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時空/神怪/佛教/戰爭］《太鬼小魚傳》(又名: 太鬼時輪)
wadan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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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太鬼．蛇眼(1)
一陣清風，刮了個落英繽紛在他的眼睛上。他不住地吐舌嗅聞，想要辨清有個什麼重物壓著他的身，教他呼吸難受。
「菩生！你這土雞瓦狗的小樣。」一隻厚掌拂去他眼上的花瓣。朝他咧嘴笑的，是個闊面重頤、屠夫相的禿僧。只覺三寸處被輕輕捏住，衝天而起，身上的重壓頓時卸去。回神時，自己已盤在禿僧的掌中。
方才他被拔起的位置上，竟躺著個半透明的人影，欲現欲消，如速雲走日下的啞光琉璃一般。背部朝天，周身似有煙海般的薄紗飄舞，腦袋歪著，看不清五官的面盤，綴著一雙奇絕的金棕色眼睛，精爍如通雷電。
「唔……這是哪方神仙在天上散步，不小心絆一跤下來，摔了個大馬趴？」禿僧摸著下巴戲謔道。
他算是搞清楚了狀況，剛才壓著自己的，便是這從天而降的瞪眼傢伙。一地的殘枝亂瓣，顯然這人是砸到樹頂上滾了下來的。
那禿僧又說：「好徒兒，你上去抽他一掌，看他是暈了還是死了。」
從邊上走出個水靈靈的小姑娘，雙丫髻上紅絛揚動，煞是好看。她輕瞪禿僧一眼，「誰是你徒兒？再亂喊一聲試試。」便捲起衣袖來，作勢要打。拳頭一露，不得了，竟是一條精美的機械臂。禿僧一個勁咯咯的笑，許是真的有些怕的樣子，將掌中的他捋直了，架在身前擋了擋。
被舉到半空中的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身形——好一條剔透如雪的白蛇，鱗片閃爍似銀川。怎麼回事？不過暈了一下子，他就學那卡夫卡變形的功夫，從人變「蟲」了？
那姑娘甩頭不理，蹲下去關心那瞪眼妖人。只見他身上的煙霞氣倏忽散去，流彩盡退，唬人的眼睛也恭順地閉上了。姑娘將他的身子扳正，頭髮一撩，不過是個臉白唇青、眉清目淡的瘦小子。一點都沒有剛才震天鑠地的勢頭。
禿僧也蹲下去，往瘦小子肋間一摸，不禁咂舌。「這是得罪誰了，下手這麼黑。」忽然摸了摸他的腦門，哄道：「好菩生，小菩薩乖乖，給人家治治傷去。」說著也不論輕重，就將他往那肋傷處一拋。
他猛地跌在那瘦小子的胸骨下方，嚇了好大一跳。方才還不覺什麼，蛇身稍稍一動，從頭到「腳」都盤啊繞啊，像一條肥大的蛆蟲。他駭異極了，一個風中凌亂，石子上彈弓，「咻」地一下彈射出去，撲通落到一口空缸裡。
禿僧指著這邊怒罵：「發什麼羊癲？！」那小姑娘瞧著他，杏目圓睜，卻樂得拍手跳起，「好菩生，跳得真好看！」
沒的辦法，禿僧唉的一聲，自蹲下去給人家料理傷勢。將小子扶坐倚靠在胸前，一顆紅通通的圓石卻從小子鬆開的五指間落下。小姑娘順著圓石往外滾的路徑，慢慢隨行，念念叨叨，「牛頓第一定律，運動中的物體保持恆定的運動速度，除非有外力施加於這物體。」少時，那顆圓石便在不平滑的石板上停了下來。
