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篇都唔同真係好癲
## 泥土中的寶藏
泥土裡的東西,向來是不為人所重視的。人們走過田埂,踏過小徑,何曾低頭細看那黑褐色的土塊?然而,泥土中確有寶藏,只是埋得深些,須得彎腰去尋。這寶藏不僅是那些能吃的作物,更是那些被遺忘的記憶與情感。泥土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將無數故事深埋其中,等待有心人來發掘。
我幼時住在鄉下,常見農人弓著背,在田裡刨挖。他們粗糙的手指插入泥土,翻攪著,竟能掘出些紅薯、花生之類。那些作物沾著土,模樣不甚好看,但洗淨了煮來吃,卻格外香甜。我想,這便是泥土中的寶藏了罷。記得有一次,我跟著祖父去挖紅薯,他教我如何辨認泥土的濕度,如何避開那些已經腐爛的塊莖。祖父的手掌佈滿老繭,卻能準確地感知泥土的溫度與濕度,彷彿與土地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他說:"土地最誠實,你對它好,它就回報你。"如今想來,這何嘗不是一種人生的智慧?
後來讀書,知道古時有個叫陶淵明的人,不愛做官,偏愛種豆南山下。他的詩裡寫「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想必也是從泥土中尋得了什麼。菊花算不得什麼名貴花草,生在籬下,混在雜草中,若不是有心人,誰會去採?然而他採了,還寫入詩中,傳了千百年。泥土中的東西,有時竟比金玉還長久些。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中寫道:"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這種與泥土為伴的生活,看似平淡,卻蘊含著無窮的樂趣。我想,他一定在泥土中找到了某種永恆的東西,那是遠離官場紛爭後的心靈歸宿。
城裡的公園中,常見園丁栽花。他們將名貴的花種在精緻的花壇裡,日日澆水,時時修剪。花開時,遊人爭相拍照;花謝了,便無人問津。而路邊的野花,無人栽種,無人照料,只靠著泥土中的一點養分,自開自落。開時無人賞,落時無人惜,卻也年復一年地開著。泥土給予它們的,不過是微末的養料,它們回報泥土的,卻是整個生命。這些野花讓我想起小時候見過的蒲公英,它們隨風飄散,落在哪裡就在哪裡生根發芽。沒有人特意栽培它們,但它們卻能頑強地生存下來,在不起眼的角落綻放自己的美麗。這或許就是泥土賦予它們的力量,一種不依賴外界的生命力。
有一年回鄉,見老屋後的棗樹還在。那樹生得不高,枝幹扭曲,結的棗子也小,比不上市面上的大棗甜美。但兒時我們兄弟姐妹常在樹下撿棗,棗子落在泥土上,沾了土,擦一擦便吃。如今樹還在,結的棗依然小而澀,卻再無人撿拾了。泥土中的棗樹,泥土上的棗子,竟成了無人問津的寶藏。站在樹下,我彷彿又聽見了童年的歡笑聲,看見兄弟姐妹們爭搶棗子的場景。那些簡單的快樂,如今想來是多麼珍貴。這棵棗樹見證了我們的成長,也見證了時光的流逝。它就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將我們的記憶深藏在年輪裡。
泥土中的寶藏,不單是那些能吃的作物,更是那些被遺忘的記憶。農人彎腰耕作的身影,孩童赤腳奔跑的歡笑,老人坐在門檻上抽菸的沉默,都埋在泥土裡了。而今人走在柏油路上,踩著堅硬的地面,再難觸及那些柔軟的、溫熱的泥土中的事物。現代人追求效率與速度,卻失去了與土地親近的機會。我們吃著超市裡包裝精美的蔬菜水果,卻不知道它們是如何生長出來的;我們住在鋼筋混凝土的高樓裡,卻忘記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記得去年參觀一個陶瓷展覽,看著那些精美的瓷器,不禁感嘆工匠們的巧手。但更讓我感動的是解說員的一句話:"所有的瓷器都來自泥土,經過火的淬煉,才能成為藝術品。"這讓我想起人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嗎?我們都來自泥土,經歷生活的磨練,最終成為獨特的個體。泥土不僅孕育了萬物,也見證了人類文明的發展。從遠古的陶器到現代的建築,無一不是泥土的饋贈。
泥土不言,只是默默地藏著它的寶藏,等有心人來尋。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或許我們都應該偶爾停下腳步,彎下腰來,觸摸一下腳下的泥土。那裡藏著我們遺忘的過去,也孕育著未來的希望。當我們重新與土地建立連結時,或許能找到內心真正的平靜與滿足。畢竟,我們都是大地的孩子,終將回歸泥土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