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星雁街8號——單身女子公寓

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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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眠 2025-06-22 23:16:20
24. 婚紗與墳墓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Windy早就聽過無數次,如今卻成了她親身印證的現實。

說過誓詞,簽過結婚證書就成為合法夫妻,正正式式成為夫妻,成為一家人。

從此這不只是愛情,還有承諾和責任。即使日後離婚,記錄上仍會留下痕跡,你是一個曾經結過婚的人,曾經是一段婚姻的參與者,曾經信誓旦旦地表示會對另一方永遠忠誠。

婚紗店的死線前一天,Windy按時繳清餘額。她親眼看到自己傾注心血訂製的夢幻婚紗真實呈現在眼前,此刻套在塑膠的模特兒人偶,射燈下婚紗上的水晶閃閃發亮,奪目如星。

「葉小姐,要不要試穿看看?如有需要,我們可以再微調細節。」職員輕輕詢問。

「好的。謝謝。」Windy 點點頭說。

她深知自己不會有機會在婚禮上穿上這套婚紗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在這裏穿上,畢竟這件嫁衣是她花盡積蓄與期待訂製而成,若從未穿過,未免太過可惜、太浪費了。

職員小心翼翼地將婚紗從人偶上除下,並邀請Windy到貴賓室試穿。在兩名職員的細心協助下,Windy終於將婚紗穿上,在鏡中看到自己穿上潔白無瑕的嫁衣,鼻頭一酸,眼淚不自覺地溢出眼眶。

「別哭,別哭。」一旁的職員馬上拿著紙巾,替她輕輕拭淚。

對多數人而言,這是幸福的淚水,但對Windy來說,卻是失落與悲傷的沉重傾瀉。只可惜職員們永遠不知道這淚水的真相。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其中一名職員開門,經理捧著一個黑色絨布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一頂精緻華麗的水晶皇冠,身後的員工則小心捧著一襲長長的頭紗。

「葉小姐,恭喜妳新婚快樂。」經理滿臉笑容地說:「這是我們全體同仁和設計師準備的賀禮,祝妳與先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經理邊說,邊替她戴上皇冠和頭紗。現在鏡前的她變成童話故事中的公主,只可惜王子卻消失了。

這刻,Windy哭成淚人,像珍珠般的淚滴嘩啦嘩啦地滑落,臉頰佈滿淚痕。眾人被她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紛紛送上紙巾與安慰。

她百感交集,一方面是對婚禮破局的傷痛,一方面則是面對這些真誠祝福所帶來的愧疚與無力。

她的婚禮已經告吹,但身邊的人還送上發自內心的祝福,她無以為報,也覺得白白浪費了對方的心意和祝福。但時至如今,儘管有千言萬語也開不了口,只能強行將一切真相吞進肚子裏,將真相緊緊藏在心底。

為了平復情緒,也不想耽誤店員的工作,Windy禮貌地請她們先離開。

她靜靜坐在鏡前,腦中浮現那些再熟悉不過的話語:「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人們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因為在責任和承諾面前人就會考慮現實,婚後面對的生活,是如何持家養活。愛情是浪漫,但生活卻是現實,愛情與麵包之間總要選擇。當責任與現實漸漸侵蝕愛情的浪漫,生活便成了柴米油鹽的代名詞。

從此以後,看的不是去哪裏旅行,而是哪一家超市有特價。假期不是逛展覽和商場,而是在家裏做家務。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時間一點一滴地消磨掉當初的愛情,當愛成了習慣,浪漫就會悄悄悄消失。最終剩下的是家庭責任和習慣。

想到這裡,Windy深深吸了一口氣。是的,她現在賠上的只是十年的青春和真心,再加上籌辦婚禮的金錢。在真正走入婚姻的殿堂前前認清對方,或許是老天給她最後一次撤退的機會。

只可惜付出過的心意和時光已經無法追回。她都不知道認清真相真的是好事嗎?當一個無知的白癡可能比苦惱的智者幸福。

她抹乾淚水,請店員為她換下婚紗與皇冠,一一小心裝入袋中。公主也要回歸現實,做回平民,她自知自己是一名棄婦,哪有資格成為公主,享受童話故事般的幸福生活。她提起兩袋沉甸甸的嫁衣與心事,走出婚紗店,登上店員為她叫來的的士,回到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道理是明白,但實行上去舉步維艱。她的生活中心圍繞「未婚夫」多年,要她一下子完全脫離對方太困難了。失去了太陽的引力,原本規律的生活最終消失在浩瀚並未知的宇宙中。

十年的日子並不短,到處都是一起經歷過的痕跡,一家餐廳、一套電影、甚至一道菜都可能與他有關,到處都是他的殘影,就猶如惡鬼一般纏繞她。陷入困局的她又該如何逃出?難道只能靠著時間將記憶沖淡?

(待續)

妖治時代 2025-06-22 23:40:56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惶惑地等待你出現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6-23 23:09:26
windy好慘
常眠 2025-06-25 22:26:50
25. 調酒
Kyle今夜沒有與Emma同遊,而是獨自往一家相熟的隱藏酒吧。它默默地藏在一家不起眼的潮流服飾店後。客人需要特別預約才能進去,有點像那家私人俱樂部。

「你好,很久不見。」服飾店的店員認出Kyle。

她微微點頭。不久,對方熟練地引領她穿過陳列區,推開試衣間裡的隱藏門,昏暗的酒吧空間便在眼前展開。復古的黑膠唱片機在角落低聲放著爵士,酒櫃如圖書館般陳列著琳瑯滿目的酒瓶。

