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之間

陳星漢走到投影前，仔細研究著路線圖。這份資料確實比他們之前搜集的要詳細得多，特別是關於織羽邦邊境巡邏的時間安排。如果是偽造的，未免太過完美了。

「還有一件事，」林曉雨猶豫了一下，「蘇婷說...如果順利的話，她會在之後幫你們安排更合適的路線。」

「更合適？」王明哲挑眉。

「就是...更安全的路線。」林曉雨看了陳星漢一眼，「她說老馬那邊出事不是意外，最近有人在專門查這種偷渡的線路。」

房間再次陷入沉默。外面的「哀歌」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遠處傳來的電子樂聲，那是過渡地帶夜場的標配，混雜著人聲和機械的共鳴。

「時間不早了，」陳星漢最後說，「都去休息吧。林曉雨，你確認一下明天要帶的東西。方博士，設備都準備好了嗎？」

兩人點頭。等他們回房後，王明哲走到陳星漢身邊：「你真的準備用蘇婷的路子？」

「你有更好的選擇嗎？」

「不是選擇的問題。」王明哲壓低聲音，「你不覺得最近的事情太巧了嗎？先是遇到那個逃亡的家庭，然後是老馬那邊出問題，現在又冒出蘇婷的方案...」

陳星漢望向窗外。過渡地帶的夜景總是那麼混亂，霓虹和生物光交織，像極了這裡人們的命運。「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以前研究AI的時候就發現一個現象，」王明哲說，「它們最擅長的，就是設計看似隨機實則精密的巧合。」

「你是說...」

「我不確定。」王明哲搖頭，「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恐怕早就在他們的計算之中了。」

陳星漢沉默片刻，然後說：「去睡吧。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分頭行動了。」

王明哲點點頭，轉身離去。陳星漢仍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織羽邦的方向。那片區域的建築彷彿在呼吸，生物光忽明忽暗，像是某種無聲的信號。

他想起父親給他的那枚軍徽，想起趙將軍的警告，想起蘇婷意味深長的話。

在這個充滿謊言和背叛的地方，誰還能分清真相和謊言？也許王明哲說得對，他們從一開始就在別人的計算中。

6 - 灰色地帶

「你真的相信他們能安全過去？」王明哲望著林曉雨和方博士遠去的背影，低聲問道。他們站在一個破舊的觀景平台上，這裡可以看到通往織羽邦的主要通道。

陳星漢沒有立即回答。清晨的霧氣中，一支藝術品護送隊正在緩慢通過檢查站。驗證身份、檢查貨物、掃描生物特徵...一切都看似正常，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走吧，」他最後說，「我們還有事要做。」

過渡地帶的早市已經開始了。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攤位，有人在賣從織羽邦走私來的生物科技產品，也有人兜售晨曦帝國管制的機械零件。更多的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混合品：注入了生物程序的機械寵物、裝載了AI碎片的老式終端機。

「這些東西，」王明哲看著一個小販手中會發光的果實，「你還記得以前嗎？在實驗室的時候，我們做了無數實驗，就是為了防止AI影響生物體。結果現在...」

「現在它們反而成了搶手貨。」陳星漢接過話。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孩從他們身邊跑過，手裡抱著個會自己移動的布偶，那顯然是織羽邦的產物。

他們拐進一條小巷。這裡的店鋪大多關著門，但門縫中透出的光線告訴你它們仍在營業。過渡地帶有自己的規則：越是見不得光的東西，越要藏在暗處交易。

「走。」他拉了拉王明哲的袖子，「那邊可能有織羽邦的探子。」

他們轉入另一條巷子，身後傳來老人的哭喊聲和執法者的呵斥。這裡的牆上塗滿了各種標語，有支持晨曦帝國的，也有頌揚織羽邦的，還有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可能是地下組織的暗號。

「你知道嗎，」王明哲突然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我們的實驗成功了，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種局面？」
「什麼實驗？」

