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份稿拖到你由唔撈到工都見埋我都覺得唔好意思……
更啦更啦,因為唔想影響節奏,所以回憶篇想一口氣過完曬佢,寫下寫下就拖左勁耐,中秋拖到萬聖都算係刷新記錄
……
但係長度絕對有平時2.5-3更分量,希望大家可以屌細力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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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麼一段時光之後,夏梨回想起來,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到底從甚麼時候開始,那個木納得像是植物一般的男子,逐漸變得有人味了起來呢?
又到底在甚麼時候,她喜歡上了這個叫陸離的男子呢?
夏梨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在某一天,陸離站直了身子,跟她一起離開了那座充滿霧靄的山。
然後,他們約定要相守到老。
在仍說得上和平盛世的歲月裡,他倆開了一家小小的茶館,夏梨掌廚,陸離管店。
誰都看得出來,陸離並不適合管店;只是事實證明他更不適合掌廚。
本來,他倆或許可以攜手走完一生;少女可以繼續迎來平凡的下一世、再下一世;而男子就會像他的兄長一樣,在一室的黃黍香中醒來,成為下一位上仙。
這一段凡塵只會在他的內心留下淡然卻又不會褪色的一筆,雖然不至於會變淡,但也不至於濃烈得能夠改變他的道心。
而天道,最擅長摧毀那種平凡而微小的幸福;亦最擅長破壞大家所理所當然的本來。
飢荒、戰亂,民不聊生的日子;其造訪突然得幾近荒唐。
本來仍有餘力接濟一下飢民的兩人,逐漸連自己的飽足都開始支拙起來。
餓莩。
饒是最初第一次看到餓莩時,震撼得久久難以忘懷的陸離,如今亦已經對其見怪不怪了。
但當時,第一具餓莩出現在陸離的面前之際,他從靈魂的深處感到震驚。
只不過是靈氣的火苗略微搖曳了起來,一瞬間便能隨之熄滅,消失於無形。
這一種和我看起來如此相似的生物,原來是如此的脆弱。
而這一種異常的念頭,無疑與他作為凡人的部份有著強烈的矛盾。
如同人類只能夠在無心地踏碎蝸牛之際,才能夠感嘆蝸牛背上的殼是如此的脆弱。
但一具、兩具、三具。
陸離漸漸習慣了,人類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與此同時,微小的恐懼亦在他心中萌芽,漸漸地成長。
夏梨,並同樣是他眼中,脆弱得輕輕一踏便會粉碎的生物。
而在如此亂世中,夏梨無疑是幸運的。
畢竟陸離事實上並不需要飲食;而且也就只有他能夠在幾乎要被刨禿了的荒山中,找出一點絕無僅有可食用的植物予夏梨。
眼見兩人相遇的青山變得黃沙滾滾,陸離不禁心內戚戚。
帶著荒山處帶回來的食物,夏梨總會問,他倆相遇處的那顆矮松,長高了多少?
「沒長高。」陸離總笑道:「和那時候一樣,還是矮矮的。」
但那矮松,其實連其枯槁了的殘幹都已經風化得差不多了。
而荒山裡可食用的植物也變得越來越少,即使陸離忙滿了大半天,也只能找到一些瘦瘦小小的根莖。
而終於有一天,即使陸離踏遍了荒山,也沒有辦法再找來那怕任何一點食物。
對,陸離貴為仙人,並不需要吃喝。
但除了這點之外,困在這副軀殼裡頭,他和凡人其實並沒有甚麼區別。
在世道的洪流之下,他和凡人一樣無力。
床榻之旁,夏梨吃力了拉住了想再次外出找食物的陸離。
與其說是拉住了,倒不如說勉力碰到了。
「別去了。」夏梨道:「陪陪我吧。」
陸離感受得到,夏梨的靈氣明顯地變得不穩定。
不安和恐懼,一瞬間便在陸離腦海中彌漫開來。
明明在下山之後,陸離作為仙人的記憶漸漸開始模糊。
但現在坐於榻前,那一小節的記憶不知道為何突然清晰了起來。
在離開仙界的時候,陸坎和月老的表現有著迴然的不同。
「記住,這不過是走一個過場而已。」陸坎道:「你在凡間不過是一個過客,只要淡淡地看著就行。」
陸坎話畢,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就好像陸離即將得面對的這一場一甲子紅塵的上仙試煉,不過是兒戲似的。
而月老的表情帶著明顯的猶豫。
他眼看陸坎已經走遠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在凡間……」月老道:「你會有一段緣份。」
對,那位傳說中,為三界每一位戀人牽上紅繩的月老。
「假如是陸坎的話,我大概是不用擔心的。」月老苦笑:「即使他遇上了一段緣份,大概也只會視之如泡影而已吧。」
「可是……」月老看著陸離,欲言又止。
陸離的手上,牽著一根紅線。
粗得如繩,紅得像血。
當年月老自己手上的紅線,也是這樣子的。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禁暗想起當年初遇時,那位英姿颯爽的孟婆。
「怎麼了麼?」看見月老的樣子,陸離問道。
「你的這一場緣份,似乎並不會安穩到那裡去。」月老苦笑道。
理性一點,月老應該勸告他不應身陷其中。
但日晚噬食著他的後悔,讓他好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吞了下去。
月老的笑容,越加苦澀了起來。
選擇了退縮的他,似乎沒有資格要陸離勇敢。
「……既然機會難得,那就瀟灑一點地走進去吧。」月老笑道:「都道紅塵紛紛攘攘,又那有步入其中,半土不沾的道理?」
但假如,能夠讓月老再挑一次的話,他大概會選擇另一條路,牽起那一位孟婆的手吧。
「我不懂緣份到底是甚麼,」陸離舉起了自己的左手尾指,微微低頭凝視著,就好像他能夠看見牽在上頭的紅線似的:「但既然能夠讓月老叔叔如此在乎的話,大概不是甚麼需要逃避的東西吧。」
而在看著夏梨的靈氣逐漸消逝的這一刻,陸離終於理解了月老的心情。
「在一切都好起來之後,」夏梨努力翻了個身,看著陸離道:「我們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吧。」
「好,沒問題,」陸離笑著點頭,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會讓你吃上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真的?」夏梨的嗓音漸漸變得虛弱了下去:「打勾勾?」
「當然,」陸離伸出了左手尾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點:「我來煮。」
對此刻的夏梨而言,想要淺淺地微笑,都得花盡全身的力氣。
「那就約好了。」夏梨掛著笑容,想要勾上陸離的尾指。
但兩根手指之間,卻再也沒有辦法接觸到彼此。
這一甲子的試煉,至今不過彈指二十年。
只要陸離找一個不見天日的山洞再呆上幾十年,這試煉就算是過了。
但陸離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將夏梨安葬在兩人相遇的荒山之下。
對,沒有必要逃避。
陸離心想。
既然這一輩子沒有辦法相守到老,那就下一輩子,再下一輩子,總會有辦法的。
想到這裡,陸離淺淺的笑著,將刀子刺進自己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