她一如既往習慣選擇坐在吧台的位置,看著眼前擺放著林羅滿目各式各樣的酒櫃,喝著手上的調酒,默默享受獨自一人的時光。這隱藏酒吧人流不多,大多是熟客,但裝修格調獨特有趣,與一般的酒吧不同。這酒吧氣氛私密且安穩,恰如其分地為她的寂靜騰出空間。

「小姐,請問旁邊有人嗎?」一位個子不高、語氣禮貌的男人站在她左側問。

「沒有,隨便。」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事先走。不好意思佔著圓桌的位置,所以⋯⋯不好意思。」

「不要緊。」

先生一直默默地喝著手中的酒,一發不語,他的動作細微輕柔,每次放下酒杯連一絲聲響都不會發出。他不像以前遇過的人,喋喋不休,安靜得甚至有點反常,但也因此更引起 Kyle 的注意。不過Kyle 沒有多說話,給對方一些空間。

時間久了,客人陸陸續續離開,人潮漸漸散去,只剩下吧台的二人。Kyle 手中的叫第三杯調酒——Cold Brew Gin Tonic,冷萃咖啡混上琴酒與通寧水。咖啡的香氣濃郁,撲鼻而來,這杯調酒屬於隱藏菜單,只有老顧客才知道這。

「先生,需要續杯嗎?」調酒師走到先生前有禮地詢問。

男人低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猶豫片刻,指了指 Kyle 手中的酒:「我也要這杯。」

「謝謝。」調酒師點頭微笑。

Kyle察覺到他桌面只有一個空杯,而且是剛才的那一杯,怪不得調酒師會開口。酒吧固然是個聊天談心的地方,同樣也需要顧及營利,難免需要客人續杯。

不久,另同款調酒端上。先生拿起酒杯,用吸管把調酒攪拌均勻,然後拿起酒杯仰頭輕輕呷了一口。

Kyle 看到對方神情看來不錯,看得出來,他對味道感到驚喜,便開口說:「Cold Brew Gin Tonic。是這杯酒的名字。」,把名字告訴對方。

「謝謝⋯⋯我不太懂調酒,知道的都是在電影或劇集聽過的幾種:Martini、Long Island、Sex On The Beach 、Bloody mary這些,連皮毛都算不上。」先生嘗試展開話題。

「喝得多自然會。」

「沒有喝過,又如何知道好壞之分。」

「慢慢,這家店的調酒很出色。在這裏不會有難喝的調酒。Enjoy the rest of your day.」話畢,她轉身離開,往洗手間方向走。

Kyle 沒有承接話題,而是離開。現在店內只剩下一位客人,先生把酒喝完,也付款離開。

等她回來時,男人已經離席,吧台只剩她一人。她靠在吧檯對著年長的調酒師笑道:「老闆,今晚輪到你陪我喝一杯嗎?」

頭髮帶點灰白的調酒師轉過身來嘴角揚起說:「難得你開口問到,我自然會賞面。」

年輕的調酒師會意地關上通往服飾店的暗門,提示外場已關。

「今晚想請你們兩位給點意見。」Kyle 走進調酒師的範圍,原本奪目的酒櫃背後的支撐。

Kyle 借用店裏的調酒杯,熟練地從酒櫃取出紅甜苦艾酒、金巴利、琴酒,按比例加入調酒杯,然後加入大型的方塊冰塊均勻攪拌,最後加入橙皮卷。三個玻璃杯被穩穩地放在吧台上。

「不錯。」老闆先喝了一口,點頭。

「不錯,甘中帶香。」年輕調酒師接著評價。

她拿起自己手旁的Negroni,仰頭喝了一口,皺著眉頭:「不是。味道差遠了。」

「這調酒各方面都很平衡,各酒風味也恰好平均,平分秋色。有問題嗎?」年輕調酒師說。

「最近,我喝了一杯特別的版本。它的琴酒特別藏進尾韻裏,柔和但存在感極強,令人念念不忘。我試過幾次都重現不到。」

調酒師們都靜默起來,思考著原因。調酒師們都有屬於自己的酒譜,即使是一樣的調酒,但都有屬於自己的偏好,例如:酒廠、年份、酒精濃度、風味等。而且調酒這門技藝,經驗與細節決定一切攪拌手法、水質、溫度都足以改變結果。

「不要緊,有機會遇上他,我再問他就是。」她笑著說,語氣帶著一點遺憾,「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打烊。」

「這裏隨時都歡迎你。你知道我們一直在這裏等你。」老闆溫柔地說。
「謝謝。」Kyle報以溫柔的微笑。

「關於那個紋身,我找了朋友幫忙。他叔叔是老一輩的紋身師,看過你給的圖案,說可能是退役軍人特有的樣式。我把聯絡方式傳給你,也許他知道點什麼。」

Kyle的眼神亮了起來,像是一盞燈被悄悄點亮。

「謝謝你,真的。」

在茫茫人海裡尋找一絲線索不容易,但總有一盞燈會照亮回家的方向。她堅持了這麼久,終於,看見了希望的微光。

(待續)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6-25 22:51:22
又有狂蜂浪蝶
座右銘 2025-06-28 03:28:03
常眠 2025-06-28 20:56:21
今日個篇比較長
常眠 2025-06-28 21:53:12
26. 思、戀

