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鏽鐵騎士(父女/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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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0 17:05:55
升起的陽光照亮了山洞,格羅德用匕首刺殺了對他張牙舞爪的焰螯蠍,喜歡吃腐肉的紅傢伙,被牠的尾巴扎到會像火燒一樣刺痛,皮膚表面也會灼傷。格羅德記得這種討厭的動物棲息在紅土山洞附近,他可不想蒙頭大睡的時候被火燒。



正當他想在躺下休息一會兒的時候,馬蹄踏在黃土上的聲音吵醒了他,而且不只一匹,四蹄沉重,似是配上盔甲的軍馬。



格羅德警惕地爬起來,繞道到洞穴入口,只見身穿着錦綉絲綢的騎兵,停在了不遠處,身上還纏繞着黑龍。見鬼了,是錦衣騎,格羅德的心臟卜卜直跳,這個時候他可打不過這麼多人,黑龍太子居然找他晦氣找到這裏來了?



格羅德定神一看,卻見領頭的官兵正和一人打交道,身穿沙民長袍,臉上佩戴着面紗,卻不是慕斯是誰?慕斯騎着白馬,顯得從容不迫。格羅德忽然明白了為何當天慕斯有本事從錦衣騎手底下救了他——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卡兒汗國的黑龍太子,來頭不小。傳說卡兒祖先曾將八支箭放在一起,讓他八位兒子輪流折斷,七位長子無人成功,最後只有小兒子將它們分開折斷。結果大汗傳位給小兒子,告訴他們只要八人團結,汗國就無可憾動,反之八人分裂,就像一支支被分開折斷的箭。



格羅德在天火夜宴聽過這個故事,這也是卡兒八旗成立的初衷。八色旗幟,每色配一獸,而黑龍,象徵着下一任卡兒汗的承繼者。格羅德早知道自己得罪了誰,但沒想到對方竟敢大搖大擺追着他到伊登邊境來。



也許不是為了殺他,格羅德仔細思考慕斯昨晚的話,若果他們是一夥人,黑龍太子大概在找尋會使用神術的人。格羅德喉頭咕嚕了一下,就憑着幽火聖皓找人?為了什麼?



阿絲蘭也察覺到山洞外的人馬,咆起牙齒低哮。格羅德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女孩馬上收起殺氣,奇怪了,格羅德發現自己的說話越來越有效,難道阿絲蘭開始被馴服了麼?不,即使是西荒的野孩子,也不能把她當作野獸,雖然她的表現像野獸就是了,格羅德不期然地想。



縱然格羅德很確認自己的推測,但他還是不願貿然走出去。對方無論是騎射還是用刀都是好手,他在腹部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對方這次人數更多,格羅德不但受傷還失去了武器,斷無拼命之理。



慕斯牽動韁繩,策馬歸來。他早已看見格羅德冰冷的目光,沒有很意外。太監微微一笑,從白馬上翻身下來,優雅得像女子,平淡地說:「是的,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的委托人是卡兒汗國的黑龍太子。」



「我可不願為好戰的游牧民族效命。」格羅德冷冷地說:「納蘭和卡兒的戰爭和我無關,但將亞斯蘭汗國也拉進這趟渾水,天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掉。」



「黑龍太子是位完全不同的領袖。」慕斯沒有因為格羅德的抗拒而閉上嘴:「他喜愛和平,只將戰爭當成最後的手段,年輕時在納蘭擔當人質,讓他培養了對哲學和宗教的興趣。」



「反正我們沒有選擇,對吧?」格羅德說。



「若果你願意去一趟,他承諾將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並且以禮相待,你也可以安心養傷。」慕斯說:「噢,騎士先生,你接受的話,我們之間的事情也沒必要鬧得那麼僵。」



「很好。」格羅德回答說:「至少我知道你是哪種人。」



「這邊請,騎士先生。」慕斯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模樣,作了一揖,有禮地說。



「你怎麼知道是我?」格羅德經過他旁邊時問。



「我很清楚我最初瞄準的是誰。」慕斯微微一笑,低聲說:「但那個念頭就像被置換了一樣,有誰期待着這個結果?」
2023-12-11 14:14:05
「阿絲蘭?」騎士苦笑道,他說出來自己都不相信。