「在我還在研究所的時候，我們試圖創造一種可控的AI，既有自主意識，又不會威脅人類。」王明哲的語氣有些苦澀，「但最後...出了點意外。那次之後，我就被調去了特工部門。」

陳星漢正要問更多，一陣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街道上的人群開始騷動，商販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貨物。
「臨時檢查。」有人喊道，「晨曦帝國的人來了！」

街道瞬間變得空蕩蕩的，攤販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地散落的商品。陳星漢和王明哲躲進一家廢棄的舊書店，透過布滿灰塵的櫥窗觀察外面的情況。

一隊全副武裝的檢查人員正在挨家挨戶搜查。他們的制服和裝備都是晨曦帝國的標配，但走路的姿態卻透著幾分猶豫，顯然不是正規部隊。

「邊防的人。」王明哲小聲說，「估計又在找什麼違禁品。」

陳星漢點點頭。最近這種突擊檢查越來越頻繁，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們的行動有關。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老馬的人？」

一個戴著機械指環的男人正在和檢查隊的領隊說著什麼，態度恭敬，但眼神卻很狡黠。陳星漢記得這個人，就是那天在地下交易所見過的打手之一。

「有意思，」王明哲若有所思，「看來老馬在這邊也有自己的關係網。」

檢查隊很快來到了他們藏身的書店。就在陳星漢以為要暴露的時候，那個戴指環的人說了句什麼，檢查隊竟直接略過了這裡。

「他為什麼...」陳星漢皺眉。

「可能是蘇婷的安排。」王明哲說，「這地方本來就是她推薦的。」

檢查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等到警報解除，街道重新熱鬧起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陳星漢注意到，一些剛才消失的商販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地方就像個大劇場，」王明哲看著重新擺攤的小販們，「每個人都在演自己的戲。」

「包括我們？」

「也許吧。」王明哲笑了笑，「話說回來，你覺得林曉雨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陳星漢看了看時間：「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已經通過初步審查了。」

就在這時，他的通訊器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編碼。信息很簡短：「留意今晚的『哀歌』。」

「誰發來的？」王明哲湊過來看。

「不知道，」陳星漢檢查了一下信息來源，「但加密方式...很眼熟。」

「像是織羽邦的風格？」

「不，」陳星漢搖頭，「更像是...某種混合技術。」

他們走出書店，街道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喧鬧。一個賣水果的小販正在大聲吆喝，聲音中帶著幾分刻意的歡快。陳星漢知道，在這個灰色地帶，每個人的笑容背後都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那邊。」王明哲突然指向一個方向。在街道盡頭，幾個穿著特殊的人正在安裝什麼設備。那些設備看起來像是音響，但形狀怪異，像是機械和生物的混合體。

「『哀歌』的播放裝置？」陳星漢問。

「嗯，」王明哲點頭，「看樣子今晚的確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他們站在那裡看了一會。陽光透過霧霾照在那些奇怪的設備上，反射出詭異的光芒。不知怎麼的，陳星漢想起了林曉雨臨走時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個總是開朗的女孩，這次顯得特別不安。

「我們也該準備了，」他最後說，「晚上的事，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王明哲看了看四周，低聲道：「你覺得會不會是個陷阱？」

「在這種地方，」陳星漢苦笑，「什麼不是陷阱？」

7 - 邊境之眼

夜幕降臨時，「哀歌」準時響起，但今天的曲調確實有些不同。陳星漢站在臨時住所的窗前，聽著那些奇怪的音符。機械的噪音中似乎混入了某種生物的脈動，像是在傳遞什麼信息。

「來看這個。」王明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正在擺弄一台改裝過的監視器，螢幕上顯示著織羽邦邊境的即時畫面。

陳星漢走過去。螢幕上，織羽邦的邊境防線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光芒。那不是普通的電子設備發出的光，而是某種類似生物螢光的東西，像是活著的生命體。

