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四那年，我因為五毫子而成名

上學的時候，剛踏進學校門口就看見一個小食部啊姐站在門口派發傳單。我接過傳單一看，上面是小食部的食物的售價表，傳單寫著：為了感謝大家對小食部的支持，由幾日起進行大優惠，最吸引的是全線杯麵，由八蚊減至六個半。

我看到的一刻眼睛不自覺發亮了，可是下一秒想到，我們要罷食小食部，我們不能因為這些小恩小惠而放棄堅持。

可是身邊的都是說著：

「好抵啊陣間落去買先。」

「聽日不如買佢杯麵，同自己買差唔多價錢。」

「佢都幾有良心，幾為學生著想。」

我心想：「有良心？真係咁咩？大家係咪唔記得小食部係點？」

「罷食小食部」或許只是一個口號，當減價的誘惑在眼前，大部分也擋不住。說白了，大家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罷食小食部吧，大家只是想要個價廉物美的午餐。

上到課室，我坐在座位上發呆。這樣的銀彈政策，我們還能做什麼？我們這些小散戶，不能像小食部以批發價購入杯麵，那麼我們始終敵不過這銀彈政策。

Robin又來找我，這一次他手上拿著傳單。

我走出班房。

「我睇左張傳單喇。」我說。

「你點睇？」Robin問。

「可以點？我地平唔過佢地。」

「我上次同個隔離學校嘅朋友講起，佢話可以大批買翻黎，杯麵唔洗六蚊個。佢話佢地學校學生會有得賣呢啲野。」

「會唔會我地都試下？」我好奇的問。

「吓，又學生會？」Robin說。

「唔試下點知姐。」

就是這樣我們又去了學生會一趟。學生會好像整齊了一點點，開了燈光線比較充足。一個女生坐在登記借用的桌子前，似乎在協助同學借用球類。

「你好，你係學生會嘅？」我先開口問。

「係，咩事？」那個女生禮貌的問。

「唔知學生會會唔會可以賣下野方便同學，姐係例如杯麵咁呢？」

「哦，我地都有諗過，之前都有收到啲公司嘅宣傳單張啊。」

她從旁邊的廢紙堆中找到張紙，然後拿給我們看。上面都是大批購入零食的價錢，這樣計起來，杯麵的單價的確可以不過六蚊。

「其實如果你地咁樣賣杯麵，仲可以平過小食部，又平過同學自己買，同埋都多好多其他選擇。」我說。

「嗰陣我地都有傾過，好似大家都想做，不過唔記得點解最後冇左件事添。」那個女生說。

「如果你地賣應該會幫到好多同學。」我說。

「咁啱今日放學我地會同學校開會，我到時又再問下大家意見先。」

我忽然想到每一次到學生會都好像沒有人當值，當值的都躲在裡面，這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當值。

「如果你地擔心唔夠人手賣野食，我唔介意做義工Lunchtime幫你地手。」我說。

「咁好？啊未自我介紹添，我叫Joey，學生會嘅副會長，不如你留低你個聯絡比我啊？」Joey笑笑說，她笑起來很可愛。

「唔該曬你。」我說。

「題外話啦，我地唔係第一次落黎，不過之前有啲關於小食部嘅投訴，你地嗰兩個男幹事都好似唔點理。」Robin說。

「關於小食部嘅事我地就真係難搞啲，我地通常都係叫啲同學直接搵負責老師，呢個係校方比我地嘅指示。唔……其實唔係佢地唔想理，係我地都幫唔到手。」那個女生無奈的說。

其實經歷過著一連串的事情，我明白當初為何學生會會長會說找負責老師都是多餘的，當日會長只不過提早把真相告訴我們，我們反而誤解他是敷衍我們。

「我都明嘅。等你消息。」Robin說。

說完，我們兩個人離開了學生會。

「Joey都幾可愛，又好似幾Nice，都唔明點解佢身邊啲男幹事咁樣。」我無聊的說。

「我覺得你可愛啲。」Robin說笑，然後忽然摸摸我的頭。

「係囉。」我無奈的說，卻又有點興奮。

「仲有，我身邊嘅男同學都正常啲。」我微笑看著Rob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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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小息，Joey來了我的班房找我，我帶著她去找Robin。我們三人找了一個人比較少的角落。