「相信我,如果是那個女孩的話,你仍然會跟着來。」慕斯笑說:「結果仍是一樣。」



「阿絲蘭,過來。」格羅德回頭說:「我們去給人家作客,可要好好表現。」



「師傅……」阿絲蘭困惑地說。



「不要拔刀子,也不要咆牙齒。」格羅德補充道。騎士牽着雷帕特的韁繩,跟隨慕斯。錦衣騎朝他投來不帶感情的目光,格羅德還以為會是怨恨,畢竟他殺了好幾個他們的同袍。看來他們早就被告知不要意氣用事了,但在背後扎刀子的事情誰做不出來,格羅德此刻猶如身陷虎穴,還將阿絲蘭扯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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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往西奔馳了半天。格羅德氣喘連連,他何時如此不濟了,連騎半天馬都受不住,當什麼鏽鐵騎士?他的技巧都生鏽了罷。



但怪責他的傷患也不是辦法,格羅德心裏只好想別的事。這裏再往西幾天,就會越過伊登邊境,進入海妖之歌,一片充滿了石柱山的平原,風吹過時會發出詭異回音,有時連說話也會靜止在那個空間,偶爾聽到的低語,可能是數年前迷路商人留下的遺言。



格羅德越來越懷疑,若果連諸神都與他說話了,這一切傳說會不會也是真的。他拉着韁繩的手在顫抖,格羅德望向自己充滿勒痕的掌心,乾皺脫落的外皮,神術,他真的能使用麼?扭轉命運的力量,這是什麼諸神開的玩笑。



坐在他前方的阿絲蘭回頭,看着格羅德,眼睛像沙漠上兩顆小太陽。兜帽蓋住阿絲蘭亂草般的頭髮,格羅德只察覺他好久沒有認真看過女孩的臉。阿絲蘭臉上好像又添了一些雀斑,輪廓漸漸變得銳利,當初所見的稚氣減退,眼睛炯炯有神。



「師傅,我的劍可以借給你用。」阿絲蘭側着頭說。



「說什麼笑話,我不用劍也可以幹掉這幾個笨蛋。」格羅德不滿地說。這個小女孩現在是看不起他麼?



「但師傅受傷了,不想阿絲蘭單打獨鬥,才會屈服。」阿絲蘭悶聲道。



「別想太多。」格羅德推搪過去,平淡地說:「阿絲蘭,你長大了,長大了那麼一點點,但還是個小女孩。」



「我喜歡師傅的稱讚。」阿絲蘭笑得不見眼睛。



「你勇敢,也沒有那麼魯莽了。」格羅德笑道,彷彿鼓勵的說話不再那麼難說出口:「你有獅子的心。」



在亞斯蘭汗國,獅心是能給予一位戰士最高的殊榮。雖然那從來不只是一個稱號,而是一頭年老獅子的心臟,讓戰士生吃下去,以求獲得獅子的力量。格羅德想起這個習俗就覺得毛骨悚然,阿絲蘭卻展現出他見過最燦爛的笑容。



「師傅,我決定了。」阿絲蘭忽然坐直了身子,鼓起胸膛說。



「什麼?」格羅德一臉懵懂。



「師傅姓迪阿斯,我要姓獅心。」阿絲蘭理直氣壯地說。



「姓氏可不是那麼兒戲的事。」格羅德咕嚕着。原來是這種事,小孩子鬧着玩兒,就由得她罷,反正他對小孩子沒轍。



「阿絲蘭.獅心!格羅德.迪阿斯!阿絲蘭.獅心!格羅德.迪阿斯!」阿絲蘭一直在唸。格羅德閉上眼睛,他要休息一會兒,真遺憾耳朵不能像眼睛一樣閉上。
2023-12-12 16:29:15
5.1 信仰與雷霆 Faith and Thunder



格羅德很確定面前並非卡兒汗國的黑龍太子。



一顆大禿頭,瘦削的身體藏在寬大的黑色絲綢長袍內,蒼白的皮膚上纏繞着似赤紅疤痕的印記,幾乎遍布他身上外露出來的所有皮膚。臉上充滿深沉的皺紋,他的實際年紀卻不似有這麼大,眼神沉寂得像沒有波動的水池,眉毛幾乎掉光。格羅德對這種人毫無好感,看上去就像是個權傾朝野的野心家。



「參見國師。」慕斯恭敬地上前鞠躬,他所用的是高等通用語。格羅德不禁又對自己的猜測確信了一分,慕斯或許曾在伊登擔任要職,否則通用語不可能說得這麼標準。草原上即使是貴族,通用語也難免有些口音,只有伊登和東鄧人才擁有最標準的發音。



