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she] [校園] [驚嚇/奇情] 《被女神溝到手之後，我先發現自己瀨咗野》

推！

第十五章

沙沙沙沙沙──

細細的水聲下，每下的呼吸聲、四肢纏綿撞落間板的聲、壓抑着的零星呻吟，一下一下，都狠狠捶落第三方的內心痛處。

一板之隔，馮懿欣瑟縮在一角默默聽見了這一切。原本，她只是擔心鍾旋的病態，悄悄留在此處確保她安全，但她現在能夠做的，只是竭盡全力去扼緊自己的咽喉，不讓自己哭出聲。

五年了，她一直在鍾旋的身邊做她最緊密的戰友，她們一起成過敗過、飲過同一瓶水、撈亂過汗衫來穿，但就是欠了鍾旋把頭挨到自己肩上、輕撫自己臉頰的那種溫柔。

這咫尺之遙的距離，偏偏是無從填補的缺憾。看着鍾旋若有所思的臉，卻明知她心中另有其人，馮懿欣自覺好比一朵煙花，感情縱使燦爛如斯，卻凋落消散在飄渺之中，無緣住進鍾旋心裏。

馮懿欣等了五年，但現在她有個預感：一直在等自己的，不是雙宿雙棲的結局，而是冰冷的現實。

最後的奢想終要破滅，馮懿欣恨不得就此扼滅自己最後的一口氣息。

第十六章

「恭喜哂啊，頭先你地破紀錄嗰野，哇頂！！！屈哂機啊！」

在一眾同學們的圍繞歡呼下，鍾旋、馮懿欣和另外兩名隊友帶着學界室內賽艇接力冠軍的名銜，從賽區凱旋歸來。看見看台上大伙兒為自己振臂、高喊校名的熱血情景，各人也十分振奮。最欣喜若狂的，自然就是馮懿欣了。


這個錦標，象徵着自己和鍾旋一起奮鬥的這五年。一起集訓、一起偷懶、一起挨罵、一起相處……一天一天積存下來的一點一滴，馮懿欣都記在心頭。縱然，鍾旋愛的不是自己。

此刻，坐在自己身旁的鍾旋已經完成所有賽事，正悠然自得地翹着二郎腿，發呆的樣子在馮懿欣眼裏，格外可愛。她是無法恨鍾旋的，正如童話裏的國王情繫嚮往自由的夜鶯，偏偏不忍把她留住。

只要心中存着和鍾旋一起幸福的一剎，她就心滿意足了。

「喂，」鍾旋聽見馮懿欣輕喚自己，慵懶地轉過頭來。「我地一齊，影張相吖。」留住一些往後年月可堪細嚼的回憶，已是馮懿欣最後的小心願。

冷不防地，鍾旋一下撲向馮懿欣，勾住她的肩膊，說：「屌，呢啲野仲使問嘅？」說罷已經趁馮懿欣不為意時，拍下了黑圖一張。

「喂啊頂你個肺！」馮懿欣笑着打鍾旋一記粉拳：「正正經經，影返張好嘅。」她刻意和鍾旋面貼面，趁着兩人都笑得甜，拍了張正經的。她忍不住把照片反覆放大來看，滿意地笑了。

她倆小學雞似的打鬧了一會兒，鍾旋便大模斯樣的在馮懿欣身旁躺下來睡覺，馮懿欣也就繼續裝作觀看比賽，實則暗爽着和鍾旋的親密距離。

「咦，比個驚喜佢都好喎。」馮懿欣閃過一個念頭，便把身上的外套輕輕蓋到鍾旋身上，快步到飲品機去買鍾旋喜歡的檸檬茶，讓她一覺醒來喜出望外。

**********

一對冰冷的眼睛望着馮懿欣的身影漸漸遠去，便自高處的暗角竄出來，不着痕跡地來到鍾旋身旁。居高臨下，這雙眼睛鎖定着熟睡中的鍾旋了無防範地蜷縮着身體，露出輕蔑的目光。

這人一手拈起馮懿欣擱在一旁的手機，便不動聲色地揚長而去。馮懿欣再次看見這部電話的時候，是有人通知場館，一部手機被人從高處扔下，砸得粉碎；記憶卡更是被刻意折成兩半。裏頭鍾旋和馮懿欣的合照，自然毀於虛無。

她萬萬沒有想到，莫若芊的出現，是決容不下自己僅存的小小幸福。

live

莫若芊正臭x ……嬲到推

啱呀，懿欣好撚慘

第十七章

學界完結後的上課日，鍾旋和馮懿欣仍沉浸在比賽的氣氛之中，前往小食部的路上，當天的趣事糗事還是說個沒完沒了。她們經比較安靜的後樓梯下樓，沒有其他同學在場，兩人就打鬧得更加忘我。