「Robin，Joyce，係咁嘅你地之前想做嗰件事我地學生會問左學校喇。」

「好遺憾，校方ban左我地嘅意見，佢地嘅理據係學生會應該要為同學嘅健康著想，唔應該賣杯麵呢啲咁唔健康嘅食物。」

「吓？但係小食部都係咁賣？」我說。

「我地都係咁同佢講，點知佢地話，小食部係外判，佢地賣咩係商業決定，而我地作為學生嘅代表，應該要考慮埋同學嘅健康。」

「我明，我諗你地都盡左力。」Robin說。

「我想八卦問下，你地開會同邊個老師開會？」我問。我總覺得這一件事有機會跟陳主任有關。

「我地同訓導組老師開會，尋日有陳主任同王Sir。點解咁問嘅？」

「冇野啊好奇姐。」我說。

「如果冇其他問題我走先喇。」Joey溫柔的說。

「唔該曬你，Byebye。」我說。

看著Joey的背影遠去，我腦海裡只想著這件事情並不單純，又是陳主任。

「唔比學生會賣杯麵嘅係陳主任。唉，又係陳主任，到底佢同小食部係咩關係？」我懊惱的自言自語。

「我地應該問邊個？我地冇可能直接問陳主任姐，就算我地要向上面投訴，我地又冇證據起手。」我焦急著。

「事到如今，我地唯有上網等知情人士爆料。我地真係無從入手。」Robin冷靜的說。

於是當日放學，我們又在電腦室工作。
我們在Facebook問大家：
「［跪求內幕］
自從指南出左之後
叫外賣被校方打壓
熱水機冇啦啦「壞左」
呢啲行動
最大得益者係小食部

我地懷疑學校某位老師同小食部有莫大關連
如果你知道內情
請inbox我地
一切保密」

發佈完畢，我們關上電腦，拿起背包準備踏上回家的路途。

天開始暗，在這一連串事件之前，我很少這個時間才離開學校。

我一邊走一邊說：「好似自從識左你之後，成日都好遲先離開學校。」

「係咪我帶壞你？」Robin笑著問我。

「我唔係咁嘅意思。」我趕快澄清。

「我諗緊，如果一開始我地冇整指南，之後嘅事係咪唔會發生？唔會有同學因為攞外賣而擇名，熱水機唔會冇啦啦壞，學校唔會唔比學生會賣杯麵。」我說。

「都係嘅，如果當初你換個五毫子比啊姐，我就唔洗幫你作證，我唔會識到你，唔會發生之後嘅事。」他說。

「你有冇後悔過嗰日幫我出頭？」我問。

「冇，如果比我揀多次，我都係會咁做。」

「點解啊？如果你唔幫我出頭……」

我還沒有講完他就打斷我：「其實呢個世界冇咁多如果。」

我思考了幾秒，或者不停地想「如果」，過分的檢討著過往的決定是沒有意思的。

「都係，不過有時會掛住以前風平浪靜嘅日子。」我說。

「以前之所以風平浪靜，其實只係我地一直保持沉默，我地習慣左小食部就係咁差。其實一直都唔正常，只係我地習以為常。」

「係，我諗我地都翻唔到去以前。」

說完這一句，巴士就到了，然後我上車了。

接下來，好多同學share到自己的Facebook上，下面還有一些留言：
「聽講嗰個老師係高層黎」

「會唔會係佢有小食部嘅股份？」

「應該係咁啱姐，唔好陰謀論啦。」

當天晚上，我們收到一個名為Angela Chan的人inbox：
「閣下的貼文是一項非常嚴重的指控，會影響學校聲譽，請考慮刪除該貼文，否則學校會追究。」

我想這個應該是學校老師發的，可是單憑Facebook的名稱，還要是假的名稱，我不相信他會找到我們真人，他不能對我們怎麼，這樣的要求我們可以置之不理。

過了幾個小時，又有一個inbox
來自一個名為Joseph Wo 嘅人：
「小食部每半年就有一次Review，每年暑假會續一次約。學生、家教會、老師 各有兩個代表去試菜同埋決定邊一間。

依家呢間都做左好耐喇，見到個page先知原來咁多同學不滿，但係啲學生代表都依然係投比佢，我都唔知點解。」

「想問下啲代表係咩人？」我追問下去。

「學生就學生會主席同領袖生長，家教會就主席同一個委員。老師就陳主任同許老師。」

見到陳主任三個字我不寒而慄，又係陳主任？呢個世界冇咁多巧合。

如果係咁講，學生會會長同領袖生長應該會知道啲野。

就像我們預期一樣，星期五早會上陳主任又再次為這件事宣佈。

陳主任嚴肅的站上講台，字字鏗鏘的說道：

「近日留意到有專頁聲稱要投訴小食部，如果對小食部有意見要反映，校方係有渠道比大家去反映，唔需要起網上表達，我地會聯絡網上留言嘅同學去收集意見。

另外，更加嚴重嘅事情係網上言論指學校有老師同小食部有關連。我地要澄清，呢個只係謠言。小食部甄選公開、透明，並沒所謂嘅勾當。

我地相信作出陳述嘅係本校學生，網上嘅言論好多街外人睇，我地唔希望因為呢啲網上嘅言論影響我地學校一直建立嘅優良校風。呢一種冇證冇據佢誣蔑他人嘅行為校方係唔容許，我地會嘗試搵出呢一位同學要求佢刪去貼文並且係需要接受處分。」