「免禮。」被稱呼作國師的人攤一攤手,慕斯恭敬地退開,介紹道:「這兩位是先前提及過的,鏽鐵騎士格羅德.迪阿斯,和阿絲蘭。」



「是阿絲蘭.『獅心』。」阿絲蘭不滿地用通用語說,在銀帳內提高聲音,幾乎每個人都聽得見,包括那群站得筆直的黑龍錦衣騎,但他們手叉在大刀旁,紋風不動。格羅德瞪了她一眼,心中卻在笑。



「慕斯,怎能不弄清楚賓客的名諱呢?」國師皺起眉頭來,語調略帶責怪的意味。格羅德聽得出他只是做做樣子,這種人都一樣,沒有一個表情可以相信。



「啟稟國師,小人旅行時尚不知道此事。」慕斯平淡地說。



「剛剛才改的。」阿絲蘭理直氣壯地說,格羅德忍不住露出微笑,越見他們吃癟他就越高興。



「在此向阿絲蘭.獅心小姐致歉,你們是我國尊貴的賓客,自然不該怠慢。」國師露出笑容,大袖一揮,從案前站起身來,赤足踩在鬆軟斑斕的羊毛地氈上,多好的地氈,格羅德不禁想,色彩大紅大紫,卻只為襯托出山間黑龍的威武。



「這就差不多。」阿絲蘭點點頭,滿意地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國師笑意更濃。格羅德猜想此人定是有些歷練,沒有一般貴族的傲氣,卻很有耐心做一場戲給格羅德看。



「吾乃古藺塔.木扎曼卡,目前在卡兒汗國擔任小小官職,恰好在為太子執行要務,經過此處。」國師說。



格羅德從沒聽過他的家族名,也許並非卡兒馬上貴族,名字發音聽起來像吠陀汗國的通用語,恰好那是蘭斯的家鄉。怎麼這個地方都出些古怪的人,格羅德暗忖,四處找人挑戰的武痴、一身奇怪疤痕的禿頭國師,聽說他們的民間傳說中,還有坐在樹下被閃電劈中,因而獲得神力的傢伙。



「太子的要務,是為了強搶亞斯蘭汗國的準公主,還是為了挑起三大汗國的爭端?」格羅德揚起眉頭說。他聽見金屬的磨擦聲,旁邊的錦衣騎看似沒有動作,但拇指早已將大刀出鞘一小寸。



「騎士大人,真愛開玩笑。」古藺塔沉靜地說,眼睛像在打量他,但格羅德看出他眼神微微帶着警告的意味:「根據太子殿下的說法,三大汗國要維持勢力平衡,就必須這樣做不可。」



「這是太子殿下的說法,還是你灌輸給他的想法?」格羅德僅僅用國師能聽到的聲音說。他知道對方既然有求於他,就不能對他怎樣,他想在對方的耐心消退之前,知道底線在哪兒。



「尊貴的賓客,也不表示什麼話也能隨便說。」古藺塔淡然地露出微笑,走到他身邊,伸出手來搭上他的肩膊,格羅德忽然感到全身使不上力,只能勉強站着,他冷汗直冒,眼前只有古藺塔稍微帶紫羅蘭色的眼睛。他瞄了阿絲蘭一眼,說:「即使你是位隨性的騎士,也考慮一下與你同行的人。」



「你想要的是什麼?國師大人。」格羅德冷冷地說。隨着古藺塔收回手,身上的奇怪感覺也消失了,活見鬼,這是什麼?神術?還是其他東西?格羅德心中盤算,這人比想像中還要麻煩。



「商談就留待我們在筵席之中討論吧,騎士先生。」古藺塔走向銀帳之外,到了幕簾時卻回頭,揚眉說:「好好休息,我們會派最好的醫師來照料你,有什麼要求不妨提出。」



錦衣騎隨他轉身離開。格羅德深吸一口氣,心有餘悸,帳幕內有馬奶酒的氣味,該死的禿頭傢伙,格羅德心想,只怕逃走的機會不會那麼快出現。



「師傅,你沒事嗎?」阿絲蘭問。



「不礙事,也許是身上的傷。」格羅德不確定地說。



「不,師傅,那人身上有奇怪的氣味。」阿絲蘭說:「我不喜歡。」



「不是狗屎般的氣味?」格羅德失笑問。



「不,是其他東西。」阿絲蘭瞇起眼睛說。那模樣看起來像誰?格羅德心中感覺奇怪,看不出來,說不定像他。
2023-12-14 17:02:11
全羊被仔細切好,分配到每人的陶瓷盤子上,潔白瓷器價值不菲,格羅德還看見一塊雕琢精細的鹽球,在火光下透出美麗的靛藍色,是卡兒最高質量的礦鹽,只有汗國王族的宴會中,才會用上。



