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短故】詭異短編集

k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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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o 2025-03-12 00:39:15
大家好,我係新手作家,鐘意睇我故仔可以去Penana支持下

Penana: https://www.penana.com/story/175973/%E8%A9%AD%E7%95%B0%E7%9F%AD%E7%B7%A8%E9%9B%86/

《鏡中人》

夏日的午後,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規律的光影——如同時間的刻度,一格一格地向前爬行。我坐在精神科診所的等候室,手指不經意地敲打著膝蓋,直到那個自稱能看見「鏡中人」的女孩坐到我身邊,空氣突然變得沉重而黏稠。

她有著纖細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膝蓋上的一道淺色疤痕。那道疤痕呈現不自然的弧度,像是某種我無法辨認的符號。

「我很小的時候,家裡的浴室鏡子就出現了裂痕,」她開口說道,聲音如同遠處的風鈴,輕而不穩。她的眼睛沒有看向我,而是凝視著空氣中某個看不見的點。「那道裂痕像一條蜿蜒的小河,從左上角一直延伸到右下角,將我的倒影分成了兩半。」

「起初,我以為那只是普通的鏡子破裂,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停頓了一下,瞳孔微微擴大,「我發現鏡子裡的我,眨了眼。」

「但我沒有眨眼。」

空氣中彷彿有某種無形的壓力降臨,讓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難。

「每個人都有鏡中人,只是大多數人看不見,」她繼續說道,聲音變得更加平靜,這種不應有的平靜反而讓我感到不適。「鏡中人最初只是模仿你的動作,像一個完美的倒影。但當你開始注意到它,它也會注意到你。」

「怎麼注意?」我忍不住問。

她轉向我,眼神直直地穿透我:「當你開始懷疑鏡子裡的是否真的是你自己,質疑那個倒影是否完全跟隨你的意志——那一刻,界限就被打破了。」

玻璃杯中的水突然起了漣漪,儘管房間裡沒有任何震動。

「我的父母以為我只是得了妄想症,」她苦笑著,指甲在膝蓋上留下了淺淺的月牙痕。我注意到那些痕跡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他們帶我看了無數心理醫生,讓我吃藥,告訴我那些都是幻覺。你也這麼認為嗎?」

她突然抬頭看我,眼神中有種不該屬於人類的專注力。

「你覺得那是幻覺嗎?」我問,試圖保持專業的距離。

她搖頭,像一朵被風吹過的薊花,「我曾經也希望這只是幻覺。但鏡中人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影子,卻比影子更有意識。它不是我的倒影,而是某種...一直都在那裡的東西,只是藉由鏡子顯現。」

「為什麼是鏡子?」

「鏡子只是個門,」她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它們想要交換。」

窗外的鳥叫聲突然停止,整個世界彷彿屏住了呼吸。

「你有沒有想過,」她靠近我,聲音幾乎變成耳語,「為什麼從古至今,人們總是懼怕鏡子?為什麼那麼多文化都有關於靈魂被鏡子捕獲的傳說?」

我沒有回答,喉嚨突然感到乾澀。

「我十二歲那年,有一晚我偷偷起床去廁所,忘記了時間。當我洗完手抬頭看鏡子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她繼續說著,視線落在窗外的某處,「午夜的鏡子不再反射現實,而是顯現真相。」

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爬上來,儘管房間溫度適中。

「鏡中人對我笑了——那不是我的笑容。她的嘴角扭曲得太高,眼睛裡...」她頓了頓,「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像兩個通往無盡黑暗的隧道。然後,她伸出了手。」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張開,掌心朝上,彷彿在重現當時的場景。我注意到她手心有一道淺淺的線,形狀怪異,似乎不是自然形成的。

「鏡面像水一樣泛起了漣漪,她的手穿了出來——冰冷,蒼白,指甲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紫色。我嚇壞了,但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我的手也抬了起來,向她伸去。」

「就在我們的指尖即將相觸的瞬間,樓下傳來了媽媽的聲音。那一瞬間,鏡中人收回了手,鏡面恢復了平靜。」

她顫抖著拿起水杯,卻沒有喝水,只是讓玻璃貼在唇邊。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在午夜看鏡子。但問題是...」她的聲音降至耳語,「它已經看見我了。當你意識到鏡中人的存在,它也會意識到你的注視。」

我感到一陣不適,像有什麼無形的存在正貼在我背後。

「你現在還能看見她嗎?」我強迫自己問道。

「一直都在,」她轉向我,眼神中閃過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情緒,「但現在不只在鏡子裡了。它已經學會了在其他反光表面上顯現——窗戶,手機螢幕,甚至是他人的眼睛。」

我不自覺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黑色螢幕上映出模糊的倒影。

「去年冬天,我的室友說看見我半夜站在她床前,只是盯著她看,一動不動。但那天晚上我明明吃了安眠藥,整晚都沒有起床。」

雲層遮住了陽光,房間突然變暗了。牆上的時鐘停止了走動,雖然秒針仍在微微顫抖。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說看見我出現在我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圖書館的閉架區,已經關門的咖啡廳,甚至是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教室。」

「它在取代你的生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些。

「不,」她低聲說,「它不想要我的生活。它要的是我的身體,我的存在。它厭倦了當一個倒影,想要成為真實。」

她抬頭看著窗戶,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玻璃上映出我們模糊的身影。然而,當我再次看向她時,她的表情已經變了——眼神更加銳利,嘴角微微上揚。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她問道,聲音異常冷靜,「最可怕的不是鏡中人想取代我,而是我開始懷疑——或許我早已被取代了。或許現在的我,已經是從鏡子裡出來的那個。」

我的心跳加速,喉嚨發緊。

「前天晚上,我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鏡廊中,」她繼續說,「每一面鏡子裡都有一個我,但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我。我在尋找出口,但只看見無盡的倒影。突然,所有的倒影同時轉過頭,看著同一個方向——那裡站著一個背對著我的人。」

「那個人是誰?」我問,聲音幾乎是一個耳語。

「當她轉過身,我看見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雙手緊握成拳,「我自己的臉,但眼睛完全是黑的,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有深不見底的黑。她對我說:『你是我的倒影,不是嗎?』」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接觸點擴散開來。