「看到那些光點了嗎？」王明哲指著畫面上的某些特定位置，「這是他們的監控系統，但不是普通的攝像頭，而是某種...生物感應器。」

陳星漢仔細觀察著。那些光點確實在有規律地脈動，而且會對經過的人或物做出反應。當一隻夜鳥飛過時，最近的光點會微微閃爍，像是在進行某種掃描。

「這些是我們能看到的，」王明哲繼續說，「但真正厲害的是看不見的部分。根據我的分析，整個邊境線都佈滿了納米級的生物傳感器，可以檢測任何異常的生命特徵。」

「所以林曉雨他們...」

「別擔心，」王明哲搖頭，「蘇婷給的路子應該考慮到這點了。倒是我們...」他頓了頓，「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他們的監控模式，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他按下幾個按鈕，畫面切換到另一個角度。在邊境線的某些位置，那些生物光點會形成特定的圖案，像是某種符號或文字。

「這不是普通的警戒系統，」王明哲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更像是某種...通訊網絡。那些光點可能在彼此交換信息。」

就在這時，窗外的「哀歌」突然變了調子。原本混亂的音符漸漸組織成某種旋律，雖然仍然刺耳，但卻有了某種規律。

「等等...」陳星漢走到窗前，「你聽。」

王明哲也察覺到了異常：「這個節奏...」

「和監控點的閃爍頻率一樣。」陳星漢盯著螢幕，「他們在用『哀歌』傳遞信息。」
兩人對視一眼。這個發現可能比他們想像的更重要。如果織羽邦真的在用這種方式傳遞信息，那麼整個過渡地帶豈不是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不對勁。」王明哲突然說，「你看這個。」

他調出了過去幾天的監控記錄。通過對比，他們發現邊境線上的生物光點分佈在逐漸改變，像是某種生命體在緩慢生長或移動。

「你看這個區域，」王明哲在螢幕上圈出一片區域，「三天前，監控點還是均勻分佈的。但現在...它們似乎在向某些特定位置聚集。」

陳星漢皺眉。那些生物光點確實在形成某種特殊的圖案，就像是某種神經網絡在自我重組。而最詭異的是，這些變化似乎都指向了幾個固定的位置。

「這些是什麼地方？」他指著那些聚集點。

王明哲調出地圖對照：「這個是藝術品運送的主要通道，這個是文化交流中心，還有這個...」他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

「這個位置，」王明哲的聲音有些發緊，「是林曉雨他們要去的地方。」

窗外的「哀歌」驟然加強，那些不協調的音符彷彿在宣告著什麼。陳星漢感覺背後一涼：「你的意思是...」

「他們知道。」王明哲盯著螢幕，「或者說，他們一直都知道。這些監控點的重組不是隨機的，是有目的的佈局。」

就在這時，監視器突然發出一陣雜音，螢幕上的影像開始扭曲。那些生物光點像是受到了什麼干擾，紛紛開始劇烈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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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行動代號

深夜的通訊來得很突然。陳星漢正要休息，加密終端就響起了特殊的警報聲。這種頻率只有晨曦帝國的最高指揮部才會使用。

「立即行動，代號：晨曦之劍。」

簡短的訊息在暗淡的螢幕上閃爍。陳星漢的心一沉，這個代號他很熟悉——那是最高等級的清剿令。在之前的訓練中，這個代號意味著不計代價地摧毀目標。

「怎麼了？」王明哲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他還在整理今天收集到的情報。

「趙將軍的新指示。」陳星漢簡短地說，「他們要我們...」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按照規定，這種級別的命令是不能透露給隊友的。

但王明哲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是那個代號嗎？」作為前研究員，他對某些機密等級還是有所了解的。