她將圓石撿了起來，放到鼻尖上，找準那日光方向，向他走來幾步。他的視力不好，原來看不清，現在就著光線，倒瞧得清楚那紅珠子裡的陰影物——像塊灰白色的骨片。小姑娘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來，放到那陰影物旁邊比對；那卻是灰黑顏色，小顆許多，看著像是隨地撿來的石子，不知有什麼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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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風，刮了個落英繽紛在他的眼睛上。他不住地吐舌嗅聞，想要辨清有個什麼重物壓著他的身，教他呼吸難受。
「菩生！你這土雞瓦狗的小樣。」一隻厚掌拂去他眼上的花瓣。朝他咧嘴笑的，是個闊面重頤、屠夫相的禿僧。只覺三寸處被輕輕捏住，衝天而起，身上的重壓頓時卸去。回神時，自己已盤在禿僧的掌中。
方才他被拔起的位置上，竟躺著個半透明的人影，欲現欲消，如速雲走日下的啞光琉璃一般。背部朝天，周身似有煙海般的薄紗飄舞，腦袋歪著，看不清五官的面盤，綴著一雙奇絕的金棕色眼睛，精爍如通雷電。
「唔……這是哪方神仙在天上散步，不小心絆一跤下來，摔了個大馬趴？」禿僧摸著下巴戲謔道。
他算是搞清楚了狀況，剛才壓著自己的，便是這從天而降的瞪眼傢伙。一地的殘枝亂瓣，顯然這人是砸到樹頂上滾了下來的。
那禿僧又說：「好徒兒，你上去抽他一掌，看他是暈了還是死了。」
從邊上走出個水靈靈的小姑娘，雙丫髻上紅絛揚動，煞是好看。她輕瞪禿僧一眼，「誰是你徒兒？再亂喊一聲試試。」便捲起衣袖來，作勢要打。拳頭一露，不得了，竟是一條精美的機械臂。禿僧一個勁咯咯的笑，許是真的有些怕的樣子，將掌中的他捋直了，架在身前擋了擋。
被舉到半空中的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身形——好一條剔透如雪的白蛇，鱗片閃爍似銀川。怎麼回事？不過暈了一下子，他就學那卡夫卡變形的功夫，從人變「蟲」了？
那姑娘甩頭不理，蹲下去關心那瞪眼妖人。只見他身上的煙霞氣倏忽散去，流彩盡退，唬人的眼睛也恭順地閉上了。姑娘將他的身子扳正，頭髮一撩，不過是個臉白唇青、眉清目淡的瘦小子。一點都沒有剛才震天鑠地的勢頭。
禿僧也蹲下去，往瘦小子肋間一摸，不禁咂舌。「這是得罪誰了，下手這麼黑。」忽然摸了摸他的腦門，哄道：「好菩生，小菩薩乖乖，給人家治治傷去。」說著也不論輕重，就將他往那肋傷處一拋。
他猛地跌在那瘦小子的胸骨下方，嚇了好大一跳。方才還不覺什麼，蛇身稍稍一動，從頭到「腳」都盤啊繞啊，像一條肥大的蛆蟲。他駭異極了，一個風中凌亂，石子上彈弓，「咻」地一下彈射出去，撲通落到一口空缸裡。
禿僧指著這邊怒罵：「發什麼羊癲？！」那小姑娘瞧著他，杏目圓睜，卻樂得拍手跳起，「好菩生，跳得真好看！」
沒的辦法，禿僧唉的一聲，自蹲下去給人家料理傷勢。將小子扶坐倚靠在胸前，一顆紅通通的圓石卻從小子鬆開的五指間落下。小姑娘順著圓石往外滾的路徑，慢慢隨行，念念叨叨，「牛頓第一定律，運動中的物體保持恆定的運動速度，除非有外力施加於這物體。」少時，那顆圓石便在不平滑的石板上停了下來。
她將圓石撿了起來，放到鼻尖上，找準那日光方向，向他走來幾步。他的視力不好，原來看不清，現在就著光線，倒瞧得清楚那紅珠子裡的陰影物——像塊灰白色的骨片。小姑娘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來，放到那陰影物旁邊比對；那卻是灰黑顏色，小顆許多，看著像是隨地撿來的石子，不知有什麼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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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太鬼．蛇眼(2)