我想：「此地無銀三百兩，冇所謂嘅勾當，姐係有啦，咁到底係點樣嘅勾當？定係其實係小賣部收買左陳主任同學生代表，令佢地起選舉入面勝出？」

只有找到在這個甄選小組裡面的人才知道真相，學生代表一個是比較容易入手吧，可能有機會套到什麼內幕。我打算小息的時候我去找Robin，找他陪我曾經當任學生代表的人查問。

早會過後回到課室，腦海裡還是陳主任的嘴臉。

「頭先大家早會有聽陳主任講野？」班主任馮老師問。

全班沒有一個人回應，這很正常，一般這樣的問題都沒有人會回答。

「大家頭先應該都好認真聽。大家都成日用Facebook，有好多野想同朋友分享，都想提醒大家注意下網上嘅言論啦。你地都Form4大個仔、大個女，應該都明。」Miss馮語重心長的說，班上的同學假裝認真聽著。

「另外想搵兩個同學。Joyce 同 Jonathan出一出黎。」馮老師說。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的心跳加速起來，腦海裡想著：「唔通係比人發現左？」

我走到馮老師面前，馮老師一如既往像媽媽般溫柔。

「你地兩個係咪起Facebook留過言對於小食部有意見？」馮老師看著我們兩個。

「係咁嘅，陳主任想同你地傾下，今日放學去活動室。」她繼續說。

「但係我放學要練波啊，可唔可以唔去？」Jonathan問。

「呃……陳主任話好重要，唔可以唔去。」

「咁好啦。」Jonathan無奈的回答。

「咁你地兩個記得放學去活動室啵。」

「好。」我說。

「你地翻翻埋位啦。」她說。

小息的時候，我跟Lily，Emily，Kitty圍成一圈如常的聊天。

「頭先Miss馮叫你出去係咩事？」Kitty問。

「佢問我係咪起Facebook小食部個page留過言，叫我放學去見陳主任。」

「咁大件事？」Kitty誇張的說。

「會唔會要記過嫁？佢地今朝先講完會影響學校形象。」Lily說。

「你唔好嚇佢啦，點會啊，呢個世界有言論自由嫁嘛。」Kitty輕鬆的說著。

聽到這一句我忽然莫名火起：「你居然相信學校有言論自由？唔好唔記得，我地連叫外賣嘅自由都差啲冇埋啊。」

「有冇咁黑暗啊？」Kitty還是沒有意識到嚴重性，一臉疑惑的反問。

「好明顯佢想解決呢啲起Facebook提出問題嘅學生。呢個世界最好解決問題嘅方法，就係解決提出問題嘅人，提出問題嘅人消失左，就唔會有問題。」Emily一臉認真的說著。

