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四那年，我因為五毫子而成名

回到課室，我的三個朋友都已經到了，我打算走過去跟她們聊天。我隱約聽到旁邊有幾個男生在說關於剛才的事情。

「你知唔知啊，聽講頭先小食部有兩個人好霸氣，佢地鬧啊姐。」

「吓，咁夠膽，佢地鬧啲咩？」

「唔知啊，好似話係關於啲錢。」

「都真係幾大膽啵佢地。」

「其實小食部啲問題真係數都數唔完，不過學校唔理，學生會唔理，咁都要食嫁啦。」

「我地平時都係叫外賣，其實都唔一定要食小食部。」

「都係，不過都怕會比人發現我地偷偷用電話。」

「怕咩啊，個個都係咁叫啦。」

在這一間學校裡，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偷偷打電話叫外賣，然後午飯時間到校門外領取，畢竟要外出食飯要走十分鐘才到，時間實在太倉促。雖然在學校裡面用電話是違法校規的，但是領袖生總是隻眼開隻眼閉，反正大家都是這樣做。

我除了小息以外都很少到小食部買小食，午餐大家都是叫外賣或者出去食。我們一般都是靠Kitty幫我們跟其他同學一齊下單，通常班上總有其他人要叫外賣，我們都是統一數目然後下單。

後來，Lily說要省錢，她買了一堆即食面放在locker裡面，午餐的時候拿著一個碗，然後把麵放進去，再用學校的熱水把麵弄熟。學校的一個湯麵賣6蚊，而Lily這樣的話一個面不到2蚊。後來Kitty覺得她太可憐，買了一些即食的蟹柳、雞腿、榨菜讓她可以配麵。學校的湯麵加點雪菜肉絲就要加六蚊；Kitty買的榨菜一包才三蚊，還可以吃三、四餐。

仔細想想，其實不靠小食部我們也不會餓死。小食部不過是官方的存在吧。可是這個官方的存在卻沒有質素保證，倒不如想辦法自己準備午餐。

好，我由今天開始不會光顧小食部。

「其實餐餐叫外賣都幾貴，等我遲啲學你自己帶麵。」Kitty說。

「之前見人地都係帶杯麵，自己買平好多，小食部賣成8蚊一個。」Emily說。

「我就想買即食薯蓉或者意粉，都係十蚊有找，好好食。」我說。

「如果我地賣麵平過小食部，可以做到盤生意。」

「都係，我地仲可以賣啲小食部冇嘅即食野，每樣成本價加2蚊，應該會發達，哈哈。」我說。

「不過搞呢門生意都幾花時間，又唔係真係賺好多。」Emily說。

如果我們能夠想到，其他人都一定想過吧。

每天小食部前面依然人很多，還有好多是為了買湯麵。湯麵是小食部裡面最便宜的選擇，省錢的人都總是叫買湯麵，然而同樣的食物，如果自己帶，他可以多省4蚊。這4蚊貴在小食部的阿姐的人工、小食部的租金、燈油火蠟。

想一想如果不嫌洗碗麻煩，自己每泡一次麵，就等於賺了4蚊，又不用受氣，不用排隊。一個月就有80蚊，已經可以買到一本小說。

先不說做不做這一門生意，如果可以讓更多人知道可以這樣做，大家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就可以擺脫小食部。

忽然之間，小食部那邊傳來爭吵聲。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應該會不理會，可是現在，我沒有多想半秒就直接向小食部方向走。

「可唔可以換過個比我？」一個男生拿著一個碗哀求著。

「換咩換，起戶外食嘢就會有昆蟲嫁啦，只能怪你自己唔好彩。」啊姐囂張的說著。

「隻野係起個面入面，我一打開就見到。」

「個個都要我換我咪好蝕。」啊姐說。

這個啊姐不是之前的「毫子啊姐」，這個是負責賣湯麵的阿姐，我就稱她為「湯麵啊姐」。

那個男生看起來應該是初中生，個子不是很高，聲音還沒有完全變的低沉。看著他拿著那碗麵失落的慢慢走開，

眼前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向小食部，那是Robin。那個男生把手上的湯麵遞給了Robin，然後Robin走到小食部，我也走上前湊熱鬧。