「你有沒有想過,」她說,「如果我們都是某個存在的倒影呢?如果我們從來都不是真實的,只是鏡子另一端某個實體的投影?而那個實體,現在想要穿越過來。」

窗外突然烏雲密布,診所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她的眼睛在燈光的明滅中顯得異常明亮。

「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站在浴室裡,面對著鏡子,手掌貼在鏡面上——而鏡子裡,我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微笑,但我並沒有笑。更可怕的是,鏡中的我眼睛是全黑的。」

她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我注意到她的手掌不自覺地撫上了頸部,那裡有一道極淺的線痕,像是被細繩勒過。

「醫生說這是夢遊,是壓力導致的。但我知道真相——那不是我在夢遊,是鏡中人在使用我的身體。它在測試界限,看看能走多遠。」

「真相是什麼?」我問,聲音顫抖。

她靠近我,聲音變成了耳語:「真相是,界限正在消失。鏡子只是最初的門,但現在縫隙已經遍布各處。它們正在滲透,而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是原來的那個人,還是已經被取代的倒影?更可怕的是,這種交換正在發生在每個人身上,只是大多數人沒有察覺。」

一陣寒意籠罩了整個房間。我突然意識到,等候室裡的其他人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只剩下我們兩個。牆上的時鐘仍然停在同一個時間。

「你有沒有注意到,」她說,「最近自己的倒影有什麼不同?也許是一個表情,一個動作,或者只是一種感覺——彷彿鏡子裡的那個人不完全是你。」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早晨刷牙時,鏡中倒影眨眼的瞬間。那微妙的不協調感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故事講到這裡時,診所的護士叫了她的名字。她站起身,朝診室走去,步伐帶著一種不自然的輕盈感。

就在她即將踏入診室前,她轉身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從現在開始,當你照鏡子時,仔細觀察——不是看你自己,而是看『它』是否在看著你。因為一旦你注意到了鏡中人,鏡中人也會注意到你。而這個認知本身,就是交換的開始。」

我目送她離去,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回到家,我刻意避開了所有反光的表面。夜深人靜時,我躺在床上,聽見浴室傳來細微的水滴聲,像是指尖輕敲玻璃的節奏。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她離開前那個詭異的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有些不自然,眼睛裡閃爍著某種不屬於她的光芒。某種恐懼開始在我心中生根:我今天遇見的,到底是她——還是已經取代了她的鏡中人?

更可怕的是,當我閉上眼睛,眼瞼內側彷彿有個鏡像世界——而在那裡,有什麼東西正注視著我,等待著與我交換。

我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浴室裡,面對著鏡子——儘管我明明記得自己躺在床上。鏡中的我微笑著,眼睛裡是一片漆黑。

而我,沒有在笑。
pop子 2025-03-12 00:50:43
kooo 2025-03-12 23:45:13
《共鳴》

陰雨連綿的那個下午,我第一次踏進那棟即將清拆的老舊唐樓。狹窄的樓梯間散發著一種說不清的氣味,是陳年煮食油煙、霉變與歲月混合而成的特殊芬芳。作為一名聲音英展,我受聘為「天盛地產」的新豪宅項目進行前期聲學調查,需要在這片舊區被徹底清拆前,記錄和分析這裡的聲音特性。

窗外的雨絲輕柔地敲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小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試圖引起我的注意。我打開錄音設備,調整好參數,然後靜靜地站在走廊中央,讓機器捕捉這老舊建築的「聲音指紋」。

「你是來做什麼的啊?」

一個滄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了我一跳。回頭看見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婆婆,穿著一件褪色的碎花旗袍外套,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伯母好,我是來錄一些聲音樣本的。這棟樓很快就要清走了,公司想保留一些聲音記錄。」我簡單解釋道,並沒有提及這些錄音最終會用於設計如何隔絕舊區的「噪音」。

「錄聲音?」老婆婆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你相信牆壁會說話嗎?」

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您是指建築的聲學特性嗎?」

「不是,不是那些科學的東西。」她搖了搖頭,「我是說真正的說話,牆裡的人。」

我微笑著點頭,心想這大概是老人家的一些迷信想法。但出於職業習慣,我問道:「能跟我多說說嗎?這可能對我的工作有幫助。」

「以前這一帶的樓房都是這樣建的,牆與牆之間有吼,聲音能繞著走。」老婆婆指著走廊盡頭的一面牆,「有時候,我在廚房能聽見對面單位的私語,但不是透過窗戶傳來的,是從牆壁裡面傳出來的。」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久而久之,牆壁就學會了說話。」

錄音記錄 #17 - 舊區A座唐樓六樓走廊
日期:2025年3月7日,時間:下午3:47

[環境聲:持續的雨聲,遠處有微弱的交通噪音]
[腳步聲漸近]
[女性聲音,約70-80歲] 「你相信牆壁會說話嗎?」
[男性聲音,約30歲] 「您是指建築的聲學特性嗎?」
[女性聲音] 「不是,不是那些科學的東西。我是說真正的說話,牆裡的人。」

[對話繼續]

[背景中出現不明確的聲音,像耳語但無法辨識內容,頻率分析顯示不符合已知聲源特徵]

[女性聲音] 「久而久之,牆壁就學會了說話。」
[不明確的聲音增強,持續約3秒,然後突然停止]

[分析註記:背景中的異常聲音無法用環境因素解釋,可能是設備故障或外部干擾。建議重新檢查設備並重複錄音。]

回到我的小工作室,我開始分析當天的錄音。除了基本的環境聲音外,確實有一些奇怪的聲學現象。在與老婆婆對話的錄音中,有一段微弱的背景聲,像是有人在遠處用極低的聲音說話,但我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調高音量,嘗試辨認那些聲音,卻只聽到模糊的細語,像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又像是許多人同時在竊竊私語。

我將這些異常聲音歸因於老舊建築的聲學特性——狹窄的空間、薄薄的牆壁,也許還有寶路華的作用。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聲音英展,我知道建築物有時會產生奇怪的聲音共鳴,尤其是在特定的環境條件下。