「如果係咁，咁要幫Joyce諗下辦法。」Kitty說。

我突然想起今個小息要找Robin，我們要試從學生代表入手，查出她們、陳主任、家教會和小食部的關係。

「Robin起門口啵，睇黎又係搵你。」Kitty拍拍我的肩膀說。

果然我們心有靈犀吧。

我走出門口，今天Robin好像若有所思的。

「喂，我啱啱都想搵你。」我跟Robin說。

「你搵我咩事？」Robin問我。

「你講先啦，宜家你黎搵我先。我覺得，我地可能都係諗到同一樣野。」我說。

「學生代表？」他猶豫的問。

我點頭。

「我地可以問下歷屆學生代表，可能佢地會知道啲野。」Robin說。

「係，我都係咁諗。」我說。

「根據inbox嘅資料，如果小食部嘅甄選係起暑假進行，咁就係上一屆嘅學生會會長同埋上一屆嘅領袖生長負責，兩個都係Form 6。」我接著說。

「我之前同上屆嘅學生會會長打過籃球，如果冇記錯，佢好似係6C班。」Robin說。

由於小息的時間太短，我們決定下一個小息再去碰碰運氣。

等到第二個小息，我們兩個中四的同學走到六樓先找上屆學生會會長。

Robin站在6C班房門口看了一會。

「你搵邊個？」一個離開門口的女學姐問。

「Joseph，上屆學生會會長。」

「哦，我幫你叫佢。」那個女生說。

「喂，Joseph有人搵你啊。」那個女生對住課室喊，然後一個男生慢慢走向課室門口。

那個女生的臉很熟悉，好像就是上一年的領袖生長。

「你係上年領袖生長？」我問。

「係啊，你地有野搵我？」

「其實我地想搵你同埋Joseph。」

「咩事啊？」那個女生問，Joseph也趕巧出來了。

「我地係想問關於小食部投票。」Robin說。

「你地兩個上年係咪負責做學生代表投宜家呢間小食部？」Robin問。

「係啊。」

「點解你地會繼續投比呢間公司？唔係一直都好多負評？」

「哦……咁耐之前我都唔記得。」Joseph猶豫的說。

「唔……佢地好似話會改善嘛，咁試嗰陣啲野食都ok。」那個女生說。

「啊，係，同埋好似佢係嗰幾間入面最平。」Joseph說。

「咁……有冇其他人比壓力你地要點樣投票？」我問。

Joseph和那個女生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點會啊？」

「冇就最好啦。」我說。

他們猶豫的回答，好像露出了一點端倪。

午飯的時間到了，我們四個人在課室裡圍成一圈，準備下去飯堂吃飯。

「你地要唔要排唔排隊買杯麵啊？」Lily問我們三個。

「唔喇。我會幫襯小食部。」我唏噓的說。

「咁我自己落去排隊先喇。」

這是我意料之內，Lily從來都是介意價錢，不會想考慮其他。

「你真係要幫襯小食部？」我再搵一次。

「平啊嘛，我要省錢。」Lily說完就自己離開課室。

「Kitty同Emily你地唔買？」我問。

「我唔買喇，睇完網上啲人講小食部係因為某個老師關照先可以做到今時今日。」Kitty一臉認真的說著。

「有人嘅地方就有黑箱作業，都好正常。」Emily說。

「不過黑箱作業都係唔應該發生，咁樣對其他競爭者唔公平。」我說。

「行啦，我肚餓啊。」Kitty一臉不耐煩。

於是，我們三人各自拿了自己的杯麵到地下的飯堂。

小食部前面大排長龍，同學一個一個拿著杯麵離開小食部。我能理解他們，對於我們這些窮學生來說，價錢從來是最大的考慮。

看著這個場面有點心灰意冷，罷食小食部或許只是一個傳說，我們還是鬥不過。或者，從另一方面看，指南是成功的，成功令小食部有了競爭者，不得不降低價錢讓提升吸引力。

放學之後，我走到活動室報到，領袖生長就站在門口，拿著一個板子替同學點名。

活動室裡有三十幾個位子，裡面已經有四、五個人，我隨便找個位置坐。過了十分鐘，差不多坐滿了人。陳主任嚴肅的進來，然後坐在活動室前方的中央，領袖生長把門關上，站在門口旁。房間的空氣忽然寂靜下來。

「各位同學好，我係陳主任，大家唔好咁緊張，可以放鬆啲。今日見你地係想睇下你地對小食部有咩不滿，我地都好想反映比承包商。」陳主任微笑著，可是笑裡藏刀的。

房間裡靜得連風扇的聲音也很清晰。

「點啊？有冇同學可以同我講有咩不滿？」陳主任追問。

既然大家都默不作聲，我說：「其實我地嘅不滿寫左起Facebook上面。」

陳主任回答：「我都已經睇曬，會同小食部講。今日我就見左你地，我想翻去你地做一件事，刪除翻你地起個專頁嘅留言。」

「吓，點解我地要刪留言？我地有有言論自由。」另一個同學從口而出，其他同學也繼而附和。

「靜靜先，你地想要求嘅野，我都承諾左幫你地反映，冇必要留低起網絡上。再者，你地口中所謂嘅言論自由，唔可以損害到學校嘅形象。如果你地肯刪左佢，我可以當咩事都冇發生過。」陳主任大條道理的說著。