Robin把碗用力一下放到檯面，「啪」，的一聲，忽而所有人都向這邊望過來。碗沒有爛，麵就像在玩過山車般，飄到碗邊在墮下，幾滴湯濺出來，落到檯面。

「呢碗野你點可以叫人食嫁？有咩事係咪你賠？」

「佢自己冇睇住碗野仲要坐起室外，實有昆蟲嫁。」啊姐還不在乎的說著。

「人地都話係一打開蓋就見到，好明顯係起你地整嘅過程有問題啦。」Robin在據理力爭的過程總是散發著獨有的光芒。

「如果佢買完即刻打開睇見到我地就會換，宜家咁樣證明唔到係我地問題。」啊姐翹起雙手。

「咁都證明唔到你地問題？你唔好以為你可以肆無忌憚。」

「Joyce，上去搵陳主任。」Robin悄悄的跟我說。

「哦。」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快啊，我頂唔到好耐。」Robin在我臨走前說。

我立刻跑上四樓的教員室，上接不接下氣的敲了一下教員室的門。原來當情況緊急的時候，是沒有多餘的時間緊張。

我一打開門，就見到陳主任坐在門口。

「陳……主任，小食部…….啲野食有問題，可唔可以跟我落去？」

「哦，係咩事咁急啊？」陳主任還是一臉淡定。

「一路行一路講啦。」我示意陳主任跟我一起下去。

在下樓梯的時候，我簡單把事情告訴陳主任。然而，這樣的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發生，只是這一次，應該可以讓她親身了解。

謝謝

我帶陳主任走到小食部。

當時Robin還跟啊姐爭論著，聲音比之前的還要大，附近也圍了兩三圈的同學在議論紛紛。

「唔該借一借。」我大聲叫道，好讓開出一條路讓我和陳主任可以進去。

Robin爭論得臉紅耳赤，他應該撐了好久。

「同學啊，你憑咩……」啊姐見到陳主任忽然停了下來。

啊姐忽然變得客氣：「陳主任，咁小事要你大駕光臨。」

「呢度咩事？」陳主任霸氣的問。

「係咁嘅，個同學話碗麵入面有昆蟲，想我地換過一碗。咁根據我地公司嘅政策，貨物出門係恕不退換嘅，所以我地都冇辦法幫個同學換，陳主任你點睇？」啊姐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禮貌。

「比我睇下。」陳主任說。

陳主任看了一下，然後說：「你換過啲野比個同學啦，同你地主管講翻今日個情況，呢件事就告一段落。」

「好嘅，明白。」啊姐忽然變得溫純。

啊姐把有問題的碗麵收回去，然後下一秒她端出一碗麵，那個小男生拿著麵離開。

「你地兩個宜家冇問題啦？」陳主任問我們。

「點解頭先你唔影低佢再同負責人講？我覺得呢個係食物安全嘅問題。」Robin有點激動。

陳主任對著我們兩個還有圍著的群眾說：「我明白同學你好關心食物安全嘅問題，我地作為老師都好關心，不過我更加關心同學有冇野食，所以緊係要求佢地換過碗麵先，宜家最重點嘅問題都解決左，同學可以攞到碗麵。老實講，小食部一向都提供優質嘅食物比同學，只不過偶爾有小小問題，我地校方都有機制定時反映比承辦商，不過同時都希望同學都可以包容啲……」

圍著看湊熱鬧的同學們聽到陳主任在訓話後慢慢散去，我聽到有些同學失望的說道：「唉，都預左係咁。」

「算啦，都唔會有咩改善，包容下啦。」

「咪又係要食。」

後面的人散去，就剩下我跟Robin兩個人在陳主任面前。

「唔該曬你啵，陳主任。」Robin忽然打斷了陳主任的話。

「我未講完，做咩打斷我講野咁冇禮貌。」陳主任生氣的說。

Robin囂張的跟陳主任說：「你最關心嘅問題解決左，而我最關心嘅問題，好似你上次講，我咁大個人，應該要自己解決。」

我對著Robin微微笑以示認同，然後堅定的對陳主任說：「係，我地會自己解決。麻煩曬你，陳主任。」

說罷，我跟Robin兩個很有默契的轉身離開，就剩下陳主任在小食部。我偷偷別過頭，只看陳主任帶點憤怒卻又迷惘的表情。

「黎緊嘅事，睇黎要靠自己。」Robin深深呼出一口氣。

「係。」我堅定的說。

「Joyce，你會唔會陪我一齊解決？」

「我會。」

「你係我最好嘅拍檔。」Robin說罷環顧了四周，然後用手掌輕輕揉了一下我的頭頂，我感覺我的心砰砰的跳著。我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行為有點意外，可是我不反感。

