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歡你
2020-08-29 12:11:10
青青好累。相信,阿樂也是。
他們一同在客廳煲Netflix,因為二人只想癱坐,但自己癱坐感覺太無神,找對方陪自己、開住電視,感覺有些事做。
「我太重啦……」
「所以,你哋先會揼低我,係唔係?」
「對唔住……」
對白一句句地在他們的耳邊唸着,阿樂覺得女主角很美,青青有些惻然,但反正他們二人都有被離棄的壓抑,他們在同一個空間分別上映悲情的戲碼,這無意義的爛片子沒完沒了。
晚餐,青青和阿樂在客廳吃飯時,看見Yuki發佈了一則Story,似在回應青青,Yuki說自己的指控不是衝着「故事」而來的。
青青疑惑。
所以她直接回覆:問她所講的到底何事?
她們沒有互相追蹤,但仍看得到對方的帖文,沒有為什麼;如果你做過Stalker,必然明白,現代科技的進步令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不安全的網絡環境下拉近,即使毫不光明正大。
阿樂說:
「做咩食食吓飯唔郁?」
他有些嚇親,她的表情嚴肅得像便秘,但心情絕對是食了屎那樣,她的臉慢慢谷紅;她說:「冇嘢。」
然後她繼續埋首專心打字,面色越來越凝重。
青青很緊張,從未試過與人有這樣的「交流」,她苦笑,如此也挺新鮮的。與人和善,是她愚痴的無能為力下的社交手段,無緣無故地得罪一個女人——這種事,她不會做的。
曾經美好的東西,希望能美好的終結,她是體面撚。
青青一邊與Yuki講話,身子一邊微微顫動。她未曾見過對方,可是大家都知道對方是誰,曾經或現在落在同一個位置上,仿佛一次沿線地鐵站的交收。
只是稱呼不同了。
言談間,青青稱Matt為「你男友」,Yuki稱Matt為「MM」;一種合理、又令人心折的恍如隔世。
所謂親密與疏離,原來可以如此輕易體現。
而現在,她們兩個陌生人的交集點是,Yuki控訴青青人品有問題,她們竟因此而展開聊天,尚是青青主動回覆,她不想沒完沒了、又覺得疑懼,拜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放過大家。
青青只想知道,她那一位隔岸觀火的前度是否也如此想——覺得她品行和人格確實值得Yuki如此貶謫?真認為她是那種會造謠的人?
如果是,她會很失望,不是傷心,是失望。
對,她突然發現,她的負面情緒的組成不因傷心了。
Dying process走完了,她已經接納了分手的傷心。
總之,事情大概是,青青和Yuki接收的資訊不太一樣,所以導致一些誤會。
最後,青青着Yuki,就「誣衊青青」中傷Yuki而道歉,青青亦為帶給Yuki困擾而道歉。最後就是互相道歉和祝福。大概就是這樣,詳細也沒什麼好說。
青青的心情像食了屎——對,阿樂內心的忖度是對的。
她多吃幾口飯,就說:
「我落街行一陣先。」
她養成一個習慣,就是在有情緒時外出亂逛。
阿樂也不敢說什麼,但叫她:
「近近哋樓下行幾個圈好啦,我買咗榴槤,你唔早啲返就俾我食哂㗎啦。」
阿樂看着青青從專注打字,到整張臉皺在一團,再到一種哭笑不得的氣憤,臉色陰沉。講真,他都有點怕,她難得沒有笑容。
「得。」
她點頭。
阿樂不是想限制青青,但她很少在一刻情緒高漲後就外出,通常都是有預告的。
其實她並沒有不開心,那不叫傷心吧,就是覺得很難堪。
剛才,青青已向Yuki句句說:可以對質。
自己解釋,然後自己說可以對質。這畫面很難睇,反正她覺得很瘀。因為她本來,可以不必如此自證,因為她根本沒有做過一個多大話的文人,也沒有中傷、攻擊、誣衊Yuki。
但是,隨即,青青在街上遊蕩了約九個字,又覺得,沒什麼了,她的情緒已經消散。聖人mode一樣,誠覺世事何需執着,街上人來人往的故事更值得人追尋。
阿樂致電青青:
「喂喂,返嚟未?」
他看着鐘,她都外出了差不多一小時,不如早點回家吧,不要再自己憋悶。
「我出咗嚟一陣咋喎。」她正在回程。
阿樂熱切地道:
「成個鐘,好耐㗎啦喎,咩都行哂啦。呢頭夜晚好多變態佬,你快啲返嚟食榴槤啦,揀得好甜呀今次,我食緊啦。」
「得得得,返緊嚟。」
青青會心微笑。
偏偏喜歡你
2020-08-29 12:11:21
可能因為已經散夠心,她一整天繃緊的情緒突然軟散,或者說這一段時間的壓抑也似乎突然輕了一點。她知道,世上有人關心她。
即使對方只與她相識一陣。
這是阿樂第二次給她不言而喻的温暖,第一次是晚上十一時多的黑森林蛋糕,第二次是現在。
她感激,又落寞,心頭一比較,一切都過分糟糕。
青青回家,阿樂問:
「你到底做咩?」
青青已經完全冷靜,她覺得一切都是鬧劇,只歷了一場無妄之災;如果將此事寫出來,讀者會覺得無頭無尾、一頭霧水,甚至覺得她很bitchy——
但她確實因而成長。
她將所有東西給阿樂看,包括Yuki的限時動態、二人之間的對話。她和阿樂說:
「Super,大家都有錯,或者話,大家都冇錯。」
然後,她又沒來由地講了一句:
「其實佢哋都真係幾襯,希望佢哋唔好分手。」
阿樂正在翻閱,抬頭睨視青青:
「你係咪傻撚咗?」
「我好冷靜。」她微笑。
「宜家覺得個EX點?」阿樂將電話遞給青青。
「冇點……」
其實,她隱約知道,若然要她倆這陌生人自行對話,代表二人的傳話人有問題;她也明確知道,以前,她聽了很多謊言,到今日明白,只在心中歎一口已無意義的長氣。
「你個EX正垃圾,其實佢就最衰,由你哋兩個傾。你唔好再諗佢啦。」
阿樂看完之後,似乎比她浮躁,他確實有些莫名其妙的憤怒。
她對「垃圾」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喜歡過的人,有些不適:
「又唔係嘅,大家唔夠緣啫。」
阿樂更光火:
「我真係好唔鍾意你咁……張青兒小姐呀,大個女就要惡啲㗎啦!
