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說公主
2020-08-14 03:29:16
30
「你要走?」我重複一次。
「嗯。」晞月平靜回應。
「你講笑咋?」我勉強掛起笑容。
她只是搖搖頭,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我。
「點解要走?」我感到喉嚨開始乾澀起來。
「其實係入黎讀之前我已經諗過去外國讀書,唔洗再面對屋企嘅事,但我仲有啲唔捨得,不過依家就...」她仍然平靜地說著。
「唔走唔得咩...」我意識到這並不是個玩笑。
「唔好咁啦。」她露出別人難得一見的微笑來安慰我。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幾時走?」我嘗試接受現實。
「讀埋依幾個月。」
幸好還有時間。
「快啲掃埋地返去啦。」晞月用與平日無異的語氣說。
「嗯。」我默默地掃著已經找不到半點塵埃的地面。
本應是完成工作後輕鬆的心情,此刻卻變得沉重,一直蔓延至我們回家的歸途上。
直到我們在𨋢中,晞月開口對我說。
「你唔好咁樣,雖然我要走啫,但都仲有排喎。」
我不懂她為何可以這麼理性地安慰我。
「嗯...我走啦。」我不想多說什麼,我更想回到房間中把自己悶在被窩裏。
打開家門,我坐到梳化上,仰頭望著天花板發呆。
此時手機的鈴聲把我拉回現實。
「喂...做咩呀?」我有氣無力作聲。
「做緊咩呀你?」晞月的聲音傳來使我稍微提起精神。
「諗緊你。」我沒有猶豫就說出這句話來。
「...仲識講笑即係冇野啦。」她若無其事繼續說。
「嗯...會有咩野啫...」我也不再說下去。
換來的是我們隔住電話沉默著。
「你冇野就...遲啲返學見啦。」她比我先開口。
「嗯,拜拜。」我放下電話又回到剛才的狀態。
「唉...」
我望著天花板,期望視線可穿過九層樓的距離看見晞月。
當然這只是幻想。
在這天起,我沒有特意去找晞月,我不知為何我明知時間無多也不把握機會,我不知面對她時要怎樣做。
然而時間並沒有半點停留給我多想,轉眼之間來到期未考前夕。
當我在落堂後離開課室時,被晞月在門外截著:「去唔去自修室呀?」
「好呀。」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學校離自修室的路程慢慢走的話只是半小時的事,我們並肩行在路上,我又是不知說什麼好。
「下星期一考咩科?」晞月問我。
「中文...掛。」我想起依稀記得的時間表。
「咁你有冇帶中文書?」她又問。
「有啊...等一陣...好似...有?」我被她一問,急忙把書包翻來身前查看。
「原來冇拎走...」我看了一眼接近沒有課本的書包說。
「你睇下你,野都冇帶就去自修室溫書。」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又唔係我話去要。」
「即係你唔想去啦?咁你走先囉。」
「我唔係咁意思。」我無辜地解釋。
「噓!」她豎起手指對住我,原來我們不知不覺已走到自修室門前。
在考試季節中,我們幸運地找到一個連座,坐下後我只能望著晞月拿出一份份筆記課本,而自己則是什麼都沒有。
「攞去啦。」她悄悄遞上其中一份筆記給我。
「唔該曬。」我看見她瞪著我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咪笑啦,你平時中文啲成績點架?書都冇本,考果陣你點算。」
我見她神情是真的擔心我,也不好意思再蒙混過去。
「平時我唔點溫書都合到格嘅。」我認真回答。
「你講真?」她卻再問一次。
「緊係啦。」
「咁就更加要溫書啦,咁先攞到高分架嘛。」
「嗤,啲校內試拎高分都冇用啦。」
「你份人就係咁架啦,唔重視嘅野就唔理。」
「邊到係啫。」
「算啦唔講,我要溫書啦。」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小事激動。
我當然沒有心思溫習,只是單純為了晞月而留在自修室。
一直到了入夜後我們才離開,她全程不發一言地走著。
直到回到大廈內,在我離開時她才對我說:「星期一認真啲呀。」