「喂，你唔好以為你高過我就可以摸我個頭。」我拍了一下他的臂彎，抿起嘴巴假裝討厭他。

「好啦，好啦。」

「我過翻去食飯喇，朋友等緊我。」

「我都係，Bye。」

回到朋友身邊，他們都已經吃完飯，在聊天。

「喂，搞咁耐去邊黎？」Kitty問。

「你快啲食飯先啦，就黎完Lunchtime喇。」Lily說。

我一邊食飯，一邊盡量精簡的講說剛剛發生的事。我假裝我是那些群眾，從外人的角度描述整件事。

我故意瞞著她們，因為如果她們知道我去做了這些事情，她們必定會很意外。我能夠想像她們會說的話。

Kitty會說：「睇唔出你會行得咁前，你應該一早去做下班會、學生會啦，為同學服務啊嘛。」

Emily會說：「你好可能就係被選中嘅細路要去改變呢間學校，你將會改寫呢度嘅命運。」

Lily會說：「不如唔好搞咁多野啦，算啦。」

其實，這不是不見光的事情，只是我想在人前維持既有的形象。

我不想被冠以「行得前」的標籤，我只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第二章：
改變，意味著我們回不去以前安逸的生活
我們只有不斷戰鬥。

這一天下課，她們三人都留了下來補課，於是我自己一個先走。

走的時候經過操場，一邊是穿著籃球背心的籃球隊隊員正在跑步。我在那群熱血男子中尋找Robin的身影，卻找不到。而旁邊，有幾個穿校服的男生在進行球賽，可是我還是找不到Robin的身影。籃球場的旁邊有幾個女生坐著聊天，我在另一張長凳看見穿著校服的Robin在那邊坐著喘著氣休息。我走過去打個招呼。

「喂，Robin。」我想他應該會驚訝吧。

「Joyce？你自己一個？」

「係，我黎睇你打波。」其實這不是我本意，不過既然有時間，那就看看他吧。

「吓，你睇其他人練波咋嘛，我好廢啵。」他好像不想我留在這裡陪他。

我直接坐在他旁邊，然後說：「你打啦，唔洗理我，我坐呢度。」

「羅賓，你ok未？」場上的隊友問。

「得，黎緊。」然後Robin重新上場。

看著Robin在場上跑來跑去，把球迅速的傳給隊友，然後隊友投球，球穿過籃網，在被另一人接回來。Robin轉過頭向我微笑，在陽光照射下，汗珠在他的臉上閃閃發光。Robin雖然比不上隊友靈活，身高也比不上其他男生，可是在這場球賽中只見到他。

從他的眼神，總能感覺他全力以赴。他用盡全力來傳每一球；而其他人，總是可以輕鬆的把球傳送。他喘著氣，步伐也慢了下來，他繼續咬緊牙關，逼使自己集中精神攔著對方的進攻。他的臉紅了起來，呼吸也急促起來，他搖一搖頭，然後繼續向敵方隊員衝過去。