鍾旋看着馮懿欣那帶笑的側面，並未意識到那溫暖的氛圍正正就是幸福的化身。然而，要讓鍾旋真正明白馮懿欣的心意，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刻，鍾旋親眼目睹摯友被推落樓梯，卻無力制止。

因為，出手的是莫若芊。

「啊！」話音未落，馮懿欣向前栽在梯級上，滾落到下一層。鍾旋只及瞥了莫若芊一眼，便急步到馮懿欣身旁。

「你冇事嘛！？」鍾旋見馮懿欣面容扭曲、狀甚痛苦，心知不妙。

「我……我隻手發唔到力……」馮懿欣咽哽着說，眼角痛得溢出眼水。

「你個仆街發咩癲，點解要搞到馮懿欣斷手！？吓！？」鍾旋見莫若芊若無其事地走下來，急得一手捉起她的衣角質問。

「佢應得咖。」莫若芊的嘴角竟然勾起冷血的笑容，一手扼緊鍾旋的手腕，迫她鬆開那扯住自己衣角的手。鍾旋的手根本沒有用力。

「既然佢咁鍾意你，我今日咪比佢見識下你係個咩人囉。我睇死你，就算今日我殺咗佢，你都唔忍心告發我啊！」莫若芊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鍾旋只覺心寒。

「點解……點解你要咁做……馮懿欣係無辜架……」鍾旋的嘶吼漸漸轉弱，因為她自知莫若芊太清楚自己的弱點，自己根本就是一個目睹摯友受害，也無力指證兇手的窩囊廢！「唔得，我要搵老師！」

「諗清楚啦？」莫若芊意味深長地說：「你估，冇人在場……佢嘅下場會係咩呢？」

一陣心寒感湧入鍾旋全身。

頓時，莫若芊過往那些反常得無法以人性估量的表現統統浮現在鍾旋面前。她頭一遭感到，莫若芊真的動了殺機。

「乜撚野事咁嘈啊……哇見血啊！搵老師！」路過的同學很快就找來老師。老師召救護車後，便上前視察馮懿欣的傷勢。顯然地，如此嚴重的傷是十分可疑的。

「有冇人可以解釋到，究竟發生咩事？」老師稍稍慰問馮懿欣，便站起來詢問鍾旋和莫若芊。可恨的莫若芊，鍾旋在眼角裏看見了她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但最可恨的，是鍾旋自己。是非對錯如此分明，卻偏偏無法指證莫若芊！鍾旋急得快發瘋了，她恨自己顛倒是非，卻又說不出「馮懿欣自己失足」此等人渣的說話！

「老師，」突然，馮懿欣打破了這難耐的沉默。鍾旋心道，不然她要指證莫若芊？這樣也好，否則自己也愧對她。

「係……係我自己發雞盲囉，竟然碌咗落黎……唔關任何人事。」強裝堅強的馮懿欣擠出笑容，看着鍾旋的眼神，竟是如此釋懷，只令鍾旋更加內疚。

「你自己跌到咁傷？」「係啊，我第時行路真係帶眼，哈哈。」那笑聲，把悔恨深深扎進鍾旋心裏。為甚麼？為甚麼馮懿欣心甘情願包庇加害自己的人，和她的幫兇？

終於，鍾旋不得不承認馮懿欣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心意。但此刻，她只覺得自己不配。

很快，救護員便把馮懿欣送院，老師亦跟隨着。

「乜尻都攬哂上身，真係好撚偉大。」莫若芊冷血的風涼話傳到鍾旋的耳裏，只令她自覺冷血。到了這個地步，鍾旋為莫若芊盲目至此，已不再是人了。

我覺得鍾旋賤啲, 咁都鍾意

仆街成咁都鍾意 係咪傻撚左

慾火焚身失去理智嘛

第十八章

「我知自己真係好錯……好錯……」

鍾旋用拳頭抵住沙包，剛才一連串的組合拳根本無法宣洩她內心對自己的憤怒。看着好友陷入如此自責的境地，一旁的費道弘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多了一份興歎。

「點解我要咁犯賤，攬住個想害自己朋友嘅人唔放？我好憎自己。」

「嬲，係出於理性；鍾意，係出於感性。你個心揀咗佢，就算比一千個理由你去討厭佢，都唔會有用。冇辦法，我只能夠叫你唔好咁自責。」

「我覺得，我應該同佢一刀兩斷。只有咁樣，我先對得住自己同馮懿欣。」

費道弘眉宇間顯露出了一絲始料不及的意外。他沒有想過鍾旋突然如此決斷。

「唔係。」

費道弘出人意表的回應令鍾旋頗為意外。只是，如果她能夠察覺到他三番四次袒護莫若芊、有意無意鼓勵自己繼續和莫若芊往來，結局必定能夠改寫。畢竟，事到如今莫若芊已顯然是不值留戀的一個人渣，何以費道弘與她無親無故，偏偏要裝得如此理智、實則不合情理地為她辯解？