他揚起了頭，一迷瞪，目光四處飄忽，頓覺腦袋嗡嗡、天星亂墜。皆因他瞧見這周遭景致——庭院中央，一棵三人合抱的參天櫻花樹，七彩霞光照耀，當真是九天玉屑，仙人之姿；四合院牆外，怪山跌宕，彎曲似一道龍脊天階，淡入蒼穹。雲頭上，數不盡的影子竄動，有飛禽、巨獸、長蟲……像那遊龍戲鳳，在天間玩耍。
看得兩目發直，險些從缸邊滑下去。這時，小姑娘舉起那紅珠子，問櫻花樹下禿僧：「六戒！這裡面是個什麼東西呀？」
那被喚作六戒的禿僧剝去了小子的衣裳，正給他檢查傷勢。聽見問話，瞇眼瞅她手上。「哎呦！怪不得，貧僧正想問呢，沾在這小子身上的佛力從哪兒來，原來他揣了一顆骨舍利。」這禿僧目力好厲害，荔枝大的珠子，離了三臂遠，他一瞄的功夫就辨出來了。
「跟我爺爺這顆有什麼不同麼？」小姑娘再問，晃了晃指間的灰黑石子。
「哈哈，區別可就大了去咧。舍利乃戒定慧力之熏修成果，僧身火化之所得。」他將那灰黑石子一指，臉上晒笑，「你爺爺這個，最多就是石淋，也就是尿裡面排出的結石。」
姑娘不服氣，「爺爺屍骨燒了，除去骨灰，就只剩這一顆結石了。這麼金貴，不是舍利是什麼？」
六戒嘿嘿一笑，「你要這麼拗，我也沒法。」
突然，天上俯衝來一人頭大的魚怪，獠牙外露，張嘴就將姑娘舉在胸前的紅珠子給啣了去。咻的一下，翻出了屋牆。姑娘驚叫：「不好！讓鴟吻給叼了去，肯定吞下肚了。」
六戒朝那玩意逃遁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沒心眼的鴟吻，愈發造反了。平日不敢在寺廟裡翻天，只在外面鬧事。今日怎地破了這禁忌？怪哉！」又轉頭將他凝目一望，「菩生今日也忒反常，平時竄天猴似的，逗貓逐鳥、上天入地，沒一刻消停。難道是昨晚逛瓦市時，嫌我不給牠嚐那大尾羊，居然跟貧僧置氣？」
「師徒」倆大眼瞪小眼，皆是神色訕訕，抓耳撓腮。
姑娘問：「待他醒來，究問那寶貝去哪了，可怎麼辦？」
六戒道：「貧僧認得那鴟吻，是二十里外鎮上那香舖的屋脊獸所化。那玩意法力低微，定是那市井裡人濁，聚了怨氣，又有人教唆牠為非作歹。不過，牠平生好吞，落到肚裡的東西，誰都不給。且讓牠回去，等貧僧把小子傷勢調好了，再去向那小怪討要珠子。」
打定了主意，便不提珠子的事。白天裡，施法療傷、燒水拾屋，不在話下。
不料那小子為法器震傷，肋骨盡斷，肺腑元氣俱損，數日間竟高燒不退，臥床不醒。二人衣不解帶，精心侍藥，直至第七日亥正二刻，小子方才醒轉。張嘴還氣促呢，急問起那紅珠子的事。
姑娘直說是讓二十里外鎮上香舖屋頂的鴟吻給叼去了。小子一聽，臉色鐵青，低喝一聲不好，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六戒一指戳他神闕穴，他雙目怒睜，驚坐而起。
二人餵他喝水，問起他遭了何事。小子自說明來歷：道自己落魄游子無姓，里西是自己給取的渾名；在鎮上尋了個酒保的差使，送餐路上，不幸遇馬賊劫道，拼命掙逃去，才保了性命。又感念救命之恩，他日必將結草銜環云云。
六戒和尚明表身分，說自己是這山村野外伽葉寺住持，一旁的小姑娘是寺裡雜役聶小魚，負責灑掃供膳等事宜。里西便跪下拜謝恩人，六戒忙扶了他回床，與他交代傷勢。三人約定翌日入鎮捉拿那吞珠鴟吻。
白蛇盤在籮筐裡睡覺，被「聶小魚」三字震醒了神。龍花大德？他像盯準了獵物似地，目光緊追屋裡走動的聶小魚不放。聶小魚察覺這一抹冰涼的監看，不由駐足回眸。她的目光談不上友善，甚至有些疏冷。這讓他沒來由地緊張。