Robin舉起手，然後突然喘著氣離場。我很訝異，他球賽的中段走到旁邊，扶著旁邊架拼命的呼吸著，他的臉很紅，胸脯一下一下急速的起伏。我急忙就過去，擔心他的狀況。

「Robin你有冇事啊？」我從裙袋拿出一張紙巾給他。

「冇……事……，我都話我打波好廢嫁啦。」他還是喘著氣。

「唔係啊，幾好啊。」我對籃球一竅不通。Robin打球的眼神，我想起四個字：一生懸命。

「我冇令你失望咩？」

「冇，我覺得你打波嗰陣係最Charm。」我拍一拍他的肩膀。

他的呼吸終於平伏下來，他坐下，然後咕嚕咕嚕的喝著水。

「我走喇，Bye。」他突然站起來跟他的兄弟說，而他的兄弟沒有感到意外。

「Bye。」他的兄弟向他揮了一下手。

「你唔繼續打？」我一臉茫然的問。

「唔喇，行啦。」

「哦，好啦。」

我在想著是否因為我的到來，他才這麼早離開球場。還是他想跟我繼續探討後續的行動？我靜靜的走在他的旁邊，等著他開口。我們兩個人沉默的走到校門。

「你係咪要搭巴士？」他問。

「係，你呢？」

「我住隔離，陪你等埋巴士。」

「唔洗啦，你翻屋企先。」

「唔好，你今日黎睇我打波，我陪你等車都好合理。」

「好啦。」

「你係第一個話黎睇我打波嘅人。」

「我咁啱路過咪睇下我嘅好拍檔，姐係你，打成點。」我笑笑說。

「點都好啦，多謝你。」

回家的路上，我腦海還是想著Robin的專注的眼神。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早上是「毫子事件」告一段落，中午是「昆蟲事件」，然後放學看Robin打籃球總算放鬆一下。

Robin，羅賓，古有羅賓漢劫富濟貧，今有羅賓伸張正義，為同學出頭。

Robin這個名字跟他很配。作為羅賓身邊的女助手，我好像常常比不上他，沒有他那麼淡定，也沒有他的那麼有條理。不過，能夠做他身邊的助手，我已經心滿意足。到底還有什麼挑戰等著我們呢？

事情好像平靜了兩三天，終於可以正常的過生活。

直到一天的下午，突然收到Robin的電話。

「Joyce，我諗到我地之後可以做啲咩。」我本來開始閒置Facebook的專頁，也沒有再想關於小食部的事，那件事情一下子被Robin的電話重新勾起。

「係，可以做咩？」我問。

「我地不如罷食小食部？」

「有冇用嫁？」

「如果罷食，小食部會賺少左錢，咁佢地就逼住要審視翻佢地嘅食物同服務質素，佢地就要聽我地嘅意見。」

「好似有啲道理。其實我都好少lunch食小食部喇，平時都係叫外賣。」

「我地班都係咁，但係仲有好多人唔想食外賣，又唔想出去，就幫襯小食部。」

「其實留起學校，唔叫外賣都有好多選擇。之前有個朋友為左省錢，佢覺得小食部湯麵食水好深，於是自己帶碗同麵，用學校啲熱水自己整湯麵。我有諗過如果起學校賣啲可以即食嘅野應該可以同小食部打對台。」

「呢個咪係一個賺錢嘅好機會？」

「哈哈，不過我冇咁嘅時間心力搞喇。」

「我地唔搞，可以話比其他人知可以咁樣做嘛。」

「好，不如我地就出一份『香光覓食指南』等大家可以一齊罷食小食部。」我提議說。

平常回校的時候，門口總是有人在派外賣傳單，我一般都很少理會。可是，今天我把它們一張一張接過來，以便整理不同外賣的餐廳。

放學之後，我會去找Robin然後一齊去電腦室整理資料。

我先把外賣傳單掃描到電腦再儲存到自己的手指。Robin就搜尋著即食的食物，還有它們分別的價錢。他還走遍全棟學校，把所有有熱水的水機全都標示起來。製作一份指南，搜尋資料上其實比想象簡單，只是排版設計上我們真的不會，只好用最基本的word製作，配搭著YouTube的教學慢慢摸索。

過去兩天，我們都是做到六點才離開學校，離開的時候天總是開始黑，這是我第一次留學校那麼晚。Robin會陪我等巴士，他總愛用手揉揉我的頭頂，然後我會撥開他。最後他會站在原地看著我上巴士，一路向我揮著手。

經過我們三日的努力，一份『香光覓食指南』終於完成。看著熒幕上的製成品，就像看著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

「呼，終於完成喇。」我說。

「係嘔心瀝血嘅作品啊。」Robin誇張的說。

我看著Robin，心想，這幾天真的辛苦了。

指南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自備，第二部分是外賣。自備的方式包括帶飯，即食午餐。Robin還很厲害的找到十大必食杯麵作推介，我加了一頁是介紹麵的配菜，包括五香肉丁、炸菜。看著這份指南，我都有點餓。

