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來說,他一直在忌諱的只是那個在餐紙招認的秘密。
他不怕要延遲畢業,反正他不像女艾倫,他不需要急著打工還債;他也不像史提芬,沒有一份在等待他的優渥工作。
如果像阿牛或男艾倫一樣乾脆「缺席」考試,下場就是秘密會被放上洩密專頁公諸於世。
反之,像女艾倫的情況是她應考了,卻沒有得到 原諒者 的徹底原諒。不合格的後果,就光光是無法畢業而己。
雷爾說他的計劃正是這樣。出席每一堂課,不像阿牛當面反駁Dr. Man的荒誕規矩,裝作最言聽計從的一個學生。可是他不會去找原諒者,更不會去要求簽下贖罪券。
我點頭,這個做法聽起來很合理。
可是,我還存有一個小小的疑惑。
「上次說過,你本來在B大唸音樂的?」我們每次離開體育樓的步伐總是疲憊:「你是想當教師才會轉過來E大吧。」我想問他的是,延遲畢業的話去找教席真的沒關係嗎?
聽說應徵教師有很多制肘。不難想像,別人說學校是社會的縮影,此話就是包括了當中的階級文化和官僚制度。
有的新生打算畢業後先做幾年其他工作,年輕人的衝勁就是渴望在外面的世界好好拚搏見識,儲夠人生經驗再回去應徵教席。榮升準教師的老鬼們大多都不看好。學校會覺得這樣的應徵者沒誠意,不是一心一意往教育界發展,獲聘的機會率偏低。
別說到畢業那麼遠,就談實習。教育系的學生要唸五年,在第三或四年的其中一個學期會被安排到學校實習。薪金為零,工作量卻可媲美正職。實習前就先得花費一筆去置裝,稍為輕便的裝束會被視為不夠莊重,蓄長髮的男生要忍痛剪短,不夠自然的髮色、不及膝的半裙、布料稍薄的雪紡都是教員室的異類。
當然我沒告訴他,這些都是我道聽途說回來的。誰叫E大最多就是教育系學生,他們習慣在課室說話的聲音又總是特別大。
重點是,雷爾將來面試時肯定會被問及延遲畢業的原因。要是不能給出具說服力的答案,印象分恐防大打折扣,這可是會直接影響到他成為教師。
雷爾越聽越不耐煩,這不是第一次,而我當然早就注意到。所以我總是找機會有意無意談及成為教師的話題,盤算著有那麼一次他按捺不住,會告訴我讓他動怒的原因。
而我對人的猜測,甚少出錯。
雷爾向我坦言,基於某些原因他已經不再想成為教師。所以每次聽見親戚朋友談起唸教育系就必然會當教師的說話,他就顯得不耐煩,甚至很礙耳。首先這種假定已夠荒謬和不合時宜,畢業後擁有教育文憑也不代表甚麼。身邊的人一無所知就憑著一己偏見來對他的未來說三道四,確實很難不動怒。
只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這個同學為何一聽見這回事就會反應甚大,還是不只這一個原因。
如我所料,背後的主因亦是他在餐紙寫下的秘密。
一旦被戳中痛處,保持冷靜理性的修養也猶如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