Emma 第一次邀請Arno到訪,這次的邀請不屬於獵人與獵物的關係,反而有點像朋友聊天。

「我住唐二樓。」

「沒問題,我每個星期都去跑步,幾層樓梯無問題。」

二人走上紙皮石鋪成的陡峭的樓梯。鞋跟撞擊階梯,發出清脆的聲響。當她走到快一樓的轉角時收慢了腳步。

上次吃宵夜不歡而散,加上今天心情一般,不想與她碰上。

她探頭查看對方的單位,見沒有動靜就加快腳步繼續往上爬。

她帶著走Arno上二樓,打開自家老舊的木門,打開了廚房部分的燈光,邀請對方入內。

她先先進門,從鞋櫃找出客人用的拖鞋給對方,然後說:「鞋子放旁邊就行,隨便坐。」

「謝謝。」

「喜歡甚麼咖啡?」

「普通的就行。」

「這裏沒有普通的咖啡。」她嘴角上揚說。

「你喝甚麼?」

「愛爾蘭咖啡,不過你要駕車就不行了。」

「哪我可以喝甚麼?」

「手沖咖啡?」

「聽店主推介。」

Emma輕輕微笑,接過「客人」的訂單。她一如以往從木櫃子中取出手沖咖啡的工具,一一放在桌上。Arno就坐在Emma對面,靜靜地看著她放置器具,這刻在他眼中的Emma與平日不同,帶有一份不一樣的沉靜和專注,雙眼流露出光芒。

秤重、研磨、燒水、準備濾杯和濾紙、預熱、倒入細分、注水、等待、注水、等待⋯⋯

Arno不懂咖啡,但獨特的咖啡香氣撲鼻而來,明明眼前的是咖啡,卻隱隱若若帶有有茶和花的香氣。氣味究竟從何而來?他不知道,但是欣賞眼前的就已經足夠。

手沖咖啡看上去與老一輩的泡茶彷彿有點接近。器具很多,儀式感滿滿。

不久,一杯深琥珀色的咖啡送到跟前。Arno拿起咖啡杯,溫柔的光線穿透玻璃杯,顏色更顯透亮。他把杯子拿近鼻子時,一股溫柔茶香傳進鼻腔,微微仰頭,咖啡滑進口腔溫厚的咖啡裹覆味蕾,味覺神經把信息傳送大腦,在記憶庫中尋找最合適的形容。

Arno眉頭一皺,抱著滿腦子疑問:「這是咖啡嗎?」

「是,它是確確實實的咖啡。」

「但是我喝到檸檬茶的味道。」

「沒錯。是檸檬紅茶的味道。」

「它不屬於包裝的檸檬茶,反而⋯反而有英國紅茶的感覺。」

Emma聽到對方的話,唇角勾起:「我的眼光沒錯,你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她為對方準備好飲品,也應該為自己準備愛爾蘭咖啡。她先用義式咖啡機製作一份濃縮咖啡,完成後加上一份白糖,微微攪拌。她再打開身旁酒櫃的玻璃門,取出一瓶愛爾蘭威士忌,倒出半杯酒精濃度頗高的醇厚威士忌然後直接倒入咖啡。然後轉身在雪櫃取出一盒鮮奶,倒出小許,從櫥櫃取出小型攪拌棒將其打發。最後加上奶油在被上,並灑上肉桂粉。

兩人手上都已經有了飲品。Emma的心情彷彿也恢復了平靜,再沒有剛才的躁動與不安。

「你是甚麼時候玩咖啡?」

「自己就五、六年前。但之前有做過咖啡師,都算是有接觸過。」

「原來是大師。失敬、失敬。」

「我算是甚麼⋯⋯人家才是大師。」

「他嗎?」Arno毫不修飾,大膽問道。

Emma舉杯大大喝了兩口含酒精的咖啡,接著說:「是。」

說話需要契機。酒精可能是其中一個把很好的鑰匙,咖啡是Emma的精神安慰,配上酒精的加持,她才願意將過去娓娓道來。

日曦,一個忽然走進Emma生命,然後又忽然消失的人。

兩人的關係介乎曖昧與好友之間徘徊不定,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感覺。她剛好與男友分手,又遇上溫柔的日曦。

他溫柔、細心的舉動令還青春的Emma小鹿亂撞,但對方遲遲都沒有明確的表示。她唯有說服自己:兩人相差八年,對方只是把她看作妹妹看待,或者是前輩教她如何做好咖啡師。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但是對方手把手教拉花、在繁忙的吧檯不經意的身體接觸後的對望、主動出面替她處理麻煩的客人⋯⋯

這一切都帶點曖昧。

但對方忽然消失。他扔下了咖啡店和她,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不辭而別。一個令她動情的人,無聲無色地在生命中離開,儘管有心中千萬個問題都不再有人解答。

經過社會的洗禮,她以為自己已走出青澀的歲月。可惜,久別重逢卻觸碰著她的神經。

這算不上戀愛,只是單純的單戀。不,是單思。

這段「關係」或許從來都沒有涉及過「戀」。但卻不知為何纏繞著她的內心。這種感覺讓她難受,困擾著她。每次站在與她一樣的位置、用著他教的拉花,腦海都會反覆出現他的殘影。

或許,他從來沒有要給她任何答案,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把每一次對望、每一次溫柔,都誤認成某種承諾。

最後因為發現自己喜歡的是沖咖啡,並非咖啡師的這工作。再加上打算開設自己的工作室,所以離開了咖啡店,這段記憶就和有奶的咖啡一樣被封印。直到今天再次遇上他才被撕開封條。

她不敢去問,甚至不敢與對方交談,生怕當年的情感再次死灰復燃。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愛情,也不希望這情感影響現在的生活和事業。

