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 Chapter 03
「喂,Ocean?你有一個新嘅投稿。」
我是吳樂棠,沒有能力,但我比一般人擅長說謊。
說謊時會緊張曾經是我最大的弱點,因此我必須日常訓練自己說謊,包括每天起來照鏡子梳洗時,誇讚自己長得帥。
「吳樂棠,哇!你真係好靚仔,靚仔到我好想J自己。」我對鏡子說。
但我很清楚自己並不英俊。
雖未至其貌不揚,令人不忍直視,但長相絕對無法成為我尋找對象的籌碼。
誇自己帥的這個謊話,得經過一番苦練才能說得出來。我也是努力了好幾年,才能把這句話說得麻木,直到如今的問心無愧。
當我能夠面不改容地讚自己英俊,我知道我已經達到了說什麼謊都能神色自若的境界。
我沒有超能力,但如果勉強要說一項過人的能力,大概就是說謊了。
說謊是於社會生存必學的一門求生技能,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是掩飾,就是瞞騙。沒有人會輕易地於人前表露百份百真實的自己,願意表露的部份,也是經過計算才會表露。
至於我說謊,並不是為了欺騙別人而從中獲取什麼利益,而是為了生存。
因為真實的我,並不容易受到社會的接納,所以我只能掩飾,只能說謊,把自己塑造成社會樂見的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行,得再深呼吸多一口氣。
握著電話的手,不住顫抖,但我無能力緩和它的顫抖。
我從來未試過這般的緊張,因為我即將要說一個謊。雖說我已經是說謊的高手了,但我接下來要說的,是我自出生以來說過最大的謊話。
說這個謊,不容有失,不許任何人發現漏洞,不得讓他發現我在說謊。
我嚥了一口口水,再來一次深呼吸,舒展一下筋骨,來幾下伏地挺身,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終於按下了撥號鍵。
撥號聲響了第一遍。
我的喉嚨突然極度乾涸,明明剛才吞了很多口水。
撥號聲響了第二遍。
我感到有點暈,眼前一黑,差點沒有站穩,連忙找個位置坐下來。
撥號聲響了第三遍。
我的心臟跳動加劇了三倍,我開始擔心我會猝死。
然後,電話接通了。
「樂棠?咩事?」是他,沒精打采的聲音。
「喂,Ocean?」有痰卡在乾涸的喉嚨裡,我連忙清清喉嚨,「你有一個新嘅投稿。」
我的聲音在顫抖,額頭在冒汗,肚子還有點痛。
我跟Ocean認識有五年了,我們曾經是大學宿舍的室友,畢業後仍然保持緊密聯繫,除了在每週的聯盟聚會中都會見面外,閒時也會相約下班後晚飯聚聚。
已經成為上班族的Ocean穿起白襯衫的樣子,比以前那稚氣的模樣成熟多了。可是嘛,明明經過了五年的時間,中間經歷了那麼多,他除了外表,其他的部份彷彿沒有成長過。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在人群面前說話會緊張兮兮的,平常沒事也會一臉鬱鬱寡歡、心事重重的模樣。
至於我們之間的感情,雖然變得更為深厚了,卻依舊,始終是好兄弟。
多讓人不甘心的好兄弟。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不只想成為他的好兄弟。
跟Ocean初次見面的情況,記憶仍然猶新。搬進大學宿舍的第一天,我比他先到,把行李放好之後,我坐在自己的床上,呆望著對面那張空空如也的床。那時候我很緊張,不斷想像室友會長什麼樣子,擔心他好不好相處,會不會有什麼令人難以忍受的習慣。
還有,能不能接受我跟其他男生的不一樣。
然後,我聽到叩門聲,我屏息凝視著門慢慢打開,拉著行李箱的Ocean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幾乎是踮著腳地走路,生怕腳步聲會吵到別人。
Ocean見到坐在床上默不作聲的我,先是像見鬼一樣嚇了一跳,稍為冷靜後便對我禮貌地點點頭。
「你好。」他向我打招呼,眼神在飄。
可能是我太帥了,他無法直視我的雙眼,怕會從此迷上我。
沒錯,肯定是這樣。
他謹慎地把門關上,步伐維持著如剛才那樣的小心翼翼。他把行李箱推到自己的床旁邊,再把抱在手裡的抱枕和背上的背包輕輕地放好在床上,整個過程都像是調了靜音似的,在本來已經安靜得令人耳鳴的房間裡,仍然聽不到他的整串動作發出半點聲響。
「你好,我叫樂棠。」我給他一個微笑,以示歡迎,希望藉此令他放鬆一點。
「我叫Ocean,你……有冇英文名?」他問我。從他結巴的狀況可以知道他仍然很緊張。
「Lok Tong!」我想了想,再補充:「以前都有同學叫我做『Goodbye Class』。」
「吓?點解嘅?」他皺了皺眉,表情很蠢。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因為『落堂』囉。」我揭盅。
「哦,係喎!」雖然比較遲鈍,但他聽懂了之後,還是笑得很開心,「『Add Sugar』都得喎。」
「哈哈,又得啫。」我吁了一口氣,慶幸他懂得我的幽默。
看著本來一臉愁容的他笑得開懷,我也充滿成功感地跟隨著笑了。
忽然之間,我有一股衝動,我想成為他的開心果,在未來幾年的同居生活,擔當令他笑的角色。
就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渴望成為的,不只是他的室友,不只是他的兄弟,而是一個能夠讓他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