「我覺得，你欠咗馮懿欣呢個事實已成定局，就算你依家同莫若芊斬纜，都補償唔到佢受嘅傷同被你背叛嘅痛苦。反而，如果你真係鍾意莫若芊呢個人，就應該好好睇實佢、守護佢……你唔可以被佢再傷害到其他人，最後傷害埋自己。」

「你覺得……佢會有傷害到自己嘅傾向？」鍾旋無法否認，自己就是一個如此盲目的人。莫若芊有可能傷害到其他人，遠遠不及她有可能傷害自己一樣使她擔憂。

「佢係一個非理性嘅人，喺受到重大刺激下，唔排除呢種可能性。而且聽你咁講，睇黎……只有你有救佢嘅能力。」費道弘低着頭，不讓眼神裏的無力感讓鍾旋看見。

「唉，我依家真係好亂。我需要啲時間拆掂佢。」鍾旋不欲多言，提起背包便辭別費道弘。顯然地，她尚未作出決定。

目送着好友離去良久，費道弘在確定鍾旋不會折返之後，才抬起頭去拭早已披滿雙頰的淚水。

「求求你，不要離開莫若芊……既然我無法成為守護她的人，那麼，拜託你……」

第十九章

（五年前，費道弘、莫若芊正屆中一）

「唔好惹我……我叫你地唔好再惹我啊！」陰暗的天邊轟隆一聲，那未變聲的孩子嗓音也彷彿有了非比尋常的力量，像火鳳凰一樣，震怒中難掩浴火的悲愴。

幾個小男孩驚惶失措地把被一拳揮落地上的伙伴扛走，連直望揮拳者的膽量也欠奉。

看着不自量力的欺凌者落荒而逃，費道弘舒解了緊握的拳頭。父親說過，當戰鬥找到頭上的時候，真正的泰拳手從不畏懼，不論如何不能輸掉尊嚴。

下午的陰天，竟像黑夜一樣了無日光。費道弘依舊靜靜盤着腿，獨自坐在收容所空地的一角，看着同是失去父母的小孩子們或趁下雨之前跑回室內，或用畏懼的眼神離遠瞥看自己。

收容所裏，不少人會恃他落單而試圖欺凌他，那麼他只得握緊拳頭去把他們一個個擊倒；但他也從不接近其他友善的所友，甚至刻意變得孤癖冷峻來拒人千里之外。漸漸地，他寧可和所有人也保持距離，因為這樣他才能逃離失去父親的世界，躲進回憶裏面。

一點，一滴。雨水慢慢拍打着費道弘全身。他閉上眼，時空便回到一個個父親為自己撐傘的下雨天……變得堅強，已是他可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他感到父親把指節寬大、青筋浮出的大手放到自己的肩上，一股體温衝破了冰凍的雨水，彷彿再次為他注入了活下去的動力。他睜開眼。

眼前，卻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四周的孩童早已跑去避雨了，小女孩的手，還搭在費道弘肩上。

原來，剛才肩上的微温不只是回憶，更是出自另一個人。原來除了父親以外，還有人能給予自己生存的源動力。但他還是下意識撥走了她的手。

「哥哥……可唔可以聽我講一個故事？」

費道弘看着這眉清目秀的女孩懇切的雙眼，一顆眼珠上的血痣一閃一閃，有一重格外的瑰麗。她把雙手交叠在他盤着的膝蓋上，跪在草地上仰望在長椅上坐着的他。費道弘知道她需要自己這個聆聽者。

「講。」

「我叫莫若芊，我……殺咗人。」

Live左 好睇呀
加油 出多點文😻

多謝支持 今日會再出吖

第二十章

（莫若芊視角）

接下來我要說的故事，是突然浮現出腦海的，就像一個夢，說不清虛實，在覺悟的一刻之前我對此毫無印象。但是與夢不同，這些駭人的細節不但沒有隨時間褪色，反而日子久了，指向它們確實曾經出現的證據竟然越來越多。

上星期五，也就是前天，天氣就像今天一樣差。我竟然……我竟然和一個同班同學無緣無故去了郊野公園。我知道這實在很荒誕，但記憶中這個自己根本就十分陌生，我只可以盡量把那個自己當成另一個人去描述吧。在記憶中，我早就知道那個同班同學喜歡自己，所以刻意把他引到那荒僻的地方，去實現自己的目的。儘管，我現在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他原來喜歡我。