「呢件事，我大可以將你地全部記過，如果今晚唔刪除，你地後 果 自 負。」

「後」、「果」、「自」、「負」，四個字沉重的足以讓全場再次寂靜起來。

陳主任突然瞪著我，然後劃破了沉默：「我仲想問，你地當中有冇人係整『覓食指南』？」

聽到這一句我忽然心跳加速，我迴避著陳主任的眼神，刻意讓自己冷靜下來，免得被陳主任發現。

「冇事嘅，匿名嘅，佢唔會知道係我。」我一直跟自己說。

如果這個時候Robin在身邊就好，至少我可以冷靜一點，他的氣勢可以頂住陳主任。

然後，陳主任嚴厲的目光掃射我們每一個人：「係就認左佢，唔好遲啲比我發現。」

房間再次寂靜起來，靜得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陳主任在前面來回走動，高跟鞋和木地板摩擦產生「噔噔」的聲音。

「有冇人仲有問題？」陳主任問。

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開口。

最後，我們終於被釋放出來，一出門口，Robin就走過來，後面跟著是我的三個朋友。

「Joyce，冇乜事嘛？」Robin一臉擔心。

「陳主任講左啲咩？」Kitty問。

「叫我地del facebook留言。」我無奈的說。

「哦，咁都好小事姐，冇其他懲罰就好喇。」Kitty說。

「小事？我個Facebook係自己私人嘅生活，我有言論自由去講我想講嘅嘢。」我一時怒火中燒。

「小姐啊，你宜家冇比人記過已經好好彩啦。」Kitty說。

「咪係囉，算啦。」Lily細細聲的說。

我實在不想再跟他們討論下去，這樣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自己的原則問題而破壞我們的友誼。此時此刻，我想，只有Robin可以明白我。

「我唔想講落去，你地走先啦，我想同Robin傾少少野。」我一臉不爽的說。

「哦，好啦。」Kitty說，然後她們三個離開了。

「Robin，我……」我本想對Robin說出內心的不滿。

「唔好講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跟我黎。」Robin用手指蓋著我的嘴巴，然後溫柔的說，我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跟著Robin走了三層樓梯，然後看到一道門，上面寫著「同學止步」。Robin一下子把門推開，門一打開，豁然開朗，抬頭看是一整片的藍天，伴隨花香的春風，讓我暫時忘卻那煩人的事情。這是我第一次到學校的天台。

「哇，今次係我第一次上黎。」我不自覺看著Robin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邃，讓我放鬆起來。

他又慣性的把手輕輕揉著我的頭頂，然後低下頭，就像把我當成小狗一樣，看著我的眼睛說：「傻瓜，笑翻咪好囉。」

「多謝你。」我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點啊，頭先發生咩事？」Robin站在我旁邊，把手放在我的頭上。

「陳主任要我地del post，話如果唔係後果自負。佢仲問邊個出覓食指南，然後佢睥左我一陣，頭先我自己一個起入面真係好驚。」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他把他的右手搭到我的右邊肩膀上，然後把我的身軀靠近他的胸膛，我自然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冇事喇，宜家有我起到。」

「我好似冇其他辦法，睇黎Facebook上面嘅留言會消失，得翻我地匿名嘅留言。」

「我諗我地冇其他方法，要出最後嘅手段搏一搏。」Robin說。

「係咩？」

「既然陳主任包庇小食部，針對住我地，我地唯有搵高級過陳主任嘅人。」

「得翻一個咋啵，校長。」

「冇錯。」

「但係我地宜家冇證據起手，證明唔到陳主任同小食部有關係，一切都只係我地推測。」我也焦急起來。

「淨係打壓批評小食部嘅同學都應該夠做。我地要召集全部同學一齊去校長室門口，好似嗰日外賣事件咁。只要我地可以見到校長，我地就有機會。」

「啊，我醒起，我地有一件更加重要嘅事，就係要趁大家嘅留言仲起到留底，應該好多同學會delete。」說完，我向著天台的門口打算離開。

我接著說：「我地應該要叫大家唔好屈服，我地要堅守我地嘅言論自由，我地要公開陳主任打壓我地呢一件事。」

「我地要快，唔可以比陳主任部署得切。」Robin說。

一到電腦室，我們坐到自己熟悉的位置，打開電腦。我很自然的登入了”Beans“的賬號，然後開始打起呼籲大家不要向陳主任屈服，而Robin把每一則留言截圖。

我又開始快速的在鍵盤上打字：
「[星期一 放學 校長室見]
今日陳主任召見左一批同學
佢地都係曾經起呢個page入面留言批評過小食部
陳主任要求啲同學要delete起度嘅留言
否則後果自負

呢個好明顯係打壓言論自由嘅行為
唔通我地嘅私生活學校都要管？
我地係有自由去講我地想講嘅野

我地要上網批評小食部
係因為問題一路都得唔到正視

我地召集所有同學，星期一放學去校長室門口集合
向校方表示不滿
不滿小食部一直冇改善
不滿校方逼同學刪除言論」

按下「Enter」我們把貼文發佈了。

我們兩人再次在黃昏的時候離開校園。

「呢一次，一係我地成功，一係我地全部都比學校記過。」我感慨的說。

「成唔成功就睇我地有幾多人，陳主任就得一個。」Robin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我地得翻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校長都唔理，我地就完結。」我說。