過去就應該過去。

「這就是戀愛。」Aron輕嘆一聲後說。

「會讓你心緒不寧的是愛情嗎?」

「愛情的形狀太多。很難一概而論。」

「我不要了,我不用這些虛無飄渺,不能掌控的虛無之物。愛情就像手沖咖啡,每次比例都不同,稍有差池就會失控。可是,咖啡還有配方,愛情沒有。我已經不想再去碰運氣。」

「你是因為害怕面對,所以逃避?才說自己不需要?」

「不是。我現在也過得很好。這已經是過去,我們不是應該把握現在,迎望將來嗎?」

Emma 把面前的咖啡一喝而盡。

「現在我知道我要的是甚麼。就如同當時,我喜歡的是咖啡、沖咖啡,而不是當咖啡師。」她再說。

眼前的Emma變回平常的她,一個堅強、獨立自主、信念堅定的人。

Arno看看時鐘,見時候不早就開口說:「無事便好,謝謝你的款待。我先回去啦,你都累了,早點休息。」話畢就起來往大門方向走去。

「不客氣,下次再來。」Emma也送對方離開。

Arno沒說出口,不過如果她願意,他願意一直坐在這裡,哪怕只是喝一杯無關痛癢的咖啡。

一夜之間,Emma的思緒經歷翻雲覆雨,狼狽卻清醒。幸好,她遇到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傾訴對象,他不熟到令她有壓力,也不遠到無法交心。他不多言,更不會隨意評斷她的過去,而且口密的。Arno,這個安靜聆聽的人,剛好填補了她一時的空隙,令她心裏踏實。經過今夜,他在她心中悄悄擁有了不一樣的位置。

(待續)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6-30 23:30:31
唔通從良
妖治時代 2025-06-30 23:39:40
但隨時神女有心 襄王無夢
常眠 2025-07-02 23:38:44
27. 街坊市集

社區組織和書店籌辦社區市集,讓街坊們可以一起度過愉快的週未。這次結合嘉年華和市集,有簡單的攤位遊戲、小丑表演、街坊小店和工作坊。

雙雙在市集擺攤推廣書店,也舉辦了她親自策劃的《記信給一個人》活動;Emma則在合作的咖啡店當臨時店員,幫忙沖泡手沖咖啡。雙雙平日兼職的花店也來擺檔,售賣小巧的花束和乾花飾品。

住在附近的街坊們都來湊熱鬧,父母帶著小孩參加攤位遊戲,年長的街坊就坐在表演區,看著詼諧的小丑逗得哈哈大笑。平日汗水淋漓的籃球場,今天換上了溫暖明亮的氣氛。

而在角落的長桌旁,平日打球的鄺啟駿卻拿起筆,低頭在信紙上寫下心事。他即將離開這個熟悉的社區,遠赴英國升學。那些平日不曾說出口的話,終於在此刻透過文字緩緩流出。他明白這與他平日的人設與這完全不相符,若是當面說給他們聽,大家恐怕只會當作玩笑一場。

相反,把心中的千言萬言以文字作為載體就不同了,把心底話寫進一封信裏,更容易被認真看待。有些話,平日再怎麼想都開不了口,可當筆尖落在紙上,反而能一字一句坦然表達,文字彷彿勝過千言萬語。

「謝謝大家參加工作坊。你們可以把信件帶回去,送給家人、朋友或留給未來的自己。如果想讓我們代寄,請在信封上寫清楚收件人地址,記得在背面註明寄件人喔。」雙雙在活動尾聲溫柔地說。

桌邊坐著各式各樣的人,有大人,也有年輕情侶和小朋友。每個人表達的方式不同,有些人純粹寫信,有些把信紙貼上乾花,小孩就把信紙變成畫布,繪上天真爛漫的塗鴉。即使表達方式不一樣,但最要緊的都是把心聲表達。

鄺啟駿拿著信件沉思,然後把信件在指尖捏了捏,最終還是輕輕把它放進代寄的木箱裡。離開前,他走到雙雙面前,禮貌地說聲:「謝謝,先走了。」

「鄺啟駿!」

「Miss Kwan!」

「你又會來這裏?」

「我來逛逛的,之前去了家書店,他們有在這裏舉辦工作坊,就順便參加了。」

「想不到你也有文青的一面呢。」她打趣道。

對方尷尬地騷騷頭。

「好好享受。我先找朋友。」

「再見Miss Kwan。」

這一帶離學校有些距離,甚少學生會來這區,所以她才回選擇搬到這裏,Miss Kwan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偶遇到學生。
「Miss Kwan,你之前訂的書已經到了,等一會兒拿給你。」雙雙一邊收拾一邊說。

「謝謝,今天真的很多人啊。」她看著桌上許多書本被貼上「售罄」。

「對,這次年輕人特別多。」

「居然?學校每年都會辦書展,但是學生們都覺得閱讀乏味,每次總是門可羅雀。我還以為紙本書越來越沒落,沒想到換了地方就不同了。」

「學校書展一般都是找大書店,選的書不一定合年輕人的胃口,很多時候甚至連補充練習都會擺展,自然會嚇跑學生。給學生選書都不容易,最重要是吸引他們的興趣。電影原著小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雙雙你對書真的很愛。」

「我都係希望有一點人看實體書。電子書固然方便,不過出版社在排版或設計上的心思真的要靠紙本才能完全呈現。」
她拿起一套書,翻到書脊給Miss Kwan看:「你看,這系列的書脊排起來是一幅畫。」

「成了一幅畫?真有意思。」

「這種做法在漫畫界很流行,算是漫畫家和出版社送給讀者的小禮物。」

不遠處,鄺啟駿逛完市集,臨走前向老師揮手:「Miss Kwan,我走了。」

「再見,記得後天小測。」她微笑提醒。

這一幕,卻讓雙雙心口微微一緊,原來他是Miss Kwan的學生。

「他是我學校中五級的學生,不過他快退學了。」Miss Kwan察覺雙雙的表情,輕聲解釋。

「退學?搬屋?」

「他去外國升學。他這性格可能比較適合在外國讀書。他是屬於動手型的學生,這裏太著重背誦,他也讀得吃力。」
「哦⋯⋯」雙雙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慢慢看,我先整理桌子。」