我和他來到選定的廢堡附近後，發生的事才真正開始詭異起來。

「咁大雨架……若芊，你冇淋親呀嗎？我有帶褸……啊！」

我一下摟住了還在手忙腳亂為自己找外套的小伙子。因為下雨，彼此衣物軀體都緊貼着，體溫和心跳都在濕潤中滲透着。入世未深的伙子已經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了，我順勢用手指抵住他的唇，細細鑑賞着他害羞的樣子。

自從我離開父母、入住收容所以來，這段青澀的單戀是我所得到的最真的一份感情。他是個單純乖巧的男生，畢竟大家都只是剛剛升中，他對我的愛真的是不求回報，毫無雜念。日復日的，他堅持接送我上學，課餘從來不曾提過一起溫習以外的邀請。因此，我雖然對他毫無興趣，卻深知這是一份可供我倚靠的感情；所以，為了找回父母給予自己的溫暖感，我並沒有抗拒伙子的追求。

只是，愛對我而言從來不是幸福的終站。它只是通往悲劇的必經之路。

因為，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對一切美好事物的摧殘欲望。以前已經是這樣，現在，恐怕又是重演。

「攬住你就唔凍架啦。嗱，跟我出黎。」

「出面咁大雨……」

我拖着伙子的手，他邁出了遲疑的腳步。但我知道他對我用情太深，既然無法看出被我帶到荒野的不妥之處，也不可能逃得出這個圈套。

我們二人就在大雨下站着，身旁就是一個斜坡。我們從頭到腳也濕透了，雨聲之大，令說話也得很大聲。

我乘機湊近伙子說：「你合埋眼三秒，我有一個驚喜比你。」

「係咪真架？」伙子嘴裏嘟噥着，卻難掩興奮。他大概早已被tvb膠劇洗腦，以為我要吻他之類吧。

伙子乖巧地閉上了眼。我拿出了夾在外套裏的刀。

「啾──」為了不讓他有餘力反抗，出其不意的第一刀必須狠準。待刀芒已經深陷心臟、伙子睜大得似要掙破眼眶時，他已經連悶哼的能力也喪失了。他跌跪在地上，我費勢用腳踩住他的胸膛，把刀抽回出來，原本寥寥的兩行血痕成了血泉的迸發。

伙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我蹲着，把刀放在視平線細細欣賞。雨水把血沖刷着，形成一條粉紅色的血柱自刀鋒流落土壤、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景致，使我莫名興奮。這回，我慢慢把刀子送進伙子的胸膛裏，簡直可以感覺到親手把他的肌肉、筋腱以至心臟慢慢絞碎的快感。我轉動着深陷血灘中的刀子，只見早已一動不動的伙子抽動着手腳，就像蝦蚌一樣，只剩下神經線還未完全壞死。我見他已經死去，便無趣地拔出刀子，把伙子一腳踹落山坡算了。

之後的事，我就甚麼都記不起了。

第廿一章

「你……係一個殺人犯……」費道弘看着伏在自己膝上抽噎的小女孩莫若芊，內心的鄙惡竟然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層憐憫。

「我覺得自己好恐怖……救我……」莫若芊不住地掉眼淚，眼裏的血痣，就像一個在淌血的傷口。費道弘依舊難以置信這個事實，更無法接受眼前哀痛如此的女生會是一個十惡不赦、為一己快感而無差別殺人的魔頭。所以，他也就很快察覺出了些端倪，亦揭開了一個更大的悲劇。

「你頭先係咪話……你原本對成件事一啲印象都冇，係突然記得返哂？」

費道弘哆嗦着。他知道，這是極為可怕的一個境地。

「……係。有啲野，我係要之後遇到某啲線索，先會記得返。就好似今次，都係因為今日突然落大雨，我就記起當日佢啲血，被雨水沖淡、沖走嘅畫面。」

費道弘再也不說話。他把莫若芊扶到身旁坐下，輕輕用拇指印去她臉上的淚，卻不由自主地掉眼淚。他一直在搖頭、在苦笑──他想不透，為何如此善良的女孩，竟要受如此荒唐的戲弄，要終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背負魔鬼的罪孽？

「你係咪，已經估到我……有雙重人格？」看見原本神情空洞的費道弘突然感觸起來，莫若芊忽然覺悟。

在費道弘眼前的莫若芊，不外乎是個單純的善良女孩，想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會為自己的過錯而內疚、會懼怕邪惡、會在舉目無親的收容所尋找保護自己的人；他無法相信，莫若芊的另一個人格會是個冷血殘忍的殺人狂。他知道，善良的莫若芊終身也將活在另一個自己的陰霾下，他只想盡自己的所能，去守護眼前的善良心靈，不被同一軀殼中的邪惡吞噬。

