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風
2017-11-13 01:09:27
一個星期之後,我穿著筆挺西裝,去阿舜whatsapp我那位於中環心臟地帶的香港銀行大廈見工。
我這輩子是很討厭見工,可是為了賺取讓我返回韓國繼續第二關之旅的本錢,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眼前跟我面試的這個女人,只托著眼鏡看著我的履歷,但一語不發,似乎很想了解我的工作經驗但又無從入手。
「劉生,你之前係…未從事過銷售或者銀行方面嘅工作…?」
「係。」我低著頭回應。
「呢度有支筆。」她把一支筆放在檯上。
「你可唔可以係一分鐘之內sell到我買呢支筆?」
「頂佢,呢個明明係華爾街狼人嘅橋段,我睇過呢齣戲。」我心裡想。
「但係…里安納度好似無講過,應該點樣sell呢支筆…」
我拿著這支筆,呆若木雞般dead air了十秒,然後斷斷續續說了二十秒,後又再dead air了幾秒,又斷斷續續說了些廢話,如此這般。
「唉…」我很無癮地放下了筆,知道衰咗。
「劉生,我諗你似乎唔太適合做sales喎。」
「做我哋呢一行嘅sales要喺十幾秒,甚至幾秒嘅時間內,響個電話到convince到個客向我哋銀行借錢。」
「你唔qualify我哋嘅basic requirement。」
我聽畢,好灰咁,打算把東西放回袋裡,然後靜靜地離去。
「但劉生我睇你嘅履歷,你之前係做信風速遞?」
「係啊,做咩啊?」我有點不悅。
「唔…」她思索了一會。
「咁啱我哋部門有一個空缺,係負責運送文件去唔同嘅樓層,交比唔同嘅部門。」
「我見你之前有相關嘅經驗,你會唔會考慮下呢個post?」
「吓?我...er…」
很出奇嗎?因為做過腳仔的原故,就這樣,我被這一家銀行直接聘請了。
職位是最低級的辦公室助理,月薪一萬元正。
「好歹都有五位數啦。」雖然我心裡在苦笑。
那一天黃昏,我迫不及待要打一記到台灣的whatsapp語音通話。
接通了。
「嗨。」我在夕陽下低著頭。
「嗨,你點呀~?」這個女人用廣東話問候我。
「無,just to say hi。」
一句對白,幾隻字,我臉上已禁不住流露出喜悅。那一刻,我大概以為自己是黎明。
「不只say hi吧?你好像有喜訊要跟我說似的。」她笑笑。
「嗯,妳不是說過我不再當賭徒的話,再找你嗎?」
「我現在是一家銀行裡面的辦公室職員了。」
「你真的進去銀行工作啦?」
「嗯。怎麼啦?可以了嗎?」我笑笑。
「那前幾天你不是whatsapp跟我說要做sales嗎?」
「他們不請我做sales啊!」
「哈哈哈哈…」一陣很響亮的笑聲。
「定是你說話不滯啦。」
「你做到sales的話,再找我吧!」
「啊…」我一臉無奈。
「你也應該會有一陣子找不到我了。」安然說。
「怎麼啦?」我一臉疑問。
「我過幾天會出發到中國東北,然後會在俄羅斯逗留至少兩個月。」
「你給我地址,我寄明信片給你囉。」
她又去旅遊了。而且一去就是打算遊遍中國東北、然後搭火車上俄羅斯,最後抵達莫斯科,再long stay一段長時間,吸收戰鬥民族的氣息。
她還是依舊那副自信且毫無約束的自由女性姿態,跟我這塊行屍走肉展示著完美人生的最佳指標。
一名濕鳩賭徒身邊有認識一名這樣的女人也太出奇。
留言風
2017-11-13 01:11:04
翌日,地產經紀打給我,說下午有租客想過來昇御門睇樓。適逢宏乳也約了我三點跟他一起去香港仔搬些貨,我原希望跟租客磋商成功,便直接跟宏乳開香檳慶祝。
下午三時,宏乳的貨van駛了過來昇御門地下,我還是依舊一個人木獨地站在街角等候。
「做咩啊?今日唔係有人約咗上去睇樓咩?」宏乳調低玻璃窗。
「放飛機啊。」我無癮地看著他:「經紀話條友臨時決定租第二個盤,應該平過我哋兩成。」
「咁唔係辦法…」
「我哋使唔使都調低啲個價啊?」宏乳問。
「其實我哋已經算偏低…」
「睇多排先啦。」我看著周遭:「睇多排仲無人租先再諗。」
「唉唔好講咁多,上車先啦。」
「我好似第一次搭你條柒頭揸嘅車。」我邊上車邊道。
「我手車勁揪架,哈哈哈…」他擔著煙。
宏乳開車沒有放音樂,也沒有放收音機。我倆在車上一直莫名地沉默,一直只享受車窗外迎面撲來的涼風。
「風哥。」宏乳輕輕說了聲。
我看了他一眼。
「你遲下開始喺中環翻寫字樓啦?」
「嗯。」我又再看窗外。
「咁咪好囉,到時你唔使再喺條街度搬搬抬抬。」他說。
車輛逐漸駛入隧道。
「哈,咁啱我都搵到嘢做啦。」隧道裡很吵,他說話的聲量調高。
「係?」我大喊著:「喺邊度做啊?」
「…喺首爾啊。」
我看著他,彼此一起微笑。隧道裡有天然的嘈音,我倆一直沒說話都顯得很自然。我第一次聽到時以為他在說笑,但他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欲,我忽然感覺他是說認真。
「首爾…咁做啲咩呢?」
「你唔問我係咪吹水嘅?」他笑說。
「咁係咪吹水啊?」我看他。
車輛駛出了隧道。
「......」他一直微笑。
「我識得個friend打算喺韓國開免稅店,佢搵我幫佢手做物流。」
「OK架,包兩餐包住宿…」
「我諗過架啦…呢啲機會唔係成日有,我諗住襯後生,過到去…睇下有無機會發圍囉。」
「到時要翻七記報仇嘅話,我掟個彎就到啦,哈。」
我一直沉默地看著窗外。
他拍打我的腰:「做咩啊?唔捨得啊?」
「痴線…我會唔捨得…」
「你快啲儲夠本,到時同我嚟韓國會師啦。」
「呢兩個月,就等我呢個2P做住主角去打大佬先啦。」
「哈哈哈哈……」
他駛進香港仔裡一棟工廠大廈,我倆把原先已放在停車場卡板上的貨,逐一合力地搬上車。
「記唔記得…我識你第一日…點同你一齊砌貨啊?」他把貨遞給我。
「記得…你條粉皮…唔做自己條線走嚟頂外圍…嫌錢腥…」我把貨搬上車尾。
時間不是過了很久,我認識宏乳才不夠一年。但他跟我說要離去,獨自出外生活,我心裡忽然有一股情緒。
那一晚,我不知道是受了甚麼打擊,頭腦發熱,忽然好想寫作。從那天起,我開始每晚在網上連載我過往一年那些過大海的日子,還有在信風幹活的種種片段。
故事名叫作《一夜致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