他再一次要離開了。

日子久了,雙雙學會把話收進心底,不再提起。儘管心中有千言萬語,她現在也不知如何開口,一切只好藏於心底。

或許,她也是應該參加工作坊的其中一員。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沒有開口的機會,可能只能以筆代口,將內心說不出口的話一一寫下,一解心中的愁緒。

夕陽漸暗,市集告一段落,各個檔主開始收拾場地,好趕在五點前交還球場。雙雙和Miss Kwan把書裝箱,Emma也剛收拾完咖啡檔過來幫忙。

「雙雙,這些都要搬嗎?」Emma指著桌上的木製的信件收集箱。

「對呀。這些都是要幫參加者寄。星期一我會到郵局寄信。我先把它搬回書店,弄丟就不好了。我去去就回來。」話畢,她捧著木箱快步離開球場,往書店方向走去。

今天書店沒有人顧,所以雙雙早就把大門鎖上並拉上鐵閘,並貼上休息的告示。到樓梯口轉彎時,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門外徘徊。

是那個怪人。

他這次不單在門外徘徊,還踮起腳,探頭探腦地從鐵閘的縫隙中窺探店內情況。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開始暗起來。但老舊的走廊燈還未亮起,整層樓暗得詭異。

噹噹!噹!

怪人這次還動手起來,用力猛烈搖晃鐵閘,發出沉重金屬聲,彷彿要把鐵閘拉下來。

呯!呯!

見搖不動,他改用腳踢門縫。力道一次比一次狠,似乎誓要將擋著他的障礙物拆丟。

雙雙抱著木箱,悄悄後退。她膽戰心驚,雙手顫抖。她清楚,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根本無力與這怪人對抗,貿然行動恐怕只是以卵擊石。

(待續)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7-03 00:20:26
少驚
妖治時代 2025-07-03 00:34:53
條友應該淨係爆格咋?
常眠 2025-07-06 03:03:59
28. 英雄救美
鄺啟駿離開不久,還是折返回到籃球場。他左思右想,終究覺得這封信還是該留在自己手裏,還是決定不與雙雙相認,希望能找個藉口把信拿回去。只是,他找遍全場都不見她的身影。

「你找雙雙?她回去書店了。」Emma稍稍認出對方。

「謝謝!」鄺啟駿轉身就跑,邊跑走邊向Emma道謝。

「喂!喂⋯⋯」

身為運動健將的他全力衝刺,就如離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飛快地狂奔走,霎时消失得無影無踪,完全沒有理會Emma在他身後吶喊。

「我還想他幫我搬點書⋯⋯」Emma望著空蕩的街口,無奈搖頭,抱起紙箱放上推車,慢慢朝書店走去。

籃球場與書店不遠,以他的腳程,不用五分鐘就已經抵達。

書店樓梯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雙雙正抱著木箱往回走,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就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在她面前,近得讓她心頭一跳。

雙雙被忽然出現的他嚇到,大聲喊叫:「哇!」

她這一喊,令正在書店門口的怪人聽到樓梯有聲,警覺地抬起頭,神情慌亂,立刻到處張望,查探究竟。

「他!有人⋯⋯」雙雙捂住嘴巴,用手指著書店門前的怪人。

鄺啟駿探頭一看,看到一個人站在店前張望就猜到了。他迅速環顧四周,尋找合適的工具,瞄到一個裝垃圾的竹簍。他把垃圾全部倒在地上,然後搶過雙雙手上的木盒子,衡量一下盒子的重量。

然後,他擺出標準的投籃姿勢,木盒化身為籃球,被他投出。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毫無偏差地狠砸在怪人頭上。

砰一聲,清脆利落,怪人應聲倒地,用手捂著頭頂,嗚嗚大叫。

接著,他拿起竹蘿,一個箭步上前,把臭氣熏天的竹蘿套在怪人頭上。

怪人忽然被襲, 倒在地上奮力反抗,但身形懸殊,鄺啟駿年輕有力,渾身肌肉,輕易把對方牢牢壓到在地上。事到如今,怪人只好苦苦哀求對方放他一馬。

這時候,Emma捧著沈甸甸的紙箱來到,看見眼前混亂的一幕,愣在原地,失手將紙箱砸到自己雙腳,大叫起來。

「媽!報警!」鄺啟駿衝口而出,竟下意識喊了出「媽媽」。

雙雙愣住幾秒,旋即清醒過來,馬上掏出手機報警。鄺啟駿依舊死死壓著怪人,而Emma就向身邊的雙雙詢問情況。

不久,警車鳴笛駛到,幾名警察飛快下車,把怪人拉起,再向現場的眾人查問。由於事情發生在書店外,一切都被監控鏡頭拍攝,於是警方請雙雙把監控片段備份一份給警方,以作調查之用。

怪人一邊喊頭痛,一邊揚言要告他們襲擊。警方無奈,只好將他先送往醫院,再請鄺啟駿和雙雙到警署協助調查。趕到現場的警察就撿起了現場的木盒和竹蘿作為證物。

「他未成年,需要監護人。」警察翻看證件時說。

雙雙一聽到這樣臉色一沉,神情複雜。然後把書店鑰匙交給Emma,請她代為打理,把市集的物品安放在店內先。

警車載著他們離開,車內安靜得異常。車內的雙雙一語不發,低著頭,眉頭緊皺,心事重重。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鄺啟駿的家人,更不知道為何他會知道二人關係。這十幾年她一直小心翼翼藏於心底,為何會密盒會忽然被打開,真相又為何重現。

「到了!下車吧。」警察低沉的聲線將雙雙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嬤嬤、細姨⋯⋯」鄺啟駿在警署看到監護人後低聲說。