「只要一日改善唔到小食部，一日陳主任繼續包庇小食部，唔會有完結嘅一日。」Robin還是滿懷信心的。

最後，我上了巴士，他如常的目送我上巴士才離開。

回到家裡，看見專頁上有幾個同學刪除了留言，而上面的召集貼文不斷被其他同學分享。

晚上九點手機忽然響起，一看又是Robin打來。

「Joyce，我地不如趁weekend整理好我地手頭嘅資料。」

「好啊，我都覺得我地宜家經歷嘅野好亂。」

「但係我地要用電腦啵。」

「我有notebook，可以去你屋企附近Coffee shop有wifi。」Robin說。

「好，下奏我補完習兩點o唔ok？」

「ok啊就妳啦。」

「聽日見。」

「Robin。」我一進去Café就看到Robin。

「Joyce。」

Robin首先打開手提電腦，wallpaper是一張照片，裡面有兩個人。

我好奇的指著其中一個很像Robin的人問：「呢張相你幾時影？個樣好可愛。」

Robin驕傲的答：「係我中一嘅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好可愛。」

「哈哈，唔好咁自戀啦。係呢，隔離嗰個係邊個？」我禁不住大笑。

「唔……佢係我一個朋友，一個我一直都好想搵翻嘅朋友。」Robin突然收起笑容。

「你有冇佢電話啊？」

「我有佢電話，但係一直都打唔通。」他有點悲哀的說。

「佢係咪對你黎講好重要？」我問。

「佢係我起呢間中學第一個朋友，我一直好想搵翻佢。

嗰陣我Form1，我好自卑。由細到大我都有心臟病，唔做得劇烈運動，你見我打波都知道，打兩下都要抖一抖。有一排我想收埋自己，我唔想比人知道我有病，會埋怨點解人地個個都可以健健康康，好似個世界得自己係異類。」

原來那天在球場看見Robin在旁休息背後是有故事的。

「我呢個朋友，佢係一個好內向嘅人，唔同任何一個同學講野。嗰陣佢比班上面嘅所謂「大佬」蝦，佢地會倒曬佢書包啲野出黎，但係佢都唔出聲。每一次我都會幫佢手執翻，我就係咁做左佢唯一嘅朋友。

直至到有一日，佢冇再翻學。後尾先知佢屋企人知道左佢比人欺凌，幫佢轉左學校。嗰陣我會諗，如果我當初有勇氣幫佢出頭，或者我就唔會失去一個朋友。」

「你唔好咁自責啦，係蝦佢嘅人好有問題啵。」我說。我也有點同情那個男生的遭遇。

「我失去左唯一嘅靠山之後，我都仲要起嗰一班生存。所以，我諗通左，雖然我有病，我唔似其他人可以跑跑跳跳，但好在係我口才都唔差，我唔可以咁軟弱，要為自己據理力爭，從來人都係欺善怕惡，我一定要tough啲。」Robin堅定的望著我。

「我好想搵翻呢個朋友，我想知道佢宜家過得點，想話比佢知我好掛住佢，想同佢講我好後悔當年冇幫佢出頭，想話比佢知起佢離開左之後，我好努力咁樣過活。」

「睇黎呢次嘅經歷改變左你好多。」我說。

「呢張相一直keep起度係我想提自己唔好咁軟弱，遇到睇唔過眼嘅事一定要出聲，我要有能力保護身邊嘅人……」

「就好似嗰日起小食部幫我出頭？」

「唔。」Robin點頭。

「我都好想好似你咁有能力保護身邊嘅人。」我說。

「點解咁講？你都做得好好啊，如果冇你，呢件事都唔會行到宜家呢一步。」Robin安慰我。

「唉，有時候我都唔知咁樣做啱唔啱，好似好多野自己攞黎。本來嗰五毫子嘅事可以吞聲忍氣算數，後尾搞左咁多野出黎，宜家仲話要見埋校長，有時我都後悔點解自己要出頭。我有時想做翻以前咩都唔知嘅自己。」我無奈的說道。

「我本身唔係一個好勇敢嘅人，都冇諗過自己會做呢啲事。有啲野如果你唔做，良心過意唔去。所以，換個角度睇，我有時都幾慶幸有呢個機會，好似係彌補左當年嘅遺憾。我都冇諗過自己可以做到咁多野，出一本指南、幫同學出頭、同學生會理論、同老師理論。」Robin微笑說著。

