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week 4
別怪罪我問得這樣直白,那是我早就猜到他不會太抗拒談起。相反要是他守口如瓶,我花多少時間也不會問到半句。
如果女人在浪漫的環境下最容易對人失去防範,男人脆弱的關頭相信就是叼著煙喝啤酒的時候。
特別是你想哄對方說心事。因為在抽煙的人,不多不少都寂寞。
男艾倫一點也不意外,反正我肯定不是第一個問他的人。
而能夠和老師交往,即使知道不能張揚,作為學生不多不少也心中暗喜。師生戀的刺激,偷情的委屈,兩者都沉重得需要找人分擔。
而我就成為了最理想的一個人選。
我和他不熟稔,但同時我和所有人都不熟稔。在眾人心目中我都是社群的邊緣人。
六度分離法則的奧義,就是指人與人的關係環環緊扣。在大學、公司甚至社會的各處,你跟A結怨但不敢隨便提起,因為B可能是他莊員的女友,C又可能是她同房的師兄。
你不敢隨便說話,尤其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的說話。
可是跟我對話,很安全。因為我不參加任何學會活動,也不隸屬任何組織群體,一直也只有我。打個比喻,為何那麼多人會願意在計程車上和司機暢所欲言,亦是因為司機和你的人生放眼到盡頭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交匯點,所以說話的人才能卸下心防。
現實點說,他們或許就是貪我不好社交,根本沒有搬是弄非的對像。
「一切的開始,都在這裏。」他兩指挾著煙頭,指在我們腳下的地方。
「這裏?」唔。在一地煙蒂的陰風徑定情,好特別。
「她發現我抽煙了。特意走過來。」他說:「就在這裏,如常的漆黑,只有我手上一點煙蒂的火光。我一眼就認出她的臉,她沒有說話,卻送了我第一本詩集。」他從單肩包掏出一本平裝書,過多的掀翻而顯得破爛。
那是他在上次也展示過給我們看的《泰戈爾詩集》,他一直都帶在身上。
「初時我是不忿的。明明都上大學了,甚麼老師還會叫人不要抽煙而去看詩?於是翌日我找了一張便條紙,抄了其中一首詩給她。」他熟練地翻開詩集,似是閉上眼光憑感覺也能直接翻出那一頁。
/This longing is for the one who is felt in dark,
But not seen in the day./
(這份渴望是留給在黑夜裏感覺得到,白天卻看不著的人。)
他覺得,她不懂抽煙的浪漫。老師甚麼都不懂。
在便條紙的後面,他補上一句:
「Fyi,泰戈爾也抽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