講完──」

這時，寧樂祈出現，用力撥開鄧素恩那隻手，她瞠目，後退半步。

尹善荷轉身，看到寧樂祈，淚盈於睫。

寧樂祈問：「她有無弄痛你？」

尹善荷搖頭。

「載你去兜風，好不好？」

尹善荷又搖頭：「累極，想回宿舍補眠。」

寧樂祈目送尹善荷走遠。

鄧素恩問寧樂祈：「她哪裡比我好？」

寧樂祈反問：「你哪裡比她好？」

鄧素恩扠腰抬頭挺胸，她那件上衣領口略低。

寧樂祈非禮勿視：「蕩婦。」

「明明就很想看，還死不承認。」

「你這種女生，拿來性幻想還不錯，當女友就可免則免。」

「為何？」

「貪慕虛榮，優柔寡斷，毫無鄰家感，不能過日子。」

鄧素恩難過：「在你眼中，我一文不值。」

「實不相瞞，確是。」

鄧素恩哭笑不得：「一兩毛總有吧？」

寧樂祈看牢鄧素恩，用力搖頭。

鄧素恩心碎。

「認真想想，你愛我嗎？不用急著回答。」

鄧素恩若有所思。

「十三年前，自從遇到尹善荷，我已完蛋，根本無法再愛上別人。」

鄧素恩不出聲。

「有時回首，像被下咒，萬劫不復，想深一層，卻又樂在其中，甘之如飴。」

「單戀即苦中作樂，明明極苦，卻不以為苦，甚至自得其樂，無怨無悔。」

「你懂。」

「這誰不懂？」

兩人相視而笑。

寧樂祈說：「總之，你若自覺悲哀，像我才最悲哀。」

鄧素恩苦笑：「說不定，我也會愛你超過十年。」

「現在第幾年？才第三年？走著瞧，再過十年，你才追得上我當下程度。」

「若十年後，我還愛著你，你會否接受我？」

「我想大概不可能。」

「真固執。」

寧樂祈聳肩：「彼此彼此。」

鄧素恩啼笑皆非：「為何不可能？」

「連你都有本事單戀十幾年，長情如我，豈非傾盡大半生？」

鄧素恩揶揄：「史詩式單戀。」

寧樂祈自嘲：「這場耐力賽，勝出者往往輸得最徹底。」

「對你來說，我鄧素恩，真的毫不吸引？」

寧樂祈沒正面回答：「若答吸引，卻不選你，未免太傷人。」

鄧素恩諷刺：「還顧及到我自尊心。」

沉默一會，寧樂祈問：「收你做兵，做不做？」

鄧素恩錯愕：「假設性問題？」

寧樂祈無奈點頭。

「還以為你來真，甚至有點小高興。」

「因此，一切只能假設。」

鄧素恩黯然。

寧樂祈用右手輕拍鄧素恩左肩：「如果可以，別再愛我。」

鄧素恩含淚，用右手搭在寧樂祈右手手背：「如果可以，請你愛我。」

寧樂祈茫然失措。

鄧素恩強顏歡笑，輕輕撥開寧樂祈右手，轉身離去。

＊ ＊ ＊

尹善荷回到宿舍，倪梓詠正在趕報告。

看到尹善荷手持寶礦力，倪梓詠詼諧：「看報有女優說，喝寶礦力就能潮吹。」

尹善荷面無表情：「但專家不是說，潮吹只是噴尿？運動常喝，倒沒感覺。」

「可能喝完要直接做。」

「苦無機會。」

倪梓詠促狹：「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心領，抽屜裡有震蛋，我自己來就好。」

「今晚試試看，洗澡前，灌下寶礦力，出動震蛋，肯定一覺睡到天亮。」

尹善荷笑：「我怕忍不住叫出聲。」

「我很想聽。」

尹善荷大笑：「去死。」

「看見你笑，我就安心。」

尹善荷輕嘆。

凌晨三點，倪梓詠半夢半醒，聽見哭聲。

尹善荷躲在被窩飲泣。

倪梓詠過去掀開被子：「你還好吧？」

尹善荷淚如泉湧，按著胸口：「這裡，像被掏空──」

倪梓詠扶起尹善荷，擁她入懷：「別想太多。」

尹善荷哭訴：「剛剛夢到，知行冷言冷語，還我手繩，我跪求他收我做兵──」

倪梓詠心疼尹善荷：「不如找他問清楚？」

「不，別找他，我怕造成壓力，他會躲得更遠。」

倪梓詠無奈。

她已非首次被尹善荷哭聲弄醒。

過去三年，可能一年才一次，光是這半個月，卻已發生四次。

翌日，下午才起床。

尹善荷傳訊息給宋浩維：「對不起，今天不能來，下周再補課。」（女生跪拜）

宋浩維回覆：「Miss，不要緊，保重，下周見。」