聶小魚摺放好手中衣裳，便來到他的面前。伸出那機械掌來，一把捏住他的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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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了頭，一迷瞪，目光四處飄忽，頓覺腦袋嗡嗡、天星亂墜。皆因他瞧見這周遭景致——庭院中央，一棵三人合抱的參天櫻花樹，七彩霞光照耀，當真是九天玉屑，仙人之姿；四合院牆外，怪山跌宕，彎曲似一道龍脊天階，淡入蒼穹。雲頭上，數不盡的影子竄動，有飛禽、巨獸、長蟲……像那遊龍戲鳳，在天間玩耍。
看得兩目發直，險些從缸邊滑下去。這時，小姑娘舉起那紅珠子，問櫻花樹下禿僧：「六戒！這裡面是個什麼東西呀？」
那被喚作六戒的禿僧剝去了小子的衣裳，正給他檢查傷勢。聽見問話，瞇眼瞅她手上。「哎呦！怪不得，貧僧正想問呢，沾在這小子身上的佛力從哪兒來，原來他揣了一顆骨舍利。」這禿僧目力好厲害，荔枝大的珠子，離了三臂遠，他一瞄的功夫就辨出來了。
「跟我爺爺這顆有什麼不同麼？」小姑娘再問，晃了晃指間的灰黑石子。
「哈哈，區別可就大了去咧。舍利乃戒定慧力之熏修成果，僧身火化之所得。」他將那灰黑石子一指，臉上晒笑，「你爺爺這個，最多就是石淋，也就是尿裡面排出的結石。」
姑娘不服氣，「爺爺屍骨燒了，除去骨灰，就只剩這一顆結石了。這麼金貴，不是舍利是什麼？」
六戒嘿嘿一笑，「你要這麼拗，我也沒法。」
突然，天上俯衝來一人頭大的魚怪，獠牙外露，張嘴就將姑娘舉在胸前的紅珠子給啣了去。咻的一下，翻出了屋牆。姑娘驚叫：「不好！讓鴟吻給叼了去，肯定吞下肚了。」
六戒朝那玩意逃遁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沒心眼的鴟吻，愈發造反了。平日不敢在寺廟裡翻天，只在外面鬧事。今日怎地破了這禁忌？怪哉！」又轉頭將他凝目一望，「菩生今日也忒反常，平時竄天猴似的，逗貓逐鳥、上天入地，沒一刻消停。難道是昨晚逛瓦市時，嫌我不給牠嚐那大尾羊，居然跟貧僧置氣？」
「師徒」倆大眼瞪小眼，皆是神色訕訕，抓耳撓腮。
姑娘問：「待他醒來，究問那寶貝去哪了，可怎麼辦？」
六戒道：「貧僧認得那鴟吻，是二十里外鎮上那香舖的屋脊獸所化。那玩意法力低微，定是那市井裡人濁，聚了怨氣，又有人教唆牠為非作歹。不過，牠平生好吞，落到肚裡的東西，誰都不給。且讓牠回去，等貧僧把小子傷勢調好了，再去向那小怪討要珠子。」
打定了主意，便不提珠子的事。白天裡，施法療傷、燒水拾屋，不在話下。
不料那小子為法器震傷，肋骨盡斷，肺腑元氣俱損，數日間竟高燒不退，臥床不醒。二人衣不解帶，精心侍藥，直至第七日亥正二刻，小子方才醒轉。張嘴還氣促呢，急問起那紅珠子的事。
姑娘直說是讓二十里外鎮上香舖屋頂的鴟吻給叼去了。小子一聽，臉色鐵青，低喝一聲不好，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六戒一指戳他神闕穴，他雙目怒睜，驚坐而起。
二人餵他喝水，問起他遭了何事。小子自說明來歷：道自己落魄游子無姓，里西是自己給取的渾名；在鎮上尋了個酒保的差使，送餐路上，不幸遇馬賊劫道，拼命掙逃去，才保了性命。又感念救命之恩，他日必將結草銜環云云。
六戒和尚明表身分，說自己是這山村野外伽葉寺住持，一旁的小姑娘是寺裡雜役聶小魚，負責灑掃供膳等事宜。里西便跪下拜謝恩人，六戒忙扶了他回床，與他交代傷勢。三人約定翌日入鎮捉拿那吞珠鴟吻。