「格羅德,歡迎。」古藺塔從席間站起,朝格羅德舉杯致意。格羅德冷冷看了他一眼,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坐。他沒理由讓阿絲蘭接近那個危險的男人,於是坐在了靠近古藺塔的位置。



「汗國的菜,從來不是很合我胃口。」古藺塔以微笑回應格羅德的沉默:「所以我在伊登聘請了一位廚師。」



侍女端着菜餚而入,身上並非汗國服飾,而是像伊登的舞蹈奴隸。身上僅僅穿着遮醜布般的絲綢,蜜糖色的肌膚毫無羞恥地顯露她們身上的奴隸刺青,臉上戴着面紗,還濃妝豔抹。座席間的軍官笑鬧起來,言談裏毫不掩飾地談論侍女的身材。



「師傅,不要看!」坐在他旁邊的阿絲蘭伸出手來擋住格羅德的目光,剛好一名侍女在他面前彎下腰來,胸前的線條都幾乎被他看光,身上傳來好聞的花香味。偏要挑這種時候來鬧事,格羅德暗忖,自從被這不請自來的女孩跟着之後,他的艷福都不見了。



格羅德對桌上的美食興趣缺缺,幸好有羊肉湯,給他暖一暖胃,味道還可以。其間兩名端菜的奴隸拔出匕首,在席間表演刀子舞,舞女顯然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互相來回投擲匕首,竟然都妥妥接着。不過格羅德早就在伊登看過類似的表演。



「格羅德大人,聽說鏽鐵騎士身邊有一把烏黑的劍。」古藺塔在吃過前菜之後,忽然說:「不知是不是這柄?」



禿頭老怪站起身來,手中鼓掌兩下,舞女退開。兩名身上鮮血淋漓的錦衣騎步伐整齊地進入帳幕,半跪於他面前,手中拿着的竟然就是他的劍,葬送者。見鬼了,格羅德不知他在演哪齣,只是凝重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兩人身上沒有傷痕,這些血都是別人的。



「請原諒汗國的習俗,每有捷報,為了確認軍情,官兵們都沒時間易服梳洗。」古藺塔微笑着說:「我特意派人在佛倫卡卡尋回這柄劍。只怕如此珍貴之物,格羅德大人會不惜一切尋回吧?」



只怕「尋回」並不是言談間這麼簡單。要在那群暴動的奴隸手中搶回這把劍,他們的兵刃沒有少沾血。格羅德卻知道古藺塔這樣做是要他無法下台,這麼重的禮,若果他不回禮,對方的意思大概就是他無法活着走出去。
2023-12-15 20:28:03
「你有何目的?」格羅德沉聲道。



「正如你想尋回這柄劍,我也想在廣大遼闊的世界中尋找一些東西。」古藺塔舉起酒杯,饒有興味地笑道:「恰好你可以幫忙,格羅德。」



「神術?」格羅德嫌棄地說:「那種東西怎樣都好,神話故事裏最多。」



「我還以為路斯的聖騎士大人會更虔誠一點。」古藺塔說。格羅德聽到這礙眼的稱呼,硬是沉住了氣,他有意激嬲你,格羅德你病懨懨的身子可不能隨意發脾氣,騎士心想。



「我早已經不是聖騎士了。」格羅德盡可能平淡地回答。



「北洋大陸的宗教很穩固,但在古丁平原上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十二神。」古藺塔凝望着散發幽光的酒杯,青綠之色將他紫羅蘭色的眼睛映襯得更為詭異,猶如自言自語地說:「有人說神域戰爭還在繼續,就在這無際的草原上。」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格羅德疑惑地問。



