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終結 -----《陳浩南死前21天》

那為什麼不讓山雞上位呢？

這還不是因爲「愛」嗎！

浩南愛惜自己，所以想退下來。江湖腥風血雨，能有好下場的有幾個？ 山雞是自己的兄弟，浩南又怎能不愛惜山雞呢。

這樣一來就溝通不來了，溝通不來就產生誤會了，產生誤會就要起衝突了。

「我以為十年前選屯門揸fit人嗰時，你就已經明白個道理。」

道理？山雞心裡想，真好笑。

「南哥，你知唔知我今年幾歲？」山雞雙眼直瞪著浩南說：「40喇，出嚟仲比人叫古惑仔呀！？醜唔醜啊！你而家係揸fit人，你唔志在！但我未做過，我好志在呀！」

「唔好諗做咩揸fit人喇，過多兩年，我地一齊搞d生意，拍住上。」

「搞咩生意呀？撈正行呀？開火鍋店？」山雞雙手一攤，又說：「咁到時比唔比保護費呀！？南哥！」

「開火鍋店幾好呀，可以諗下。」

「然後你做老闆，我跟你搵食！？」

「我地兩個都係老闆，包皮都係。」

「陳浩南……我嘅人生唔駛你同我安排。」

浩南感到無奈，想再說點什麼，但想不出話來。

「我哋行古惑嘅，注定一世都係行古惑！我唔咁心一直都跟住你尾，一世都係你陳浩南條𡃁！」山雞說罷便揮袖離去。

兩人從2008年的3月份開打，打了足足3個月。

陳浩南一點都沒留手，他要將山雞打得明白，打得清醒。要他眾叛親離，要他不能翻身，要他跟自己一起開火鍋店。

三個月來，銅鑼灣一到凌晨時分，氣氛就變得肅殺。不知道今晚會是哪個酒吧、夜店或餐廳被裝修。街道上的古惑仔也惶惶不安，不知道今晚要跟哪個擦身而過的人大打出手。

最終這場銅鑼灣之爭，山雞輸了。

蠃，是浩南意料中事，輸是不可能輸的，只是沒想到，這一打，就把山雞徹底打消失了。

山雞從此人間蒸發….

咯～咯～咯～有人在敲打浩南的士的車門玻璃，一名長髮女生，弓著腰的叫浩南打開車門。

浩南指指「暫停載客」的牌，示意不接客。女生面露不爽，嘴裡唸了句不知什麼，然後離開，浩南無奈一笑。

浩南環視四週，才了解到自己在大棠路。在這麼繁忙的一個路口裡，作為一輛空盪盪的的士，還掛起暫停載客牌，確實是有點兒囂張。為免再遭受別人的臉色，浩南決定拐進小路去。

往小路慢駛了不到兩百米，就在元朗新街路口，浩南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倪穗盈。她站在凍肉店外，正在大雪櫃前挑選著東西，右手牽著身穿校服的兒子。

「倪穗盈！」浩南在車裡大喊她的名字。

瞬間回頭的，是她的兒子。之後倪穗盈才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小孩一雙圓眼瞪得大大的呆看著浩南，浩南頓覺尷尬失禮。

「浩南哥。」倪穗盈微笑說。

浩南為了緩減尷尬，馬上吐出句廢話，問：「買餸煮飯呀？」

「係呀，見今日有啲涷，想係屋企打邊爐。」

浩南心想可惜了，如果自己運氣好點，現在應該是個火鍋店老板。

「你今晚得唔得閒呀？過嚟一齊食吖。」倪穗盈說。

浩南故作細想了一下，才說：「好呀。」

小孩那雙瞪得大大的圓眼，此刻從浩南身上轉移到母親的頭上。

浩南決定提早收工，陪倪穗盈一起購買火鍋材料，兩人攜著孩子穿梭於肉檔、蔬果檔，精挑細選著各式新鮮的食材，像極了溫馨的一家三口子，在為美好的晚餐精心準備。

然而，這一切也只能是「像」，倪穗盈始終是別人的老婆。

關於她的老公，浩南所知的不多，在兩人過去的交談裡鮮有談論。大概就知道她老公是黑道中人，其實說黑道也未免過於霸氣，準確來說就是個小混混吧。因為一些事情，得罪了某些人，躲到泰國去了，已經是第三個年頭。

倪穗住的貨櫃屋，格局大小跟浩南的一樣。進門左側是洗手間，右側是開放式廚房。倪穗習慣做飯，廚具用品一應俱全，雖然地方狹小，但擺放得井然有序。電磁爐、電飯煲、小烤箱靠牆的並排一起。旁邊是羅列整齊在層架上的各式調料，三層都放滿，頂層是瓶身較小的黑胡椒、羅勒、迷迭香等西式香料，中層及下層是生抽、魚露、蠔油等等中式調料。