白蛇盤在籮筐裡睡覺，被「聶小魚」三字震醒了神。龍花大德？他像盯準了獵物似地，目光緊追屋裡走動的聶小魚不放。聶小魚察覺這一抹冰涼的監看，不由駐足回眸。她的目光談不上友善，甚至有些疏冷。這讓他沒來由地緊張。
聶小魚摺放好手中衣裳，便來到他的面前。伸出那機械掌來，一把捏住他的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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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lE3根據情節嘅插圖
0/ 太鬼．蛇眼(3)
他沒躲閃，只讓聶小魚給拎了起來。六戒正欲伸指掐掉燭光，聶小魚卻走了來，將他的蛇尾舉到那火苗之上。他不覺什麼，只有一點溫燙。那禿僧眼瞧著他的尾巴輕蜷，卻無懼意，便不救他。唯目中含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三寸乃是你要害之處，除了你的主人以外，誰都碰不得。火焰更是你平生所懼見，連聞著煙味都要倉皇逃走。」聶小魚饒有趣味地打量他，「你怎的容我掐你三寸，還任我拿你在火上擺布？」
若他還是人形，此刻必然可以看見他的額際冒出涔涔冷汗。
六戒道：「小魚，莫傷牠。」說著便朝他伸出掌。聶小魚鬆了手，他馬上順著六戒臂上爬去，盤在他的肩頭。
「你早就知道了，為何無動於衷？」聶小魚不解道。
六戒伸指搔他的頭頂，對聶小魚使了個眼色，「怕擾了施主休息，咱回房吧。」便囑咐里西就寢，邀了聶小魚往屋外。
聶小魚跟隨六戒來到院中樹下。夜空之下，一樹櫻花卻化作瓊蕊，千枝掛雪，玉絮白星。聶小魚安安靜靜立於那銀霜之中。六戒撩了衣襬坐下，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對月暢飲。一會兒，聶小魚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她討好地朝六戒擠出一笑，「找珠子的事，你去去就回，我留在寺中照料里西，豈不更好？」
六戒嗬的一聲，斜她一眼，「不知是誰把玩珠子，讓鴟吻給叼了去。」
聶小魚道：「你法力高強，我不過凡俗之軀，空有一身蠻力，駕不了雲，入不了海，降不了妖，去了能頂什麼用？」
六戒灌一口酒，抹嘴道：「你已在寺中待滿一年，藉著尋珠的由頭，可出去看看。」
聶小魚面有拒色，道：「待在寺裡，無風無浪，不也挺好。」
六戒卻道：「你哪裡都去得，就是不可待在寺中。」
聶小魚不服，「我當你的粗使丫頭，分文不取，你還想要我怎樣？」
六戒凜了眉目，「你這一身筋靡之疾，貧僧無能為力。須知菩生出生自那泰冒之山，其陽多金，其陰多鐵(1)，它每月渡你靈氣，剋住你體內靡症，輔以貧僧些許妙藥，你才得以續命至今。如今菩生靈力全失，與普通白蛇無異。縱是貧僧再有能耐，也回天乏術。你不出門尋醫問藥，五年之內，你待怎的？」
聶小魚望向他，神情呆詫。
六戒續道：「只怕溶肌消骨，死無全屍。」
聶小魚臉色煞白，「我不想這樣死……與其眼睜睜看著自己溶成一坨爛肉，還不如掐斷自己的喉嚨。」
六戒點點頭，道：「那敢情好，可你欠我的靈丹妙藥，已有海數。欠恩不還，下輩子投生做了牛馬，我便去牛欄裡將你買下，仍舊為我奴役，償還業債。」
聶小魚轉身跪下。「救救我。」
六戒喝淨了酒，將葫蘆放在腿上，和顏悅色，「貧僧平生有一大願，你可聽之？」
「願聞其詳。」聶小魚道。