「問題可大了,騎士先生,你看你的周圍,都是些平凡無聊的東西,人們都習慣了這就是凡世。不過凡人依然對超越他們理解的事物抱有崇拜,這就是信仰。」



古藺塔的眼睛掃過那群官兵,他們在飲酒作樂,調戲端酒的女奴隸,眼中是膚淺的慾望。格羅德卻看到眼前的禿頭老怪,他眼中的慾望是如此巨大,包納了這銀帳裏的所有人。



「你以為東鄧帝國,是依賴他們的浮空艦統治草原長達千年嗎?不,格羅德,不是,浮空艦的核心,從來都不是屬於凡世的事物。」



古藺塔低聲說,彷彿只告訴格羅德。騎士並不覺得意外,從來沒人理解他們神奇的技術,任何猜想大概都和神話一樣不可考。但古藺塔神情認真,就像已經掌握了無比可靠的情報。



「無知的人叫它諸神的奇蹟、神術、魔法、巫術,但帝國很早就參透了現實,它們是這世界運行的法則,諸神創世時埋下的規矩,只要能加以利用,這個世界沒有事是不可能的。時間可以逆轉,命運可以改寫,人可以成為神。」



格羅德打了個顫,卻不是因為冷。



「就算你找到了,又如何?」格羅德說:「你怎知道諸神願意讓人染指這種力量?」



「祂們願意,祂們恨不得。」古藺塔臉上露出了微笑,卻彷彿在嘲笑格羅德問題的愚昧:「看看我們的歷史,格羅德,半神在屠殺術士,術士屠殺人,人屠殺半神。半神末日之後幾乎所有神巫和諸神血脈都消失了,諸神在世間的影響力正在減弱,你以為這是祂們喜聞樂見的嗎?」



「你為什麼覺得他們想影響這個世界?」格羅德感到不寒而慄,眼前這個老頭在猜度諸神的心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若果輪不到祂們,其他事物就會來接管。」古藺塔的眼神深邃,凝望格羅德的眼睛:「你聽過沙民的信仰嗎?格羅德,黃沙、螞蟻和長草,三位神處於均衡,但若果任何一位打破平衡,這個世界就會被祂吞噬。」



「這是異端信仰,對自然的崇拜,不能說明什麼。」格羅德皺起眉頭說。
2023-12-15 22:03:31
2023-12-17 17:32:19
「異端,我喜歡這個詞語,尤其是在你口中說出來,聖騎士。」古藺塔滿意地笑道:「但半神末日之後,十二神的信仰越來越站不住腳了,北洋有多少信者,伊登就有多少無神論者,沙民情願崇拜他們的三位神,莫爾札樹立起騎士王的偶像,還有域外之王,傳誦死亡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



「相信你盛情邀請我過來,不是為了聽邪教傳道。」格羅德小啜一口酒,是品位不低的葡萄紅,也許來自北洋,草原上哪裏找來這麼好的酒?



「當然不是,格羅德,當然不是。」古藺塔搖頭說,攤開雙手,展露皮膚上的傷痕:「我和你一樣,是個被命運背棄的人,差點就死在諸神降下的閃電,留下此生永不磨滅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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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點都不像。」格羅德沉住氣道。



「草原上戰爭很多,來爭取榮譽和財富的人更多。在這裏,僱傭兵可以成為埃米爾甚至哈里發,在故鄉無家可歸的人,可以成為草原爵士、領主,國王。」古藺塔彷彿沒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但更多人默默無聞地死去,年輕的我在這片土地上尋找着歸屬,卻沒想到那一道雷電讓我如夢初醒。」



「你總不能說那是諸神的啟示吧?」格羅德疑惑地說。



「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會這樣?草原為何成為了混亂之地,數千年來,有人曾想在這個地方建立秩序嗎?有,當然有,但他們都失敗了。」古藺塔凝望着杯中的酒,皺着眉頭說:「伊登人崇拜黃金多於信仰,汗國想着以武力征服天底下的土地,東鄧人沉迷於他們的科學與藝術,我一直在想,草原上缺了什麼。」



「一位運氣沒那麼背的統治者?」格羅德詼諧地說。



「一件給人們仰望和信仰的東西。」古藺塔目光轉向他,平靜地說:「草原上的權力和信仰都太過混亂,但只要我掌握了神術的秘密,在奇蹟之前一切虛妄都會散退,就像北洋數千年的神權統治,人民能仰望半神如滅世般的威能,即使是如此遼闊的冰冷土地,也能歸於統一。」



「所以你在找尋一種力量,能讓草原上的人臣服。」格羅德不屑地說。



「不是臣服,格羅德,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草原上不再有戰爭,這片土地能凝聚比帝國更龐大的力量,沒有生靈塗炭,只有繁榮,當我們掌握了諸神的秘密,甚至可以讓神域重臨大地,就像英雄紀元前一樣。」古藺塔指着帳幕上方,格羅德猜想他是想說神域,但除了帳幕的銀布之外,他看不到其他事物。



