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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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不久前從十殿離開,到往生橋這裡,走走停停的大概也是不到三注香的時間,但現在即使腳下運足了靈力往回奔,感覺上卻是遠得叫人絕望。
而頭上那一弧黑影似乎沒有半點要變慢的打算,轉瞬之間又吞去了太陽的一部份。
堪堪踏進枉死城,太陽仍發著光的部份,已經餘下不到四份一。
枉死城內的街道空無一人,左右看去每家每戶的門窗都是緊緊地閉著,裡頭甚至沒有透出一絲一毫的光。
也許是附近無光的環境、也許是太陽光逐漸變弱、亦有可能事實本來如此,十殿中心的光柱似乎比剛才又亮上了不少。
太陽轉暗,在如同黃昏似的天地映照之下,那光柱本來就泛著橙光;而現在,那橙光甚至開始泛起猩紅,帶著妖異的不祥。
也許是那光柱的影響。
從踏進枉死城開始,空氣中便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感覺。
那是一種黏稠的、濕潤的、令人難受的感覺。
雖然想不起來,但我似乎感受過差不多的東西。
越過枉死城,步入十殿之後,我提了一口氣躍上了走道的飛簷。
假如順著十殿那千迴百轉的走道的話,大概是不可能來得及;所以我只好在十殿的瓦頂上飛奔。
奇怪的是,不單是枉死城內沒有人,即使是十殿之內,亦沒有任何一個陰差鬼吏的身影出現在我視線範圍之內,更遑論要阻止我在十殿往上奔跑這種大不敬的事。
從遠方看來時,大概只能知道光柱似乎耀於十殿的正中心;踏上十殿的房頂之後,終於看清了光柱的位置。
那是十殿的牢獄所在。
太陰之地。
遙遙看去,在光柱遮蔽之下,仍是看得見有人。
我輕輕舒了一口氣。
在這昏紅的詭異氛圍與壓抑的空氣之下,我甚至有懷疑過自己是否身處在甚麼奇異的詛咒或者幻境之中。
不然沒有方式可以解釋,為何生魂無數的杜死城與平時守衛森嚴得連蒼蠅都飛不進去的十殿,現在會空曠得叫人害怕。
而越接近那道光柱,踏入枉死城時的不適亦越加沉重了起來。
從似有還無的壓仰,到顯如實體的不適。
越近光柱,那道無形的壓力便越強。
那股黏稠的壓力,如今厚重得像是正在蠕動般的物質似的。
像是置身深海一樣。
像是置身沼澤一樣。
似是置身……欲望一樣。
我終於記起,現在的感受,在甚麼時候、在甚麼地方感受過。
那生於人願的……山神。
此等熟悉的感覺,還是一樣的招人討厭。若是朋子在此,定必會和上趟到山神廟一樣,直言不諱讓我滅了衪吧。
我不禁抿嘴一笑,這般想來,隱隱的不安感頓時消散。
朋子,謝了。
我心道。
那道無形的壓力使我不得不放慢腳步,我運足了靈力才能勉強前行。
將快到牢獄時,我輕輕地從瓦頂跳下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甚麼,又或者被注定了會做出怎樣的事,大概是會鬧事吧。鬧事之前,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畢竟我不知道光柱那邊的人是誰。
會是夜遊嗎?可是這時候的夜遊並不是那個處處跟我和老白過不去的夜遊神。
會是被抓走了的小孟和日遊嗎?可是我沒見過真正的她們,所以即將會發生令老白失去那根手臂、令夜遊會如此敵視老白的事嗎?
會是老白和陸離嗎? 還是陸坎也會在? 陸坎在的話我大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忽然驚覺自己漏掉了甚麼。
站在牢獄閘外,抬頭一看,太陽只剩下一道極幼的日牙,稍遜即逝,最後只有一片無盡頭的漆黑。
總算......趕上了吧?
無常。
仲三界日月無光、唯十殿燈火長明。
接下來就是......
立冥府孤燈為引、馭無常引胎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