陳星漢沒有回答，這本身就是一種默認。房間陷入沉默，只有終端機持續發出微弱的嗡鳴聲。

「所以他們打算放棄林曉雨他們？」王明哲的聲音很平靜，但陳星漢聽出了裡面的一絲顫抖。

「不只是放棄。」陳星漢盯著那個代號，「他們要我們...確保不留下任何痕跡。」

這句話的份量很重。在晨曦帝國的行動準則中，「不留痕跡」往往意味著要連自己人也一起清除。這是最嚴酷的行動模式，通常只在任務完全失控時才會啟動。

「為什麼？」王明哲皺眉，「任務才剛開始，林曉雨他們甚至還沒有...」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兩人同時繃緊了神經，陳星漢示意王明哲戒備，自己則謹慎地靠近門口。
「是我。」門外傳來蘇婷的聲音。

陳星漢和王明哲交換了一個眼神。在這個時間點，蘇婷的出現絕不是巧合。

開門後，蘇婷快速閃了進來。她今天沒穿那件顯眼的智能外套，而是一身樸素的灰色裝扮。「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她的語氣很急促，「織羽邦的防線在收縮。」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蘇婷走到窗前，指向遠處的邊境線，「看到那些光點了嗎？它們在重新排列，形成一個...包圍圈。」

陳星漢和王明哲也走到窗前。果然，原本分散的生物光點正在形成某種陣型，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在慢慢收緊。
「他們知道林曉雨的身份了？」陳星漢問。

蘇婷搖頭：「不，更糟。他們早就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現在他們在等...」

「等什麼？」

「等你們的反應。」蘇婷轉過身，直視著陳星漢，「晨曦之劍，對嗎？」

陳星漢的手按向了腰間的武器：「你怎麼知道這個代號？」

「因為這也是一個陷阱。」蘇婷的聲音很平靜，「織羽邦想要的不是抓住幾個特工，他們要的是...一個證明。」
「證明什麼？」

「證明晨曦帝國的本質。」蘇婷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投影器，「看看這個。」

投影在空中展開，顯示出一串監控畫面。那是林曉雨和方博士過境時的影像，但角度和他們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這些畫面來自織羽邦內部的視角，清晰地記錄著整個過程。

「他們根本沒有檢查任何東西，」蘇婷解釋道，「因為他們早就知道所有細節。包括你們的計劃，你們的身份，甚至...」她停頓了一下，「包括晨曦帝國可能採取的每一種應對方式。」

「這不可能。」王明哲下意識地反駁，「除非...」他看向陳星漢，「除非有內鬼。」

陳星漢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真如蘇婷所說，那麼從一開始，他們就在下一盤必輸的棋。但更讓他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林曉雨他們現在在哪？」

「暫時是安全的。」蘇婷關掉投影，「織羽邦不會傷害他們，至少現在不會。他們在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等待...」

「等待我們執行晨曦之劍。」陳星漢咬牙，「他們要用這個證明晨曦帝國的殘酷。」

「不只是殘酷。」蘇婷的眼神變得銳利，「他們要證明，在所謂的人類至上主義下，你們連自己人都可以犧牲。這會是最好的宣傳，讓更多人意識到晨曦帝國的本質。」

窗外的「哀歌」不知何時又響了起來，那些不諧的音符彷彿在訴說著某種諷刺。陳星漢想起父親給他的那枚軍徽，想起趙將軍談到人類純粹性時堅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諷刺。

「時間不多了，」蘇婷看了看手腕上的光屏，「你們得做出選擇。執行命令，證實織羽邦的指控；或者...」

「或者背叛晨曦帝國。」陳星漢苦笑，「這就是他們設下的圈套？」

「不，還有第三條路。」蘇婷的聲音突然變得神秘，「但這需要你們相信我，完全地相信我。」

「為什麼要相信你？」王明哲插話，「你的立場到底是...」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了他的話。在遠處的邊境線上，那些生物光點突然全部轉為血紅色，像是無數只警戒的眼睛。