第二天,我回到那棟唐樓,這次帶了更精密的錄音設備。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我刻意尋找那位老婆婆,想多了解一些她口中「牆裡的人」。

她住在六樓盡頭的一間小單位,門口掛著紅色的葫蘆和一串古老的銅錢。她見到我似乎並不驚訝,好像早已等待我的到來。

「伯母,我想請教您更多關於這棟樓的事。」我開門見山地說。

「進來吧,」她側身讓我進入狹小的客廳,「不過要小聲說話,他們在聽著呢。」

她的家比我想像中整潔得多,雖然家具陳舊,但一塵不染。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是這片老社區在幾十年前的模樣。一張小方桌上擺著一碗剛切好的雞蛋仔和兩杯熱騰騰的茶。

「請坐,喝茶。」她示意我坐下,「你想知道什麼?」

「您昨天提到的牆裡的聲音,是什麼意思?」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同時打開錄音設備。

老婆婆輕啜了一口茶,眼睛望向窗外逐漸西沉的太陽。「這些舊樓有它們自己的記憶,知道嗎?所有在這裡發生過的事,說過的話,都被牆壁記住了。」

「您是說聲音會留在建築結構中?」我嘗試用我懂的術語解釋。

「不只是留在那裡,」她搖頭,「是活在那裡。起初只是回音,漸漸地,它們學會了模仿,然後開始理解,最後......它們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感到一陣輕微的不安,但專業的好奇心驅使我繼續提問:「您能具體說說您的經歷嗎?」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剛搬來的時候,常聽見牆壁裡有聲音,以為是鄰居。有一晚,我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就在這面牆後面。」她指著臥室的方向,「我敲了敲牆,問有沒有事,哭聲立刻停了。第二天我去敲隔壁的門,想看看那個孩子,但開門的是一對老夫妻,他們說從來沒有孩子住在那個單位。」

「也許是從其他地方傳來的聲音?」我提出合理的解釋。

「我也是這麼想的,直到那個聲音開始叫我的名字。」她的眼睛直視著我,「不僅如此,它還會重複我白天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話。一字不差。」

我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您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告訴了,但沒人相信。他們說我耳背,聽錯了。」她苦笑了一下,「後來我學會了和它們相處。它們不是壞東西,只是......不屬於我們的世界,卻被困在這些牆裡。」

「它們?不止一個?」

「很多很多,像蜂巢一樣。每堵牆都有它自己的居民。」她的聲音變得更低,「有些是從住在這裡的人那裡學來的聲音,有些好像一直就在那裡。」

「那清拆這些牆會怎樣?」我不由自主地問道。

老婆婆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它們會找新的地方居住。」

回家的路上,老婆婆的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理性告訴我這不過是老人家的迷信,或者是孤獨導致的幻聽。但我無法解釋錄音中捕捉到的那些奇怪聲音。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不同的樓層和單位進行錄音。每次回來分析數據時,都會發現一些不尋常的聲音片段——有時是不明來源的耳語,有時是似乎與環境不符的回音,還有時是一些無法辨識的奇怪頻率。最詭異的是,這些聲音在每天的錄音中都有微妙的變化,彷彿在回應我的到來。
kooo 2025-03-12 23:46:20
第四天,我遇到了同樣住在那棟唐樓的陳伯。他是退休的大偈,曾參與過這一帶許多舊樓的建設。

「這些樓是用空心磚砌的,」他敲了敲牆壁,發出沉悶的回響,「中間有吼,所以聲音傳得特別遠。我們那時候管這叫『共鳴牆』。」

「所以真的可能聽到其他單位的聲音?」我問道。

「當然,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候一句話會繞著整棟樓傳,像迴聲一樣越傳越遠。」陳伯笑著說,「不過久了就習慣了,反正大家都是街坊鄰居,沒什麼秘密可言。」

「有人說這些牆會記住聲音,甚至......有自己的聲音?」我試探性地問道。

陳伯的笑容僵了一下,「誰跟你說的?」

「樓上的李婆婆。」

「啊,她啊。」陳伯的語氣變得含糊,「她的確經歷過一些事。那年她丈夫過身後,她開始跟牆壁說話。一開始我們以為她太思念丈夫,後來......」他停頓了一下,「後來大家都知道要避開某些單位的某些牆壁。」

「為什麼?」

「因為有時候,它們會回話。」陳伯的眼神忽然變得遙遠,「不是回音,是真的在回答問題。你問今天會不會落雨,它可能會告訴你確切的時間。你問巴士什麼時候來,它會給你正確的班次。有時候甚至......」

「甚至什麼?」我追問道。

「甚至會告訴你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事。」陳伯突然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靚仔,我奉勸你一句,錄音歸錄音,有些聲音還是不要太留心為好。」

隨著調查的深入,我開始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每天回到家後,我會花數小時分析錄音,試圖用科學解釋那些聲音異常。但越分析,疑惑越多。有些聲音片段就像是在回應我第二天才會問的問題,彷彿時間在這些錄音中錯亂了。

一個深夜,當我再次聆聽在李婆婆家錄的音頻時,我突然聽到一段清晰的對話——不是我和李婆婆的對話,而是我和我女友昨晚的爭執。那是關於我最近過度投入工作,忽略了她的抱怨。錄音中的聲音無疑是我們的,但問題是:那段錄音是在爭執發生前三天錄製的。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這絕對不可能。我檢查了錄音的時間戳和文件屬性,一切都表明這不是後期混入的。

更可怕的是,錄音中還捕捉到了一些我們爭執時沒有說出口的話——那些我在心裡想的,但從未宣之於口的話。那一刻,一種冰冷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心臟。

第二天,我決定帶著這些錄音去找李婆婆。當我敲響她的門時,門卻自己開了。屋內空無一人,只有幾箱簡單的行李顯示主人剛剛搬離。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感到一陣茫然。

「她昨天搬走了,」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是陳伯,「說是去和女兒住。清拆在即,大部分人都已經搬走了。」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我問道。