「無論你另外一面有幾可怕，我認識嘅你，永永遠遠都係一個善良嘅人。」此刻的費道弘已經下定決心，不會讓莫若芊因為邪惡人格的惡行而遭受牢獄之苦。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保護莫若芊的善良。而年少的他也未曾認清，這份保護她的動力，最終會萌生成對莫若芊的愛意。

**********

小伙子掉下山坡後，那段莫若芊忘記了的關鍵細節。

我無法忘記，初遇見的那個小雨黃昏，她那嗜血的溫柔，才是我以據有她為傲的原因。

莫若芊手刃小伙子後，回頭一看，竟就遇上了來廢墟拍雨景的高凱賢。

滴滴沖淡了的血尚在她手裏的小刀鋒口下淌下，但莫若芊的笑容卻異常甜美。

轉瞬之間，她已從敵意人格過渡到善意人格。幸運的高凱賢，就此佔據了莫若芊的善意人格，也暫且躲過了殺機。

但自戀的他只道是自己的魅力使然，並不意識到莫若芊態度上翻天覆地的變化極為不妥。

「賞面同我一齊影相嗎？」危險的可人兒，若能玩弄於自己掌中，那可是多麼吸引呢。

莫若芊用她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高凱賢，甜滋滋地笑了。此刻，另一個她正蟄伏於皮下，靜待着下一個血腥時刻。

第廿二章

（五年後的現在）

鍾旋坐在馮懿欣的病床旁，臉色有如醫院牆身一樣慘白。她把手肘架在膝蓋上，用手掩面，無法直視馮懿欣。

「唔好咁啦……講句野吖。」馮懿欣用她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掃着鍾旋的膝蓋，擔憂地看着她。馮懿欣實在不忍看見她為了自己而如此消沉。

「對……對唔住吖……」鍾旋好不容易咽哽出聲，卻止不住滾燙的淚水流落自己的手心。她無法忘記，自己目睹朋友被人推落樓梯，卻連指證兇手也做不到；原因更是因為自己愛上了如此一個人渣。

「唔使對唔住架……我而家，咪可以名正言順咁比你知囉。」馮懿欣淡然一笑，但她越是了無怨懟，鍾旋就對間接傷害了她越是自責。

說到底，鍾旋真的可以對馮懿欣的感情一無所知嗎？除卻不解人意的笨拙，更多只能說是自己在半推半就下自欺欺人，麻醉自己、當作不知情吧。她是害怕失去這個好友的，卻從未想過自己就此一直消費着她對自己的感情，這債真的還不了。

「點解……我寧願你鬧我，我根本唔配得到你嘅原諒。」

「我只係，唔想你再記住我。」

鍾旋愕然。

「既然你已經搵到幸福，咁就唔好再花時間為咗我而自責，唔需要。我鍾意嘅鍾旋，從來就係咁感情用事架啦。哈。」

馮懿欣展現出燦爛的笑容，又有誰知曉下定決心讓最愛忘記自己背後的淒辛呢。然而她還是伸出了手，讓鍾旋出於贖罪而握住，放到自己臉龐上。她做好最後一次感受鍾旋體溫的心理準備，她要好好記住這一剎。

「我嗰一刻，就係依家。所以就算我知呢一刻會有結束嘅時候，我都會撐到落去。因為我已經得到咗……幸福啦。」

她會撐下去的。

第廿三章

晚上七時許，鍾旋走在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四周略暗，淡黃的街燈微醺着她，回想起馮懿欣淒然的笑容，苦澀漸縈繞上鍾旋的心頭。

原來和馮懿欣一起在校隊奮鬥的五年來，她的每個笑容、每刻相伴，或笑罵、或傾訴，都在心甘情願地為自己付諸流水。鍾旋得到馮懿欣這個摯友、分秒消費着她對自己的情意，卻無視着二人關係的瓶頸對馮懿欣的傷害。

不知道馮懿欣此刻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痛心於鍾旋眼見自己受傷仍袒護兇手的盲目？悲慟於多年感情竟敵不過一個插班生？但最後，她只望鍾旋忘記自己。

鍾旋感慨，偏偏自己虧欠得最多的人，卻是自己報答不了的。

但最可恨的，是她竟扔下一切，為莫若芊孤注一擲。

夜裏看這僻靜的小路，怎麼如此似曾相識？幾個月的光景前，在同樣靜謐的小路上，莫若芊首次向自已展現其妖異的一面。那時鍾旋還在為她神志劇變於瘋顛和正常之間而感到惶恐，現在，這驚心動魄的一次碰面卻令她念念不忘。