「他們開始行動了。」蘇婷快速走向門口，「想好了就來找我，我在『灰鳥』酒吧等你們。記住，只有三個小時。」

她離開後，房間再次陷入沉默。陳星漢望著遠處那些紅色的光點，感覺它們就像是某種倒計時，在提醒著他們時間的緊迫。

「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王明哲問。

「不知道。」陳星漢收回目光，「但有一點她說對了——這確實是個陷阱，無論是織羽邦設下的，還是晨曦帝國設下的。」

「那麼，」王明哲深吸一口氣，「我們該怎麼選？」

陳星漢摸了摸口袋裡的軍徽。那塊金屬現在感覺異常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作為一個特工，他被訓練要絕對服從命令。但作為一個人，他卻有自己必須守護的東西。

「去準備一下，」最後他說，「我們要去見個人。」

9 - 蛛絲馬跡

「灰鳥」酒吧位於過渡地帶最混亂的街區。這裡既不屬於晨曦帝國的管轄範圍，也不在織羽邦的監控之下。陳星漢和王明哲花了好一會才找到這個藏在小巷深處的地方。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機油和酒精的氣味撲面而來。酒吧裡光線昏暗，牆上掛滿了各種來路不明的電子設備，有些還在發出微弱的光芒。角落裡，幾個改造人正在進行地下格鬥，他們機械化的肢體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光澤。

「那邊。」王明哲指了指吧台附近。

蘇婷獨自坐在那裡，面前放著一杯發著藍光的飲品。看到他們來，她並沒有顯得驚訝，只是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決定好了？」她問，聲音幾乎淹沒在酒吧嘈雜的背景音中。

「在那之前，」陳星漢謹慎地環顧四周，「我需要知道你是誰。真正的你。」

蘇婷輕笑了一聲：「你覺得呢？看看這個地方，」她指了指周圍，「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位置，無論是在晨曦帝國，還是在織羽邦。但有些人，選擇了第三條路。」

「中間派？」王明哲皺眉，「還是說...」

「革命者？叛徒？間諜？」蘇婷搖晃著杯中的液體，「隨便你們怎麼定義。重要的是，我們看到了這場遊戲的本質。」

就在這時，酒吧的音樂突然變了。原本喧鬧的電子樂被一段熟悉的旋律取代——是「哀歌」，但經過了特殊的改編，變得不那麼刺耳。

「聽，」蘇婷示意，「他們在交換信息。」

陳星漢仔細傾聽。這版本的「哀歌」確實不同，某些音符被刻意強調，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節奏。

「這是一種編碼方式，」蘇婷解釋道，「織羽邦的監控系統也在用類似的原理。看似隨機的信號中，隱藏著真正的訊息。」

「所以你之前說的第三條路...」

「就是找到系統的漏洞。」蘇婷從衣袋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數據晶片，「這裡面記錄了織羽邦邊境防線的完整掃描數據。他們的生物監控網絡並不是完美的，總有一些...盲點。」

王明哲接過晶片，立即開始分析數據。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這些數據...不只是監控網絡的布局，還包括了整個系統的運作原理。」

「沒錯，」蘇婷喝了一口發光的飲品，「織羽邦的防禦系統看似無懈可擊，實際上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它太『完美』了。」

「什麼意思？」陳星漢問。

「想想看，」蘇婷的聲音壓得更低，「一個完全由生物科技構建的系統，會不會太...理想化了？它可以識別任何異常的生命特徵，可以檢測最細微的能量波動，甚至能夠預測入侵者的行為模式。但正是因為太完美，反而露出了馬腳。」

王明哲突然抬起頭：「因為它忽略了最簡單的可能性。」

「沒錯。」蘇婷露出讚賞的表情，「他們的系統設計得太過複雜，以至於對最基礎的信號反而...有些遲鈍。就像人類的免疫系統，有時候會對強大的病毒做出激烈反應，卻忽視了一些普通的感冒病毒。」

陳星漢正要說什麼，突然注意到酒吧角落有幾個人影顯得特別可疑。他們看似在享受酒水，但眼神卻一直在四處掃視。

蘇婷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警覺：「別擔心，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重要的是，我們要抓緊時間。」她調出一個全息地圖，「看這裡，這些紅點是監控網絡的主要節點，但在這些區域，」她指向幾個特定位置，「信號強度會出現週期性的波動。」