陳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說有人會來找她,讓我轉告那個靚仔:『牆壁已經學會了你的聲音,現在它們想跟你走。』」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還有呢?」

「她還說,『不要再聽那些錄音了,越聽它們越清晰。到最後,你會分不清哪些是錄音,哪些是真實。』」陳伯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靚仔,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很差。」

我勉強點了點頭,匆忙離開了唐樓。回到家後,我發現家裡佛沙上出現了一些之前從未注意到的裂縫,細小但呈現出奇怪的網狀圖案,像是某種生物的神經網絡。

夜深人靜時,我躺在床上,聽見牆壁中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無數小生物在移動。然後,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不是從我的喉嚨發出的,而是從牆壁裡傳來的,重複著我幾天前對著錄音機說的話:

「這些聲音異常可能只是建築物的聲學特性導致的。」

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但語調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但如果不是呢?如果這些牆壁真的學會了說話,學會了思考,它們會說些什麼?想些什麼?」

窗外,清拆工作已經開始。重型雞頭的轟鳴聲和磚牆倒塌的巨響從遠處傳來。我知道,很快,那些承載了幾十年聲音記憶的牆壁就會化為塵土。

而那些困在牆中的聲音,那些「共鳴」,那些或許已經發展出自我意識的回音,將會去往何方?

也許,它們已經找到了新的居所——在我的錄音中,在我的牆壁裡,或者更糟的是,在我的頭腦中。

每當夜深人靜,我仍能聽見它們的細語,不再是從牆壁中傳來,而是從我的腦海深處響起。有時候,它們會告訴我一些事情——一些我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

唐樓清拆的那天,我站在遠處,看著那些牆壁一層層倒下。我的錄音設備捕捉到了最後的聲音——不僅僅是碎石和灰塵的聲音,還有某種解脫的嘆息,像是被釋放的靈魂。

而當我回到家,打開電腦,準備整理最後的錄音資料時,我發現所有的異常聲音都消失了。錄音中只有正常的環境聲和清拆的噪音。彷彿那些「共鳴」從未存在過。

我應該感到釋然,但不知為何,一種深深的失落感籠罩著我。直到深夜,當我關上電腦,準備就寢時,我聽見了它——不是從錄音中,不是從牆壁裡,而是從我的喉嚙深處,一個不屬於我的聲音,用我的聲帶說出的話:

「我們終於找到新家了。」
kooo 2025-03-14 19:00:36
《暗角獵人》

張望是個自由撰稿人,三個月前開始了一個名為《暗角獵人》的專欄。他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暗角,藏著最真實、最赤裸的故事。在香港這座永不休眠的城市,他如獵人般追尋著隱藏在日常陰影中的奇聞。

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微的指尖在尋找入口。工作室位於深水埗一棟老舊唐樓的頂層,牆上貼滿了受訪者的筆記和照片。這是他開始這個計劃的第九十天,也是他要進行第七次採訪的日子。

雨聲漸大,天色灰暗如墨。張望翻閱著前六位受訪者的記錄,每一頁都彷彿滲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陰冷。他的編輯曾說,這些故事太過陰暗,讀起來令人不安,但張望認為這正是真實的魅力所在。

怪異的訪談

第一個受訪者是一位住在大角咀的老婦人,她聲稱能看見將要死去的人身上有特殊的標記;第二位是港大的年輕保安,他說自己能聽到空蕩教室裡傳來的對話聲;第三位是的士司機,他經常在凌晨三點接到前往已拆除建築物的訂單;第四位是精神科醫生,她認為某些"精神病"其實是人類感知能力的進化;第五位是一個聲稱被"跟蹤"了二十年的中年男子;第六位是圖書館工作的女孩,她說有些書架上的書從未被借閱過,因為只有她能看見它們。

每個故事都像一塊拼圖,但張望還不確定它們最終會拼出什麼圖案。

手機響起——今天的受訪者林女士。

「張先生,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嗎?」她的聲音平靜,帶著詭異的確定感。

「當然,林女士。今天下午三點在你家,對吧?」

「是的。雨很大,路上小心。」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張望收拾好錄音設備和筆記本,戴上雨衣,離開工作室。雨水沖刷著油麻地的街道,行人匆匆走過,面容模糊如同水墨畫中的影子。地鐵車廂裡異常安靜,乘客們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彷彿被雨聲隔絕成一個個孤島。

林女士住在鰂魚涌一棟老舊工廈改建的住宅樓。張望按照指示找到門牌,暗紅色的門上有一個古老的銅質門環。他剛準備敲門,門就自己開了。

「我知道你會準時到。」林女士站在門口,約五十歲左右,穿著素雅的灰色連衣裙,頭髮整齊地盤在腦後。她的眼睛很大,但似乎沒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張望步入屋內,房間擺設極簡——一張木桌,兩把老舊的椅子,一個書架,幾盞昏暗的燈。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陳舊氣息,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

「坐吧。」她示意他坐下。「你想知道什麼?」

張望拿出錄音筆,放在桌上。「我收到您的郵件,您說您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能看到人們的"影子自我"?可以詳細說說嗎?」

林女士微微一笑,那笑容沒有到達她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有"影子自我",張先生。只有那些靈魂不完整的人才會有。」

「靈魂不完整?」

「是的。當一個人的靈魂缺失了一部分,那個缺失的部分就會以影子的形式存在。大多數人看不到它們,但我可以。」她的聲音變得更輕,如同耳語,「它們跟著人走,卻不總是跟隨主人的意願行動。」

被跟蹤的感覺

窗外的雨聲變得更大,房間裡的燈光忽明忽暗。

「您能看到我的影子自我嗎?」張望半開玩笑地問。

林女士的眼睛突然聚焦,直視著他的臉。「你沒有影子自我,張先生。但你被跟蹤了。」

張望感到一陣涼意沿著脊椎攀升。「被誰跟蹤?」

「不是"誰",而是"什麼"。」她的聲音變得更低。「你的前六位受訪者,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但你只是把它們當作故事,對吧?」

