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多益I》(3)
多益在田野間汗流陝背地尋找著花朵。鮮黃色的鬱金香，代表利百加的活力；紫色的薰衣草，代表利百加的高雅；藍色的無忘我，寄以多益的深情。他一朵朵選揀著最美，形狀大小最適合的花朵。不合形狀、大小的都被他都無情扔在地上。在他心中，只有最美的花才配得起利百加這個最美的人。
他從清涼的早上一直採花直至酷熱的正午，他毫不覺累。果然，為了愛，人甚麼傻事也幹得出來。多益一邊採花，一邊傻乎乎笑著。他爬上草坡，看見一對躺在山坡上的戀人。他想著：「有日我同利百加都會嚟呢度談情說愛。」想著，他又噗哧一笑。
「你又話會帶我去見你爸爸嘅？」那女子柔聲道。
「你仲好意思講？你尋日又對住邊個發姣？」男子的醋意濃烈得刺鼻。
「咩啊？哈哈⋯你唔係話我知你喺度呷嗰個傻仔醋啊嘛？」女子語氣甚輕蔑。「慳啲啦佢，講嘢㪐㪐㩿㩿學人溝女。『你你你⋯你好靚。』我唔當場笑出聲都畀足面佢啦。」
多益聽著，漸漸覺得女子的聲音又熟悉又奇怪。
「佢叫咩話？多力啊？我尋日聽到佢啲朋友咁嗌。佢個人奇奇怪怪，成個大鄉里咁。你唔係話我知就憑佢都可以令拿單公子妒忌啊嘛？」女子一下撲在男人的懷裡，小鳥依人般黏著他。
「咁又係，唉，叫佢照下鏡啦。樣又無，錢又無，學人出嚟溝女。真係笑大人把口。」拿單的語氣忽然也變得輕蔑。
多益一步一步慢慢向後爬，悄無聲色從草坡下山。他靜靜把花束埋在草堆裡，小心翼翼地行走。不時回頭張望，生怕有人發現自己的行蹤。
他喉嚨乾涸，心跳急促。心中不斷回播那幾句話：「叫佢自己照下鏡啦」、「癩蛤蟆想食天鵝肉」、「笑大人把口」、「樣又無錢又無」。但他並不憤怒。反而，他被莫名的恐懼控制住，「行得細聲啲，行慢啲，唔好被人發現。」他四周張望地走著，竟不慎被樹根絆倒。他馬上向前爬進草叢，然後就伏在那裡，一直伏在那裡，直至他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才敢慢慢爬出來。
到他出來，天空已是暮色沉沉。他一直走，一直繼續張望。就如此走了幾里路，小心翼翼打開門。關上。拉開凳子。坐下。
直到那一刻，他才感到真正安全。
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如此愛過利百加。他不想任何人知道，原來他是個這樣的傻瓜。但他轉念又想：「死啦，佢哋會唔會已經有人睇到我，然後佢哋已經喺度討論緊？多益啊多益，你咩新鮮蘿蔔皮啊，做啲咁嘅醜事。而家你死喇，所有人都會恥笑你。你會成為成條村嘅笑柄。」
他徹夜凝視著自己眼前的黑暗，腦海不斷出現那些恥笑他的聲音，每一個人都是面容扭曲地嘲笑他，說著他的糗事，拾起殘花敗柳去模仿他那件糗事，他們故意聲張地看自己在水池中的倒影，大聲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天早晨，他繼續躺在床上，不想做任何事。
那天晚上，他繼續躺在床上，不想做任何事。
後一天早晨，他繼續躺在床上，沒有做任何事。
後一天晚上，他繼續躺在床上，除了自言自語，沒有做任何事。
雞啼了，他起來，摸摸自己不修邊幅的頭髮、鬍子。他打了盤水去洗漱、梳理。
終於，他看著那個倒影道：「有一日，所有人都要返嚟求你嘅恩惠。就連嗰個女人，都要求你做佢愛人。有一日，所有人都要向你跪低。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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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非基督徒讀者的話：
作為非信徒的你，相信早有耳聞大衛和歌利亞的故事。但讀到此書，卻可能會感到十分不解。看見「耶和華」、「上主」、「造物主」等字眼，可能你心中不免想起那些街頭宣教士；或者是那些音調不對的粵語詩歌、或是你中小學的「幼稚」、跟「女禍補天」、「嫦娥奔月」等同樣可笑的宗教教育。
我明白這些都可能會引起你自然的反感。然而，筆者並沒有打算在這本書中「講經」，跟你說「信耶穌，得永生」。然而，假如你只看大衛的行為，將他的信仰抽離，但就如同不理說話的態度，無視語氣和情境，單憑字面意思去理解一個人的說話一樣。
所以，我懇請你嘗試帶著開放的態度去觀察和理解書中各個角色的信念。雖然不少角色都相信上帝的存在，但他們與上帝的溝通和相處方式都迴異不同。當中有人心悅誠服，有人懷恨在心，有人不置可否⋯⋯但他們對上帝的態度卻沒有直接決定他們的下場。和人生一樣，有好人枉死，也有壞人笑到最後。這不是一個信上帝必勝，正義必勝的童話（至少在塵世間）。事實上，上帝從沒有寫過一個如此幼稚的故事。
敞開心扉聆聽他們作為信徒的內心對話並不等同你認同上帝存在，或是認同祂的美善；但至少，你的視野會變得更廣闊。起碼，你會知道信耶穌的人為甚麼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甚至可能會明白為甚麼有人雖說自己信耶穌，但卻能面不改容地做出大奸大邪，連無信仰的人也不會做出的惡事。
如果你願意一試，筆者相信此書不會令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