「這聽起來,完全像是天方夜譚,難道你是靠口才當上國師的嗎?」格羅德語帶諷刺地道。



「的確有那麼一點。」古藺塔嘴角勾起,淡然地說:「但你很清楚,神術能改變什麼,不是嗎?格羅德,你知道那力量足以改變這個世界。」



「我不會那麼肯定。」



「不管你怎麼說都好。」古藺塔的眼神逐漸轉變為冷酷:「在這裏,你可以是貴客,在卡兒封侯封爵,就像那些來到草原尋求榮華富貴的人的夢想結局一樣。也可以是敵人,就算我們不對你下手,知道力量存在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多,他們會為了一己私利爭奪這股力量,但我們只是為了草原的和平。」



「聽起來很美好,但那只是你願景的未來。」格羅德瞇起眼睛說:「我看過太多人口中說着寬宏的大道理,卻在做劣絕至極的事。」



「目前而言,當然不可能讓你完全信任我。」古藺塔示意拿着葬送者的官兵上前,笑着說:「所以,現在只是對等的交易,我們為你取回劍,你讓我們開一開眼界,看看到底何謂神術,你一點都不虧。」



「若果我說不呢?」格羅德道。



「那很遺憾,我們不能讓擁有那種力量的人在草原上大搖大擺。」古藺塔搖搖頭,目光投向阿絲蘭:「只怕知道這件事的人……」



「很好。」格羅德冷冷地說:「所以這是一個威脅,對吧?」



「我不會說得那麼難聽,格羅德。」古藺塔微笑着說:「這只是利益衝突。」
2023-12-18 18:45:08
「我不確定這能不能行。」格羅德站起身來,朝阿絲蘭打了個眼色。女孩點點頭,朝他走去。古藺塔專注地看着這一切,也許他認為帳幕中全是他的人,即使女孩在格羅德身邊,他也不能幹出什麼來。



「歧路婦人,祈求傾聽吾之敝言。」



格羅德一直以為,聖典中記載、內容詭異的祈禱只是因為凡人無法理解神代語言的奧秘,但他想錯了。神族語每個詞語擁有四重意義,包括靈魂、肉身、寓意和時間,格羅德從不理解為何語言需要如此複雜。



「於夜幕低垂下指引汝之道路,抵達平安歸處。」



此刻他明白,為何祈禱是神術的基礎了。祈求的對象,施行的時間,神術的效用,還有諸神鍾愛的祭品都齊全,他將杯中的酒灑在地上,只見血般的鮮紅在地氈不留痕跡,彷彿從世上消失一樣。



「以凡世甘美之葡萄紅為引,移形換影。」



話音剛落,格羅德用力抱着阿絲蘭,身體馬上被一道巨力拉住。才一眨眼時間,騎士發現自己身處漆黑的通道,盡頭有光。剛才宴會的吵雜之聲,以及古藺塔大吼着想阻止他的命令,都彷彿盡數抽離,寂靜得剩下耳鳴,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是歧路婦人指引的道路,能讓他平安抵達想去的地方。



但一杯酒的代價,他到底能走多遠?格羅德想也不敢想,抓住懷中的阿絲蘭,一直向光芒跑。阿絲蘭彷彿被眼前的變故嚇壞,愣住了不懂得反應,格羅德只是一直跑。



騎士跌倒在光芒之中,口鼻間傳來泥土和青草的氣味,草原夜裏的聲音,猶如被放大無數倍,螽斯的的叫聲異常悅耳,繁星的夜幕就在他面前,還有天上如同奶白色光帶的神域。他喘着氣,忽然回想起隧道之中無法呼吸,他的心臟卜卜地跳,若果他剛才跑不出去,或者光芒出現在他無法抵達的遙遠他方,二人也許就死在隧道裏面了。



下次還是別隨意使用不知道效果的神術為妙,格羅德暗忖。



「師……師傅!」阿絲蘭聲音顫抖着說,抱着他哭。格羅德第一次看見女孩害怕,平常無論凶險的戰鬥,阿絲蘭都不會恐懼,但她卻被神術嚇壞了麼?格羅德微微一笑,終歸是個小女孩。



騎士環顧四周,他沒跑多遠,錦衣騎營地的火光就在遙遠的山坡上。夜裏的空氣有點寒冷,格羅德的劍,還有雷帕特都還在營地中,即使他跑了又如何?若果徒步,一整隊騎兵不用兩天就能把他抓回來。