「雙雙?!」那位攙扶老人的女人抬頭,神情驚愕。

警察很快就分開兩人,分別到不同的房間落口供。

警察處理一般行政程序後就開始問:「你和少年是甚麼關係?」

「他⋯應該是我兒子。」雙雙沉默許久,終於低聲開口,無奈之下唯有和盤托出。

另一邊廂,警察把老人家、細姨和鄺啟駿帶入另一間口供房。因為鄺啟駿還未成年,需要監護人陪同之下落口供,但是嬤嬤一句都聽不懂,唯有讓其他親人一同陪同下進行。

「你和她有甚麼關係?」

「她是我媽媽。」他斬釘截鐵說,雙眼流露出堅定的眼神。

「是⋯⋯雙雙,剛才的女性是他的媽媽。」細姨補充。

對比二人口供和書店外的監視器錄影證實二人所言屬實。雖然確實是鄺啟駿先動手襲擊,但考慮到事出有因,也未造成嚴重傷害,只是警戒他幾句就把他放走,沒有起訴。

等他們走出警署時,天已全黑。Miss Kwan已在門外等候多時,看見兩人平安出來,終於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讓妳跑一趟。」疲憊的雙雙向Miss Kwan致歉。
「沒關係,平安就好。」

「Miss Kwan,不好意思。我們回去會再好好管教這個小子。他臨走還給你麻煩。」細姨說。

「不要緊。無事就好了。」

「雙雙,不好意思。我們再約吧,嬤嬤身體不好,我想先送她回去。」

「沒問題。嬤嬤,zai fan(再見)!」雙雙用方言輕輕道別,目送他們離去。

一段塵封十七年的往事被翻出,一段不為人知的關係和歷史重現眼前。真相最終還是擋不住好奇心滿滿的少年。

(待續)

艾力仁 2025-07-06 04:32:23
淨係睇頭幾段嘅感覺
文字掌握力不足
累贅冗長
Downson9 2025-07-06 09:11:49
留名
妖治時代 2025-07-06 12:01:24
世界真細小
常眠 2025-07-07 02:18:42
29. 封塵的過去
Miss Kwan 隱隱約約感受到氣氛有點不對,輕輕拍了拍雙雙的後背,安撫她的心情。看見時候不早,就陪她一起回去。

路上她沒有說話,默默陪在心事重重的雙雙旁邊,一路走回唐樓。雙雙忽然停住腳步,抬頭看著樓梯。

「還好嗎?」

「無事,無事。」她停頓片刻後說。

二人並肩踏上梯級,一步步往書店方向走。燈光從書店的玻璃門透出,光影投在水磨石地磚上,帶來一絲暖意。

叮鈴⋯鈴⋯

回到熟悉的書店。

「雙雙你回來啦?無事嗎?擔心死我啦!」Emma看到雙雙平安歸來立刻走上前擁抱著她。

「無事,無事啦。麻煩你幫忙才真。」話畢,雙雙疲憊地坐在一旁的小沙發。

「Emma,你都忙了一天。先回去吧。」

雖然Emma不捨,但看到Miss Kwan對她使眼色,只好答應離開。現在書店就再次剩下她們二人。

「沒想到居然這樣再遇上他。轉眼間就十七年⋯⋯」雙雙終於把壓在心底的話吐出。

其實Miss Kwan去警署前已經從Emma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她也曾困惑那個少年為什麼會叫雙雙「媽媽」。如今真相大白,事實就這樣揭盅,其實仔細一想,嬤嬤年屆八旬,鄺啟駿才十七歲,怎麼算都不太合理。

「當年年少無知,誤墮情網。情到濃時就發生了關係,到發現闖下大禍時,那名當初信誓旦旦會永遠愛你的男朋友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所以,你就將他交給了嬤嬤照顧?」

「他來自傳統潮州家庭,重男輕女。Miss Kwan,你都知道的。男朋友是長子嫡孫;而而啟駿是長曾孫。」

Miss Kwan心頭一緊,她就是這家庭觀念下的受害者,太明白一個男丁在家族中有多重要。

「出事後,我沒臉回去見家人,也沒有再回學校,最後自己把孩子生了下來。他們很好,知道我自己一個人照顧不了,也知道他們的兒子辜負了我,不該讓孩子成為我的枷鎖。於是提出由他們家撫養,好讓我可以重新開始,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鄺家的在雙雙徬徨無助的時候提出這樣的建議,就如同救命稻草。他們的提議雖然殘忍,但同樣也是好意。

一個未成年、沒有學歷、技能和家庭支持的她如何邊維持生計,邊把孩子扶養成人呢?

她還年輕,將來的日子還很長,沒必要因為一段錯愛而放棄前程,放棄將來的幸福。

如今看到孩子平安長大,健康聰明,她已經心滿意足。他即將出國讀書,是否相認對他的未來影響也不大。

她深知,自己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缺席是永遠無法補回,她從未妄想過,自己能填補他生命中的空缺。

無論孩子如何決定,她都會尊重——因為這是他的人生。

藏著秘密的盒子被打開了,藏也藏不住,接下來就看鄺啟駿如何處理。
「鄺啟駿暑假就要走,你打算⋯⋯」

「如果有機會都希望能跟他認真坐下談一談。」

「不如聯繫一下細姨?」

雙雙沉默下來,眼中掠過一絲顧慮。

「再算吧。」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你先回去休息。今天已經麻煩你很多了。」

Miss Kwan看著她疲憊的神情,心中一陣酸楚。在市集奔波了一整天,又加上警署一番折騰,早就身心俱疲。她輕輕拍拍對方的纖細的肩膀就離開書店,順手將門外的鐵閘拉上。

雙雙看上去年輕,沒想過肩膀原來曾經背負過如此沉重的過去。

(待續)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7-07 22:57:16
雙雙咁勁
常眠 2025-07-10 01:17:28
Sorry. 今日甩稿
打左一半多d,聽日出
常眠 2025-07-10 11:13:24
30. 故人
尋找真相,是人類無法抗拒的本能。或許,唯有解開心中埋藏的未知,才能心安。