「呢份野應該可以等大家罷食小食部啦，我地都受夠小食部喇。」Robin說。

「我諗好多人如果有得揀都會幫襯小食部。」我說。

為免被其他同學知道我們的身份，同時避免學校的追查。我們決定開一個新的Facebook 賬號。

「不如用我地兩個名合埋？」我提議。

「好，不過唔可以太明顯。」Robin說。

我們兩個靜了起來在思考名字。

「Robin，Joyce，不如就叫Royce？」Robin說。

「聽起黎好似Joyce啵。」我說。

「不如bin加ce，就叫beans啦。」我突然想起。

「呢個幾好。」

「我地仲要諗個姓。」

「求其Hong啦，我地香光中學嘛。」

「好。」

“Beans Hong"，我把名字打在Facebook創建賬號那邊。把賬號開好後，我再打開了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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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原來仲有人睇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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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把Facebook的貼文的內容一字一句認真構思著，我一句、他一句：
「香光人，
你係咪仲可以忍受到小食部啲野咁難食？
你係咪甘心繼續受啊姐氣？
你見到同學買到「加料」嘅野食，係咪仲要每日提心吊膽咁食飯？
你係咪仲要繼續任人魚肉？
如果唔想咁樣落去，「香光覓食指南」幫到你。
自己淥杯麵又得，打電話叫外賣又得，得左。」

「你睇下o唔ok？」我叫Robin最後檢查一下。

「好似仲差咁少少野，唔係好catching。」Robin皺著眉頭苦惱著。

「係，差一句口號。」我說。

「『我唔食小食部！』呢句得唔得？」Robin問。

「好似太直接？啊，定係『我要食平啲』好似電視台啲節目名咁。」我隨便作一個。

「但係我地都未必平好多，不過係好啲。」

「我諗到，『我有權，食好啲。』」腦海突然冒起這一句。

「『我有權食好啲』」Robin把我的口號重覆一遍。我緊張的等著他對這一句口號的評價。

他解開鎖緊的眉頭微微笑著說：「呢個掂啵。」

我把最後的「我有權食好啲」打進去，附上「指南」，然後緊張的按下「發佈」。

「Yeah？」Robin向著我伸出五指。

「Yeah！」我也伸出五指，用力拍下去。

坐在前面的電腦服務生好像被我們的擊掌嚇到了，奇怪的望著我們。我們只好立刻分開手，把手放回滑鼠上，假裝沒有事發生。

「哈哈。」我笑得用手掩著嘴巴。

「喂，走喇，五點九喇。」Robin看看手錶說。

「好。」我說，然後登出賬號再把電腦關機。

我們連續三天的工作終於完結，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卻又有點依依不捨。我提起背包，跟著Robin一步一步下樓梯，走過還有幾個人在練球的操場。

在學校的鐵閘前，我回頭看著一層又一層關上燈的課室。我想，會有同學打開那本指南來看嗎？明天的課室裡，大家會討論起來嗎？罷食小食部，我們真的做得到嗎？

我轉過頭看著Robin問：「你覺得，罷食小食部會唔會成功？」

Robin搭著我的肩膀，然後回答：「如果你自己都唔覺得會成功，咁就一定唔會成功。」

每當我有所困惑，質疑自己的時候，Robin總是一語中的。

「咁，我地一定會成功。」我學著Robin堅定的語氣和堅定的眼神。

「傻瓜，學我嘅。」然後，Robin輕拍我的頭。

天黑了，我在憑著記憶走著去巴士站的路。前進的巴士，突如其來的燈光實在太猛烈，好像要把我的眼睛吞噬，讓我一時之間無法看清巴士的號碼。街上的街燈忽然都亮了起來，眼睛終於好過一點。