接下來，我們兩個把所有留言整理好，把所有的投訴分類。

Robin忽然之間發現inbox多了一個訊息，然後示意我看看：
「John Chan：我係前學生會會長，其實係陳主任要我地學生會投呢間小食部

嗰陣，陳主任起會前approach過我，當時佢問我會投比邊個？我話如果宜家嗰間麻麻地，會考慮投比另外兩間其中一間。

陳主任話，轉過間都未必好，宜家嗰間承諾會改善。本來我都猶豫，成年都係冇乜改善。
但係最後陳主任講左句：『溫馨提示，學生會營運經費嘅決定權起我度，你決定左你下屆嘅命運。』

學生會會費係同冷氣費一齊收，所以每一年都係要學校再分比我地，我地要交proposal比佢地睇全年嘅預算係幾多。」

「咁......我地終於有證據證明陳主任操控個投票。」我提高聲線說。

Robin看著資料忽然問：「你知唔知小食部最驚係咩？」

我想了一想。

「比人發現佢黑箱作業？」我猜。

「唔係。」

「係冇生意。」

他繼續說：「我地可以叫同學一齊罷食小食部，只要大家都罷食，我地根本冇輸嘅可能。」

星期日晚上十點鐘，我滿腦子還是明天的行動內容。如果明天沒有一個人響應，那麼就只有我和Robin兩個人呆站，這樣是沒有意思。其實，校長會聽我們的意見嗎？還是他根本不會理會我們，把我們交給陳主任？

我的手提電話突然響起，原來是Robin。

「喂，咩事？」我說。

「聽日嘅事你準備好未？」

「唉，其實我都幾驚，集左咁多人起到下一步都唔知要做咩？如果聽日冇人黎又點算？萬一陳主任聽日突然出現咁點算？或者校長交比陳主任處理咁又點？…….」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告訴Robin我的擔憂。

「余楚思。」Robin溫柔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唔？」

「你冷靜啲先。記唔記得上一次聲援外賣同學？一開始都係冇乜人，之後我同你落去操場勸啲人留低，但係冇效。最後係你打電話叫大家搵朋友翻黎。」

「上次點同？真係關大家以後有冇外賣事嘛，大家緊係著緊啦。」

「我相信上一次我地解決到，今次我地兩個可以完成到。」Robin信心滿滿的說。

「點解你咁有信心？」

「因為我唔係自己一個，我有你。」

我的心呯呯跳著，講不出下一句話來，過了幾秒，我說：「好肉麻啊。」

「好啦，傻瓜唔好諗咁多喇，早啲瞓，聽日要精精神神。」Robin溫暖的聲音好像真人就在我的耳邊輕輕的說著。

「你都係。」

「早抖，傻瓜。」

「早抖，羅賓。」我說，然後他掛掉了電話。

對，既然決定了做，就不要想太多，要一股勁的勇往直前。

課室裡的同學都在討論著我們的貼文。

「原來嗰日陳主任要留言批評小食部嘅同學del post啵。」

「你地有冇睇有個留言叫同學今日放學去校長室？」

「有啊，會唔會有人去啊？」

「其實佢又幾有道理啊，我地都應該為自己爭取翻應有嘅野。」

「今日佢可以唔比同學批評小食部，聽日佢可能唔比同學講其他野。」

「但係驚唔驚訓導老師會記我地過？」

「驚咩啊，咁多人佢唔敢搞我地。」

冇文了？

樓主在夜少少出
仲有冇人追緊？

多謝你
樓主近排翻工好攰，見到有人追緊即刻有翻啲動力

放學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跑去Robin的班房，然後我們兩個衝到一樓校長室門外。

門外聚集了十幾個初中的同學。不斷有同學走下樓梯來到一樓加入我們。

「抗議學校打壓言論自由」Robin握緊拳頭，舉起手開始叫。

「抗議學校打壓言論自由」身旁的人跟著叫。

「陳主任」Robin大喊。

「下台」我喊。

「我要見校長」

「我要見校長」
短短十幾分鐘，走廊都是同學。叫喊的聲音響徹整個校園，旁邊還有幾個老師在觀察我們。

陳主任忽然出現在走廊的一端，拿著一個米高峰，旁邊的領袖生拿著音箱。她站上一張椅子。

陳主任的聲音從音箱裡出現：「我同校長溝通過，你地咁樣圍堵校長室係好影響佢嘅工作。有咩意見嘅可以好好講，唔需要咁激動。」

一瞬間，同學之間討論聲不斷：

「有咩好講啊。」

「我地要見校長，唔係見你啊。」

Robin拉著我的手，然後從走廊的中央從人群裡鑽到陳主任的椅子前。我仰望著陳主任，她就高高在上的在我面前，那震懾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Robin用盡力氣仰起頭，向著陳主任叫喊著：「我地宜家係對你不滿啊。小食部嘅事你監管不力，打壓同學叫外賣同埋言論嘅自由，全部都係因你而起，唔好起到扮聽民意，我地已經好清楚。我要見校長。」