「統測臨近，得加把勁，努力溫書，加油。」（二頭肌）

「遵命。」（OK手勢）

尹善荷已讀不回。

「擔心你。」（扁嘴）

「傻瓜，我無事啊。」

宋浩維放下手機，一臉愁容。

尹善荷按回WhatsApp主頁面，她和范知行的對話早已沉底。

范知行還是不讀不回。

尹善荷最後發送的訊息：「打算從此不再理我？」（2015年3月1日）

打開對話，發現范知行剛好在線上。

尹善荷看著手機，淚盈於睫。

過不久就下線，訊息仍舊未讀。

尹善荷嚎啕大哭。

晚上，尹善荷回家，走進書房，坐到地上，陪糯米玩。

手機震動，傳來訊息，她不敢拿起來看，怕空歡喜。

糯米睡到吐舌。

最後，她鼓起勇氣，拿起手機，原來是董晉翹。

董晉翹：「明天白色情人節，票尾還在不在？不如去看《匆匆那年》？」

──離他們上次去看《格雷的五十道色戒》，明天剛好滿一個月。

尹善荷回覆：「晉翹，對不起，票尾弄丟，我真冒失。」

「哼，那張票尾多有紀念價值，但不怪你，明天還是可以照看，至多我請。」

「最近都沒心情，非常抱歉，是我問題，跟你無關。」

「因為知行？」

尹善荷已讀。

董晉翹不禁心酸。

尹善荷起身，打開抽屜，拿出那個放滿票尾的紫色盒子。

最上面那張正是《格雷的五十道色戒》。

時間：2015年2月14日；地點：荃灣百老匯。

尹善荷說謊。

她含淚端詳票尾，打算撕碎，卻又遲疑。

只好放回原位。

翌日，董晉翹用票尾，獨自進場觀賞《匆匆那年》。

邊看邊哭，卻無關劇情。

＊ ＊ ＊

────2015年3月19日，第九堂乒乓課。

無論如何，范知行都要出席這堂課，不然就超過缺席額度，自動不及格。

果然，他準時現身，迎面碰到尹善荷，卻不打招呼，當她透明。

而且，他沒戴那條紫色手繩。

尹善荷忍淚。

兩人一組練習，范知行故意跟別的女同學配對，冷落尹善荷。

嚴秀仁看不過眼，幾乎整堂課，都待在尹善荷身邊。

其他男同學索性不分組，輪流陪尹善荷練球。

尹善荷邊打球，邊偷看范知行，他很投入，完全沒事人般。

下課，范知行正想離開，嚴秀仁上前擋住。

眾人圍觀。

范知行不耐煩：「幹嘛？」

嚴秀仁激動：「該我問你才對。」

「我沒怎樣。」

「你這傢伙，怎能這樣對善荷？」

「我要對她怎樣，都輪不到你管。」

「真瞧不起你這種人，若要退出，不妨直白講，何必一聲不響無故斷聯？」

「退出與否，不關你事。」

嚴秀仁抓住范知行衣領：「大半學期，從未見過善荷如此不開心，全因為你。」

范知行用力掙開：「我也不想，我有苦衷，我很為難，你懂不懂？」

「放過善荷好不好──」

這時，尹善荷大聲說：「你們兩個夠了。」

全場安靜。

尹善荷對嚴秀仁說：「不要逼他，凡是被逼，都無意思。」

嚴秀仁瞪著范知行。

尹善荷含淚：「秀仁，從今天起，你就是十號兵。」

嚴秀仁又驚又喜。

范知行跟尹善荷對看一眼，奪門而出。

＊ ＊ ＊

周五，范知行在教學及行政大樓4樓的學習共享空間，用筆電寫論文。

下午六點半，范知行打算離開，走到出口，一群人過去包圍他。

眾兵雲集，獨欠女神。

寧樂祈、董晉翹、簡頌聲、季夏、季冬、倪梓詠、宋浩維、曹凱翔、嚴秀仁。

范知行掃視眾人，最後看牢寧樂祈。

寧樂祈開口：「別問幹嘛，大家心知肚明。」

范知行無奈。

眾人站在電梯附近。

范知行笑：「你們私下找我，不怕善荷怪罪？」

眾人心虛。

倪梓詠質問：「要脅我們？」

范知行聳肩：「非原意。」

董晉翹開門見山：「答我，半個月來，幹嘛避開善荷？」

范知行低頭：「新年期間，身體出現異樣，不在善荷身邊，竟能自然勃起。」

眾人瞠目結舌。

范知行黯然：「抱歉，我無法面對她，只好避開，需要時間和空間。」

宋浩維不解：「有何問題？我搞不懂。」

范知行不出聲。

季夏憤慨：「你態度驟變，善荷不知就裡，無所適從，傷心度日。」