不過,至少他弄清楚這些神術是如何運作了。



格羅德朝營地走去。騎兵匆匆忙忙地拿起火把,急追出來,像火焰的蛇,但沒跑了多遠,格羅德就出現在他們面前。那群錦衣騎彷彿見鬼了一樣,凝重地看着他,活見鬼了,活見鬼!諸神,那些人用塞外語說道,反正格羅德只聽得懂幾個字。



「我不是你們的貴客嗎?」騎士悠閒地說:「怎麼還用武器指着我?」



「請跟隨我們回去,騎士大人。」領頭的長官揮手,槍騎兵紛紛垂低武器,只是仍重重包圍着他。



「你是要讓我用兩條腿走回去嗎?」格羅德裝作不滿地說。領頭的長官回頭打了個眼色,一名官兵喝的一聲,跨身下馬。



「請用小人的馬匹。」官兵拉着韁繩走到格羅德面前,恭敬地說。格羅德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匹馬,果然是這裏最差的馬,他們才不會想有半點機會被我逃走,騎士心想,不過戲弄一下他們也好,心情好才能辦大事。
2023-12-19 19:02:25
當回到銀帳內時,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個模樣,彷彿看到了邪靈,反正不是什麼好的目光,慕斯像意料之中地自酌一杯,悠然自得。但唯獨是古藺塔雙眼發光,手上拿着一條幽火聖皓的項鏈,晶石散發璀璨光芒,甚至像帳幕內的燭火一樣旺盛。



「所以,這是真的。」古藺塔喃喃自語,審視他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低沉地說:「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了。」



格羅德本只是打算小試牛刀,但結果令他難以置信,神術竟然能做到這般不可思議的事。在其他人的眼裏,他大概憑空消失了,並且轉迅出現在不遠的草原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在那條無法呼吸的隧道裏,拼命跑的結果。若果古代英雄能將這般技藝運用自如,那麼在其他人眼中所見的就是神跡,神話大概都是真的罷?



「請就坐,格羅德閣下。」官兵的語調顯得恭敬許多,看來有不少人直至剛才,還以為他只是賣弄小把戲的騙子,但現在的態度完全變了。格羅德雖然沒搞懂這些有的沒的,然而這大概就是古藺塔想達到的效果罷,引發無法解釋的奇蹟,用信仰,甚至對未知的恐懼來統治草原。



「告訴我你的價錢,格羅德。」古藺塔平靜地說,卻壓抑不住眼神的欣喜。格羅德聽到這句話卻是笑了起來,多麼熟悉,旁人沒看懂他為什麼在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侍女為他斟滿了杯中的葡萄紅,格羅德不禁用眼角的余光瞥望懷中的美好風光,又惹來阿絲蘭不滿的目光。



「十年來,只有我問別人汝命何價,沒想到這些天總是有人問我,開什麼價錢才能收買我。」



格羅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明明身處敵營,此刻感覺卻無比自在,是的,對方還敢以阿絲蘭的性命來威脅他,但比起在聖路斯山,受十二神榮光加冕,無比尊貴的那條毒蛇,還將自己兒子的血沾在格羅德手上的約翰.路斯,卻又不見得是什麼了。



「我慶幸你仍然是個人,格羅德。」古藺塔勾起一抹微笑,淡然地說:「既然是人,就一定有想要的東西,安穩的生活,數不盡的女人,還是財富、權力,抑或你想向傷害過你的人復仇?」



「若是我的仇人遠在北洋,你能辦得到嗎?」格羅德禁不住問。



「沒有商王影子辦不到的事情,區區一個領主頭上的價錢,可能比你想像中要便宜。」古藺塔說得人命就像商品一樣,偏偏那種口吻格羅德最為討厭。草原上人命是最廉價的,這句話看來不止能套用在草原上。



格羅德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但那不重要,也許只是古藺塔的猜測,也許是慕斯告訴他的,也許他從別的地方買回來……格羅德是個小人物,一枚用剩卻死不去的棋子,有誰人在意他的過去?