「我要見校長。」我跟著Robin大喊。

「我要見校長。」後面的同學也一呼百應。

音箱再次傳來陳主任的聲音：「同學冷靜啲先，宜家係校長委託我處理大家嘅意見。你地有咩想同校長講，可以同我講，我睇下點樣幫你地。」

「唔好意思，麻煩轉達校長，我地冇野想同你，陳主任，講。」Robin霸氣的向著陳主任怒號。

「我就比左機會你地，如果冇野要反映，請你地離開校長室門口。」陳主任堅決的說。

「我地一日見唔到校長都唔會離開。」Robin大喊。

「你地宜家違反左校規......如果唔離開，就後果自負，我會請訓導老師幫我將你地一個一個記名。」

「我比10分鐘時間你地離開。」陳主任最後拋下了這一句。

身邊的同學都在討論著：

「吓，記名啵。」

「不如走啦？唔知之後佢會點樣處理。」

「我都唔想比人記名。」

於是，有些同學散開。

「但係我地好似咩都得唔到。」

「我唔甘心咁樣離開。」

有些還留下來，還猶豫著是否離開。

「我地要留到最後，我地應該呼籲大家留到最後，唔應該怕佢地。」Robin堅定的看著我。

可是身邊的人都慢慢散開，看來大家都不希望在這裡久留。於是我有點質疑Robin的決定：「我地真係要留到最後？」

Robin問：「你係咪驚？」

此時此刻，我想不到留下來的理由，於是我說：「雖然我都唔服氣，佢記我地名都係格硬黎。但係就算佢記我地名，我地都係唔會得到我地想要嘅野，你唔覺得好似冇乜意思？」

「我就唔信佢可以搵到一條校規可以告得我入。」Robin固執的說。

「記唔記得，你講過，人越多就越安全？」

「係，我相信大家會企起我地一邊。」他還是很堅持要留下來。

「你睇下身邊嘅人？講到記名，大家都唔想take呢個risk，大部分人都揀左走。你要知道唔係每個人都有呢個同陳主任決一死戰嘅覺悟。」我不想潑他冷水，可是事實如此。

Robin一副愁眉心鎖的樣子，然後握緊拳頭說：「就算大家冇咁嘅覺悟，我地作為帶頭嘅人都應該堅守到最後，證明比校長同同學睇陳主任係幾咁濫權。」

我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後說：「我地唔需要咁樣做，例子已經夠多，外賣記名同check手機、要同學del post。所有同學都知道呢啲事情，我地宜家係要諗辦法集合最大嘅同學施壓。」

「我明啊。你都見到陳主任宜家驅散我地，我地仲可以點啊？咁你話比我知應該點做。」Robin忽然焦急起來。

我知道當他如此焦急，我要比他冷靜。

「邊度最多人我地就去邊。我地落去操場，叫所有人留低。佢冇可能可以阻止到我地起操場集會。」

「我地咁樣咪姐係向陳主任屈服？」Robin有點不服氣的說。

「唔係，我地係換個形式，如果唔會比人記名，大家都會留低。」我說。

「咁如果佢地再打壓我地呢？如果佢連操場都唔比我地聚集？我地退無可退嫁喇。」Robin緊握著我的手。

「係你教我，我地會有我地嘅辦法，咁多人我就唔信我地唔得。最緊要係我地人多，宜家得翻二十個人校長室門口，仲要有啲準備走咁嘅樣啊。不如趁大家未走曬，我地快啲落去操場啦。」我說。

Robin意識到自己實在太心急，終於鬆開他的手，然後靜思了兩秒，他說：「你啱，我地叫埋其他人走。」

他轉身跟還在校長室門前的人說：「我地一齊轉場落去操場同其他同學繼續叫口號，反正我地夠人多，都一定會傳到校長室。」

「係啵，冇諗到可以咁樣做添。」旁邊的一個男生說。

然後，我們剩下的人一同走向樓梯，走到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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