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佛倫卡卡瑰寶 Francaca's Gem
古丁平原的邊陲小鎮,不知何時開始流傳一些故事。提及一位獨行傭兵會在危難當前時伸出援手。但不是任何危機——只有危及性命時他才會現身。
而且,他總是會收取和受助人「性命相等」的高昂價格,身上卻依舊穿着鏽蝕板甲,錢都不知花到哪裏去了。有人說他是魔格納化身,也有人說是審判者。但鏽鐵騎士什麼也不是。
他僅僅只是格羅德。
而格羅德快受夠了。
這酒嚐起來比馬尿還要臊。既沒有北洋葡萄紅的韻味和層次,也不如甜美的冬日流金……但把兩者放在一起比較就是種侮辱。只懂養馬的草原城鎮,格羅德又能有何期待?
啊,該死,隨便在北洋一家旅館喝到的私釀麥酒都比這個要好。格羅德情願喝那馬槽裏的水。他的坐騎雷帕特肯定很幸福,在格羅德付錢給照看馬匹的牧人時,他囉囉嗦嗦地說佛倫卡卡的水草多麼好,還不忘露出一個缺了門牙的笑容。
格羅德恨不得快步離開,到酒館裏喝一杯。馬糞的草青味兒叫人受不了,還有那尿臊,浸淫在房子和圍欄的木料裏,稻草也是。縱使他曾是騎士,還和一匹馬野營了好幾年,但馬比人多的鎮子,還是饒要了他罷。
他花了點時間,挑選氣味較淡的旅館,但沒想到還是輸給了眼睛。酒館侍女年僅十六,生得好比甜美的冬日流金。聽說三代人都在這兒當活招牌,女兒一個生得比一個好看。格羅德還沒嚐上一杯就付了錢,只怪自己太急躁。
酒像狗屎,但人不是,格羅德當自己贏了一半。
他向來相信,天下之大,沒有他把不到的妞。但佛倫卡卡充滿了像小點心一樣的「障礙」。畢竟許多草原汗國的商隊都會經過,有人甚至形容,晚上的佛倫卡卡,會比雞啼的早上還要熱鬧,懂的人自然會懂。
馬會求歡,人也一般。
「騎士老爺。」
背後傳來生澀的北洋行話,格羅德不禁想起種種晦暗的往事,差點沒了喝酒的心情。但轉念又覺不妥,聲音的主人溫軟嬌滴,奶音帶着挑逗。即使北洋話不是她的母語,格羅德也聽出了背後含義。
果然來了個甜蜜的小障礙,格羅德嘴角一揚,卻沒有急着回頭。他的口袋沉甸甸,到底誰會先按耐不住?他猜是對方。
「騎士老爺,別不理我嘛?」
聲音如藤蔓般糾纏了上來,小麥色手臂比初熟的禾稈還要誘人。香氣撲鼻,聞起來像北部的甜羅勒還有熟成乳酪,此等尤物格羅德只怪自己沒有更早注意到,諸神在上,他來佛倫卡卡第七天了,自以為最美好的一切他都品嚐過,但諸神總愛開玩笑。
「我不叫那個名字。」格羅德氣定神閑地回頭,以高等通用語回答。女孩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似乎是對騎士所用的語言有著深植靈魂的敬畏,但很快便鎮靜下來。
格羅德稍微意會,略一皺眉。女孩有意無意地遮擋自己的手臂,但赤紅的奴隸刺青,還是比城鎮佛倫卡卡受盡風沙折磨的陳舊招牌要顯眼。
格羅德將女孩的側臉看了個清楚。她臉上雀斑淡淡,像夜鷹的蛋。膚色粉嫩的點綴,令騎士不禁想起野營好滋味。但讓他意外的是,眼前來的可不是小點心。
即是隔着板甲,格羅德都能感覺到少女胸前的壓迫之重,讓人恨不得馬上幫她解放。騎士還以為在這種鄉村地方,遇上酒館侍女已算是掏到沙金了,想不到河底還是藏着瑰寶。
「還有我明天就走。」格羅德往杯子裏啜了一小口,眼角卻留意着少女的表情。女孩梳理整齊的長髮扎成單邊麻花,栗色似柔亮的馬鬃毛。清秀眉毛皺起,帶着倔強,恐怕會使出渾身解數把格羅德留下來——又或者是他的錢。
「說不定,有人能讓大人逗留更久。」女孩輕輕一笑,床上聲音大概會比清早起來的鳥兒還動聽。
「不用大人。」格羅德手腕一轉,簡單地行禮:「格羅德,不是騎士,也不是大人。」
「小鳩。」少女溫文地回應,重新掌握住場面,禮數並不缺。格羅德眼神飛快,瞥望酒館內所有的面孔,剛好看見一名沙民穿着絲綢領巾和傳統的花紋馬甲,正往這邊看過來。
想不到把女奴教育得這麼好,格羅德很快便意識到真正和他做生意的是這個人,猶如給他蹺了一頭冷水。北洋行話和禮儀,這可不是隨便一個草原少女會掌握的東西。
罷了,格羅德嘆了口氣,他斷無可能拒絕這般好意,除非抵達如戈潭斯般的大城市,否則此等優待可是買少見少。
「每逢一個地方的人開始認得我,我就會離開。」格羅德平淡地說:「四枚銀駱駝,就一個晚上。」
「格羅德大人覺得小鳩只值四枚銀駱駝?」少女失落地輕咬下唇。對於頭腦一熱的男人可是誘惑到極點,但不是格羅德。
四枚銀駱駝能令貿易城市的妓女高興上一陣子,卻竟然滿足不到一個小城鎮的奴隸女孩?格羅德感覺有些奇怪,他不會是被當成外國來的冤大頭了罷?
「胃口不小。」格羅德用讚揚的口吻道:「可能搞錯了對象,但我欣賞你的自信。」
「那自信值六枚銀駱駝嗎?」小鳩依舊不放棄:「或者七枚?」
「五枚,我還是會考慮的。」格羅德失笑,少女還真的打算死纏爛打。
「多加五十個銅奴會有難忘的回憶哦?」小鳩笑逐顏開。五銀可是一筆不少的財富,大概是尋常人兩個月的生活費罷?也能買到一柄沙漠彎刀。格羅德卻不覺自己虧本,他的劍已經夠好了。
「那我可以要試過了,才知道回憶值不值這個價錢。」格羅德淡淡地說。小鳩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一個草原少女能有什麼樣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