「若果我說,那個價錢你付不起呢?」格羅德瞇起眼睛說。



「那我自然會想到讓我們交易成立的方法。」



古藺塔十指交疊在一起,似乎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格羅德當然知道他的目光在打量誰,要把小女孩放在桌上當籌碼的人,還有什麼事情他不會做?若果由這種人統治草原,真的會喚來他口中所說的和平嗎?格羅德不知道,他才不會去想這些無聊的事情,對方威脅的是他的徒弟。
2023-12-21 19:13:51
「不過,你不需要這麼快回答我。」古藺塔沉靜地說。即使是見識過神術,他也有自信留得住格羅德麼?只怕打着壞主意,格羅德暗忖。古藺塔接着道:「不過你可愛的徒弟需要在這段時間和你分開一下。」



話音剛落,兩名錦衣騎上前,架住阿絲蘭的手臂,女孩張口就咬,但士兵們似乎早有準備,手持一團皮革塞進了阿絲蘭口中。格羅德馬上就要站起來發作,但古藺塔以警戒意味的眼神看着他,不急不忘地說:「嘖嘖,看你多急躁,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的,對吧?」



格羅德當然看到阿絲蘭喉頭上的利刃,他眼裏冒出火來,阿絲蘭卻是看着他,那眼神沒有哀求救贖,卻帶着悲傷,不是埋怨遭遇着如此命運或對待,而是埋怨自己的無能,讓她成為了師傅的負累。



「就委屈你們一會兒,直到你決定為止。」古藺塔笑瞇瞇地說:「格羅德閣下,你知道人不吃不喝多久才會死嗎?」



格羅德冷酷地看着他,沒有回應。



「如果沒有掙扎的話,也許能活久一點,越用力掙扎,也許就幾天。」古藺塔自顧自地說。格羅德當然知道,他看過無數人在草原上活活餓死,也有活活渴死,這地方到處都是天災和戰禍。禿鷲盤旋的地方,可能就有一整條村莊等着成為牠們的饗宴。



「這就是你有的時間,格羅德。」古藺塔雙手再次交疊在一起,彷彿志在必得:「你越快決定,你親愛的徒弟就會少一點痛苦。」



那些人似沒有把他放在眼內一般,將格羅德的劍交還給他。送葬者身上冰冷無比,就像往日那熟悉的手感。這劍上斷送了許多人的靈魂,但如今它的主人就只是一個受傷的騎士,要和汗國這些武藝高超的錦衣騎打起來,實在是太勉強他了。



格羅德需要些時間思考,並讓身上的傷復原。斷無可能待他恢復到完好無缺,但至少讓滾燙發熱的肌肉不再阻礙他用勁。



需要時間祈禱的神術,對戰鬥毫無幫助,除非他學會了一邊舞劍,一邊吟誦,但他只是騎士,不是武僧,可沒有熟習這種技巧。



我很快回來救你,阿絲蘭。格羅德回望離去的女孩,心裏想。她的背影瘦小無比,兩名錦衣騎對她而言卻似山般巨大。若然當初沒有讓她上馬,格羅德也許不需要對她的未來負責罷?她也不需要面對如此命運。



他又在妄想什麼呢?格羅德若果沒有出現,那一車奴隸也許會出現在角鬥場上,成為比賽前的餘暇活動。又或者戰勝狼群,變回山上的野孩子,但還是免不了在數月之後被奴隸獵人抓回去。



若果再一次讓他選擇,他可能還是會做一樣的決定。畢竟並不是格羅德救了她,而是阿絲蘭向他伸出了手,黃毛頭想與命運戰鬥的慾望拯救了她,也拯救了他。不只一次,要是沒有阿絲蘭,格羅德也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群奴隸手中,還自詡什麼鏽鐵騎士?他只會是一具在草原上無人認得的枯骨。
2023-12-22 01: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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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介唔介意我哋互相交流?
2023-12-22 21:08:20
咩意思?

點交流?
2023-12-22 21:09:03
互睇大家嘅故(放心,都係書面語)
2023-12-22 21:10:06
睇咗,香港美國眾神feel
2023-12-22 21:13:24
不過其實我呢個完本了

可以追到尾
2023-12-22 21:17:15
2023-12-22 21:20:10
請問個故事係咪倒敍?
2023-12-22 21:20:17
有人一齊推係開心嘅
故台好似冇以前咁熱鬧
2023-12-22 21:21:15
可能嘅人無乜心情睇故掛
2023-12-22 21:21:45
有幾個插敘回憶會喺故事入面出現

主要係啲構成主角過去嘅重要事件

而一開始序章的確係倒述

算係同故事高潮位借高潮
2023-12-22 21:22:53
一兩年前好似都仲有好多故會好輕易比班巴打推到上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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