「因為能量供應不穩定？」王明哲猜測。

「不，」蘇婷搖頭，「是因為系統在進行自我修復。生物科技的特點就是會不斷自我更新，就像人體的細胞一樣。在更新的短暫時間內，監控強度會降到最低。」

「所以這就是突破口？」陳星漢研究著地圖，「但時間應該很短。」

「確實很短，大約只有三十秒。」蘇婷指出幾個時間點，「但更重要的是，這種更新是有規律的。通過『哀歌』的節奏，我們可以預判下一次更新的確切時間。」

就在這時，酒吧的音樂再次變化。「哀歌」的節奏變得更加緩慢，某些音符被刻意延長。角落裡的那些可疑人物似乎也變得躁動起來。

「時間不多了，」蘇婷快速收起地圖，「織羽邦很快就會發現這些數據被泄露。在那之前，你們必須做出選擇。要麼按照晨曦帝國的命令行動，要麼...」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陳星漢打斷她。

「到下一個系統更新點還有四個小時。」蘇婷看了看手腕上的光屏，「如果要行動，必須在那之前把所有準備做好。林曉雨他們被安置在文化交流中心，表面上是為了工作，實際上是被軟禁了。」

「軟禁？」王明哲皺眉，「不像是織羽邦的作風。」

「因為他們在等更大的魚上鉤。」蘇婷意味深長地看了陳星漢一眼，「一旦晨曦之劍的命令被執行，織羽邦就能獲得他們需要的全部證據。到時候，不只是你們的任務會失敗，整個晨曦帝國的威信都會受到打擊。」

陳星漢握緊了拳頭。現在的局面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這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滲透任務，而是兩個意識形態之間的較量。而他們，不過是這場博弈中的棋子。

「告訴我們具體的計劃。」最後他說。

蘇婷露出一絲笑意：「計劃很簡單——我們要利用他們的完美主義來對付他們自己。」她從袖子裡滑出另一個裝置，「這是一個經過改裝的生物信號發生器，可以在系統更新的空檔製造大量的假信號。」

「聲東擊西？」王明哲檢查著裝置。

「不只是轉移注意力。」蘇婷解釋道，「這些假信號會觸發系統的自動防禦機制。當防禦系統忙於處理這些『威脅』時，真正的行動才能開始。」

她詳細說明了計劃的每個步驟。整個過程必須分秒不差，因為他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織羽邦肯定會立即調整系統，堵上所有漏洞。

「最後一個問題，」陳星漢盯著蘇婷的眼睛，「為什麼要幫我們？」

酒吧的燈光在蘇婷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因為我相信，真正的和平不是通過控制或對抗實現的，而是要打破這種非黑即白的思維。織羽邦也好，晨曦帝國也好，都太執著於自己的『完美』理念，卻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選擇的自由。」蘇婷站起身，「就像你們現在要做的選擇一樣。時間不多了，好好考慮吧。」

她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酒吧混亂的人群中。陳星漢和王明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
是的，時間不多了。但至少，他們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10 - 新域

黎明前的過渡地帶總是特別寧靜。陳星漢站在臨時住所的天台上，看著遠處織羽邦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哀歌」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生物光芒，像是某種生命體在呼吸。

「準備好了。」王明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裡拿著蘇婷給的設備，已經完成了最後的調試。

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他們按照計劃做好了所有準備。偽裝用的文件、改裝過的通訊設備、甚至是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爆破裝置。但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在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有消息了。」王明哲遞過來一個加密終端，「林曉雨發來的。」

訊息很短：「一切正常，但他們在等。方博士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們果然知道。」陳星漢握緊了終端，「蘇婷說得對，這一切都是個局。」

王明哲走到欄杆邊：「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連蘇婷也是這個局中的一部分？」

「想過。」陳星漢拿出父親的軍徽，即使在晨光中，那枚徽章顯得依舊暗啞，「但現在，我們沒有其他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