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頓和我穿過堂皇光鮮的正門,由於D51長年氣溫偏低,室內建設都只配備禦寒的暖氣。所以一到夏天室內就特別悶熱,尤其是這裏聚集了那麼多腎上腺素激增的水瓶座,心理影響體感溫度又熱了幾分。
D51的賭場都有特別佈置。這裏沒有像D36賭城級的繁榮,只是為免賭客一時意氣發生爭執,賭場都設計成像自修室一間一格的包廂。每個間隔都有賭桌和荷官,為顧客一對一地主持賭局。
盧頓看似隨意選了一格包廂坐下,但很快我就知道這才不是隨意。這個包廂的荷官是一個年輕女生,先不說女荷官已是少數,金髮綠眼、操著標準濃厚的D51口音的就更為驚艷。在賭場打工並不是一份優差,除了要通宵輪班,普遍社會觀念也認為但凡牽涉黃賭毒都是烏煙瘴氣的地方,一個年輕女孩竟然會在這種不合法的地方打黑工。我不得不相信,遇上她已經是盧頓今天最走運的地方。
雖說這裏是地下組織經營,但城市仍未從經濟重創中恢復過來,對賭場的執法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一段日子下來,流動賭場的經營漸趨穩定,和合法正常的賭場無異。荷官們一絲不苟地穿上傳統的英倫正裝,白色蕾絲襯衣配上黑馬甲,領口戴有絲質領帶或蝴蝶結。我不經意瞟向她馬甲胸前的名牌,對比相貌希欽是個略為平凡的名字。
盧頓表示想玩大細*,希欽聽罷神色一轉,馬上向身後的主管作出一串手勢示意。賭場主管假裝不經意的打量我們,不知道在盤算或考慮著甚麼。未幾便向希欽努努下巴示意,她方從抽屜掏出骰盅和三顆骰子開設賭局。
骰子合計開出來十點或以下就是小,十一點或以上就是大。她向我們講解投注額和賠率等實用資訊還有板有眼,只是後來一搖骰盅,生疏的手勢已經說明她在這沒有工作了很久。盧頓不假思索,先是隨口喊了一局「大」就堆上了所有籌碼。旁觀的我不其然倒抽一口氣,卻沒說點甚麼。一來是日運程都說他走運,多半都不會錯;二來是客觀而言,他手上悉數的籌碼也不夠高額投注區一局的基本投注額,萬一輸光了其實也不是那麼多。
希欽揭盅,開出來是十二點,大。我和盧頓興奮得互相擊掌,對面的希欽見狀也掩嘴微笑,我起初還為她的莞爾怦然心動過半刻,後來一想才發現她可能是未有見過人贏那丁點錢就如此大反應,覺得我們滑稽而已。盧頓乘勢又繼續加注,他依然不假思索,連續幾回也是買大,似是像要挑戰自己運氣的底線去到哪。是日運程最中庸的一點就是,它能夠告訴你今天特別走運,但它從不會告知你的運氣何時用盡。夠你贏十局的運氣是運,夠贏一局的運氣也是運。
我們篤信預言,但還是要適時停止,不然再好的運氣也只是詛咒。所有人在賭桌上都有贏過錢,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贏著離開。
可是盧頓今天真的氣勢如虹,走運得驚人。他在同一張賭桌上一直玩大小,而且一直只買大的一方。他沒有在講技巧,甚至沒有思考,只在單純地消費自己的運氣。但有時運氣的力量就是如此絕對,轉眼間我們桌上的籌碼已經翻本了幾倍。
「修,你要不要也來一把?」盧頓的目光終於從眼花繚亂的點數上移開,一下失焦後轉移到我身上。
我連忙搖頭,推搪這個荒謬的提議:「你明知道我——『那個』的,我怎可能賭。」
「試試看啦有甚麼好怕我打本給你玩大不了輸光也沒關係呀。」豪爽的說話擲下,他還硬把一直視如瑰寶的爛香蕉塞到我手中,故意放輕聲線:「說不定你就是今天賭中了——」
*大細:從D22流傳過來的賭博遊戲,起初還沒有太多賭場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