張望沒有立即回答。房間裡的燈光似乎更加昏暗了,角落裡的陰影像是在蠕動。

「每個人都有看不見的東西,張先生。有些人看不見色彩,有些人看不見鬼魂,有些人看不見真相。你看不見的是什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的專欄,《暗角獵人》。你以為你在獵捕故事,但實際上,是故事在獵捕你。」她傾身向前,「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從開始這個專欄,你的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

張望回想了一下。確實,最近他總是感到疲倦,常常在半夜醒來,聽到微弱的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他的朋友說他看起來憔悴了,眼睛下方有濃重的陰影。但他只是歸因於工作壓力。

「我來告訴你最後一個故事,張先生。」林女士的聲音變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關於一個叫做"收集者"的存在。它不是人,也不是鬼,它是一種古老的存在,以故事為食。它特別喜歡那些黑暗的、扭曲的、令人恐懼的故事。當有人開始收集這類故事時,它就會被吸引過來。」

雨水在窗玻璃上形成奇怪的圖案,燈光閃爍了一下。

「起初,它只是觀察,等待。然後,它開始引導收集者找到更多的故事,更多的食物。最後,當收集者收集了足夠多的故事,它就會——」她停頓了一下,「取代那個收集者。」

張望感到喉嚨發緊。「這只是個故事,對吧,林女士?」

「當然是個故事。」她的眼睛再次失去焦點,「但所有的故事都來源於某種真相,不是嗎?」

扭曲的現實

採訪結束後,張望感到一種無法解釋的不安。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潮濕的氣息。返回地鐵站的路上,他不斷回想著林女士的話。

在地鐵車廂裡,張望坐在角落,打開錄音筆準備聽一遍採訪內容。但按下播放鍵後,他只聽到一陣雜音,沒有任何對話被記錄下來。

這時,他注意到對面座位上有一個人正盯著他看。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中年男子,面容模糊不清,就像是隔著一層霧。張望移開視線,當他再次望向對面時,那個座位已經空了。

回到工作室,張望立即打開電腦,試圖整理今天的採訪內容。但當他坐在螢幕前,他發現自己無法準確回憶林女士說過的話。那些詞句彷彿從他的記憶中消失了,只留下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翻開筆記本,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你被跟蹤了。"

窗外,夜幕降臨,香港的霓虹燈開始閃爍,城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燈海。張望關上窗戶,但仍能聽到外面的聲音——車輛的喇叭聲,人們的談話聲,還有一種奇怪的、持續的低語聲。

錄音中的秘密

他決定回顧前六次採訪的錄音,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第一個錄音是那位能看見死亡標記的老婦人。

「它們看起來像是暗影,附著在人的額頭上。」老婦人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一旦我看到這個標記,那個人通常會在一週內死亡。」

「您能描述一下這個標記的具體樣子嗎?」錄音中的張望問道。

「就像是有人用黑色的墨水在他們的皮膚上畫了一個符號,形狀有點像是...」老婦人停頓了一下,「像是一個人的側影,但沒有五官。」

張望愣住了。他沒有印象老婦人說過這樣的話。他記得她描述的是一種模糊的陰影,而不是一個具體的形狀。

他快進到第二個錄音,港大保安的採訪。

「最初我以為是學生偷偷留在教室裡,但當我開門檢查時,裡面空蕩蕩的。」保安的聲音傳來,「後來我發現,無論我走到哪個空教室,都能聽到相同的對話。」

「他們在談論什麼?」錄音中的張望問。

「他們在談論一個收集故事的人,說他很快就會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張望的手指凍結在播放鍵上。保安從未說過這些話。保安說的是聽到學生討論考試和作業的聲音。

他迅速切換到第三個錄音,的士司機的那段。
kooo 2025-03-15 13:29:38
夏薇顫抖著打開後台查看直播情況,發現觀眾數已達創紀錄的八千多人。彈幕瘋狂刷屏:

『她醒了!』
『她看見我們了!』
『不要告訴她我們一直都在!』

ID「夏玉甯」的留言靜靜地浮在螢幕中央:『現在你願意用靈異模式看我了嗎?』

夏薇感到一陣眩暈。她抓起手機,顫抖著啟動相機應用,選擇之前收到的靈異模式濾鏡。

當鏡頭對準房間時,她差點尖叫出聲——床邊站著一個人影,正俯視著她的床。影像模糊不清,但那輪廓熟悉得令人不安。而當她將鏡頭轉向自己時,看到的是一張蒼白、僵硬的臉,眼睛全黑,嘴角延伸至耳際,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就像她從未見過的自己。

她關閉應用,試圖平復呼吸。「這不是真的,」她對自己說,「只是濾鏡效果。」

她給林美發訊息:「你醒著嗎?有些事情我需要告訴你。」

林美立刻回覆:「什麼事?一切都好嗎?」

「我覺得有人入侵了我的直播設備,還在我家安裝了攝像頭。」夏薇寫道,「更可怕的是,我總感覺有人在看著我。」

「誰會這麼做?」

「我不知道。但有個用我本名的賬號,一直在直播間出現。」

「等等,」林美回覆,「你的本名是什麼?」

夏薇愣住了。林美是她多年好友,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夏玉甯,」她回答,「你知道的。」

「夏薇,我從來不知道這是你的本名。你從未告訴過我。」

夏薇感到一陣寒意。她確信自己告訴過林美,甚至所有親近的朋友都知道她的本名。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網名?」

「什麼網名?」林美回覆,「夏薇就是你的名字啊。我們認識七年了,一直這麼叫你。」

夏薇的手開始顫抖。如果夏薇是她的本名,那麼夏玉甯是誰?為什麼她會記得這個名字?為什麼她堅信這才是自己的本名?