范知行內疚不已。

季冬輕聲問：「明明養成依賴，突然不再依賴，心情複雜，茫然失措？」

范知行點頭。

嚴秀仁逼問：「對你來說，善荷再無利用價值？」

范知行搖頭：「不，從不，也大概永不。」

曹凱翔追問：「請坦白，你是否懷疑自己對善荷的感情？」

范知行抱頭，連聲嘆息。

簡頌聲輕聲說：「無端想分清楚，就是不愛，或不夠愛，深愛從不猜疑。」

范知行抬頭，看簡頌聲一眼，一臉苦惱。

眾人若有所思。

事後，寧樂祈傳訊息提醒眾兵：「今日種種，切勿轉告善荷，由得誤會發酵。」

＊ ＊ ＊

傍晚，尹善荷到達宋宅，宋浩維還沒回家。

約七點，眾兵才離開浸大。

寧樂祈開車載宋浩維入元朗。

宋母準備茶點招待尹善荷：「浩維真是，明知補習，還不回家，要你久等。」

尹善荷笑：「沒關係，平時沒那麼早，怪我上周臨時有事，才要補課。」

「善荷，你真盡責，我待會再致電，看他到哪，先吃茶點。」

「謝謝伯母，不用催他，反正不趕。」

不久，宋浩維終於踏進家門：「爸媽我回來了。」

看到桌上蛋糕，宋浩維徒手拿起來吃，吃得滿嘴忌廉。

宋母拍打宋浩維後腦杓：「手還沒洗，就拿食物，放學跑去哪，要Miss等。」

宋浩維機靈：「英文臨時補課，阿Sir煩膠，費事請假，只好留到六半。」

「記住下次不要，起碼致電告知，別讓Miss乾等。」

「好好好。」

毫無破綻。

今堂教「明代科舉」。

宋浩維上唇還有忌廉，尹善荷忍不住笑。

尹善荷越笑越大聲。

宋浩維好奇：「幹嘛笑那麼開心？」

尹善荷邊笑邊拿手機：「不如我們自拍合照。」

面對鏡頭，宋浩維才發現上唇留下忌廉，正想舔掉，尹善荷隨即喝止。

宋浩維扁嘴。

尹善荷笑不停：「幹嘛？多可愛啊，不是嗎？值得自拍，留為紀念。」

宋浩維翻白眼。

「預備──」尹善荷笑到手抖。

兩人臉貼臉，他斜眼瞪她，她吐舌裝可愛。

正想按鍵，尹善荷笑場：「等等，不行，我手太抖，換你掌鏡。」

終於拍好。

尹善荷笑哭：「對不起，太好笑，我要去廁所，再笑下去，我怕失禁。」

尹善荷手機還在宋浩維手上。

未鎖定螢幕。

宋浩維舔掉上唇忌廉，心血來潮，偷看手機內容。

打開WhatsApp，查閱尹善荷跟范知行的對話。

讀到尹善荷最後發送的訊息：「打算從此不再理我？」（2015年3月1日）

這時，范知行突然在線上，訊息變成已讀，雙藍剔，並輸入中。

宋浩維瞠目，馬上退出。

預設主螢幕顯示：「臉書」快捷鍵右邊，有個「專頁小助手」快捷鍵。

宋浩維全身發麻。

他點進去。

純粹多心，他鬆口氣。

原來，尹善荷準備發布專頁，宣傳中史補習。

「浩維，連你都懷疑我。」

宋浩維嚇一跳，察覺不到尹善荷已回來：「對不起。」

尹善荷苦笑：「至少還我清白，信我，另有其人。」

「以後打算全職補習？」

尹善荷點頭：「正規日校不適合我，但我喜歡教書，尤其高中，補習正好。」

「這樣，不就可以繼續補你？」

尹善荷笑而不語。

「Miss，會不會生我氣？」

尹善荷摸摸宋浩維頭頂：「別傻。」

「真的？」

尹善荷又點頭：「當然。」

「那就好。」

尹善荷促狹：「但為了懲罰你，決定私藏自拍，不予分享。」

宋浩維欲哭無淚。

「騙你的。」尹善荷搶去手機，立刻轉發。

「剛剛你好像有訊息。」

尹善荷打開WhatsApp，發現范知行已讀，進入對話，他也在線上。

無新訊息。

最後還是下線，僅僅已讀。

宋浩維靜觀。

尹善荷不無失望。

晚上十點，宋浩維送尹善荷到樓下。

寧樂祈寶馬接載。

道別時，他跟宋浩維交換眼神。

車上，寧樂祈找話題：「Gaga加盟《美國恐怖故事》第五季。」

尹善荷淡然：「我知，主題是酒店，期待。」

「對了，畢業旅行，要訂機票、酒店，去東京，十一人還是十二人──」

「改天再說。」

