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手文泰來
2021-04-21 01:38:14
西涼軍營,擺着一副棋局。
完顏無病手執黑子,靜靜地看着對面的道人。
道人看着不過二十出頭,臉如冠玉唇若塗脂,身穿素色道袍,閉起雙目神遊物外。
完顏無病也不催促,靜靜等待道人回過神來。
「抱歉,剛走神了。」道人說,便即落子天元。
完顏無病並不在意棋盤勝負,攤手認輸,又說:「黃真人貴人事忙,方才元神出竅,未知所謂何事。」
「沒事,沒事。」
完顫無病也不追究,坦然一笑。
「道門中人一向不喜軍伍殺氣濃重,黃真人既然親臨,必有要事。」
「敝教劣徒張靜,素聞與完顏兄交情不淺。」
完顏無病瞇起兩眼:「真人何出此言?」
「張靜的藥方以及帳本都在貧道手中。」
「所以?」
「那草還丹毒性重,卻的確能短時間令常人爆發出數倍戰力,不知苦痛奮力死戰。難怪完顏兄不惜草菅人命,也支持張靜研發毒丹。」
「黃真人言重了,在下的確想得到那種丹藥,也的確支持那張靜練丹,但有否草菅人命,在下一概不知,也不願管。」
黃初平垂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鎮國大將軍。
歷朝太祖以武力奪取天下,坐穩江山之際,首重之事必然是兵權。太祖初年分封諸王,完顏無病並未封為異姓王,卻手握西北軍權擁兵二十萬鎮守西涼,在西北苦寒之地當了二十年的土皇帝。太祖駕崩後,先帝太宗皇帝同樣無意削其兵權。
太祖是信任,太宗是自信。
完顏無病不會反那有如親爹的太祖皇帝,也逃不出多智近妖的太宗皇帝心中萬千算計。
太宗過於早逝,當今聖上太年輕。
承平幼主,最忌權臣。
尤其有兵權有戰功那種。
完顏無病官拜一品鎮國大將軍,封爵冠軍侯,尊上柱國封號,戰功彪炳世人稱「戰神」,世間公認的萬人敵。
早已無功可封。
除非封異姓王。
「素聞完顏將軍苦苦追求秘藥,想要跟那位草原共主拔都的草原騎兵針鋒相對。」
「金帳王庭終究是草原蠻子掠奪成性,本侯不得不防。」
「中原承平廿載,跟草原汗王們一直相安無事,將軍何苦輕啟戰端。」
「恕本侯直言,黃真人對軍機要事似乎不熟,在下自幼隨太祖行軍,自有打算。」
「貧道唐突了,只是事關天下百姓,禁不住多嘴一二。」
「黃真人既入道門,凡俗事多管無益,何況以真人的年歲閱歷,也是親眼目睹前朝覆滅的老江湖了,那怕山河破碎人間煉獄也不是新鮮事。何苦執著於區區人間兵戈,倒不如潛心修道早日飛升,當個遙遙天仙。」
「正因血光看多了,才不願再看。至於天上的風光,未必比人間更好。」黃初平抬了抬頭,毫不猶豫直望眼前的「戰神」。
「山上人管山上事,龍虎山黃大仙人的名頭雖響,也斷沒有插手軍務的資格。」
「貧道自然沒有這資格,貧道自會入宮面聖,跟當今天下的主人,講講道祖的無為之道。」
完顏無病沉聲道:「黃真人,本侯敬你老人家德高望重,張靜那破事姑且不作計較,可是你等僧道之流也配指點國家大事?」
黃初平搖了搖頭:「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誰也有資格指點兩句,不然也就沒有先秦百家爭鳴的盛況。」
「吾輩武人,不熟百家經典,只懂以武會友,請真人賜教。」
完顏無病也不多言,抬臂就是一拳打出。軍人武道,有別江湖切磋,沒有講手試招的文鬥切磋,只有實打實拳拳到肉,快打慢,強欺弱,大壓小,狹路相逢勇者勝。
史書一字千金,非話本小說可比,對於武將描述總是簡而又簡,加之史官乃正統文人出身,自然對武夫的武藝不求甚解草草了事。
但草草了事,亦有方圓準則。
臂力,是武將之勇悍最直觀的表現。
歷代悍將不通武藝的也不少,但戰場之上只憑壯實蠻力披重甲持重武器沖鋒,又或連開數百斤大弓連射,還真比大部分的武林高手更可怕。
冠軍侯,勇冠三軍之意。
這一拳,毫無精妙。只是雙拳披了手甲硬如鐵石,完顏無病的手臂足有黃初平的大腿粗。
拳未至,拳風已拂起黃初平兩縷髮鬢。
直到拳頭打至身上不及半寸之際,黃初平竟如初春的浮雲,深秋的落葉一般,順著拳風去勢「飄」出軍帳之外,飄飄然仿似飛仙。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
軍營士卒眾多,卻在完顏無病令下沒有一人出手阻攔。
「御風行身法?哼,裝神弄鬼。」完顏無病漠然收拳,目送黃初平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