其實你可以大大聲鬧佢,你可以唱佢!你可以去鵝頸橋打佢小人!點解你成日都唔講唔講唔講,不如試吓講出嚟?你點會唔諗咁多。
搞到我都嬲嬲哋啊,做你朋友見到你咁。最嬲係咩呀?好似我仲嬲過你咁嘅?」
阿樂的口吻像極了青青的女性朋友,她想像中的幾個身影重疊了,她笑出聲,再正色:
「唔係啊,我都好嬲㗎。」
他不滿,她明明笑,語氣亦平靜:
「咁?咁就好嬲?」
「係。不過,算啦。唔多講。」她又轉頭。
阿樂不允許青青不講、不講,他常常說她再這樣下去,不夠廿歲的心就會急速衰退,事關裝了太多明明可以講出來的事;新時代不再提倡婉約美,她應該要更大喇叭一點,這是阿樂的想法。
「咩唔講,你個EX係想你死啊,係咪?」
阿樂覺得就是。
「可能啦。」青青投向不明白的眼神。
阿樂解釋:
「條女po嘢鬧你,你個EX明知你會睇到,仲由佢。但你根本冇做過呢啲嘢,佢哋唔了解,又唔問你,大佬,話哂實有你contacts㗎啦。但又咁樣鬧你。
最後你仲要reply條女自己問清楚?然後發現真係屈咗你?垃圾。
你條仔呢……OK,你個EX,係真係想你死,識你咁耐竟然覺得你係嗰啲人,由得人哋咁樣講你,其實唔係都中傷、攻擊、誣衊緊你咩?仲指謫你人品、人格。佢自己都話,有咩就講清講楚㗎,咁佢哋又唔咁做?如果有人Follow哂你哋兩個,實會影響你㗎喎。
痴撚線,我識嘅張青兒,係就算得返半條人命都會好硬氣咁企起身嘅,洗唔洗靠中傷人嚟賣慘呀?仲要討好?討好邊個?公道自在人心㗎嘛。
大佬啊,佢哋彩都攞哂,不如就靜靜哋啦。」
青青聽到阿樂忽然兇恨,竟然叫喚她的全名,完全沒了昨日的頹喪氣息,心裏打了個突、連忙加上一句:
以上僅代表林子樂個人觀點,與張青兒無關。
是,那一種落寞的感覺,來自阿樂這位只相識一陣的人,尚更信任她。因此,她越來越清醒。
她沉默數秒,安撫不由自主地激動的阿樂:
「我同個女仔有啲誤會啫,我哋知道嘅嘢根本都唔同,Matt話俾我聽嘅都唔係咁……
總之大家都有困擾,咁宜家我同個女仔都已經講清楚,又互相講咗對唔住,就無數啦。」
「無數?咁條仔呢?」
阿樂看見剛才的對話,他知道青青以往聽了許多大話——
他有些氣憤,將自己代入去,好像聽見許多Tanya温柔的哄騙;所以,他跟青青圍爐取暖。
青青眨眼,良久,才道:
「係,你講得啱,Matt可能真係想我死。」
她突然笑。
「笑乜?」
「完了吧,開心囉,我要食!留咗幾多舊俾我啊?」
她用保鮮紙包住榴槤,開始食,不再提。
簡單,從來愁苦的心,只需一點點甜就能救贖,她幸福地吃了起來:
「甜過上次咁多嘅。」
「仲平過上次好多添,我同啲師奶一齊夾住買,就平啲啦——生活智慧!」
阿樂得戚地道。
青青知道,阿樂沒有講錯——
Matt才是那個可恨的人,他任由別人發射不實的、未經確認的冷箭,但明明他可以直接問青青:到底是不是真的,隨便一個聯絡方法他都有,這難道不是背後的小動作?難道就不是散播單方面得知的不實資訊?為什麼不確認?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面對這單單打打。
每一句硬邦邦的「可以對質」,都是一次無妄之災,這種自證很無聊,但她不想無故與人結怨。
Matt根本不會理會青青的感受,而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下賤的人。
她忽然舒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