一陣颯颯的細碎聲音自遠方趨近，使鍾旋不期然地冷顫起來。道是葉落？這可是個無風的晚上……隱隱約約中，她竟然又憶起當天莫若芊一步步趨近自己之際，那敲響地板的聲音，同樣是如此空洞、細碎……她竟再也分不清回憶與現實。

突然，鍾旋頸上一陣冰冷。她甚至可以約略感受到刀片鋒沿快將割進皮膚的芒刺感。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身後神秘人仍舊從後環抱着她的頸，躁動着用刀鋒抵住她的喉結，把她拖入後巷。鍾旋瞥見神秘人纖細的手不住地顫抖着，抵住自己頸項的力度時大時小，就像在極力壓抑着對她造成傷害的慾望。這時她已經猜出來者何人，明明趁她慌亂，一下扳手已可把她制服，卻驚覺自己竟沒法下手。

「你係咪……連我都唔可以放過？」

鍾旋咽哽着，雙手下垂，毫無反抗的意圖。她心想若莫若芊果真連自己也如此狠心相待，那就當是自己應得的懲罰。但是，緊箍自己的手慢慢放鬆，刀鋒也漸漸遠離自己。鍾旋不知應該慶幸還是感到罪疚。

正當她鬆一口氣之際，莫若芊一手把她轉向正對着自己，然後使勁栽向她的胸膛，直至把她頂到牆上。她一手把刀擱在鍾旋的腹上，另一隻手卻緊緊抱着她，頭埋在鍾旋的襯衫上，始終不住顫抖。

「唔好……唔好再見馮懿欣……我驚，下次真係控制唔到自己……」莫若芊狠狠瞥了鍾旋一眼，便扔下刀一直往遠處跑去了。

但是，莫若芊那宛若狼嚎的嘶啞聲線，卻令鍾旋悸然。從莫若芊對自已匆匆的抬頭一瞥，她看見莫若芊眼眸裏的腥紅把理智淹沒的恐怖，越抵越近的刀子，早已把自己的衣服割破；連原本牢牢緊抱自己的另一隻手，竟也開始感覺到指尖的劃破。她難以估計，剛才離自己的死期尚有多遠。

「我驚，下次真係控制唔到自己……」

push

第廿四章

第二日的早上，鍾旋照常回到學校。然而，昨晚的危險仍然歷歷在目。

甚至，她無法估量莫若芊今日會否再一次衝着自己而來。屆時，自己將束手就擒；若果她暫且未失理智，那麼她又應該如何阻止莫若芊再次傷害別人？

莫若芊的危險，已不再只存在於自己的疑懼之中，而是實實在在、項在自己大動脈上的鋒口。既然自己執意要留在她身邊，那就至少背負起保護她、保護身邊所有人的責任吧。

鍾旋推開課室門，斜眼已經看見莫若芊。不容許自己有半分的猶豫，她直接走到莫若芊跟前，準備好審視她的狀況，再隨機應變。

豈料，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不一樣的莫若芊。

只見她天真無邪地笑着。班上人這麼少，她是沒有理由偽裝的；但她只是乖巧地托着腮、坐在桌前，漫不經心的樣子渾然天成，流露出比真實年齡稚嫰的神態。她不經意地轉過來看鍾旋，眼珠上的紅痣竟貼服如無瑕的寶石，眼神裏，甚至閃爍出使鍾旋不安的陌生感。

「鍾同學……鍾同學？你搵我咩事啊？」莫若芊在鍾旋愣住的臉前不住揮手，表現出的關切，使鍾旋記起在小路上受她驚嚇後，她突然變面變得極為友好的經歷。然而，她眼神懵然不知的純真關切就像一盞大電燈，早已把兩人彼此回憶盡融化掉。鍾旋只覺得不寒而悚，若果自己的推斷果真正確……

「莫若芊，尋晚……」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尋晚？我好早訓咗啦喎。死啦，點解你問起我先發現，啲野好似唔係記得好清楚咁嘅？……啊！」莫若芊優柔地揉揉自己的前額，疑惑才上眉梢半刻，她的注意力已經被其他周遭所奪去，趕忙衝出課室。