六戒晃腦，似歌謠那般唱來：「相傳五百年前，國土南境一處河灘上，住著一群九色鹿(2)，其角白如雪，毛色妙變萬千。他們飲食水草，與鳥獸作伴。咱們夏玥人自降臨太鬼以來，上至皇族宗室，下至農民獵戶，無不貪求九色鹿那價值連城的皮毛與鹿角。屢次舉兵干犯，九色鹿慈悲為懷，不願見人殺生，竟悉數跳入河中，順崖而下，直至沒入了雲海之下。眨眼間，河灘乾涸成了戈壁，寸草不生，鳥獸哀鳴，泣聲淒厲，將那些謀鹿之人，嚇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自那以後，再無人知那南境鹿河在何處。
「貧僧的祖上，曾言溺水被九色鹿所救，祖上欲報答，那鹿卻道祖上命數已盡，本該受劫而亡，是自己拿了陽壽來續他的命，牠將赴黃泉去。祖上含淚拜謝。他篤信佛教，自請從世世代代子孫中，都擇一人入佛門，男子為僧，女子為尼，償其恩情於眾生。那鹿聽了，稱祖上後代大能，便咽了氣，蜷在地上化成了花草。
「祖上便在這黃白鄉齊家村的土崗了建了這座伽葉寺，由我等族人世襲住持之位，至今已有八代。貧僧合族在戰亂中消亡，子嗣凋零。今我孑然一身，一生中之大願，便是尋那九色鹿後裔，乞結祖上恩債，還我族人俗身。
「你可隨貧僧成就族業，沿路尋醫問藥，不在此限，若得幸拜得那仙鹿後裔，你亦得福。牠們生性慈悲，許能續上你一命。」
聶小魚聽罷，從善如流，並無異議。
六戒又言：「你晝夜隨我同行，若無名目，大不成體統。不妨拜我為師，貧僧也能傳你衣缽，助你安身立命。」
聶小魚終於不再推託，以蒼天、神樹為證，雙膝跪地，叩首拜了六戒為師。
註解1: 其陽多金，其陰多鐵。出自《山海經·西山經》，「西二百里，曰泰冒之山，其陽多金，其陰多鐵。浴水出焉，東流注於河，其中多藻玉，多白蛇。 」譯文: 「向西二百里，是座泰冒山，山南面多產金，山北面多產鐵。洛水從這座山發源，向東流入黃河，水中有很多藻玉，還有很多白色的水蛇。」由於金、鐵五行屬金，金乃剋木，小魚所患筋靡症屬木，是以生於金鐵之水的白蛇靈氣可制其症。
註解2:改編自《佛說九色鹿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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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躲閃，只讓聶小魚給拎了起來。六戒正欲伸指掐掉燭光，聶小魚卻走了來，將他的蛇尾舉到那火苗之上。他不覺什麼，只有一點溫燙。那禿僧眼瞧著他的尾巴輕蜷，卻無懼意，便不救他。唯目中含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三寸乃是你要害之處，除了你的主人以外，誰都碰不得。火焰更是你平生所懼見，連聞著煙味都要倉皇逃走。」聶小魚饒有趣味地打量他，「你怎的容我掐你三寸，還任我拿你在火上擺布？」
若他還是人形，此刻必然可以看見他的額際冒出涔涔冷汗。
六戒道：「小魚，莫傷牠。」說著便朝他伸出掌。聶小魚鬆了手，他馬上順著六戒臂上爬去，盤在他的肩頭。
「你早就知道了，為何無動於衷？」聶小魚不解道。
六戒伸指搔他的頭頂，對聶小魚使了個眼色，「怕擾了施主休息，咱回房吧。」便囑咐里西就寢，邀了聶小魚往屋外。
聶小魚跟隨六戒來到院中樹下。夜空之下，一樹櫻花卻化作瓊蕊，千枝掛雪，玉絮白星。聶小魚安安靜靜立於那銀霜之中。六戒撩了衣襬坐下，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對月暢飲。一會兒，聶小魚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她討好地朝六戒擠出一笑，「找珠子的事，你去去就回，我留在寺中照料里西，豈不更好？」