Kyle站在舊區街角的理髮店門前,手裡緊握著手機反覆確認地址。門口那盞藍白相間的旋轉燈箱,在黃昏的光線裡閃著微弱的光,塑膠外殼早因為歲月泛出陳舊的黃。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理髮店帶著上個世紀的氛圍,牆上貼著褪色的明星海報,這裏還保留著舊式皮革理髮椅,椅背還能往後躺下,彷彿在低聲訴說著老時光。

但店內一位客人都沒有,只有一個燙著捲髮的姨姨坐在門旁的收銀櫃檯後,正細心地修著塗上暗紅色指甲油的指甲,聽見門聲才慢慢抬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你好。想找平哥。」Kyle禮貌開口。

姨姨抬頭,細細打量她一眼,接著朝店裡喊了一聲:「平!」

不久,一個高瘦的老人從後面走出來,頭髮花白,穿著白色短袖襯衫和黑短褲,腳步緩慢。

「平,她找你。」姨姨向他打了一個眼色。

平哥上下打量銀色頭髮的Kyle,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色,然後將目光轉向呀姨:「薇,你先下班吧,這裏我來收拾。」

姨姨沒有多問,熟練地鎖好抽屜,提起小手袋轉身離開。她步伐輕盈,儘管年華已遠,眉眼間仍隱約看得出年輕時的風情。她的步姿輕型,風韻依然,年輕時必定是的絕色佳人。

門輕輕關上。

空氣裏只剩兩個人。

「你是桂玫的孩子嗎?」

Kyle 非常愕然,桂玫——她母親的名字。這個名字她很少在別人口中聽見,自母親生下她不久就離開這裏,幾乎再沒有人這樣叫過她。

她幾乎不敢相信:「你⋯⋯你認識我媽媽?」

「桂玫,Rossana。她的英文名字是我幫她找的。」老人語氣裡帶著一絲懷念,目光看向某個遠得看不見的方向。

Kyle心頭一震。沒錯,小鎮的人都是這樣叫她。

「你也認識我爸嗎?」她不自覺向前一步,語氣忍不住帶著一絲急切。

年過半百的老人家搖搖頭,「你託人來問的紋身是一個老顧客的紋身。他是個老外,經常來這裏理髮。他年紀不小了,總愛講他以前當兵的事。」

話畢,平哥轉身走向理髮椅後的角落,彎腰翻找甚麼。

「來!來!」平哥從後面搬出一個褪色的月餅罐,放在她面前,示意Kyle 坐下。

老人陳年的照片一一拿出來,舖在鏡子下面的小桌子。

Kyle 和平哥翻開一張又一張的充滿歷史痕跡的舊照片,這些照片帶著菲林的顆粒感,有些已經泛黃、褪色、起皺,一部分甚至已經黏成一團,也有部分已經模糊得看不出臉孔無法看清楚。

一張又一張,她拼命找,卻一無所獲。

相片中有著各色各樣的年輕人,唯獨沒有找到手臂帶有紋身的男子。
她緊緊抿著嘴角,努力不讓失望表現在臉上。

「不好意思,麻煩了你。」她低聲說。

「不要緊」。老人輕聲問:「桂玫⋯⋯還好嗎?」

「媽媽⋯她早幾年過身了⋯⋯」

平哥怔怔看著她,眼底有一層薄霧:「唉⋯她也走了⋯⋯」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平哥,你是怎麼認識我媽的?」

Kyle的媽媽一直都沒有說過以前年輕時候的事,一直都不太了解對方。雖然是母親,但是她的記憶之中沒有與她有任何深入的交流,她對母親的記憶,空白得近乎荒蕪。雖然血脈相連,可她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女人。

既然平哥是母親的故人,希望能在他人口中知道母親的過去,或許能找到其他認識的人,能找出「父親」的身分。

「我們是夜校同學。」平哥慢慢說,眼睛望向店外的暮色,「她很漂亮,有會英文,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那時她在百貨公司賣香水、手袋,總是笑著跟客人打招呼。」

平哥將往事娓娓道來,語調中帶著懷念和一絲溫柔,這讓Kyle重新認識了一次母親。她靠著平哥的回憶,拼湊出她過去的碎片。

Kyle就這麼靜靜聽著,感覺自己像個孩子,坐在大人跟前聽故事。而故事裡的人,正是她的母親。這種心情既奇怪又難以言喻。母親在她眼裡從來是模糊的,現在卻多了一張年輕閃亮的面孔。這種對比卻又很陌生。

這一切彷彿是兩個人。一個是沉淪賭博與毒海的落魄女子;一個是年輕、燦爛的女子。

儘管聽了許多,但終究也是找不到新的線索。Kyle 非常失落,她垂下頭,肩膀微微垮下去,失落和空虛像潮水般湧上心頭來。

「他」會在相片中失去頭像,必然是母親撕去,究竟「他」對母親做過甚麼才會令母親如此憤怒,將在在相片中消失,但又不願意把相片丟棄?
那個空白的地方,像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裂口。

但她沒有勇氣再問。

或許,有些真相,註定是沒有答案的。

(待續)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7-10 23:09:54
唔緊要
駐連燈首席美軍 2025-07-10 23:20:03
大癲
常眠 2025-07-14 02:17:06
31. 如果沒有感受過愛,又如何知道它是甚麼形狀
夜色深沉,街燈在街道上倒映出斑駁的光影。Kyle如常來到洗衣店,心情卻比任何一晚都紛亂,她的思緒如同這些衣服不停地翻滾。父親的線索再一次中斷,患得患失的心情令她很累,她思考著是否真的要尋找那名消失了的人。

自己連母親都不認識,她如同陌生人無疑,是否適合尋找另一個陌生人。她開始懷疑,多年來追尋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場夢?所謂「心中的缺憾」真的來那個失蹤的父親嗎?還是根本只是她心裡的一個借口?

