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鐵站出口,他們碰見不少穿上白色中山裝的教徒。大部分人跟穆大叔一樣,都是前往尖沙咀的教堂參加「建民教」的儀式。雖然大家都趕著參加儀式,但教徒們的確是儀式感十足。只要在路上遇上了別的教徒,大家都會站在原地向其他人擺出三角形手勢打招呼。
他們攤開雙手擺在胸前,掌心向外。接著伸出雙手的食指和拇指,再將指尖相接。最後形成了一個三角形手勢。
晏晝並不是教徒,所以他只能待在穆大叔身邊直到他們「完事」。即使某些教徒見晏晝未有穿上中山裝,卻也面露微笑、輕輕點頭才轉身離去。
晏晝是個沒有信仰的人,對宗教沒有任何好感。建民教的獻祭儀式,亦讓他認為這是某種邪教。可是當他看見教徒們主動釋出善意,竟漸漸放下了警戒心。
晏晝以為尖沙咀是市區,理應會有大量人流。然而,當他步出地鐵站B出口之際,發現街上只有下穿上白色中山裝的教徒。普通的路人卻是寥寥無幾。
行人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警衛仿生人站崗。那些警衛仿生人穿上整齊武裝、戰術背心,手持警棍或是步槍嚴陣以待。
晏晝不解,明明建民教是系統唯一認可的宗教團體。為甚麼衛兵們好似在防範著甚麼襲擊?
一陣惡寒擾亂了晏晝的思緒,他忽然心緒不寧。手臂上的皮膚變得雞皮疙瘩,久久不能平復。晏晝總覺得將會發生某些重大事情,但他猜不到是甚麼。
教徒在警衛仿生人的封路安排下,都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如此勞師動眾的儀式,令晏晝心急想知道這個「建民教」的來頭究竟是甚麼。
「你地間教堂喺邊度架?」晏晝問。
「呢~未喺對面馬路囉!」穆大叔直指B出口的對面的一座「教堂」。
當晏晝看見教堂的白色大理石外牆,以及獨特的建築風格。他馬上就認出了那著名的地標。
在他的年代,這座教堂名叫「清真寺」。
即使晏晝從對面遠眺,也能發現當年在「清真寺」外牆的阿拉伯文,已經變成中文字。
一個牌坊高高掛在清真寺正門,又用中文正階註明「建民教總會」。
「阿夕,唔知你有冇聽過關於總會教堂嘅事跡。聽啲老人家講,好耐以前哩度係另一個宗教嘅教堂,但後來唔知因為咩原因就比建民教搶...拎咗嚟用。」穆大叔回想說。
晏晝呆若木雞的盯著清真寺,被極大的轉變嚇怕。雖然,他早就預料過70多年後會有很多轉變。他卻沒想過建民教,就連別人的宗教聖地也能據為己有。
「究竟你地嘅教會係信咩神?」晏晝問。
其實,晏晝在發問之前,心裏早就想到了答案。既然建民教是系統唯一認可的宗教,而這個城市亦全由系統管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拜哪個「神」。
但晏晝仍然想從穆大叔的口中得到肯定。
「唉吔真係唔好意思~同你太好傾唔記得講你知。我地拜嘅就係稷分系統。」穆大叔說。
得到正式回應後,晏晝陷入沉默。他心裏重覆地問自己同一個問題。
究竟這個年代的人發生了甚麼事?
晏晝表面上保持鎮定,內心早已一片混亂。他不知道稷分系統想把人類玩弄到哪種度,也不知道這是否Kendra當初想得到的景象。
他不認同讓一味人類服從AI的指示,就能大力發展社會。
無論是在地鐵的逃票男子,或在酒吧裏落藥的Damon,他們都是在稷分系統管理下的受害者。
一個人失去了舊時代安穩的生活,另一個則失去了區分人類與動物的道德界線。
高科技時代,實在沒晏晝想像中的美好。要不是他身邊的人都失蹤,電話又仍然在Kendra手裏。剛醒來的他大概會找個隱世的地方避世。
不過他別無選擇,也不能退縮。因為穆大叔的朋友有Kendra的線索。他下定決心,如果最終找到了Kendra,必定要問清楚Kendra,究竟這數十年來發生了甚麼事。
「冇啊...你冇講過拜咩神。」晏晝淡然說。
「唔洗怕喎阿夕!拜邊個神你都係去睇儀式姐~佢地唔會對你做啲咩嘅!」穆大叔說。
「我第一次去有少少緊張,因為唔太知個儀式究竟係做咩。」晏晝說。
「你定啦阿夕!冇野好緊張,萬大事有我陪你!我地行啦!不過,我地依家要兜少少遠路行過去。」穆大叔說。
「點解?前面直行就有馬路過對面。」晏晝回答。
「唔好!」穆大叔突然瞪大眼睛,提高聲調,了當地拒絕了晏晝的建議。
「你冇着中山裝啊~啲衛兵仿生人可能會查你身份,如果俾佢地纏上就好麻煩。你頭先都見到車站個男人,俾佢地搞到實冇好野!我哋都係兜路行啦。」
「穆大叔我唔怕喎!」晏晝說。
「你信我啦~~」穆大叔不厭其煩說。
晏晝半推半就的被穆大叔從大街帶往內街。為了避開衛兵仿生人,穆大叔帶晏晝繞路,他們從B出口走遠路,經過曾經是「The One」的門外。他們避開路上的仿生人警衛,在遠處的路口盡頭過馬路。前前後後多花了7、8分鐘才到達清真寺的門口。
由於他們繞路而行,所以比起其他教徒更遲到場。晏晝跟著穆大叔一起步入了清真寺,清真寺裏面有大大小小的禮拜堂,而今晚的「獻祭」儀式就在當中最大的禮堂裏進行。
他們站在大禮堂門前,聽見禮堂裏傳出密集的交談聲。不過,獻祭儀式尚未開始。提早到達的教徒,趁著儀式開始前的空檔跟教友短聚。
穆大叔豪邁地以雙手推開門,再說:「各位弟兄姊妹!我今日帶咗位新朋友俾大家認識!」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