「嗯。」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星期一的我在進入禮堂的一刻,比起將要面對的試卷,我先行留意的是晞月的位置。
試卷的事不值一提,我在完成後開始把目光飄去斜後方的晞月上。
今天的晞月難得戴上眼鏡,使她更添幾分氣質,凝神注視試卷的她令我移不開目光。
我托著腮看著努力中的晞月,她卻忽然間抬頭與我對上眼。
短短一瞬我已經把自己目光移走,可是直覺告訴我她絕對發現了我剛才在偷看她。
然而我發覺這一下子對望令我心跳快得不正常,在以往都未曾感受過。
老師及時地出聲提醒大家時間快到,使她的注意力放回試卷上,我也暗自鬆一口氣。
時間到了,我連忙拿起書包就打算衝出門,怎料仍慢了一步。
「走咁快做咩?」晞月不知何時已到我身旁。
「冇喔。」我盡量不與她對視。
「咁一齊走囉。」
「嗯。」
她已經一直走在我身邊。
「做咩同我講野都唔望住我嘅?」
「唔係喔。」
「咁做咩頭先望住我?」她奸詐地笑著。
「邊度有呀,咪屈我喎。」我不敢承認。
「有得望好望多兩眼啦,遲下你就見我唔到架啦。」她偏偏又提起我不願面對的事。
我頓時不懂反應,連一兩句玩笑的話也說不出。
晞月立即發現了我的沉默的原因,用手肘撞一撞我:「喂,睇下。」
她指著天上遠處剛巧出現,留下長長尾巴的飛機。
「你到時會黎送我機架可?」她抬頭望天問我。
「會。」
「到時候我有啲野比你。」她說。
「係咩?」我不禁問。
「一樣...可以令你唔記得我嘅野。」她神秘地形容。
「吓?點解要我唔記得你?」我感到心頭一酸。
「唔知呢,依樣野要問你自己啦。」她留下這一句,卻讓我惴摩不透她意思。
然而一切都會在晞月離開的一日揭曉。
白說公主
2020-09-18 00:37:33
終(上)
當時間是倒數時可會變得飛快,期未考完結後只剩不足一個月就開始放假,學年結束也意味晞月將會離開,令我的心思都放到她身上。
「喂,你幾時要走?」某天在學校我問晞月。
「應該月尾就會走,反正香港都冇咩野要搞。」
「有野要搵我咩?」她問。
「嗯...都係冇野啦。」我還是把本來想說出口的邀約吞回。
「奇奇怪怪咁。」她望我一眼後不再理我。
明明我們近乎朝夕相對,卻未曾試過正式地約會一次,而我卻不知為何沒法正經開口約她一次。
不過幸好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是我。
在七月中剛開始放假的第一天,晞月來相約我出去的方式是直接來敲門,即是代表我連拒絕都不能,當然我也不可能會拒絕晞月。
尚好這時父母都不在家,我索性讓晞月進來等我。
「做咩唔講定先﹖」我掩著自己的高興問她。
「睇下你會唔會收埋其他女仔係屋企囉。」她開玩笑道。
「痴撚線。」我笑罵一句。
「坐低等我換件衫。」我對她說。
「嗯。」她沒有多理會我,自行躺到梳化上。
「你諗住去邊?」我邊換衫邊問。
「唔知呀,想同你出下街啫。」她直言不諱。
「哦...」反倒是我不知怎回應。
「行得啦。」我很快就準備好。
「咁行啦。」
我們落到街上,當我打算計劃一下該去那時,晞月一把捉住我衝到某架巴士上。
「架車去邊?」我糊里糊塗地付過車錢問她。
「唔知喎。」她聳聳肩說。
「你真係...亂咁嚟...」我開始查看車廂內的站牌。
晞月率先上到上層坐下。
「架車過海架喎。」
「係咩?咁幾好呀。反正都唔知去邊,依家咪唔洗諗。」她真的沒有任何擔心。
「服左你...」其實晞月說要去那我都會跟上,現在這樣也不錯。
巴士過了海,一直去到天后才停在總站。
「去邊好呢...」晞月看似認真思考,但她根本在隨便亂走。
「食啲野先啦。」
「...好啊。」她望我一眼答應內
「就果間啦。」她隨手指著旁邊的一問餐廳。
「喔...咁過去啦。」我關掉手機中剛在找尋餐廳的頁面。
我們進到餐廳裡頭,在角落的雙人桌坐下,各自點餐後我再次問晞月﹕「等陣想去邊?」
「冇啊...周圍行下咁囉。」她滿不在意。
「咪咁樣啦。」我有點急躁。
「做咩啫,你好趕咩?」她仍那是樣子。
「係你...都係冇野...」我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做咩?等一陣...我明啦。」她露出了然的笑容,又接著說﹕「你見我就嚟走,所以先好似想了結我心願係咁問我想去邊想做咩,係咪咁呢?」
