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9
又是一個星期四,我們回來了E大。
翠絲今天化了一個好看的妝容,穿上她最自在的長袖毛衣。在APS1114的課上,無比自信地呈上了贖罪券。Dr. Man今天看起來沒甚麼精神,接到翠絲的贖罪券似乎也不甚意外,平靜的為她更改試算表。
「 A 」
沒錯。喬治還是簽下了。
圍觀的人潮陸續散去,在天台旁邊說三道四的路人帶著勝造七級浮屠的滿足感離去。安全起見,救護員建議翠絲送院檢查。荒唐過後,這片土地回復寂寥。我留下來和喬治聊了一會。
既然你有這樣的堅持,為何還要簽?
我不認為他會受旁觀者只憑一孔之見就妄下批評的說話影響。他看穿了翠絲所有的把戲,痛恨著所有妥協的人,這樣的情況底下,他還是在翠絲面前簽下了她想要的贖罪券。我很想知道答案。
他說,那是因為他很怕。
他終歸還是那種自己最痛恨的人。
凱絲的不辭而別讓喬治深深明白永遠無法得知真相的無能為力。以死相迫最要命的地方是,任憑你如何猜測揣度,你也無從判斷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想要自殺,抑或單純的希望獲取注意。
萬一你猜錯了,結果是無法逆轉的。
以性命作籌碼的賭博,沒有任何人敢下注賭一把,包括喬治。
他細思極恐,顧慮到凱絲生前最掛心的母親。他恐防這次翠絲真的會去死,她們的母親會一無所有。
所以,他選擇就範。
畢竟狼來了的最後一次,是豺狼真的來了。
自從那天以後,翠絲也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下課後她早早就離開,這副打扮應該是約了誰去慶祝。
而在我看來,是很難想像要以性命相迫威脅換回來的合格,還有慶祝的餘慶。
雷爾擅回走近誰都沒在注意的課室白板,用力翻開另一面。駭然發現打後溫習週過後,那九個邪教儀式般的圓圈仍在。
而Dr. Man雖然這天沒甚麼說話,翠絲相應位置的圓圈已經在不知甚麼時候被填上。
凡事太盡,緣份定必早盡。在這個被道德規範太過的社會,我們大多生而富同情心。
像近乎做到不為所動的喬治,也像那些在天台謾罵喬治的路人。他們其實並沒甚麼不同。生於同一個時代,學習同一套禮儀文化。要有惻隱,要為仁由己。可是惻隱也好,仁心也好,世間萬物都有限額。
終日濫用同情心,身邊的人總會有被耗費得一點不剩的一天,就如喬治。
然而濫用的惡果蔓延開去,卻是整體一同承受的。
所以,還未被濫用完的人,又何以自覺有怪責他人冷血的資格?
既然沒有甚麼是取之不盡,你的一天,只是時辰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