「新宿新開的格拉斯麗酒店，八樓戶外露台設置巨型『哥斯拉頭』，超有趣。」

尹善荷不出聲。

「善荷？」寧樂祈轉過去看，尹善荷已睡著。

寧樂祈笑著搖頭，調小冷氣，播放音樂。

其實，尹善荷只是裝睡。

車上播放林宥嘉的《浪費》。

「沒關係妳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我就是剩這麼一點點倔／稱得上我的優點」

「沒關係妳也不用對我慚愧／也許我根本喜歡被妳浪費」

「隨便妳今天拼命愛上誰／我都會坦然面對」

「即使要我跟妳再耗個十年／無所謂」

https://youtu.be/LTzy8NF3BDo

尹善荷閉著雙眼，眉頭輕皺。

寧樂祈鼻酸。

＊ ＊ ＊

周六，中午十二點半，尹善荷獨自回浸大，到圖書館4樓寫論文。

整個下午專心打鍵盤。

下午六點，總算完成當天進度，尹善荷伸懶腰。

這時，她用餘光看到，范知行在附近。

他拿著幾本書往樓梯方向走去。

尹善荷匆匆收拾物品尾隨。

外面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她沒帶傘。

步出圖書館，范知行往左走到新校門口。

雨越下越大，多人駐足避雨。

尹善荷不敢走近，盡量跟范知行保持距離。

范知行身邊女生趕時間，欲不顧雨勢奔往舊校，被他阻止。

范知行從背包拿出一把紫色摺傘，送該女生到那邊去。

看著兩人身影漸遠，尹善荷淒然。

尹善荷走近露天處。

她想淋雨。

她往前一步。

有人竟撐著傘為她擋雨。

回頭，他是季冬。

尹善荷靠在季冬懷裡，潸然淚下，苦不堪言。

季冬輕聲說：「我說過的，時常備傘，只為到時給你撐傘，遮風擋雨。」

尹善荷抬起頭，跟季冬對望。

季冬微笑：「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尹善荷笑中帶淚。

季冬送尹善荷到又一城，她跟簡頌聲約在Page One見面。

到又一城，她先進廁所整理儀容，抹去淚痕，才往Page One找簡頌聲。

書店裡，簡頌聲躲在一角看書，那本書正是其暢銷作《兵山一角》。

尹善荷悄悄逼近：「肌肉文青大作家。」

簡頌聲說：「全靠你那篇精彩序文，刺激銷量，短短一個月，已加印第四版。」

「何德何能，不敢邀功，當時情人節推出，有助促銷，天時地利人和。」

「剛剛重溫，不得不說，的確好看，物超所值。」

「喂，新書快變舊書，還沒機會拜讀，又不准我自掏腰包，到底幾時贈閱？」

簡頌聲促狹：「就在此刻──」

尹善荷一臉茫然。

簡頌聲從托特包拿出一本書遞給尹善荷。

驟看封面，此書並非《兵山一角》。

尹善荷看簡頌聲一眼，翻開圖書，內文確是如假包換的《兵山一角》。

簡頌聲笑而不語。

尹善荷合上書本，重看封面：「小王子──」

簡頌聲微笑：「封面全是手繪，獨一無二，為你而設。」

特製書封：簡頌兵一身小王子裝扮，女神裙子由千朵玫瑰拼成，構圖繽紛。

尹善荷眼泛淚光：「看得出來，無比用心，小王子，你對我太好。」

簡頌聲輕撫尹善荷臉龐：「抱歉，讓你久等，之前功課很多，忙不過來──」

「不，無論多久，這本書，都值得一等再等，謝謝你，我的小王子。」

「除了功課，最近還要趕稿──」

尹善荷先愣住，隨後尖叫。

顧客側目。

尹善荷驚喜：「要出第二本？」

簡頌聲笑著點頭：「出版社提議，趕在7月書展面世。」

「已想好書名？」

「那是《兵山一角》續集，名為《做兵千日》。」

「有何含意？」

簡頌聲苦笑：「這兩年多三年，不經不覺，做你隻兵，已近千日。」

「難忘的一千日，只因有你這個小王子，過去千日，才會如此難忘。」

「但願還有兩千日、三千日、四千日、一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