「咁真係嘛...」既然被她說破了我也不再掩飾。
「傻啦你,如果真係有野想做我一早直接講出嚟啦...」她頓了頓又開口﹕「同埋...同你一齊做啲咩都唔緊要啦。」她說完後還直直望著我。
我被她這樣一說也不禁感到害羞,忍不住別開眼光,卻引來她的發笑。
「你咁樣算唔算表白?」我有點緊張地問。
「唔算喎。」她調皮的單下眼。
「嗤...」但我還是甜笑了一下。
我們在離開餐廳後仍是漫無目的蕩著,可是這回我再沒有催促晞月。就像她說的一樣—只要是跟她一起,做些什麼都不重要。
沿著英皇道一直走,對鬧市的街景開始感到沉悶,當我這樣想時,晞月先我一步說出﹕「不如行上山果邊?」
「好啊。」我暗自為想法相同這種小事高興。
在一段斜路後,我們走到景觀開揚的一處倚在欄杆旁。
「就嚟見我唔到,你有冇野要同我講?」晞月若有所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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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喎...」明明很多話想說,但總是開不了口。
「咁就算數啦。」她輕輕帶過。
「你呢?」我反問。
「你冇野講我咪冇野講囉。」
「邊有得咁樣,有就有架啦,關我咩事。」
「係冇關係架,不過我鍾意啊,吹咩。」她得意笑著。
晞月那得逞的模樣實在使我又愛又恨。
「咁如果我話有呢?」我遲疑一下說。
「聽左先答你。」
「我會等你返嚟,所以...」我說到一半被她打斷﹕「夠啦,聽到依句就夠。」
「其他野就等我返嚟先,如果到時候你想講嘅野冇變到。」
這是我認識晞月以來第一次見她臉紅。
「我唔會咁易變。」我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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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反而想你到時變左。」她回復平淡的說。
「點解咁講?」
「太耐啦,冇人知第時係點,不如你唔記得我好過。」她有點傷感。
「我...」我無力反駁,她對我說的話同樣適用在她身上。
她不是我的所有物,相隔的時空足以將我們目前似有若無的關係慢慢切\割斷。
「行囉,停係到好悶。」晞月伸著懶腰。
「哦。」我神不守舍應了一聲。
我們這次不走大街,選擇穿梭在橫街窄巷中,我總覺得港島的街道比九龍的更有魅力,在小巷中更是如此。
晞月在我前頭走著,與她背影兩者相交之下我靜靜享受眼前這畫面,直至我們離開回去。
「嚟緊我都會隨時搵你架喎。」在我們回家的路程上晞月說。
「我唔介意你每日都嚟。」我由衷說。
「哼,我先唔會咁益你。」她淺笑一聲。
「都唔明點解你成日都口不對心。」
「女人係咁樣架啦,你唔滿意咩?」
「唔敢...」
「你第時會唔會比條女咁樣食住架。」
「唔知呢。」我在心底補上一句—是你的話我可不介意。
接下來的日子就如晞月所說一樣,她閒時就來找我,或是食飯、或是散步、或是去街。
這種相處下我們度過了最後的時光,終於去到她起行日子,在我堅持下我替她拖著兩大個行李箱來丁機場。
「唔好咁嘅樣啦。」晞月看著我的愁眉苦臉笑說。
「點解你可以望落一啲都唔覺得你唔捨得咁。」我問。
「你都識講係望落唔覺啫。」她仍是那輕鬆的態度。
「係喎,我話有野要比你喎。」她又說,說完就開始在身上翻找起來。
「係咩...」我是故意不提起這事,因為她說過這是要令我放下她的東西,我自然不希望收下,最好就是她自己忘掉,不過看來我的期望落空了。
「拎住去,返到去先睇。」晞月叮囑我。
「嗯。」我默然點頭。
「咁我走啦,你笑下啦。」
「拜拜。」我不情願地擠出笑容對她說。
「嘻嘻,我真係入去啦,拜拜。」她忽然步近輕抱著我在耳邊說。
最後她留下個叫我念念不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