「我地會成功，會見到光明嘅一日。」我對自己說。

回到家裡又是如常的食飯、洗澡。我躺在床上，想起過去三天的努力，想起那份指南，想起那一句有點白癡的口號「我有權食好啲！」，不自覺自己也笑了起來。

多謝支持

發佈完指南後的一天，學校的門口多了好多同學接過外賣餐廳的傳單，有同學手上拿著韓國杯麵，到樓梯口又見到另一個同學拿著一個杯装意粉。

今天，我比以前更留意身邊的同學，可能是我心理作用，總覺得大家是看過指南。

我一踏入課室門口就聽到三五成群的同學在討論。

「今日叫邊間外賣好？」一個男同學問前面三個一堆的男同學。

「我帶左辛拉麵，好似話係世界十大杯麵，諗住陣間Lunch試下。」

「你地有冇睇指南啊？」

「覓食指南啊？我print埋出黎。」其中一個男同學從書包裡拿出訂好的小冊子。

「我尋日都有見到啊，不過冇入去睇，借黎睇下。」

我滿意的笑著，可是下一秒把笑容收於心裡，假裝沒事，以免被人發現。

Kitty剛進入班房就問：「Joyce，你尋日有冇上Facebook啊？」

「有啊咩事？」我猜她是想說指南的事，不過先裝作不知道。

「有人出左本咩覓食指南，介紹左好多好野食，叫人唔好食小食部。」

「係咩，我冇睇到添，今晚翻去睇下先。」我繼續假裝。

「佢仲教人可以用學校啲熱水整野食，仲要推介埋杯麵有埋價錢。我地賣杯麵嘅嘅發達大計冇左喇。」

「哈哈，算啦，本身就好難賺，你又要付出時間、心力。」

「唔係嫁，我地幾個人輪流，再唔係搵人幫手一齊分翻利潤都得。」

「算啦，你都唔會做得成啦宜家。」我冷笑。

Kitty回到自己的座位，我也開始準備把書包裡的東西放到抽屜裡。

放午膳的時候，老師一打開門，我就看見Robin站在門的旁邊。我轉過頭跟Kitty交代了一聲就走出班房。

「今日食咩啊？」Robin問。

「叫左外賣。」

「我都係，朋友會去攞。」

「不如一齊落去睇下小食部咩情況？」

「好。」我說，我也很好奇。

我們首先經過地下的飲水機，看到那裡有五六個同學拿著杯麵排隊等著。

「睇黎應該有人睇指南。」Robin說。

「係。」

最令我們震驚的是，小食部的人龍比平時短了大概三分之一。

「睇黎係好多人都睇左。」Robin說。

「都幾誇張啵。」我說。

飯堂裡面都明顯多了叫外賣的同學，四個、五個代表拿著外賣的膠袋，然後把飯盒分發給每一個同學。

「我諗……我地成功咗。」我說。

此刻忽然覺得好感動，差點就忍不住眼淚。這是喜悅的眼淚，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以往總是在班際比賽中看到班會主席會為獲獎而落淚，然後同學們都擁成一團。像我這樣寂寂無名，沒有參與在內的人，往往不能明白落淚的原因。

此刻，我明白了，當自己付出的努力終於見到成果是怎樣的滋味。

「係啊。」Robin也欣慰的笑著。

「辛苦你喇。」我張開雙臂想擁抱Robin。可是周圍都是人，我只好收起雙臂，拍一拍他的肩膀。

「你都係。」

指南推出後的一個星期，這間學校的變化很大。

小食部的人龍是以往的三分之一，三分鐘內就可以買到食物。反而，熱水機就常常要排隊，不過也不是等很長時間，畢竟學校的水機每一層都有，只是在別的樓層加完水要小心的行樓梯到地下食，間中也有同學偷偷在課室食。至於外賣，就有增無減，每天班上總有人統籌叫外賣。

大家好像在午膳這一件本來平凡不過的事上加添了新意，例如有些班訂立了杯麵日，某個日子大家都帶自己的杯麵回來一齊食，甚至還邀請了班主任一齊參與，以示團結。我們的數學老師也觀察到許多同學帶即食食物，還問我們有沒有推薦的，有個同學還提議老師上網看「指南」。原來即食的食物真的五花八門，有的甚至找到即食飯、即食湯、即食粥、薯蓉。

食飯，成了大家交流的共同話題，成了上學的樂趣。

這個結局看似很圓滿，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