沒了，沒了。鍾旋心想：莫若芊不只是斷片如此簡單啊。從她的表情判斷，她是否……忘記了自己？

「鍾同學，今日要落去早會啊，已經遲緊啦！」

鍾旋還未及說話，只聽見莫若芊的聲音在走廊飄散，人影早已不見。但她卻怔怔然動彈不得。

從此，莫若芊的世界裏是否只剩下萍水相逢的鍾同學，再也記不起曾經接近如此的鍾旋？她還未及思考背後的原因，淚水已先在眼眶中打轉了。

**********

（費道弘的Whatsapp inbox）

莫若芊 - online

「弘，我諗今日我第二個人格應該嚇親鍾旋。或者都係時候要向佢提示下我有雙重人格呢樣野。」

「你有足夠把握，佢知道咗之後唔會離開你？」

「呢層，就要之後靠你啦。」

第廿五章

「唔好同我講，原來我地之間嘅一切一切……佢都可以喺一瞬間，好似粉筆字咁抺走哂？」鍾旋眼神空洞，彷彿莫若芊抺走的，是她整個存在。

不存在於莫若芊的世界，那存在於此的意義何在？鍾旋話音已盡，在費道弘的私人拳館裏，更顯沉寂。

「我地對打。」

鍾旋意外地抬起頭來，只見費道弘已經站了起來戴拳套、牙套，完全不給予她猶豫的時間。鍾旋為費道弘的忽發奇想感到詫異，只得帶着一串煩心事奉陪。

二人跨進擂台，拳套輕輕一碰，便開始一個回合的對打。雙手升到頭前，鍾旋將全副精神貫注在雙手之間的細縫，眼前只有對手，頭腦容不下拳腳以外的一切。她感到意志格外的銳利，一步踏前便是清脆的一記直拳！

下巴按低、雙手護着頭、多走動……鍾旋沉着氣，一記又一記有條不紊的組合拳，甚麼角度也不放過。漸漸地，她發覺今天的費道弘只一味擋直拳，對她的勾拳可謂逆來順受。鍾旋漸漸意識到這是費道弘刻意而為，覺得不太對勁。

「停！做乜撚野特登食哂我啲hook同upper cut？」鍾旋心更煩了。

「冇啊，我有擋。」

「咁你淨係死擋直拳，勾拳完全係另外一個角度，咁唔係要擋埋側邊咩？」

鍾旋預計費道弘會很快回話，但他突然靜了下來，微微低着頭，向前望着鍾旋不語。

「……」

「你頭先係咪話，直拳同勾拳係兩樣唔同嘅野，不可同日而語？」

「你唔係想講……」鍾旋心想，這也能想到莫若芊身上，自己一定是太神經質。

「係。根據你一直以黎同我講嘅野，我覺得莫若芊有雙重人格。」他巧妙地悄悄一頓，用以製造鍾旋的詫異感，再娓娓道來：「你一直冇諗過呢個可能性，其實就好似我一味用擋直拳嘅方法防守，係忽視咗莫若芊，完全可以係兩個人格。」

到底如此直接地攤牌，鍾旋會如何回應呢？希望自己這一著不致太唐突吧，費道弘想。

「莫若芊……有雙重人格……？」鍾旋的目光不住地游移着，直至她的眼神突然定格、失焦，被一個真相搾取掉最後的光彩。

「同時，由於佢只有一個人格會着緊我，咁姐係話，佢有一個人格對我完全無感情。」

費道弘聽到這裏，心情是複雜的。他喜歡莫若芊，喜歡到了要幫助她得到鍾旋的地步，做炮灰也心甘情願；但內心底處，他有否奢望過莫若芊的善意人格會愛上自己呢？如是者，當自己的好兄弟得不到莫若芊的善意人格時，他是不是一個暗自慶幸的賤人？

「哥哥……可唔可以聽我講一個故事？」

無。由第一刻開始已經被friend-zoned。那麼，和好兄弟當不成情敵，不但良心不致過意不去，那麼就盡情去為鍾旋得不到莫若芊的全部而暗爽吧。

「唉，我都唔知講咩好……」費道弘話音未落，鍾旋便同步說：「不如啤啤佢先？」

鍾旋和費道弘一同為彼此的默契而苦笑。費道弘看着鍾旋毫不猶豫地把放在擂台旁的水灌落喉嚨，不免為自己的異心感到罪疚。

第廿六章

鍾旋勉強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穿透雲霧的那道夕暉。

這……這是何方？這裏好溫暖。晚陽在天際染出了酒紅色的雲朵，還鏤上金黃色的邊沿，臉龐沐浴在柔和的光輝中，暖意像酒喝下去一樣蕩氣迴腸。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坐在草皮上，原來高踞山上，腳下點點銀白色的燈火灑落眼前這座城，有種華燈初上的溫馨。