只有兩百多呎的貨櫃屋當然沒有間隔，從廚房往前挪數步，就是客廳空間，簡單放置了一張素色的雙人沙發，還有胡桃色的實木茶几，吃飯與孩子做作業都在茶几上完成。

沙發的一側，吊掛著日式風格的竹木屏風，將睡覺的空間與客廳分隔，從屏風的間隙，隱約可見到裡面的子母床。

倪穗在廚房準備火鍋用的湯底，她不喜歡用現成的湯包，喜歡自己煲。今晚用的是蕃茄菌菇豬骨湯，倪穗正用切刀，將一個個蕃茄切成四邊。

「有咩需要我幫手嘛？」浩南問。

「唔駛喇，你去坐吖。浩南哥你負責食就ok喇。」

浩南覺不好意思，「一係我幫你洗菜吖。」

倪穗微微一笑，「好呀。」

在淺窄的廚房裡，浩南與倪穗的身子並排，倪穗在煮湯，浩南在洗菜。而小孩呢，小孩就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很不專注地看電視。小孩不時會扭頭看過去，定睛看著兩個大人的背影，可能是小孩的直覺吧，對新爸爸可能性的直覺。

鍋蓋一開，熱騰騰的蒸氣湧上，香氣四溢。浩南、倪穗、軒軒圍坐在小茶几，火鍋是幸福的，是美好的，連害羞安靜的小孩，也因為火鍋而綻放出笑臉。

在寒冷的天氣，看著咕嚕沸騰的湯鍋，五花百門的食物在湯裡飄浮、滾動。這樣的圍爐取暖，就是生活的小確幸了吧。

「浩南哥，試下啲湯。」倪穗將盛好的湯，遞給浩南。

浩南接過，馬上嚐一口，溫熱在喉嚨裡的濃郁鮮美，浩南豎出大拇指說：「好味！」

浩南想起以前自己也隔三差五的打邊爐，跟山雞、包皮、大天二、巢皮。年青時，剛混社會，錢不多，一個月能吃上一次就不錯。手切牛肉，蝦滑、牛百葉、鯇魚片是每次必點的。

而包皮有種執著，一定要點雞子，總被他們取笑這根本無用武之地。包皮會說，你們管我，這叫未雨綢繆。但偏偏他又受不了雞子的腥味，頂多就能吃兩顆，經常剩下一大碟。

之後賺錢多了，一個月可以聚一起吃上三、五回。打邊爐就是熱鬧，嘴巴忙個不停，一嘴要二用，邊吃，邊說話，吵鬧個不停。這開心呀，這快樂呀，比有鮑魚、龍蝦有意思多了。

可惜的是，兄弟走了一個，又走一個……

剩下浩南、山雞、包皮三人時，他們就愈來愈提不起勁打邊爐。沒以前熱鬧了，變安靜了，嘴巴變得可以專注吃東西了，變得沒意思了。

浩南已想不起上一次打邊爐是甚麼時候了，在越南的日子就不用說了，根本沒機會。

回來香港後，一直隱隱藏藏的生活，朋友沒幾個，哪有機會打邊爐。此刻，浩南看著被蒸氣拂臉的倪穗，差點就要衝口而出的說多謝了。

倪穗見浩南凝視著自己，笑笑的問：「做咩呀？我塊面污糟左？」

「唔係…想多謝你啫。」浩南說。

「唔駛多謝喎，一餐邊爐啫。」 浩南點點頭，挾起一片肥牛，放進嘴裏。他心裡想，其實食甚麼不重要，代表的意義才重要。以前的自己，怎麼會去珍惜吃的一頓火鍋。

火鍋太平凡了，太常有了。但到失去火鍋的時候，才會想起原來曾經的那些時刻是這麼的珍貴。 人都是這樣，處身在「現在」時，永遠不會發掘出此刻的美好，到時光流逝了，「現在」變成」過去」了，人都老了的時候，才會發現，啊！過去的那時真美好呢。

而此時此刻，一頓簡單的火鍋，一個平凡的夜晚，就是浩南所渴望的美好生活。

我，陳浩南，可以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這足夠我欣慰了。

浩南回到家裡，躺在床上，在想要不要多喝一罐呢。還是算了，已經喝過兩罐了，就這樣吧。

浩南看看床頭的鬧鐘，十點四十五分，還早呢，但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要是睡得著就睡去吧。

浩南聽到水龍頭打開的聲音，是隔壁倪穗的水龍頭，她應該在洗臉吧，又或是刷牙。

這夜太安寧了，靜得那怕一丁點的聲音，都會在空中飄浮。

唰唰的腳步聲在飄浮，是拖鞋踫撞地板的聲音。倪穗梳洗好了，正準備睡覺。兩人正等待今晚的好夢。

他與她之間，隔著一幅輕薄的鐵片。

浩南心裡想，好了，睡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十分鐘，抑或二十分鐘。浩南快要入夢了，手機卻傳來短訊。浩南迷糊間，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想查看，但最終抵不過倦意，握著手機睡著了。