她打開社交媒體檢查自己的資料,所有地方都顯示她的名字是夏薇。沒有夏玉甯的痕跡。她翻出身份證,上面清清楚楚印著:夏薇。

「我瘋了嗎?」她自言自語,感到現實正在崩塌。

凌晨四點,她的筆記本電腦突然啟動,螢幕亮起。直播平台自動打開,顯示一個私人訊息:

你終於明白了嗎?夏玉甯死了。而你,夏薇,從未真正存在過。你只是她用來繼續存在的方式。

夏薇渾身發冷。她想起自己為何選擇直播這個職業——三年前一場車禍後,醫生建議她需要社交活動來幫助康復。她記得醫院,記得康復訓練,但卻想不起車禍的具體細節。

她拿起手機,顫抖著搜索「夏玉甯 車禍」。

搜索結果顯示三年前的新聞:「知名網絡主播夏玉甯因車禍不幸去世,年僅歲。」

照片上的女孩,與鏡中的自己一模一樣。

夏薇站起身,走向浴室。鏡子裡,她的臉色蒼白,眼睛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她緊盯著自己的倒影,彷彿要從中找出真相。

「我是誰?」她輕聲問。

鏡中的倒影微微一笑,眼睛漸漸變黑。嘴唇開合,無聲地回答:「我們是同一個人。一直都是。」

夏薇感到一陣眩暈,抓住洗手台穩住身體。當她再次抬頭時,鏡子映出的不只是她一個人——身後站著許多模糊的身影,有些是扭曲的人形,有些則根本無法辨認。

而在所有身影中間,一個與她完全相同的女孩正對她微笑,眼中流露出憐憫。

「為什麼?」夏薇問,「為什麼是我?」

她的手機震動,收到最後一條訊息:

因為你是唯一能看見我們的人。靈異模式不是濾鏡,而是你的天賦。你從來不是活著的那個人。

夏薇回到電腦前,顫抖著點開直播。沒有開啟攝像頭,她只想與觀眾說話。

「各位,」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我想我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彈幕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緩慢地出現一條條留言:

『我們理解』
『我們會等你』
『我們哪裡都不會去』

ID「夏玉甯」的最後一條留言浮現:『因為我們都像你一樣。』

夏薇關閉電腦,房間陷入黑暗。她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城市燈光。現在她明白了——當她看著那些燈光,有多少是真正的燈光,又有多少是已逝之人留下的痕跡?

她拿起手機,最後一次啟動靈異模式。鏡頭對準窗外,城市中的大多數燈光變成了蒼白的模糊光點,彷彿來自另一個重疊的世界。

而當她將鏡頭轉向自己,看到的不再是可怕的扭曲面容,而是平靜的、接受現實的自己。

因為濾鏡不會說謊。它只是揭示了我們一直拒絕看見的真相。

天亮時分,夏薇打開窗戶。新的一天開始了,對活人如此,對死者亦然。她拿起手機,編輯個人簡介:

「夏薇,原名夏玉甯。跨界主播,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樑。歡迎所有觀眾。不管你來自哪裡。」

她微笑著啟動直播。鏡頭亮起,她看見自己的眼睛——一隻是她的,一隻是夏玉甯的——兩個靈魂,一個身體,無數觀眾。

大家都在微笑著。
kooo 2025-03-16 18:11:41
《鐵鏽的味道》

同事驚呼:「你為什麼在吃報廢印表機碳粉盒?」

鄧亮皺著眉,放下手中的塑膠叉子。鏡片後的眼睛映照著辦公室的日光燈——那冷白的光線如同醫院走廊,讓一切都顯得蒼白而不真實。他盯著眼前的便當盒,裡面的滷肉看起來完全正常,但散發著的氣味卻像是被夏日曝曬三天的屍體。

「你在說什麼?這只是普通的便當。」鄧亮抬頭,困惑地看著同事王婷。

王婷的眉頭糾結如同紐結的繩索,她的視線在鄧亮和桌上的物體間來迴游移。「你現在手上拿的是碳粉盒,整個嘴都是黑的。」她聲音中的顫抖如同冬日的樹枝。

鄧亮低頭——他的手中確實捧著一個便當盒,裝著他從家裡帶來的午餐。他嘗試舔了舔嘴唇,舌尖傳來的味道讓他幾乎嘔吐。

「我沒事。」他撒了謊,將便當蓋上,「大概只是食物不合口味。」

初次對話

「味覺腐壞。」月光下,陌生人的聲音如同被風吹散的灰燼,輕柔卻刺耳。「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鄧亮在公園長椅上猛地轉身。他不記得身邊何時坐了個人——一個穿著深色風衣的男子,花白的頭髮在夜色中如同一道模糊的剪影。

「什麼?」

「你的咖啡嚐起來像鐵鏽,肉類聞起來像腐屍。」陌生人說著,眼睛卻沒有看向鄧亮,而是凝視著遠處搖曳的樹影。「我說得對嗎?」

冰冷的恐懼沿著鄧亮的脊椎攀爬,如同一隻無形的蜘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是同類。」陌生人微笑,露出在月光下泛著青白色的牙齒。「你可以叫我陳教授。我研究感官哲學已經三十年了,而你——你是開始看見真相的人。」

「什麼真相?」

「食物的真實味道。」陳教授轉向鄧亮,他的眼睛在路燈照射下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銀灰色。「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能嚐到別人嚐不到的味道?」

奇怪的研究

隔天,鄧亮試著吃早餐——吐司嚐起來像是泥土,牛奶的氣味讓他聯想到發酵的動物內臟。他放棄進食,只喝了半杯水——水裡有股微妙的腥味,但至少能忍受。

辦公室的電腦螢幕在他眼前恍惚不清。他輸入「味覺異常」、「食物嚐起來像腐爛」等關鍵詞,搜尋結果大多指向神經系統疾病或心理問題。

但在第十七頁的搜尋結果深處,他找到了一篇奇怪的學術論文:《感官融合與現實認知的哲學探索》,作者:陳明遠教授。

文章的開頭寫道:「感官是我們認知現實的窗口,但如果窗戶本身被設計為顯示虛假的景象,我們如何得知外面的世界真實模樣?特定人群的味覺解碼系統出現『故障』,或許不是疾病,而是揭示了一個我們被集體欺騙的事實——食物的本質...」

論文的其餘部分被加密,需要特殊許可才能閱讀。

鄧亮的手指在鍵盤上顫抖。他嘗試著輸入「陳明遠教授」——搜尋結果顯示,這名教授曾在國立大學哲學系任教,但在五年前神秘消失,留下一系列被學術界稱為「瘋狂」的感官哲學論文。

