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遠
2017-05-22 21:15:33
47.
集市熙來攘往。
我一時失神,和迎面而來的人碰個正著。
這次我又跌倒了,不過沒關係。
反正又不會痛。
48.
對面有一個女孩撲倒在地。
她也擦損了手腳,眼角溢出一滴淚。
我說,不好意思呢。
不過你又不會痛。
少年見狀,馬上前去扶起女孩。
「楠楠,沒事吧?」
少年這樣說。
楠楠站了起來,水汪汪的一雙眼直盯著我。
哎喲又是你。
是啊。她這樣說。
你又趕著去哪。我這樣問。
她說,去幫媽媽買東西。
49.
楠楠離開後,我問少年為甚麼她會痛。
他說,因為楠楠不同。
當大家都在說著相同的一句不同,那到底還雷不雷同。
難怪他們都說我是新來的。
50.
我和少年走到叢林。我說我就是從這裏來的。
少年嘴角上揚,說大家都是從那裏來。
從那個世界來的。
只是有的會死在這裏,有的會死在那裏。
51.
叢林的盡頭浮現出一個身影。
這裏好大霧,身影就從霧中破繭而出。
她也是新來的。
52.
新來的她不像新來的我,她既冷靜又木無表情。
我前去和她搭話,我問她是誰。
她指著站在不遠處的少年,說:「我是他的情人。」
原來,她就是他在如果電話亭遍尋不穫的人。
我記起了在那個世界的事。
53.
在那邊,我們沒有如果電話亭。
我們只有電話。
每個晚上我都會撥打同一組號碼,為的只是傾聽同一把聲音。
有時候是我打給她,有時候是她打給我。
所以也有時候,無法接通的原因是心靈過份相通。
少年在如果電話亭找不著情人。
因為兩情相悅的話,我們根本不需要如果。
54.
「我等你好久了。」少年對她說。
少年毫不驚訝,就像早已預計到的。
他說,他們是約好的。
她不是來找他。
她是來赴約的。
55.
「對不起。」她這樣說。
她又遲到了,像那個世界的她一樣。
少年搖頭說不,我們有的是時間。
說罷,我們三人朝著廣場的方向走。
烈日當空,我們早已走到大汗淋漓。
拿弓箭的烏鴉還不流一滴汗。
56.
我們走到水池,我正想往北方走,情人還呆在原地。
你們還不走?
我這樣問。
都等到對方了。
少年和情人相視而笑。
「不了。」他這樣說。
「我們走另一邊。」
理想很遠
2017-05-23 23:16:57
57.
他們想要死。
我說,這裏只有生的出口。
死的出口,哪裏都一樣。
情人說,想要挑個漂亮的地方。
少年回答,這裏哪都漂亮。
然後,又伸手去輕撥落在她額前的頭髮。
58.
我們走到一個湖泊旁邊。
少年摺起褲管走入水中,打了一個哆嗦。
他說他好久沒沾水了,好涼快。
情人呆在岸旁,也打了一個哆嗦。
她原來怕水。
就如她小時候一樣。
準備尋死的人,又為甚麼要怕溺水。
我不明白。
59.
情人說,她不怕死。
只怕沒有他陪她死。
不怕。他說。
說罷,向她伸手。
就如他小時候一梯。
她緊緊捏住他的手掌,先讓腳尖踫水。
就如她小時候一樣。
60.
少年和情人站在湖泊中央。
像樹一樣堅定地站著,又像稻一樣依偎著對方。
61.
少年向我道歉,說不能帶我去生的出口了。
我說我知道了。
死亡是神聖的,殉情更甚。
所以我必須離開了。
62.
臨行前,我不忘又多問一句。
對不起我是新來的。
我還是不明白,為甚麼你們寧願一起死,也不願一起生。
63.
少年說,下輩子要和她組織一個家。
他當爸,她當媽。
我問,你們到生的出口不就可以了嗎?
情人說,這輩子不行。
因為今生他倆本就生於同一個家。
有著同一對爸爸媽媽。
64.
對不起我是新來的。
我不知道在這裏的人有多苦。
不知道活著,對他們來說有多不容易。
對不起。
65.
少年笑說,不要緊。
你有的是時間。
少年很是溫柔又體貼。
女生都愛這種男生。
只是略嫌有點粗心大意。
他不夠細心,忘了妹妹也是女生。
66.
烏鴉來了。
即使知道時間的人不在,他們從不遲到,也永不誤報。
這次,還來了兩隻。
烏鴉你好。我這樣說。
既然你來了,我就得走了。
生死殊途。
烏鴉說生者看那麼多死亡,沒益處。
67.
我聽從烏鴉的話,轉身離開。
兩潭極其相近的灰燼在湖泊融化。
刮起微風,死亡就化成一個小漩渦。
如此虛無的不留痕跡。
我沒回頭去看,可我覺得這樣好涼快,也好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