叮鈴⋯⋯

洗衣店的門鈴聲驟然響起,把她從沉思中來回來。她轉頭一看,是Windy。她躡手躡腳地在門旁邊,遲疑著沒有進來。她似乎想說什麼,但又退縮。

Kyle看出她的遲疑,主動打開門:「還在生氣嗎?還是來借洗衣機?」

Windy沒說話,低著頭。沉默幾秒後,她開口了:「那天⋯⋯那天⋯我失控了。」

對方沒有正面解釋,但Kyle並不急著逼問。她把門打開一點:「要不要坐下來聊一聊?」

Windy 點點頭,與Kyle 一起坐在長椅上,氣氛有點尷尬。

「對不起。」Wind鼓起勇氣說。

「沒關係。Emma她這個人是有點強勢,不過她沒有惡意的。」

「嗯⋯⋯」

空間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洗衣機轟轟作響的運作聲。

「你⋯⋯常常都夜歸?」Windy 嘗試開展話題。

「我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有時候做紋身,有時候做設計,有時候做調酒師。」

「見你有開電單車,好像很自由的樣子⋯⋯」她感概地說。

「你⋯想試試看嗎?」Kyle 難得邀請人乘搭她的「愛驅」。

兩人心中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失落與空洞,心中的屈悶無法抒發,盼著晚上的涼風能吹散積壓太久的情緒。

Kyle 推開鐵閘,把鮮黃色的電單車推出來,從座位下拿出備用頭盔遞過去。Windy接過,試圖調整鬆緊,卻怎麼也弄不好。

Kyle走近想幫忙,Windy卻退了一步,輕輕搖頭示意自己能處理。她愣了下,沒有勉強,退回去等她。

Kyle自己戴上頭盔,坐上電單車,發動引擎,車頭大燈隨即亮起,照亮了寂靜的街道。

Windy爬上後座,雙手懸在空中,不知該擺哪裡。

「摟著我的腰吧。開車啦!」Kyle放大聲線說。

電單車沿著昏黃街燈下的小路,緩緩駛出。晚上的涼風撲面而來,風聲加上引擎聲,其實甚麼都聽不到。她按照平日的習慣,在城市中穿梭漫遊,沒有固定的路線,一切隨心。

不久,駛進海旁的小路,傳來的除了海浪聲還有後座持續傳來低聲的啜泣聲,她就把車停在路旁。

她脫下頭盔回頭查看,就見Windy嗚嗚咽咽哭起來。臉頰佈滿淚痕,肩膀微微抽動。她伸手替她解開頭盔,從褲袋抽出一包紙巾塞進對方的手中。

Kyle 坐在旁邊的防波堤,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看著海浪輕輕拍打岸邊。,把空間留給對方。每一個人都需要空間宣洩情感,她既然想哭,就好好地哭,待她平復下來,想說自然會說。

過了好一會兒,晨光熹微,晨曦微微染亮海平面,東方泛起魚肚白。

Windy抬起頭,看著那即將升起的朝陽,心底某處結痂再次破裂,情緒激動起來,放聲嚎啕大哭。

哭聲漸漸減小,對方用手擦過通紅的雙眼,走上防波堤。

「啊⋯⋯死仆街⋯⋯正人渣⋯⋯」

她罵著,哭著,臉上掛著眼淚和鼻涕。她將心中的屈結盡情釋放。

Kyle心想:原來她真的有這一面。

噗!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舒服!」

「無事就好了。」

「謝謝你。」話畢,她坐在Kyle 旁邊,看著大海把壓抑心中的苦水一一吐出。Kyle如同大海一樣,毫無疑問地接納了這一切,不批評、不急於表達意見。

聽著Windy的傾訴,Kyle心底忽然湧出一個念頭:

如果從未真正感受過愛,又怎會知道它是什麼形狀?



Windy會如此傷心因為她太愛對方,有多愛就有多痛。當受到背叛時自然會傷心、痛苦。但是,沒有感受過愛,未曾愛過又會知道甚麼是愛?

「沒有喝過,又如何知道好壞之分。」



腦海浮現出這句話。

對啊,連愛都沒嘗過,又怎能評價它?

「我挺羨慕你。」Kyle望著遠方,低聲道,「至少你愛過一個人。」

「即使這種愛最後只剩下痛?如果這樣,我希望我當時不要這麼愛他。」

「這好比沒有感受過愛好。你起碼感受過名為『愛』這情感。」

沒有認知作為基礎,就無法產生正確的判斷和行動。

Kyle的人生未曾感覺到「愛」,内心深處難以體驗到愛、關心和親密感。

Windy靜了下,輕聲問:「你從來也沒有拍過拖?」

Kyle尷尬地搖搖頭。朋友之間的關心她也能勉強應付,但是親密感卻讓他難以想象。

「你不是與她一起去夜店嗎?你⋯⋯你就沒有帶過人回來嗎⋯⋯」Windy再問。

Kyle沉思片刻,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

「都算有。但是,感覺上怪怪。肉體在,可靈魂很遠。腦海不停思考著下一步應該甚麼辦,沒有感受到所謂歡悅。」

她苦笑,語氣有點自嘲再說:「聽Emma講那些事後感,我才知道自己多不正常。」

她總是置身事外,「愛」總遙不可及。

她嘗試尋找消失的父親,希望當作補足缺口的答案,但看來走錯方向。這是她與生俱來的空白,不是任何人能填補。

(待續)

黑椒牛丸河 2025-07-14 08: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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