深夜對談

「我們的感官被設計成過濾掉真相。」陳教授的聲音在夜風中顫抖,如同一首悲傷的歌謠。鄧亮再次在公園遇見他,這次是有意尋找。「你知道嗎?普通人吃下的每一口食物,都被大腦重新編碼,讓你無法感知它們的真實味道。」

「為什麼?」鄧亮的咽喉乾澀如同沙漠。

「生存機制。」陳教授笑了,那笑聲如同玻璃破碎的回音。「想像一下,如果我們能夠真實地品嘗每一種食物,感受它們的本質,人類還能進食嗎?」

「你是說——」

「所有食物本質上都是腐爛的。」陳教授打斷他,「從它離開生命體的那一刻起,分解就開始了。我們吃的每一口,本質上都是死亡的碎片。普通人的大腦會自動過濾這些資訊,重新編譯為可接受的味道。但像你我這樣的人——」他頓了頓,「我們的過濾器壞了。」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鄧亮感到一陣眩暈。「那——那我該怎麼辦?我需要進食才能活下去。」

「有兩條路。」陳教授撫摸著自己凹陷的臉頰,「第一,你可以嘗試重建過濾系統,透過藥物和心理暗示,讓自己重新相信美味的謊言。」

「第二條呢?」

陳教授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接受真相,然後發現那些仍然美味的食物——那些即使知道真相,也能為我們提供愉悅的食物。」

真相與謊言

鄧亮開始記錄自己的症狀。每一種食物都有不同程度的「腐壞」味道:蔬菜嚐起來像泥土和蟲卵,肉類充滿腐爛的氣息,甜食則有一種化學物質的刺激感。唯一能夠忍受的是純水和無味的米飯,但即使這些也開始變質。

他的體重在兩週內下降了五公斤。他的臉頰凹陷,眼窩深陷如同山谷。同事們開始議論,有人說他患了絕症,有人懷疑他吸毒。

王婷是唯一真正關心他的人。「你需要看醫生,」她在辦公室角落低聲說,手指輕輕搭在他消瘦的手腕上,「我可以陪你去。」

「醫生無法治療真相,」鄧亮喃喃自語,眼神飄向窗外的雲層——那些雲在他眼中如同腐爛的棉花。「他們只會給我更多謊言。」

王婷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什麼真相?亮,你在說什麼?」

鄧亮望著她的午餐——一份看起來很普通的沙拉。「你的食物,你能告訴我它嚐起來是什麼味道嗎?」

「就是...沙拉的味道啊,蔬菜、橄欖油、少許鹽。」她困惑地皺起眉頭。

「不是泥土和蟲卵的味道?」

王婷的表情凝固了,如同一幅靜止的畫。

最後的選擇

「你找到了嗎?」陳教授問道,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夜晚的露水如同冰冷的淚滴。

「什麼?」

「那些仍然美味的食物。」陳教授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兩個漆黑的洞穴。「那些即使我們知道真相,也能為我們帶來愉悅的食物。」

鄧亮緩慢地搖頭。他的嘴唇乾裂如同龜裂的土地。「所有食物都讓我作嘔。我快要餓死了。」

「不,不是所有食物。」陳教授的聲音如同一把生鏽的刀劃過寂靜的夜空。「還有一種食物,一種活著的食物,不會立刻腐壞的食物。」

「什麼食物?」絕望中的鄧亮急切地問。

陳教授緩緩轉頭,直視鄧亮的眼睛。「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當你站在人群中,當你聞到他們皮膚散發的溫暖氣味,當你看見他們脖子上跳動的血管?那種感覺...不是飢餓嗎?」

鄧亮的心跳停滯了一拍,「你在說——」

「鮮活的肉體,」陳教授低語,「跳動的心臟,溫熱的血液。這些才是唯一不會立刻腐壞的食物,唯一能滿足我們的食物。」他微笑著,露出不自然的尖銳牙齒,「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過濾器壞了——我們不屬於食草或食腐的類別。我們是捕食者,鄧亮,我們是掠食者。」

真實的本質

雨水敲打著窗戶,如同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輕叩。鄧亮站在浴室鏡前,凝視著自己憔悴的面孔。他的牙齒似乎變得更加尖銳,眼睛周圍的血絲如同紅色的蜘蛛網蔓延。

他的手機振動——是王婷發來的訊息:「我很擔心你,請讓我幫助你。我九點到你家,帶了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鄧亮盯著手機螢幕,感到一陣眩暈。他想起陳教授的話,想起那些關於「鮮活食物」的低語。他的舌頭舔過牙齒,感覺到它們的尖銳邊緣。他的胃抽搐著,但不是因為飢餓——而是期待。

門鈴響了。

鄧亮緩慢地移動到門前,通過貓眼看見王婷站在走廊上,手裡拿著一個保溫袋。她的脖子暴露在薄荷色的毛衣領口外,皮膚如同絲綢般光滑。他能聞到她——不是香水或洗髮水的氣味,而是血液的氣息,那溫暖、鐵鏽般的甜味。

他的手指在門把上顫抖。

終局

「鄧亮,你還好嗎?」王婷的聲音透過門傳來,帶著關切的顫音。「我帶了一些粥和蒸蛋,很容易消化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門後,感受著自己瘋狂的心跳和喉嚨深處燃燒的渴望。

「鄧亮?」她又敲了敲門,「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去醫院。」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門鎖。一部分的他想要打開門,感謝王婷的關心,嘗試她帶來的食物。但另一部分——那個新生的、飢餓的部分——想要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很好,」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只是需要休息。改天再聊,好嗎?」
kooo 2025-03-16 18:11:54
門外沉默了一陣。「好吧,」王婷最終說道,「我把食物放在門口。記得吃一點。如果需要什麼,隨時打給我。」

他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是電梯門開關的聲音。

鄧亮等了五分鐘才打開門。保溫袋靜靜地躺在門口,他把它拿進來,打開——裡面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和一碟蒸蛋。他嘗了一口粥,預期會是熟悉的噁心感,但出乎意料的是——它嚐起來像粥,普通的、微鹹的白粥。