鍾旋試着挪動自己麻木掉的軀體，頭慵懶地葺動着，才意會到自己被一個香軟的胸脯細心地環抱着。這軀體的每一寸，鍾旋都無比熟悉；那幼嫰的肌膚、那天成的曲線，那沁人欲醉的味道……

她哭了。這不正是她奢望可以天長地久、那名為「幸福」的一刻嗎。然而這都遠去了，她注定永遠得不到躲在陰影裏另一面的莫若芊，莫若芊忘掉自己甚至不需要留下預兆。她該如夢初醒了！然而她又希望這斜陽、夜燈、懷抱，都是真的。

「旋……鍾旋。」那細緻的指尖掃着鍾旋的臉，化開了她的淚痕，輕得就像在嬰兒毛上點描着的舞蹈，挑撥着鍾旋最底處的軟弱。這不是夢。在這一刻，莫若芊的世界裏有她。

「求下你，唔好忘記我。」

「我即使忘記自己，都唔要忘記你。」

莫若芊的手停住了在鍾旋的頸上，把頭湊到她的耳邊：「我應承你，我會盡力唔比『佢』再出黎。咁樣，你就可以擁有我嘅全部啦。」

鍾旋想要驗證眼前一切的真確，抬頭就看見她眼裏的紅痣正映射着自己的臉。這是她唯一一次在莫若芊的眼神裏，感到自己被整個溺在她那片紅色的美滿神話中。

「咁你應承埋我，唔好傷害人，千祈千祈……唔好傷害你自己。」

「有你喺度，我知自己唔會。」

話音剛落，莫若芊便把鍾旋的衣領拉向自己，吻了下去。那彷彿是個信箋上的封印，燙燙的，把愛情的溫度鎖在這一刻。

多虧上天憐憫鍾旋，她的記憶便止於此。

sorry 各位讀者 呢幾日忙grad din潛哂水 之後會正常更新!!

辛苦了

第廿七章

鍾旋找回自己，在費道弘家樓下公園的長椅。

「哇屌……啲手手腳腳唔撚係自己咁嘅！？」她吃力想要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但身體卻無動於衷地橫卧在椅子上，全身乏力。她使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雙腳搬下來，只見費道弘一臉木然地坐在身旁，呷着啤酒。

「你醒啦？」

「我頭先……就係喺度瞓咗幾個鐘？」

「仲好講，你啪咗兩罐就醉到啤啤夫，見你咁好訓，都唔忍心阻你個on9。」

「真係……淨係訓咗咁簡單？Er...有冇第三者黎過咁啊？冇理由架……」鍾旋拾遺着逐漸浮現的記憶，夕陽、晚燈、莫若芊的臂彎，明明就記得如此確鑿……直至，連她自己也嫌棄自己問長問短試圖驗證一段未曾真實存在的夢境，徒勞無功得可憐。

「唔撚係發夢發到痴咗咋你。」費道弘一臉淡然，努力裝出一副膠都費事比的樣子。

「但係……個夢真係好真。我直情feel到佢細細力攬住我嗰隻溫柔架。」

「如果你信解夢嘅，咁可能呢個係好徵兆，話唔定返到學校佢就記得返你呢。」你條仆街，咁撚樣無稽嘅野都講得出口，究竟為咗兜一個大話，自己可以去到幾盡呢，費道弘心想。

「你講堅？」

「可能啫，冇寫包單，但咁諗好似舒服啲。」費道弘看着眼前仍睡眼惺忪的兄弟，到底要愛得有多糊塗，才可以認真看待「解夢」這一他不經大腦說出來的解釋。

**********

鍾旋醒來之前的十分鐘。

「今次，真係唔該哂你。我知自己點都報答唔到你。」莫若芊感激地看着費道弘，一隻手還在不捨地搔着鍾旋的髮梢。

「對住我，唔使講唔該架。」費道弘看着莫若芊對自己一臉誠摯的道謝，不慎流露出了僅餘的半點柔情。他一方面歎她還是幾年前對自己哭訴的那個讓他一見動心的小女孩，一方面痛恨她這種friendzone的語氣。

「不過真係估你唔到，竟然連搵呢種可以短暫回魂嘅迷暈藥嘅路數都有。」

費道弘輕輕一笑：「咁收容所乜人都有，唔聲唔聲都要幫自己儲定人脈嘅。係托條友上的士煩啲姐。」

「唉，搞到你要喺飛鵝山上面睇住兩個女人調情，真係辛苦你啦。仲未計佢斷片之後又要托返佢返後添。」莫若芊捂着嘴，調皮地竊竊笑了。

「我當睇live cam姐，唔使咁抬舉嘅。」費道弘苦苦一笑，對啊，自己從來只有看着你與別人調情的份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