手機短訊內容是：陳浩南，你終於回來了。


＝＝＝待續 ＝＝＝

留名

更未

突然咁撚緊湊 我撳爛左廿個F5 掣啦
好采我係機械keyboard 容易換

巴打們， 今晚七點左右出文～～

撳爛廿個F5?？ 雞兄呢個手速....冇10年日以繼夜打飛機嘅經驗..都做唔到喎！

大佬好嘢

嗰三下咯咯咯以為山雞出現，腦補咗山雞把聲，睇落去先知係敲窗，個腦先出返敲窗聲

咁你出文啦

唔好質疑我打飛機嘅能力

第三天

到底是誰？

睡醒後的浩南看著手機短訊在沉思。

「陳浩南，你終於回來了。」

直覺告訴浩南，這個陌生號碼發出的短訊，是不懷善意的。浩南嘗試去撥通，但那邊只是長響，沒人接。

浩南在想可能的人物，但能想到的都死了。08年令洪興團滅的那兩人也自相殘殺的死了。他們的小弟也沒可能在意我，對於一個絕跡江湖十二年，現在是的士司機的人，我對他們根本構成不了威脅。

其實……有一個人是浩南不敢去想的。

知道我回來的，只有包皮母親，還有白頭佬。不與以前的人和事再關聯，是我現在的生活宗旨。我一直在元朗低調的活著，住的地方也那麼偏僻。對，我是的士司機，但我只活動於新界。認識我的人，一般都住在港島，不要說新界了，他們連九龍也少去。

這個發我短訊的人，到底是怎麼得到我的手機號碼。他刻意的不留下款，是否就想現在這樣，要我苦思不已。 浩南拿起手機，手指在敲打短訊，打出三字：你是誰。

發送。

他不會那麼快回，甚至可能不會回。

他會是山雞嗎？

那怕浩南不願這樣想，但無法逃避，他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山雞。

浩南坐在從元朗開往尖沙咀的雙層巴士上，此刻腦袋有種飄浮感。他嘗試想像，想像與山雞再見面時，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但就像靈感缺失的畫家一樣，眼前只是茫茫然的空白。

別說畫面了，甚至連開口的第一句話，浩南也構想不出來。

短訊是不是山雞發的？他對自己是否還懷有恨意？

浩南在重慶大廈外街停下腳步，馬上惹來六、七名印度人蜂擁包圍，他們遞出餐廳名片，不斷說著，吃咖哩，好味之類的話。這些負責拉客的印度人都是拿旅遊簽證的黑工，來重慶大廈打工，供養他們在印度的一家。浩南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感興趣後，逕自走進大廈內。

重慶大廈的一、二層由好幾十間小商鋪所組成，一般都是印度、巴基斯坦的小餐館、雜貨店、二手手機店，每間鋪的面積不會超過二百呎。三層到十七層是住宅以及過百間的廉價賓館。

浩南在一層穿梭打轉了一圈，沒看見任何一個華人，摩肩擦踵的都是南亞人、非洲人，彷彿從踏進大樓的那一刻起，就突然來到東南亞某小國。 其實浩南大可直接走到電梯大堂，按七字樓到達Peter所說的那間詩社。但或許是出於好奇，浩南先在一層遛達了一圈。 而真相是，浩南只是在為見面而拖延時間。

人在面對不可預測的答案前，總是需要漫無目的地走走。

白頭佬在電話裡頭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覺得山雞搞的這個詩社….是不是什麼非法組織….？

浩南當然明白白頭佬的意思，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罪案涉嫌到南亞人，更逐漸形成所謂的南亞幫。但他們一般較為遊散，沒組織，都是各自或小團體式的收錢辦事。

南亞人在香港不好找工作，那怕他們能說流利的廣東話，但大多中文的讀寫能力差，學歷也低。人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容易膽大命賤，願意為了一點錢，押上自身的一切。這正常不過了，全世界的黑幫起源也不過如此。

電梯到達七樓，電梯門打開，浩南從棕黑色皮膚人堆中走出。浩南要找的是一間叫星空賓館的地方。據Peter所說，詩社就在賓館裡，每個週三、週五的晚上八點，賓館的大廳就會成為詩社的活動間。

賓館很好找，浩南甫出電梯往左邊一看，就看到星空賓館那白底綠字的招牌，招牌陳舊，甚有年代感，一點都不星空。

浩南推開那道年齡與他相彷的米色木門，進到賓館。

＝＝＝待續＝＝＝

完啦，我頂呀

正啊G持

劉鳴一身蟻

有深度 特別係而家呢個時代背景

推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