他困惑地盯著碗,又嘗了一口蒸蛋——同樣的,它嚐起來就是蒸蛋,滑嫩、溫暖、令人舒適。

鄧亮的手開始顫抖。這是兩週以來第一次,食物嚐起來是它們應有的味道。他狼吞虎嚥地吃完了所有食物,然後倒在沙發上,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信封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入臥室,如同金色的細線。鄧亮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睡了一整夜,沒有噩夢,沒有驚醒。

他起床,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水和昨晚剩下的半個蘋果。蘋果嚐起來是甜脆的,水是清涼的。他的味覺似乎恢復了正常。

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有人塞了什麼東西進來。鄧亮走過去,看見地上躺著一個米黃色的信封,沒有署名,沒有郵戳。

他打開信封,裡面是一張折疊的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陳教授,站在某個醫院的病房裡,背景是醫療設備和監視器。紙條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

「鄧亮:
你的食物中的藥物應該已經發揮作用了。忘記我們的對話,忘記那些關於『真相』的胡言亂語。陳明遠教授五年前因為妄想症和連環食人案件被關進精神病院,而我——我只是受他影響的另一個受害者。

我們不是捕食者,我們只是病人。真相只有一個:你和我都病了,但你還有救。你的同事王婷救了你,她在食物裡放了抗精神病藥物。

不要再來公園了。忘了我吧。
——李」

鄧亮的手顫抖著,照片從他手中滑落。他撿起照片,翻到背面——上面蓋著一個醫院的印章,日期是一週前:「患者:李志明,診斷:妄想型精神分裂症,主治醫師:王婷。」

一陣寒意席捲全身。王婷——他的同事王婷——是一名精神科醫生?

他奔向電腦,搜尋「王婷 精神科醫生」——果然,搜尋結果顯示她是一家知名精神病院的主治醫師,專攻感官相關的精神疾病。

時間彷彿凝固了。鄧亮坐在電腦前,思緒如同風暴般洶湧。所有的一切——味覺異常、陳教授、關於「真相」的對話——都是他病態的幻想?

他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閃爍著王婷的名字。

鄧亮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喂?」

「早上好,鄧亮。」王婷的聲音溫暖而專業,「覺得好點了嗎?昨晚的食物合胃口嗎?」

「很好吃,謝謝。」他遲疑了一下,「王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你是精神科醫生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是的,」她最終承認,「我本來不想這樣告訴你,但——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情況。你的症狀很像我曾經治療過的病例。」

鄧亮閉上眼睛,感到一陣解脫。「所以我生病了?這一切都是幻覺?」

「是的,你患了一種罕見的感官妄想症。但藥物似乎有效,我們可以安排正式的治療計劃。」王婷的聲音充滿希望,「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謝謝你,」鄧亮輕聲說,「真的謝謝你。」

結束通話後,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面的食物看起來正常,聞起來也正常。他拿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甜脆可口。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對自己說。

尾聲

三個月後,鄧亮站在醫院的窗前,望著外面的陽光。他的治療進展順利,體重恢復了,妄想症也基本得到控制。王婷——現在是他的主治醫師——說他再過兩週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感覺如何?」王婷走進來,手裡拿著檢查表。

「很好,」鄧亮微笑著,「一切正常。」

「太棒了,」她檢查著他的各項指標,「你的恢復速度令人驚訝。餐廳的食物還合胃口嗎?」

「完美。」

王婷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出院後的計劃了。你需要定期服藥和復診,但可以恢復正常生活。」

鄧亮感激地看著她,「我永遠無法足夠感謝你。」

「這是我的工作。」她溫柔地說,「我很高興能幫助你走出那個可怕的幻覺世界。」

當王婷離開後,鄧亮回到窗前,繼續望著外面的世界。陽光明媚,樹葉翠綠,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如此...正常。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指——它們不再顫抖,指甲也恢復了健康的粉色。他的舌頭輕輕舔過牙齒——它們是正常的人類牙齒,沒有尖銳的邊緣。

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晚餐時間,鄧亮和其他康復中的病人一起在餐廳進餐。今天的菜單是烤雞、馬鈴薯泥和蔬菜沙拉——簡單但營養均衡的食物。

他切下一塊雞肉,放入口中——

——然後凍住了。

口中的味道不是雞肉的味道,而是一種熟悉的、可怕的氣息——腐爛的屍體,分解的蛋白質,死亡的氣息。

他抬起頭,環顧四週——其他病人都在平靜地進食,沒有人顯示出任何不適。

在餐廳的角落,他看見王婷站在那裡,正與另一位醫生交談。她的眼睛突然看向他,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微笑了——那不是醫生對病人的專業微笑,而是捕食者對獵物的微笑。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銀灰色的光芒,令人想起月光下的陳教授。

突然間,鄧亮明白了。他的「恢復」、藥物治療、關於妄想症的診斷——這一切都是另一重謊言,是讓他回到「正常人」的幻覺中的計劃。

真相突然變得清晰:他們——那些「醫生」——才是真正的捕食者,精心設計了這場騙局,讓獵物繼續生活在無知的幸福中,直到被收割的那一天。

而現在,他的「過濾器」又壞了。他再次看見了真相。

鄧亮將嘴裡的食物吐回盤中,顫抖地站起身。王婷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開始朝他走來。

他該做什麼?逃跑?反抗?還是裝作一切正常,假裝「藥物」依然有效?

王婷走到他身邊,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怎麼了,鄧亮?」她輕聲問,聲音中帶著關切,但眼睛卻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沒什麼,」他強迫自己微笑,「只是有點不舒服。」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手指在他肩上收緊,指甲幾乎刺入他的皮膚,「我們需要調整你的藥物劑量。」

當她俯身靠近他的耳邊時,鄧亮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不是消毒水或醫院常見的藥味,而是一種古老的、捕食者的氣息。

「你必須繼續吃,」她在他耳邊輕語,「無論它嚐起來像什麼。這是你生存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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