六戒嗬的一聲，斜她一眼，「不知是誰把玩珠子，讓鴟吻給叼了去。」
聶小魚道：「你法力高強，我不過凡俗之軀，空有一身蠻力，駕不了雲，入不了海，降不了妖，去了能頂什麼用？」
六戒灌一口酒，抹嘴道：「你已在寺中待滿一年，藉著尋珠的由頭，可出去看看。」
聶小魚面有拒色，道：「待在寺裡，無風無浪，不也挺好。」
六戒卻道：「你哪裡都去得，就是不可待在寺中。」
聶小魚不服，「我當你的粗使丫頭，分文不取，你還想要我怎樣？」
六戒凜了眉目，「你這一身筋靡之疾，貧僧無能為力。須知菩生出生自那泰冒之山，其陽多金，其陰多鐵(1)，它每月渡你靈氣，剋住你體內靡症，輔以貧僧些許妙藥，你才得以續命至今。如今菩生靈力全失，與普通白蛇無異。縱是貧僧再有能耐，也回天乏術。你不出門尋醫問藥，五年之內，你待怎的？」
聶小魚望向他，神情呆詫。
六戒續道：「只怕溶肌消骨，死無全屍。」
聶小魚臉色煞白，「我不想這樣死……與其眼睜睜看著自己溶成一坨爛肉，還不如掐斷自己的喉嚨。」
六戒點點頭，道：「那敢情好，可你欠我的靈丹妙藥，已有海數。欠恩不還，下輩子投生做了牛馬，我便去牛欄裡將你買下，仍舊為我奴役，償還業債。」
聶小魚轉身跪下。「救救我。」
六戒喝淨了酒，將葫蘆放在腿上，和顏悅色，「貧僧平生有一大願，你可聽之？」
「願聞其詳。」聶小魚道。
六戒晃腦，似歌謠那般唱來：「相傳五百年前，國土南境一處河灘上，住著一群九色鹿(2)，其角白如雪，毛色妙變萬千。他們飲食水草，與鳥獸作伴。咱們夏玥人自降臨太鬼以來，上至皇族宗室，下至農民獵戶，無不貪求九色鹿那價值連城的皮毛與鹿角。屢次舉兵干犯，九色鹿慈悲為懷，不願見人殺生，竟悉數跳入河中，順崖而下，直至沒入了雲海之下。眨眼間，河灘乾涸成了戈壁，寸草不生，鳥獸哀鳴，泣聲淒厲，將那些謀鹿之人，嚇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自那以後，再無人知那南境鹿河在何處。
「貧僧的祖上，曾言溺水被九色鹿所救，祖上欲報答，那鹿卻道祖上命數已盡，本該受劫而亡，是自己拿了陽壽來續他的命，牠將赴黃泉去。祖上含淚拜謝。他篤信佛教，自請從世世代代子孫中，都擇一人入佛門，男子為僧，女子為尼，償其恩情於眾生。那鹿聽了，稱祖上後代大能，便咽了氣，蜷在地上化成了花草。
「祖上便在這黃白鄉齊家村的土崗了建了這座伽葉寺，由我等族人世襲住持之位，至今已有八代。貧僧合族在戰亂中消亡，子嗣凋零。今我孑然一身，一生中之大願，便是尋那九色鹿後裔，乞結祖上恩債，還我族人俗身。
「你可隨貧僧成就族業，沿路尋醫問藥，不在此限，若得幸拜得那仙鹿後裔，你亦得福。牠們生性慈悲，許能續上你一命。」
聶小魚聽罷，從善如流，並無異議。
六戒又言：「你晝夜隨我同行，若無名目，大不成體統。不妨拜我為師，貧僧也能傳你衣缽，助你安身立命。」
聶小魚終於不再推託，以蒼天、神樹為證，雙膝跪地，叩首拜了六戒為師。
註解1: 其陽多金，其陰多鐵。出自《山海經·西山經》，「西二百里，曰泰冒之山，其陽多金，其陰多鐵。浴水出焉，東流注於河，其中多藻玉，多白蛇。 」譯文: 「向西二百里，是座泰冒山，山南面多產金，山北面多產鐵。洛水從這座山發源，向東流入黃河，水中有很多藻玉，還有很多白色的水蛇。」由於金、鐵五行屬金，金乃剋木，小魚所患筋靡症屬木，是以生於金鐵之水的白蛇靈氣可制其症。
註解2:改編自《佛說九色鹿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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